“夜深露重，多带件披风吧。”
“不用了，我没有以前那么怕冷了，不知道那个妖怪给我吃了什么，修为涨了很多。”
他皱眉道“很奇怪，那个妖怪对你的行为很奇怪。”
“是的，不过咱们现在不想这么多了出去玩出去玩！”
“好。”
“对了，我要把我的配剑拿上。我想我的剑它会很喜欢长安的每一处。”不过陈晏没有将灵宝有剑灵一事告诉其他人。
第48章 虐身虐心（一）
在去古刹的路上, 陈晏她感慨道：“若知前世因，今生受的是，若知来世果, 今生做的是。这是一句佛语, 我虽修道, 对佛法并无多大研究，但也相信因果轮回之说, 想来不知道上辈子遭了什么孽，一定是困居一处，不得自由。于是这辈子就闲不住了。”
“这世道总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的”
“当初佛祖捏花一朵，便得了悟，不知我的悟该从何来 。”
卫青鸿摇头笑道：“管什么了不了悟，能让我天下之人吃饱穿暖, 便是我最大的悟了。”
“是呀, 修仙也好, 拜佛也罢, 道虽不同，却都以慈悲为怀, 苍生为重。但佛说跳出六道免受轮回, 才能修成正果。但我又常常问自己这正果又真是自己想追求的结果吗？”
“想这么多干嘛, 注重脚下, 随着你的心就好。”
陈晏浅浅一笑道：“对, 你说的对。殿下投我以木桃, 小道我只能报之以琼瑶, 不对不对, 琼瑶比木桃贵重！反正不管怎么说，我一定会帮助殿下维护好这万里江山。”
他们还是跟当初一样, 不过这次两人是夜游长安。秋冬长安城有宵禁，但卫青鸿来之前已经上上下下都吩咐过了。这次出行也是他计划好的，青石板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朝着古刹前进。陈晏狠狠拒绝了他牵手带路。
她道：“总不能让殿下一直牵着我的手吧，我一个人也行。再说我的责任是保卫君主的，不是让君主来保护我的。”
一路上陈晏放出灵识探查周边有没有妖魔的气息。一切都很正常。
在离古刹还有几百米距离，陈晏快步上前，握着剑柄道：“奇怪，有妖气，好熟悉的妖气！这是哪里？”
“长安南城郊，咱们现在就能看到古刹的塔尖。”
陈晏拔剑，剑出鞘，剑身发出隐隐寒光，她持剑上前，立在卫青鸿一侧道：“夜安与大哥南浔泛舟一事可还记得。”
他皱眉道：“我夜青当然记得，大哥我不擅水性，晕船得很，怎么了。”
陈晏深吸一口气道：“还好不是在幻境，殿下刚才多有冒犯，我只是在试探你，好确认你是不是你。”
“无妨，倒底怎么样了。”
“那个妖怪来长安了，就在前面，殿下快回宫去。”她握剑的手用力得关节发白，语气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陈晏你…”
“我叫你回去！”她怒吼道，说着从怀里掏出符咒，口念着咒语，一阵金光笼罩在四周。
她可不敢让卫青鸿出什么意外。
她灵识大开，此时虽然看不见，但已经能感知周边的一切建筑和生灵。这种功能就像蝙蝠可以在黑夜飞翔一样，不需要视力存在。
“回宫来不及了，我已经在你周边布下结界，除非我死，他进不来，你也不要乱动。”她扔下这句话，便踏剑而去。
“啊！姐姐！你怎么来了！我刚刚睡着了，但是感知到你的气息立马醒了。”她这才刚刚进了这院落，这妖怪便毫无声息如果鬼魂一样，从后背勾着她的脖子轻声轻语道。
“姐姐我就知道你丢不下我，来找我了。”他的气息吐在陈晏耳边。
陈晏冷声道：“你想掐死我吗？”
“没有没有。”
“你跟踪我到这里来的。”
“嗯嗯。”
“那你去杀人了。”
“对呀，杀个人很简单的嘛，姐姐想再体验一下魇魅空间穿梭的能力吗？”
陈晏并没有言语，但是她手中的剑已经表现出了她的怒火。“我要杀了你这个邪祟！”
她朝着司愔砍去，用手中的剑，戳、刺、挑，感知着司愔方向，对他下着死手。她将真气倾注在剑身，剑身发着金光。
陈晏的剑法可是独树一帜，没有多大花招，气势如虹，大开大合如猛虎扑面，兕牛奔蹄。
司愔没有逃只是下意识的拿手臂抵挡，陈晏的力气很大，第一下他的左手也就连着点皮没有被砍断。
他托着左手，伤口慢慢愈合，轻跳到屋顶。陈晏立马察觉到并跟了上去。
陈晏以为妖魔的身躯应该没有那么刺入，但是感觉告诉她，她的剑刺入他的身躯。
他速度不快，好像故意让陈晏砍他一样。“姐姐，你今晚穿得真漂亮！姐姐眼光就是好。”
很好，这是小魇魅司愔对着“情敌”卫青鸿唯一一次赞美……
又是一剑，半空中，剑身完全透过他的身体，剑柄紧紧贴着他的胸口，两人跌落，长剑直接戳进砖石地里，地表出现几大裂缝。
她毫无留情的拔出剑，喷涌的鲜血，飞溅到她的脸上。
“你故意的，为什么不出手。”她用剑顶着司愔的咽喉问道。
司愔浑身是血的躺在血泊中，一手撑着地，一手用手背摸着嘴角的鲜血，但是他身上的伤口在慢慢愈合。
“姐姐我有点怕，所以还是躲了，我下次一定努力克制，不躲了，随便你砍我几下。”
“无所谓。”她淡淡道，说罢用剑刺穿了他的喉咙。她扭动着剑柄，想着背负几十条人命的自己。
白色的布条因她流出的血泪而染成红色，她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放出妖魔背上人命这件事。
她在心里不停的向上天祈祷他快点去死。
但是他没有。司愔浑身颤抖着抬手拔开插在自己喉咙上的长剑。魇魅是不死，但不代表他不痛。
过了好久他的咽喉才渐渐恢复，而陈晏站得一动不动的小声抽泣着，金黄色的银杏树树叶沙沙作响，像极了一位老人的低语，也好像在安慰这个女孩
“姐姐，你别哭了。”
陈晏脆弱的神经再次崩溃了，她哭道：“如果没有你，我的眼睛不会瞎如果没有你，我不会害死一个乡镇的人。”
“姐姐，你的剑。”他捧着剑递给陈晏。
“我以为姐姐大半夜是来找我的，我很高兴就出来了，没想到姐姐气还没消，那我走了，等姐姐气消了，我在看姐姐。”
“不，你不能走”她伸手触碰他绸缎般丝绸的头发。
司愔一脸欣喜道：“我就知道姐姐舍不得我。”
“你走了，再去杀人怎么办……我得看着你。”她哽咽道
他的笑容半僵在脸上，心中一阵绞痛，原来姐姐不是喜欢他才留下他。
她右手握着他的手腕，左手拖着沾满鲜血的剑，剑尖在地上划出火星，失魂落魄的走出来古刹，她被寺庙高高的门槛绊了个踉跄。
天空是深深的浓蓝色，这时古刹的第一次钟声敲响，鸟儿飞出山林的展翅声，她都没有听见，她只听到自己的哭声。他们走过的地上淌着长长的血迹，那全是司愔的血，陈晏并没有受伤。
第49章 虐身虐心（二）
陈晏的眼睛因为流泪又痛又痒, 她抓着司愔的手腕，一步一步走向卫青鸿。
“姐姐，你要带我去哪。”
“如果我跟你走, 你还会杀人吗？”她极力压抑着崩溃的神经, 带着哭腔问道
“我大仇得报, 如果姐姐不喜欢我杀人，我就不随便杀人了。”
另一边卫青鸿攥紧拳头, 这个结界他自己都出不去。“该死”他小声道，担忧的心情让他面容有些狰狞。
他抬眸，看着熟悉的身影缓缓向他走来，他喊道：“陈晏快点放我出去！”
“再过一个时辰结界会消失，殿下不要担心。”她说道，她扯着嘴角咬着舌尖, 让自己保持冷静。
“姐姐, 他是谁呀, 这是你用金丹铸造的结界吗？”司愔柔柔切切问道, 他好奇的伸手想要去碰。
陈晏感知到他的动作怒道：“我叫你滚开。”她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一剑逼着他倒退在路边的一棵松树上。
“你敢碰他！我…我”
她像丢了魂一般, 喃喃自语道： “是呀, 我能做什么呢, 连人皇伏羲都杀不死你, 我一个初出茅庐的修仙小辈更杀不死你了。”
她继续苦笑道：“伏羲阵法以天地为媒界契约, 强大的灵气为保障, 也不过只将你困住。现在天气灵气大不如前, 怎么可能再将你困住呢。”
她感到浑身无力, 松开手，剑从手心滑落, 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不过她还是死攥着他的手腕。
“姐姐，我会好好听话的你，你别哭了，你的眼睛又流血了，看你哭我也想哭。”
陈晏没理他，慢慢走到结界处。卫青鸿这才看清了那个妖怪的相貌。
他借着熹微的晨光，打量着躲在陈晏身后的那个人，身形消瘦，眼尾泛红，皮肤甚至比女子都白嫩上几分，面相更是雌雄难辨，只是身形骨骼不似女子，怪不得陈晏会打趣自己中了美人计。
那妖怪的眼神果然无辜可怜得很，且那个她外形与人类别无二致，除了发色与瞳孔颜色不同。
“陈晏你…”
“没用了，八亭镇的人已经死了，我杀不死他，我有罪。”
“错不在你。”他道
“谢谢殿下的安慰，我要走了。”
“你去哪？！祤天宗的人马上就来。”
陈晏苦笑道：“当然是去死了，我害死这么多人，已经没脸回宗门。”她解开腰间的百宝袋，继续对他说道：“将这个还给宗门，转告掌门，就说，陈晏不敬不孝，希望他将我从祤天宗弟子名单上除去。我的剑你也带走吧，如果手中的剑，不能保护弱者留着还有什么用，最后照顾好我的父母。”
卫青鸿气得直呲牙道：“你给我回来！！”
她转身道：“我不会回长安的，我会带着这个妖孽走得远远的，我无法想象有一天因为我，长安有了什么危难。那样的愧疚我承担不起。”
不要怪陈晏想用死逃避责任，她是个善良温柔至极的人，她的理想不过是惩恶扬善，云游四海。她是师门的大师姐，一时糊涂做了这等蠢事，她不敢回去。
她无人倾诉，便极力压制内心的悲痛保持表面的平静。
短时间内又精神错乱，极悲极怒，再加上她性格执拗固执，她便一时想不开了。
“这是我的金丹也随你处置吧。”陈晏的雷火双灵根金丹，世间罕见。
那颗金丹外面由雷电环绕，雷电的内部有一朵小小的暗金色的火莲花，那团火托着她的金丹
“姐姐不准你给他，金丹对修仙人来说很重要的，不要给！”
陈晏冷哼一声，将金丹送入结界内。任凭卫青鸿如何捶打结界她再也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
卫青鸿看到，那个妖怪转头看向他时，前一刻还满脸笑容的他，下一刻面色清冷，眼里充满了憎恨与敌意。
走了几步路后，他问：“姐姐，你要去哪。”
“随便你带我去哪里都好，最好是没有人的地方。”她心如死灰道
“晏儿，你竟然不带我走呀。”
“这声音？！是灵宝！”
“放心，他们听不到我们讲话，嗯，既然你要去死了，总不能不先去祭拜你爷爷吧。可怜你爷爷，生前那么疼你，你一死，你父母又在长安他们哪里敢祭拜呢。我的好姑娘，你这么善良，应该不会这么点孝心都没有吧。”他阴阳怪气的说道。
“是呀，我都没去祖坟祭拜过。是该去一去了。”
“带上我吧，我也想去看看我那可怜的主子了”
下一刻灵宝再次飞回到她手中。见到此场景，卫青鸿意识到事情也许有了一丝转机。
第50章 看开
“哎呀, 哎呀，南浔今年都下雪了，这还没到腊月数九就下雪了。”灵宝感慨道
“原来是雪嘛, 我还以为是雨, 南浔的雪就是这样, 还没飘到地上就化了。”
陈晏坐在爷爷的墓碑前，这里原是皇家坟陵, 但随着国灭君主被俘，这里已经荒废了。短短十几年，白汉玉的台阶缝隙有几棵枯草随风摇摆
陈晏抱着灵宝开启了摆烂模式。她之前的武力修为可是同龄人数一数二的，碰到这种杀不死的妖怪，开始质疑人生。
祭拜完了自己老祖宗后，她开始在陵墓附近寻死, 毕竟自己爷爷埋在这里。她想如果她死在这附近, 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因为和灵宝有约定不能拿他自裁, 她选择了跳崖、跳河、上吊、一头撞死, 企图在荒山野岭里找毒草把自己毒死。
结果都被司愔阻止了，她也见识到魇魅空间穿梭的能力是有多离谱, 眨眼间就能从长安到南浔, 所以她对他杀死八亭镇的人一事深信不疑。
现在她打算绝食自尽, 她觉得这个死法不错, 至少走得可以体面一点。
果然心情不好, 身体状况也不好, 特别是想要寻死后, 她把卫青鸿给她的白狐披风扔了, 就这么让北风吹着。
她想自己可能在饿死之前就要被冻死了。但是计划又落空了，司愔一天到晚就这么挨着自己。甚至不用陈晏紧紧拽着他, 他自己就贴上来了。
“姐姐，你吃点东西吧。”他低声恳求道。这几天他是寸步不敢离。陈晏怕他离开去杀人，司愔怕他走了她就去寻死。
反正他们两在各种机缘巧合下陈晏被迫，司愔自愿的离不开对方了。
陈晏懒得离他，她宁愿死前最后跟灵宝说说话。
“小公主～”
“嗯～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真是物是人非呀”她道
灵宝嬉笑道：“小公主不愧这么有魅力，一个千年大妖，一个未来九州大地的君主，你选哪个做你驸马呢？”
“我可不可以都不选呀！”她叫喊道
“哟，别跟长辈语气这么冲，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小公主，你可以两个都要嘛。”
“噫～我才不要。”
“别这么死板嘛，不想回祤天宗，就拜在合欢宗门下喽，他们宗门和谁都可以练双修功法呢。”
“灵宝你净给我出馊主意呀？！”
在灵宝的各种嘴毒打趣下，陈晏的心情好歹比之前好多了一点。也多亏了灵宝调动她的情绪，让她没有一直颓废下去。总之，灵宝是个很特殊的剑呢。
司愔依偎在她身边，她偶然会自言自语。他听说人类生病的时候会发烧，会胡言乱语。他不太懂医术，也不会治疗的法术。又不敢去找希翌，他也没有啥朋友。这次走出封印，大千世界也只认得陈晏一人。
他没法渡妖力给陈晏，他知道人是不能不吃不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