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张闻涛也顺着她的思路继续往下撸：“走私犯经常出没于苇子沟09号地区，凶手也可能住在苇子沟附近。抛尸点那口井不是一般的隐蔽，周围全部是荒芜的灌木丛，抛尸者肯定熟悉当地的环境，才能寻觅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地点。”
“队长……听说抛尸的那口井所在地，曾经是个学校操场？”林嘉想起了宗卷里的记载。
“是。那里曾经是一所工人子弟小学的操场，隶属于大连本地的一家国企。十几年前，全国的工人子弟小学都合并到了公家学校去，所以那个小学和操场都荒掉了。”张闻涛寻思道：“我们查案的时候，也曾怀疑过：抛尸者以前是这家学校的学生。”
林嘉点了点头，她忽然道：“队长，可不可以查一下，当年在这所小学上学的孩子，现在住在苇子沟附近的还有几个？”
！！！
张闻涛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对啊，可以把走私案和抛尸案合并起来联想——凶手如果是出自那所小学的某个走私人员的话，他有可能是在苇子沟附近走私运货时，杀害了俄罗斯大汉，然后觉得这个地方离家太近，所以把尸体掩埋进了荒郊野外的枯井中。
这么说的话……这个人很有可能有两个特点——
①在这所小学上过学，或者是子弟学校教职工的孩子。②他家至今还在苇子沟附近。
第019章 红白
不得不说, 大连市公安局的办案效率是很高的——
经过一个晚上的筛选工作，配合目击者周先生提供的走私嫌疑人画像，警方很快锁定了3位符合条件的“嫌疑对象”——他们都是苇子沟附近的居民, 都曾在那所国企小学上过学，还曾是同一个班的学生。
除此之外, 警方还发现一个小巧合：有个叫刘征昊的警员，他是这三个犯罪嫌疑人的小学同班同学，目前刘征昊就在大连市公安局下辖的苇子沟派出所工作。
因为这一层关联, 刘征昊很快接到了上级的通知，辗转来到了市局刑侦大队协助破案。
当林嘉第一次见到刘征昊时, 就发现他的神情十分紧张。她这个人有个特点, 凡事都要细细琢磨, 才能剔除嫌疑。所以她并没有因为刘征昊的警察身份, 就放松对他的审视。
但事实证明——刘征昊紧张害怕，纯粹是因为他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从一个基层岗位一下子调到市局协助破案, 刘征昊这工作环境落差可想而知。
以往在他们的小派出所里，能见到的最大警衔是二级警司, 是他们的所长。
到了市公安局里办案, 遍地都是一级警督二级警督……那个……领导的领导的领导……应该称呼什么？
就在刘征昊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时候, 只见一个美女警员走了进来, 她长得跟港台女明星似的，嫣然一笑：“这位同志, 你别紧张, 我们只是例行问你话而已。”
刘征昊忽然冷静了下来, 那个啥……他实在不想在美女领导面前太怂蛋, 于是握紧了拳头：“同志，你问吧。”
林嘉先出示了一张照片问他：“这个叫耿铭阳的人曾经是你的小学同班同学, 他目前仍然住在苇子沟附近。你和他最近还有联系吗？”
耿铭阳：走私案的一号嫌疑人。是周老先生画的画像中和人脸贴合度最高的一位。目前的工作是电器厂销售总监，经济状况良好，但表面上看不出和走私案有什么关联。
“去年见过一面。”刘征昊回忆了一下老同学：“大约在去年6月份，他妹妹结婚喊我们去喝喜酒。”
“他妹妹的婚礼在哪里举办的？”
“好像在大连皇冠国际饭店……他家的经济状况比较好，他爸开电风扇组装公司的，家里住的都是大别墅。”
“他家有人从事肉制品的贩卖工作吗？或者屠宰行业？”
“没有……哦，他奶奶住在乡下，听说家里养了三头猪，这算不算是屠宰行业？”
林嘉摇了摇头，三头猪还不至于走私，继续拿出了第二张嫌疑对象的照片：“这个蒋明璞也是你的小学同学，你和他还有往来吗？他家里有没有人从事屠宰行业？”
蒋明璞：二号走私嫌疑人。和周老先生提供的第二张走私犯画像有80%的相似度，目前是个汽配厂员工，经济状况不宽裕，银行账户存款是个零蛋。
“蒋明璞？”刘征昊仔细想了想，老老实实回答道：“去年老耿妹妹的结婚典礼上，我也见过这家伙一面，听说他以前在汽配厂上班，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工作。”
“那这个王明明呢？”
王明明：三号嫌疑人，和一号嫌疑人耿铭阳有经济往来。但他的人脸和周老先生提供的第三张画像只有50%的相似度。也不排除是在光线比较暗的情况下看走了眼。
“这我就更不知道了，上小学我就和王明明不对付，毕业后几乎没怎么和他联系过。”
顿了顿，刘征昊坦白道：“这些人都是我曾经的老同学，警官姑娘，您要问什么就直接说吧！”
警官姑娘——林嘉被逗笑了，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同行这么称呼自己。她就直接问道：“你的小学同学里，有没有人目前从事肉制品贩卖行业或者是屠宰行业的？”
张闻涛在一旁解释道：“是这么回事，我们怀疑你的小学同学里，有人从事肉制品的走私活动。走私的地点就在苇子沟附近的海域……你有没有相关的线索？”
刘征昊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谨慎回答道：“我和小学同学的往来都淡了，只知道还有几个人住在附近，具体的经济状况和职业工作，还要再打听打听才知道。”
“你能把王明明、蒋明璞、耿铭阳这三个老同学都约出来问问话吗？就是谈谈最近在做什么，经济状况怎么样？”
林嘉知道，有些走私犯表面上会装作经济不宽裕，其实家里捆着一叠叠现金——这些走私犯也不是傻子啊，他们知道警察会从银行账户上调查个人经济状况，通常会把非法所得折算成现金藏起来，或者是走洗钱的渠道把非法牟利给汇出去。
刘征昊有些无奈地笑道：“警官姑娘，我和这三位老同学都好久没联系了，如果不是什么红白大事的话，我有什么理由约他们出来问话？”
红白大事——红事指的是嫁娶大事，白事指的是丧葬大事。
刘征昊的话有道理，林嘉和张闻涛商量了一下，目前他们对这3位嫌疑人只是抱着怀疑态度，并不能确定他们和走私案有关联，要想打听他们的具体生活，要么警察上街走访打听——但这样很容易打草惊蛇。要么就是约他们出来见面打听，那样得寻个好理由。
张闻涛是不赞同直接走访调查的，这样太容易引起走私犯的警觉：“如果便衣警察去这些人居住的地方打探消息，不多时，这些话肯定会传进当事人的耳中。去他们厂里问话也不行，很多走私犯平日里都装作老实巴交的工人，背地里干着走私勾当。”
林嘉点了点头，他们刑侦办这边的工作，得配合海关总署那边的行动，所以顾虑会更多：“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得想个好理由约他们出来……”
系统：【……宿主，你是不是在打这个小警员的主意呢？】
那当然——刘征昊是这三个嫌疑人的同班同学。他们要充分利用这一点出动出击啊！
“要不然……”
林嘉立即把灼灼的目光投向了刘征昊——
“你家办一场红事或者白事……把这三个老同学都约出来见个面？
“……”
刘征昊感觉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什么叫“你家办一场红事或者白事”？！
——这还能随便办的吗？！
林嘉却觉得这个主意甚好：“你们想想看，老同学聚在一起最喜欢干什么？吹牛啊！大家都是要脸的成年人，肯定要把生活往好了夸。你说工资一万，他说我工资三万。你说今年盖了小洋房，他说去年在华盛顿买了楼……这吹着吹着，说不定就把生活实情给吹了出来！”
刘征昊：“……”
张闻涛：“……”
系统君：【……】
好像听上去……还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但非要自家家里忽然办一场红白喜事，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刘征昊哭笑不得道：“警官姑娘，张队长，我家最近没什么红白喜事可办，我爸妈的身体都很好……”顿了顿，他也脸红了一下：“我也没对象，没打算近期结婚。”
系统：【……宿主，你莫非是想……你千万要淡定，别拿终身大事开玩笑啊！】
林嘉解释道：“不是真的让你结婚，就是找个女同志，随便配合你结个假婚。在家里摆几桌喜酒做做样子罢了，把这三个嫌疑人请过来喝点酒吹点牛就可以……”
张闻涛点了点头，他也赞同这个想法，既能把嫌疑人约出来打探风声，还不用打草惊蛇。如果三名嫌疑人接了喜帖不敢来赴宴的话，正好暴露了心虚。于情于理，这都是极高明的处理手段。
只不过唯一的问题是：“去哪找配合他假婚的女同志呢？我们公安系统的年轻女同志很少……”
“我可以配合。”
林嘉大言不惭道，她的原则向来是查案第一，其余的都靠边站。
****
这天晚上，林嘉寄住的罗冰锋家就接到了上级的通知：让他们家三口子假扮女方的“家庭”。
根据组织上的安排，到时候，罗家人和刘征昊的家人一起演一出“嫁女儿”的年度大戏，把三名走私嫌疑人给约出来参加“婚礼”。
这个消息顿时震惊了整个罗家，他们一家三口人也成了协助办案的警察家属。
吃晚饭的时候，罗太太马莉就不停地责怪道：“市局领导们这是怎么想的？！让嘉嘉这个未婚小姑娘去假扮别人家的新娘子？这是欺负她是外省来的警员，在本地没有关系，就拿她上去顶包吗？！”
林嘉汗颜，这是她主动申请上去顶包新娘的，觉得没什么大不了：“阿姨，就是演一出戏而已。一次性把三个嫌疑人都约出来的借口不多，这是最好的一个借口。”
罗冰峰非常赞同她的看法：“如果不把三个嫌疑人同时约出来，那么抓两个跑一个，到时候也是功亏一篑。借着办婚礼的借口，同时把三个人都约出来一网打尽，才是最保险的抓捕方案。”
罗菲菲倒是心大，她只顾场面刺不刺激、好不好看：“那到时候，嘉嘉姐婚礼上的嘉宾都是假扮的便衣警察？天啦，这岂不是跟拍香港警匪电影一样刺激？”
林嘉点了点头，到时候刑侦大队全体出动，全部扮成婚礼嘉宾监视着三名嫌疑人的一举一动。
罗冰峰也跃跃欲试，他满脸兴奋道：“到时候我去跟你们队长说一声，让我也参与抓捕行动！”
“老罗你算了吧你，还是好好扮演嫁女儿的父亲!”
马莉瞪了丈夫一眼，这都退休多少年的人了，抓捕罪犯刷业绩的瘾还在。
“妈，我可不可以扮演嘉嘉姐的伴娘呀？”罗菲菲举起了手手：“我也要配合你们的行动！”
“不行！”
三个人异口同声道。
“为什么不行？！我也是练过跆拳道的说！”罗菲菲不服气了。真说起来，林嘉才比自己大4岁，凭什么人家天天抓歹徒刷功绩，她只能窝在家里天天刷课题？
罗冰峰拿出了一家之主的威严来：“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那点三脚猫功夫，碰上杀人犯有锤子用？你又不是你哥哥，也不是你嘉嘉姐，你还是好好当个女方嘉宾吧！”
“哼！”
罗菲菲丢下了筷子，跑回房间立即下单了一套伴娘服。
第020章 刘家
第二天是周六, 罗家夫妇带着女儿罗菲菲和林嘉，按照公安局提供的地址，一起去刘征昊家登门拜访。
虽然说这只是一场假的婚礼, 但罗家人还是比较重视礼仪问题的，所以提前来和刘家人商量婚礼的筹办问题。
刘家住在一栋集体宿舍里, 走廊尽头是一个公用的卫生间。家家户户的锅碗瓢盆叮当作响，共谱一首生活的交响曲。阴暗，潮湿, 老旧，这是罗家人对刘家的第一印象。
上楼的时候, 马莉就有些不满意道：“老罗, 市局的领导不是说, 这小刘的父母都是国企的干部吗？怎么国企的干部家庭就住在这种逼仄的筒子楼里？”
罗冰峰跟妻子解释道：“你是不知道, 这大连市的国企住宅楼都是80年代建造的集体宿舍。国企和私企合并了以后，员工小区就没再翻修过, 这里也没有物业管理。久而久之就成这样了，可能过两年这些老房子都要拆迁……”
马莉郁闷道：“其余的不说, 让嘉嘉嫁给这样条件的人家, 门不当户不对的, 我可是把她当做半个女儿看待的, 可舍不得她吃这个苦。你们说是不是？”
林嘉囧了囧，他们只是来演戏的“女方家眷”而已, 压根不是来谈什么门当户对。到时候婚礼上的嘉宾也都是警察。
倒是罗菲菲吐槽道：“妈, 你别老是嫌贫爱富的, 你不知道中国有句俗话叫：发家致富靠拆迁吗？这国企的筒子楼一拆, 上百万补偿金到手，刘家不就成了暴发户了？
马太太这是欲扬先抑, 再次推荐起了自家的儿子：“真要说起来，我家霆晗的条件就比小刘好上十倍。晗晗要是明年从联合国部队退役回来，按照他的功勋和资历，怎么着也得进市局当个二级警督，那样他就配得上嘉嘉了。他自己还有百十万的存款，在大连买一套婚房没问题……”
林嘉：“……”
那个，马太太，她真不是来相亲的说……
只要能帮忙破案，她嫁给谁都行。反正都是假结婚而已。
罗菲菲哼了一声，她懒得去修正母亲这“门当户对”的老旧观念，就提前一步走上前去，摁下了刘家的门铃，结果发现门铃是坏的，只好砰砰砰敲响了大铁门。
却引来了隔壁邻居的吐槽：“谁啊？！大早上的敲门跟催命鬼似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林嘉道歉道：“大嫂对不起，我们是来找刘征昊的，请问他家人在里面吗？”
筒子楼的隔音效果约等于零，这隔壁的大嫂探出头来，嘴里还叼着牙刷，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你来找小刘有什么事吗？”
“我是他的女同事，我带我们单位的领导来探望他。”
林嘉囧了囧，她手里还拎着许多营养补品，装刘征昊的女同事已经是勉为其难。
大嫂看她这么礼貌，还是个漂亮年轻的小姑娘，态度也温和了不少：“姑娘，小刘他父亲耳背，他母亲脑子有点问题，他奶奶是个半瘫痪的老年痴呆，他自己不上班的时候就喜欢睡懒觉。你再使劲儿敲敲门，他就会听到了。”
罗菲菲继续砸门，不一会儿，厚重的铁门被缓缓推开。刘征昊穿着睡衣走了出来，他刚从睡梦当中醒过来，就看见了罗家三口子……以及……美女警官站在门口。
刘征昊：“……”
罗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