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陈先生接过了主持人的话筒，沉痛道：“今天开这个直播，是想请各位喜欢花花的粉丝们，跟花花做个最后的告别，感谢它曾经带给我们的幸福时光……”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道：“在这里，我要特意感谢天使之家宠物殡仪馆提供的支持。是他们料理完了花花的后事，让它有一个长眠的场所……”
中间插播一条广告：天使之家宠物殡仪馆，服务于广大宠物家庭，给您的宠物最好的临终关怀！
给一只猫……购买墓地、鲜花和挽联？！还长眠无忧？！
林嘉：好吧……还是城会玩。
系统问道：【宿主，你怎么看待陈先生给他家猫办葬礼这件事？】
林嘉笑了笑，她一听就听了出来：“这个陈先生说的话很像是打官腔，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感觉他不是这么能说会道的人……肯定是有人给他提前写好了发言稿。”
在她看来，这葬礼与其说是让粉丝做个最后告别，还不如说是替这家宠物殡葬公司打个带货广告。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一开，队长严文海走了进来，林嘉赶紧站了起来：“队长，您有事吗？”
“没事，过来看看你。”严文海扫过了她的电脑屏幕，随口问道:“你在看什么人的葬礼？”
“那只宠物猫阳花花的葬礼。”林嘉咳嗽一声，她真的是在干正事：“它的主人陈先生给它举办了骨灰告别仪式，全网有200多万人同时段观看葬礼直播。”
“神经病！”严文海觉得这群人简直是胡闹。
一只猫搞这么大的葬礼做什么？还全网直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领导人的遗体告别仪式！
“队长，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林嘉赶紧把话题扯了回来：“说吧，您究竟有什么要事？”
严文海道:“陆孝行这周五要被押往省公安厅执行死刑了，你要不要去市监狱看他最后一面？”
“队长……我还能去见他吗？”林嘉面露几分尴尬。上一回她帮李狱长审问陆孝行，结果什么都没问出来，感觉面上有些挂不住。还以为那一晚就是最后一面。
严文海眉头都没皱一下，点头道：“我去跟监狱打个招呼，法理之外还有人情。咱们警察的心再硬，也不是石头做的人。但你见完了就回来，以后别再去惦记陆孝行。”
“嗯”林嘉很感激他的信任。但仔细想了想，公安机关有规定，可以和死刑犯临终前见面的只有他的直系亲属。那自己算陆孝行的什么呢？她觉得没有这个必要：“队长，陆孝行与我早就恩断义绝，既然如此的话，我也不必去送他最后一程。”
严文海叹息一声：“这些都不重要了，陆孝行马上就要明正典刑，你去见他最后一面也无妨。没有人情味的警察不见得是好警察，社会需要的不是冰冷无情的暴力机器。”
陆孝行当初隐瞒身份的时候，和林嘉嘉曾经有过一段深刻的感情。后来林嘉嘉跳楼自杀未遂，才亲手把陆孝行送进了监狱。
“队长，我真不想去他，还是让他的养父母去见他一面吧。”
林嘉果断拒绝了这份好意，她对陆孝行无话可说，毕竟大家都是陌生人，她和陆孝行真的不熟。
如果原主林嘉嘉还在这里的话，临终一面，她会对陆孝行说什么话呢？
是：我恨你？
是：去死吧？
还是黄泉陌路，人生再也不复相见？
***
傍晚时分，林嘉去技侦部门取化验报告书。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猫咪粪便样本中含有大量酒精……】
【猫毛样本中含有大量镇定剂麻醉剂沉淀物……】
【粪便样本中二氧化硫和荆芥内酯含量超过正常值100倍……】
化验员小王介绍道：“林姐，你送来的这些毛发和粪便样本，肯定是出自一只长期病重的病猫。”
“麻醉剂和止痛剂，都是给猫咪注射缓解疼痛用的。这样猫咪就感觉不到病痛折磨，表现的和正常猫一样。”
“至于荆芥内酯，这是猫薄荷的主要成分。会引起猫的脑神经兴奋，大量使用的话，也可以用来当做宠物的安眠药和抗痉挛药。”
“最后一个是二氧化硫的成分，这只猫生前吃过一些人类的食品。例如木耳、黄花、大蒜中就含有二氧化硫。但这种成分会破坏猫体内血液中的血红蛋白，引起肾衰竭，从而导致猫咪的泌尿系统出现问题，例如腹水肿……”
林嘉喃喃自语道：“阳花花就是死于腹部水肿的。”
“这只猫肯定身患重病很久了，主人应该是压根不想治了。就给猫咪注射大量的麻醉剂，让它不会整天痛的喵喵叫。再用猫薄荷和酒精来安定猫的精神状态。”
这是他们化验科的最终结论。如果这不是一只身患重病的猫，主人何须给它注射麻醉剂？肯定是小猫痛的一直在叫，主人嫌它太过吵闹，才会下此狠手。
“……”
可是麻醉剂是管制药物，肯定不是苏娉婷买的。那么就是猫咪的主人陈先生，一直用这些药物控制着阳花花的身体，让它感觉不到疼痛，继续在镜头前耍乖卖萌？
林嘉想起了刚才的盛大葬礼，忽然觉得十分滑稽可笑。
第006章 哥哥
下了班，林嘉先把调查结果告诉了苏娉婷。
阳花花走丢以前，已经是一只染了重病的猫。苏娉婷虐猫的嫌疑基本已经可以排除。
但仅凭这一份化验报告，案子还不能轻易下结论。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先看的故事，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印象，这舆论浪潮就很难挽回。
林嘉淡淡道：“目前网友们看到的表面印象是：阳花花的主人陈先生对它万般宠爱。所以他一定是个好人。而你是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网友们对你没印象，就按照陈先生的说法，把你定义成一个虐猫的坏人。”
苏娉婷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没错，她只是一个无能为力的普通人，却实在想不明白：“既然阳花花已经生病了，那为什么陈先生不带它去治疗，反而天天给它喂止痛药？”
旁听的张沛然唇角微弯：“因为他不舍得让这只招财猫歇业，也怕粉丝们骂他照顾不好一只猫，干脆就把这件事隐瞒了下来，再一直用药物吊着猫的命。”
“不错，这也是我的猜想。”
林嘉统计了下，这半年来，阳花花一共出镜了50次陈某的直播。
算下来，陈某平均3天一次让猫咪上镜和粉丝们见面，每次粉丝们都会刷价值上千元的礼物。
林嘉寻思道：“这只猫休息一周，陈某可能损失好几千元。出于利益问题，可能他根本不想让猫休业养病，也可能因为猫咪得的是不治之症，可惜阳花花的尸体被殡仪馆给火化了。我们需要查找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这件事。”
顿了顿，她温柔地安慰苏娉婷：“你放心，我会还给你一个清白的。”
“……林姐，真是辛苦你了。”
苏娉婷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要不是遇到了林嘉，她可能跳楼的心都有了。幸好老天爷还是眷顾她的，让她在最黑暗的时候遇到了最宝贵的朋友。
“不辛苦，为人民服务。”林嘉收起了笔记本电脑，却听张沛然问道：“嘉嘉，这周六你们局里有什么事吗？”
“没有。你问这个干什么？”林嘉回了他一眼。
少年清隽透亮的眉眼里仿佛有笑意：“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周六是咱们同居三周年的纪念日，我觉得这个日子特别有意义，所以想请你去酒店吃一顿饭……”
“我没时间，周六我要去加班。”
“周六还加班？难道严文海把你当男人用吗？”
他早就听说刑侦2队正面临着人手不足的问题。一直都是女人当男人，男人当野人在使唤。
“我要办的案子可多了，你管我加什么班？！还有，你应该喊严叔叔！没大没小的……”
林嘉瞪了他一眼，现在苏娉婷的案子舆论声讨那么大，多拖延一天，苏娉婷的名誉就多受损一分，她哪里顾得上休息？当然是要抓紧一切时间办案。
“那等你有时间，我再请你吃饭，反正我差了你一顿饭，记住了……”
张沛然嘴上功夫是有一套的。通常他这么说，林嘉就会好好答应和他一起去酒店，这次也一样。
但一旁的苏娉婷觉得略尴尬，那个……她是不是家里的超大号电灯泡？
可是看着林姐和张沛然这么亲密无间，她羡慕之余又觉得有些遗憾——要是自己身上有多余的钱，也要请林姐吃饭！要去最好最大的饭店！
不一会儿，林嘉起身去洗澡，张沛然在看哪家酒店的约会氛围好，苏娉婷闲着无聊，就打开电视看新闻，却看到这样一条速报：【根据最高人民法院签发的命令，本周六，我市落网的毒贩陆孝行即将验明正身,押赴刑场……】
张沛然放下手机，再无半点笑意，灯光下，他的脸色半明半暗，比任何时候都寒意丛生。
——陆孝行终于要死了……
——陆孝行怎么还没死？！
——白白让他再活了三年，他早就该死了……
苏娉婷却不知道他们和陆孝行的关系，只是想到了早上的一幕幕，心里更加崇拜起林嘉：能亲手抓住这么大个毒枭，林姐果然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人物！
小姑娘的憧憬油然而生，她不由得问道：“小张先生，林姐是怎么抓住这个陆孝行的？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过程细节？”
“……”
张沛然黑眸盯着电视屏幕，直到陆孝行的新闻播过去，他才淡淡道：“你真的想知道？”
***
翌日是6.25，国际禁毒日前一天。市局下令每个部门都要把上半年的缉毒报告送到禁毒大队去，让大队的陈队长一一审核过目。
因为严队长不在，林嘉就代表刑侦2队去禁毒大队跑一趟，做做述职报告。
到了禁毒大队门口，林嘉才发现停车场上都是警车，进去一看，禁毒所里满满当当都是人，甚至连走廊的座椅都不够用。
马上就是国际禁毒日了，从上周开始，市公安局下达了命令，要求各部门开展各项缉毒行动。结果全市各大支队都在大海捞针一般抓捕吸毒人员。这些人都是被警察新抓进来的可疑分子。如果尿检结果呈现阳性的话，便享受直通戒毒所的待遇。
去见陈队长的时候，林嘉还遇到了市区派出所的王所长。她的三叔曾经是王所长的上司，大家见了面难免聊几句。
王所长愁眉苦脸摇了摇头：“嘉嘉，你们刑侦2队的指标完成了吗？”
林嘉点了点头：“四月份严队长带队干了一票大的，抓了一批逃窜的吸.毒人员，提前完成了任务。”
他们刑侦部门的任务指标是全辖区最少的，只要抓住超过20个吸毒者就能交差。
没办法，中国警察每年最大的业绩考核就是禁毒。市局面临的压力大，他们只好把任务往下压，再指定每个部门都要缴纳多少吸.毒人员，这样才能完成缉毒人数指标。
王所长顺便吐了吐苦水:“我们陈桥派出所上半年只抓了45名吸.毒人员，目前还少5个人头，马上我上你们队长那边去瞅瞅，看他有没有多余的吸.毒人员让给我……我这里实在是交不了差，都急死我这把老骨头了！”
林嘉笑了笑，是啊，现在S市警察都抓不到这么多吸.毒人员了，她反而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自从陆孝行落网以后，本市的吸.毒人员正在逐年减少。
三年以前，S市是本省的“吸毒大户”，全市辖区内共有400万人口，每年都有超过1200名吸.毒人员被捕，人数位列全省之冠。
这些吸.毒人员的背后,是一条条毒.品走私交易的网络。每当毒贩们完成了一笔新的买卖，就有一个家庭支离破碎。
好在三年以后，S市的毒.品地下交易网络基本被连根拔除。除了逃窜过来的个别毒.贩以外，本地再也没有发生过大的毒品案件。
陆孝行和他的一干小弟们死的死，进监狱的进监狱，每年缴获的毒品数量也在稳步下滑。
所以说——
天下无毒，是不是一个很美好的未来？
***
做完了述职报告，当林嘉走出禁毒大队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
前方灯火阑珊处，走过来一个熟悉的人影，高大的身影宛如青松般挺拔俊秀。
林嘉的心跳不自觉慢了一拍，下一秒脚下加速，按耐不住奔了过去：“哥，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你。”
林桐生松开了这个怀抱，脸上的笑容极为温柔宠溺。
林嘉知道，这肯定是自家哥哥担心妹妹了，所以才从省公安局大老远的跑过来看望她。
心里有个声音在默念道：【林家哥哥多好啊，省公安厅的红人，全国知名的物证鉴定专家，年仅30岁就得到了二级警督的职衔……】
嗯，如果让她选男主角的话……一定要选像林桐生这样的人才！
【宿主！请您别再产生这种念头！打住，立即打住！林桐生是林嘉嘉的亲哥呀！】
系统再一次崩溃，林家男儿个个都是优秀的人才，结果林嘉个个都喜欢，它能怎么办呢？！
第007章 物证
回来陪妹妹度过这个难忘的夜晚，是因为林桐生于心有愧。
回去的路上，林桐生仰头看着天上稀疏的星子，想起了他第一次见陆孝行的那个夜晚。
林家上上下下都是男丁，他有三个叔叔，两个伯父，四个堂弟，两个堂哥。别人家都希望生个男孩，但林家长辈想要个女孩都想疯了，日日夜夜盼望着某个小公主降临林家。
还记得嘉嘉刚出生的时候，80多岁的太爷爷亲自跑来医院接孩子，笑得合不拢嘴：“好啊，太好了！是个女娃娃！咱们老林家从你曾祖爷爷到我这一辈，一共生了40多个男娃，一个女娃娃都没有！如今家里头终于有个宝贝明珠了！”
从小到大，嘉嘉都是家里人捧在掌心里的明珠。
她每次过生日，都是家里的头等大事。她想要什么，哪怕是天上的明月，家人们都会掂量几下。
直到那一年，嘉嘉从警校毕业考进了市公安局，过年的时候，她带回来一个高高瘦瘦的英俊男子，红着脸道：“……哥，这是我们局对面新华书店的老板陆孝行……”“阿孝，你愣着干什么？快跟我哥我爸我叔打招呼！”
第一次见面，陆孝行风度翩翩，不卑不亢，身上始终有一种成熟稳重的风度，给他的家人们留下了非常好的第一印象。
他说自己是徐州人，今年26岁，小时候亲生父母车祸去世，之后他被养父母收养。学习期间一路保送进了南京大学，学的是图书管理系，毕业后，富裕的养父母给他开了一家书店。
“哥，二叔，三叔，你们问这么多干什么？！”嘉嘉还不乐意了：“大家吃饭呀！”
父亲举着酒杯开怀大笑道：“老毛病了，我们林家一屋子都是警察，有干刑侦的，有干预审的，他哥是干物证鉴定的。职业习惯问题，我们遇到陌生人都有点精神过敏，小陆，你别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