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子摆饰简单,有床有桌椅,应当是客房。地上两个箱子在房里显得十分突兀不和谐,他过去看看,箱子没有上锁。他抬手翻开,看见里面的东西时,饶是镇定如他,也不能镇定了。
里面金器玉器堆叠,竟是夏国消失的贡品!
第82章 栽赃嫁祸
这明显就是栽赃嫁祸。
李非白从九皇子的府邸离开后,一直在想这件事。
可是贡品就在眼前,他是去捉还是不去捉,仿佛都成了棘手的选择。
若带人过去,那他就成了借刀杀人的那把刀;若就此隐瞒,那大理寺就要与他一起担责。
那个用刀人如果用不成他这把刀,那就会毁了他,九殿下“私藏”贡品的事也迟早会被另一个人揭发出来。
那唯有一个选择了,顺了用刀人的意,摸清用刀人的用意。
“李非白!”曹千户一个箭步冲过来,“你耳朵怕不是有毛病,整条街的人都听见我喊你了。”
李非白回头,见满街的人都朝他们这边瞧看,他微扯嘴角:“多谢曹千户让我享誉百家。”
“哈哈哈,想什么呢,如此入神。”曹千户又说道,“我在林尚书那没查出什么,没有发现他与哪位皇子走得近,都是日出去衙门,日落便回家,不喝花酒不听戏,中规中矩的一个人。”他又说道,“那林尚书老实巴交的,你那日不是听错了吧?”
李非白说道:“你觉得是他隐藏得好的可能性更大,还是我听错的可能性更大?”
曹千户一口就说道:“你听错的可能性更大。”
“……”他能放狗么?李非白说道,“我倒是有个发现。”
“什么?”
“在九皇子的府邸中,我发现了丢失的夏国贡品……”
李非白话刚说完,就见曹千户瞪眼:“你淡定得简直不像话!!!”
他竟然不是直接带人冲到府邸夺回贡品,这转眼不就破案还立大功了么?
“你先听我说。”
李非白将事情原委说完,并没有分析这件事,但曹千户也不是个蠢人,他一听就说道:“坏了,你被利用了。李非白,如今你打算怎么做?进退两难呀。”
“只能‘进’,顺着那人放的‘藤’看看那人到底想做什么,为何要陷害九皇子,不,应该说为何陷害太子。”
曹千户沉思片刻说道:“难怪你不着急,那贡品只要九皇子没发现,不管我们多晚去都会在那,分明在等着我们过去查收。”他又说道,“这事蹊跷呀,一开始林尚书就给你误导说九皇子与秦郎中熟识,如今贡品又在九皇子家中出现,说没有对家捣鬼我都不信了。”
“嗯,满朝皆知九皇子是太子的军师,少了他的辅佐,太子的处境也不好过。”李非白沉吟道,“可只要皇上不放弃太子,那就一定会保住九皇子。可一旦我们去揭发贡品一事……”??????
“皇上心底肯定会暗暗记恨我们,给他弄了这么一件麻烦事,还有损太子名誉。”曹千户惊叹道,“那人真的是一招就打得我们内伤啊。”
大理寺与东厂被皇上记了过,太子名誉受损,九皇子被困。
真是阴险的高招。
李非白皱眉说道:“如今我最担心的是一点,假设那人不仅是想扳倒太子,让大理寺东厂失去皇上的信任,而是更可怕的动机该怎么办。”
“哪有什么更可怕的事?”
“让夏国使臣知道他们的贡品失窃。”
“……”那就是纯纯的两国恶交了!曹千户倒吸一口冷气,“没有破解的办法?”
“有。”李非白说道,“找到真正偷窃贡品的幕后黑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一箭出去必然会伤到很多人,可是若不发,那幕后黑手根本不会露面。
他说道:“此事是我发现的,你不必卷进来。”
曹千户回绝道:“这案子是一起查的,还分什么卷不卷。”
“我在明处,你在暗处,才不至于全军覆没。”
兵家之道曹千户懂,虽然不愿丢下同僚自己躲在背后,但都说暗箭难防,他做这支暗箭保护李非白,倒不是不好。
他只能说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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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私藏贡品的事被报到了宫中,当时太子正在御书房学习志国之道,一听蒋公公急匆匆来禀报此事,惊得失了态:“这如何可能!”他瞬间冷汗涔涔,转向桌前人,“父皇,这绝不可能,九弟他素来对钱财权势不感兴趣,断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秦肃扫了他一眼,冷声道:“治国之人,遇事怎能如此慌张?”
太子直觉失态,急忙站起身退了几步:“父皇教训得是,只是儿臣与九弟虽非亲手足,却胜似亲手足,知晓他的为人。如今听闻此事确实太过震惊,失了分寸。”
秦肃问道:“是什么个情况?”
蒋公公说道:“前头的事正如皇上知晓的那般,后头的事便是大理寺的李少卿去查秦郎中的命案,结果查到了九殿下的府里,在那里发现了失窃贡品。好在李少卿做事稳妥,他并没有声张,只是派了大理寺的暗卫前去看守,如今九皇子被困府中。李少卿和九皇子都差了人进宫禀报。”
秦肃问道:“老九怎么说?”
“说是并不知道此事。”
“没了?没喊冤,没求情?”
“没有,就那一句话。”
秦肃蓦地笑笑:“倒是镇定。他这是觉得自己被栽赃了么?”
太子见缝插针说道:“定是被冤枉的,私藏贡品是对父皇您大不敬,九弟不是那种糊涂人。”
他深知在父亲这里他与九弟是一个锅里的,要是九弟被误会,那自己的信誉也会受损。所以保住九弟就是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声誉。
他此刻恨极了秦世林竟被人轻易栽赃嫁祸,连累他也坐立不安,唯恐父亲怪罪。
秦肃淡声说道:“既是大理寺扯出来的线,那就让他收回去。”
蒋公公轻声问道:“那九殿下……”
“朕说了,让大理寺善后,他们要怎么做旁人且听就是了。”
蒋公公明白了,这是在考大理寺难题呢。
他应声退下,出去传话了。
话传到九皇子府邸时,李非白已经将里外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那个哑巴仆人。
――栽赃无疑。
还特地挑了个“哑巴”老者来,比起健全的人,确实更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秦世林还在喝茶,他还不忘在天黑时吃了个晚饭,又招呼说道:“李少卿也吃点吧,你们那的辛夷姑娘常对病人说,三时三餐正常,养胃。”
李非白说道:“不必,大理寺会送饭来。”
秦世林笑笑:“那就随你了。”
他今日是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分量不多,这是身为一个成年男子的正常饭量。
李非白看着他慢条斯理将饭菜吃完,仿佛私藏贡品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影响到他。
秦世林用完饭后洗净双手,边起身擦拭边说道:“李少卿知我为何如此淡定么?倒不是我对自己没有偷窃贡品这件事了然于心,而是因为――查案的是李少卿呀。换做是别人,我可能连晚饭都吃不下了。”
这话换任何一个人来听,不说飘飘然,至少心里会很受用。
――信任,是捕获人心的绝佳手段。
但听这话的是李非白,一个亲眼目睹皇家绝情,对皇子早有防备的李家人。
他说道:“九殿下若是清白的,那大理寺会尽力还九殿下一个清白。”
明明是很客气的话,可却满是推辞。
秦世林微微皱眉:“李非白,你对我有偏见。”
“下官不敢。”
“你敢。”秦世林说道,“罢了,你查案吧,宋管家是府里的老人,你要查谁问他便清楚了。”
他说完就甩下拭手的帕子,回里屋自我禁足去了。
李非白还在让人查府里的人。
能把贡品神不知鬼不觉放进府里的,那肯定是进出自由的人。
他也绝对不会离开,否则那将是第一个被锁定的人,查个底朝天。
那栽赃的人――一定还在这里!
第83章 欲望觉醒
李非白一夜未归。
姜辛夷睡眠浅,隔壁稍有动静她总能听见,夜里也是听他开房门后才睡得安稳,但昨晚他没有回来。
稀奇的是她晨起随口问旁人他的去向,竟都说不知道。
到了辛夷堂,宝渡已经在清扫门口的灰尘了。
自从宋大娘来了这后,宝渡也住在了这,一来是他家少爷不需要他,二来是他也不是大理寺的人,三来是他怕有贼人进店偷药材。
诸多原因,绝不是为了宋大娘每晚给他额外做好吃的!
他哼着小调扫着门前尘埃,晨曦日照,映得那少年的头发都似镀了一层金光,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健朗快乐的生机勃勃感。
姜辛夷慢步走过来时看着他,心情似乎也被感染得一片明朗了。
宝渡见了她打招呼道:“辛夷姑娘早。”
“嗯。”
依旧是一块冷冰,好像没谁能融化掉。宝渡已然习惯了她这清冷模样,多日相处,他知道她性子不坏,也不似表面那么冷,只要不触她逆鳞,一切好说。
宋大娘正在擦拭药柜。
她做活很仔细,清洗抹布的水略见浑浊,便重新去打一桶水。
自她来了后,整个辛夷堂就更加简洁明亮了,不但药柜缝隙的尘被抹去,就连桌上的笔墨纸砚都叠放得整齐。
“辛夷姑娘来了啊。”宋大娘提着桶要去洒了,又问道,“你用过早饭没啊?”
“用过了。”姜辛夷坐在桌前,开始化墨汁,“大娘去忙吧。哦对了,今日大娘不必在这里忙了,安德休沐,他让我先告诉您一声,一会带您去城里走走。”
“哎呀,这一走又得费钱了,他指定要给我瞎买东西。”
姜辛夷说道:“挺好。”她抬头说道,“我也想有人给我瞎买东西。”
宋大娘顿了顿,想到她孤苦无依的身世,心下一阵怜悯。她不敢说安慰人的话,毕竟她不能对她的经历有完全一样的感触,她说道:“辛夷姑娘想买什么大娘卖给你,大娘还有钱。”
她想拒绝,宝渡一口就说道:“大娘我想吃枣糕。”
“好好,给你买。”
“还要一串冰糖葫芦。”
姜辛夷偏头盯他:“糖葫芦……你是三岁小孩么?”
宝渡说道:“我不是,那是我用来哄三岁小孩的,听说吃糖人会觉得开心。”
“哪个三岁小孩?”
宝渡已经挪远了步子,下巴朝她努了努:“喏,这个。”
姜辛夷:“……”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说话间宋安德已经来了,在门口就大大咧咧喊了声“娘”,又喊了声辛夷姑娘和宝哥,宋大娘忙擦擦手往外走:“那我们就先走了啊。”
宋安德也探头:“那我们走了啊。”
母子俩一齐走了,姜辛夷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略有些失神。
宝渡说道:“啧啧啧,这羡慕的眼神呀……我宝渡就牺牲自己吧,一会我们也可以这么走,让姑娘提早体会什么叫母子情深!”
“滚。”
“好嘞。”
宝渡屁颠屁颠地跑了,姜辛夷等他跑远了,蓦地笑笑,活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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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府邸上下一百二十一人一夜未曾离府,李非白和若干衙役也在逐一排查审问。
一夜下来,也有了初步的排查结果。
除去九皇子,府里侍卫、下人、厨娘、花匠等等共计一百二十人,但府里分内院和外院,贡品在内院出现,而外院的人是绝对不能步入内院的,有十余侍卫看守,因此可以排除外院四十人。
余八十人中有五十侍卫、三十下人。
每日侍卫会巡视院子、房间,所以可以断定贡品是在七月九日被放入房内。
当日共有三十三人有不在场证明,嫌疑者余四十七人。
因府邸对东西的进出看管严格,贡品数量不少,下人频繁进出府邸容易惹嫌疑,一次带入放在房中很容易被发现。所以可以断定是当日外出带入再伺机放入客房中,没有存放的机会。
九日外出者有二十三人,十五人有带东西入内。
一晚的时间将一百二十个嫌疑人排查出了最终十五人,这个速度不得不说很快。
秦世林在房里听着管事的说完,说道:“要找到栽赃的人只是时间问题。”
管事答道:“如今李大人还在审问。”
“让他问去吧,有他在,我倒不担心自己的清白问题。只是……”秦世林眸光微敛,“陷害我对那人到底有什么好处……目的是什么……”
这才是他目前最想知道的事。
李非白仍在审问府里下人。
如今再查那十五人都带了什么东西、找到那些东西对应,又能至少排除一半的人。
可很快他就发现事情反而变得棘手了。
因为那十五人中,大多是府里的采办,每月初九便是王府外出采办各种东西之时,大至桌椅,小至针线,都是同一日一齐出门购买,而这些东西都是直接带入,再去账房那登记对账安置。
那若是有人在其中私藏了贡品,根本就不知道。
李非白将小件的东西排除了去,仍有十一人有嫌疑。
最糟糕的是那日王府恰好要栽种新树苗,树苗不大,可是根部裹挟的泥土多,这鼓鼓当当一车的脏东西都是直接运到院子去的,更无人知道那约莫半个怀抱那么大的贡品是否也被藏在其中了。
花匠有三人,三人那日一起外出,一起采购花树苗,单是他们就运了三车泥土树木入府。
还有采办荤素菜的、置换偏房床桌的。
这排查一夜,反而把自己排进了死局里。
秦世林听后想邀他来房里一坐,但李非白已回大理寺去了,临走前特地吩咐,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许离开王府半步,否则直接定罪拿下。
他还未感慨一会,就有宫里的公公送来字条儿。
他展开一看,只是看见上面那一行字,就觉额上青筋暴起,牙都要咬碎在了嘴里。
――太子令诸位大人进宫为殿下求情。
秦世林将字条紧握,草包!草包!
皇上最恨结党营私之事,太子这么做非但没能救他,反而要招惹嫌弃。
当初若不是看在他是太子,皇上属意的继承人,他根本不会选这种平庸之人做主子。
秦世林心中闷了一口窝囊气,想派人进宫阻拦,可大理寺衙役却将人拦住。
这下他真要吐血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去干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