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辛夷【探案】/京师诡案录——钱大掌柜/一枚铜钱【完结】
时间:2023-08-17 23:04:24

  “而且问的还是他来此地前做了什么,做了多久,这又是何解?”
  “你不问年龄病史,为何问这个?”
  丘连明恭敬答道:“此病患初见断定为中年男子、身强体壮,虽已入秋,但却袖子高挽,胳膊强劲有力,皮肤黝黑,可见平日里是做力气活的。患者当时一直狂饮茶水,额上大量出汗,观其胸腔起伏过度,听其心跳犹如撞鼓,已见热邪内闭,蒙闭心窍了,因此晚辈怀疑其为‘中’。”
  沈厚生蹙眉说道:“如今已入秋,怎会有暑气?”
  丘连明说道:“这便是我问他从事何业的缘故了。”
  老前辈翻看笔录,说道:“他答自己是打铁匠。”
  沈厚生忽然就明白他“暑气何来了”。他说道:“太阳中热者,⑹且病?杉幢惴强嵯模若是长久身处高热之地,也会中,所以你问他是做什么的,对吗?”
  丘连明点头:“因他情况危急,所以晚辈先替他施针救治。”
  老前辈看着行医笔录,轻捋胡子赞赏道:“人中、中冲、合谷、委中,再十宣放血,并非走的足三里穴,此法冷静稳妥。”
  内行人听出了门道,外行人却不懂。
  宝渡悄声问道:“走足三里穴又怎么样呀?”
  姜辛夷答道:“身体壮实者便用他的法子,若是身体虚弱者,便是人中、足三里、内关,再以艾灸神阙穴,不可放血。”
  宝渡了然,虽然还是听不懂,可这不耽误他给他那丘老弟叫好啊!
  众前辈也是齐齐点头,细看他的看病手法,再看所下的药,只要能治病,那望闻问切简单些也无可指摘了。
  他们略商议了一番,便对蒋公公说了这场的胜者。
  蒋公公走到台前说道:“这局,辛夷堂丘连明胜。”
  太医院众人叹气,若这场赢了,就不必再进行第三场了。沈厚生倒没有心生不悦,他看向丘连明,第一次在心里承认了他的分量。
  第二场依旧是休息一炷香的时间。
  姜辛夷方才在场上就找到了李非白的位置,香刚点上,她便起身要下去。
  谁想却被个年轻人拦住。
  “姜姑娘请留步。”
  姜辛夷抬头,略觉意外:“何事?”
  扑面而来的清冷感没有击退沈厚生,他不正是因为她的这种清冷才喜欢上她的么。他缓了缓神说道:“我想请教姜姑娘是怎么教人学医的?因为我听说丘公子是半路出家,而且在你辛夷堂不过短短两个月时日,可怎会有如此扎实的功底?”
  姜辛夷唇角微弯,一抹笑意更让这张脸更如莲花绽放,美得慑人心魄。她说道:“虽然他在辛夷堂的时日短,可算起来,他已经看了十余年的医书。诚然他的天赋不及你,但他从医的决心,却不输任何人。”
  这点沈厚生承认。
  还有一点就是――他根本不是来请教的,他只是想借这个难得的时机来跟姜辛夷说说话。
  饶是这些话,他都已在脑海里演练了上百遍了。
  ――如果姜辛夷是一本医书,他一定能泰然面对,不必用上他毕生勇气。
  姜辛夷说道:“我还有事,回聊。”
  沈厚生嘴快道:“哪里‘回聊’?”
  “……”这回聊不跟改日请你吃饭一样,是句没期限没地点的空话?姜辛夷像看个怪人,可她急着去找李非白,随口说道,“你若愿意,改日来辛夷堂坐坐。”
  沈厚生紧绷的心瞬间舒展:“好。”
  “……”喂喂喂,这家伙该不会是当真了吧。她可以随便说说,可他不能随便相信啊。
  罢了,没空理会这些三岁小毛孩。
  姜辛夷走下擂台,往李非白那边走去。
  李非白说道:“那沈厚生没有与你说什么吧?”
  “怎么这么问?”
  “他跟你说话时神情绷紧,像是十分紧张。”
  姜辛夷不以为意:“估摸是与人打交道得少,紧张了吧。”她说道,“方才方院使与我浅谈了会,他有一句话让我很是在意。他说当初师父已经想再次更新太医院,但遗憾地说没有时间了。不过几日,宫廷兵变,师父也离开了京师。这是不是证明了谢明义说的话是真的,真的有人想要师父给先皇下毒,但师父拒绝了。”
  “若你师父有征兆,那或许是真。”
  “所以我想知道……在先皇在位时,最得权势的人是谁。”
  李非白略一想,又觉不可能:“东厂厂公魏不忘。可是他没有理由杀先皇。”
  “为何?”
  “因为先皇信任他,倚重他。若先皇是大树,那他就是附着在大树上吸食汁液的蚜虫,蚜虫怎会让大树枯死?”
  姜辛夷觉得这个想法是成立了,她正打算打消疑虑,恰逢休息的时辰已快到,她准备回去。李非白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捉了她的胳膊蓦然说道:“有一种可能是成立的。”
  “什么?”
  “先皇当时已经是病入膏肓,在外人看来命不久矣,我如果非要假设魏不忘是下毒的人,那有一个猜测是成立的。”
  “什么猜测?”
  李非白说道:“下任储君不信任东厂,也不愿重用魏不忘,让他察觉到了被罢免厂公的危险。”
  姜辛夷不解,李非白说道:“我查十几年前的事时,查到前太子一事,或许能解释我的猜测。前太子做过许多荒唐事,而东厂又负责督查百官,总要与先皇禀报前太子所做之事。先皇对前太子便多加斥责,前太子也因此对东厂不满,屡屡放言他日后要削弱东厂势力,甚至多次向先皇进言要废除东厂衙门。”
  “你是说,魏不忘可能是怕前太子登基,对东厂和对他不利,所以先下手为强?”
  “唯有这个解释,才能支撑起你的疑问。你师父为何不去告诉先皇有人要对他下毒,是明知对方势力太大无法抗衡,还是自知说了也无果。”
  “师父不是这种人。”姜辛夷想清楚了,她推翻了自己刚才的推测,“师父不会坐视不理的,他一定是因为别的原因,才没有把这个消息传出去。我要回去问问六叔那几日师父可有什么反常的地方,一定有……”
  李非白安抚道:“无论如何,似乎又有了些眉目。”
  “嗯。”
  台上的人已在催促,李非白说道:“你先上台,一会下来我们一起去找成大人。”
  姜辛夷点头,随即回了擂台上。
  沈厚生看着她上来,方才他始终在看姜辛夷和李非白。他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可是他能感觉得到他们说话时的自在。就连李非白将手放在她头上轻轻拍时,她也没抗拒。
  若是他搭个手……怕是要被她直接拧骨折吧。
  沈厚生不由打了个不甘心的冷噤。
  蒋公公看了老前辈们出的题,不由笑笑,说道:“诸位前辈也是顽童之心啊。”他走到两人面前,说道,“在三里城南南林寺前的那株百年老榕树,两位可知道在哪里?”
  丘连明和沈厚生说道:“知道。”
  蒋公公说道:“如今那里有两位病者正等你们医治,都是伤了筋骨的人,小伤。要求便是你们不可乘车,不可带旁人,需要自己过去,救了人便回来。谁先回到擂台,敲响铜鼓,便能获胜。”
  沈厚生蹙眉:“这是什么比试?体力?”
  “是,身为医者,自己的体魄若不强健,又何以让患者信服。”
  这个解释也算解释得通,沈厚生没有意义。不过他仍是皱了皱眉头,他常年伏案看书,自知体力并不算好,可反观丘连明,听闻他是农户出身,又日常做面挑担游街叫卖,恐怕体力是很好的。
  他有些懊恼平日怎么没有勤四肢。
  此时铜鼓响起,第三场比试,也是最后一场比试,开始了。
第130章 医者大能
  那大鼓还未响,姜辛夷见宝渡站了起来,问道:“做什么?”
  宝渡说道:“我也是今日考官呢。”
  “你弄什么名堂?”
  “嘿嘿。”
  “……”皮痒了这小孩。
  铜鼓一响,两人当即下台。
  沈厚生才刚走到台阶,就见旁人一个箭步飞了出去,直接从半丈高的擂台跳下,眼都不带眨的。
  正拎着衣裳下去的他:“……”
  丘连明觉得这种体力赛他有赢的希望了!比起输,谁不想赢,他当然想赢,不丢了辛夷师父的脸。
  如今的他斗志昂昂,像头老牛冲了出去,转眼就把那贵公子撇在了身后。
  这时就连方近谦都忍不住喊道:“你倒是快跑啊!”
  已经在跑的沈厚生:“……”他跑的这么不明显吗???
  周围人一阵哄笑,沈厚生瞬间红了脸,也不管什么形象了,加快速度往寺庙榕树下跑去。
  心急的看众干脆也跟着他们跑,街道上没有去看擂台赛的人见了,以为前头有什么热闹事发生,好事的也跟着往那边跑。
  转眼队伍就变得浩浩荡荡,热闹无比。
  沈厚生已经落下了丘连明一大截,忽然瞥见几个同窗,他们今日与他一样,穿着太医院学生的衣裳,佩戴一样的帽子,可他发现他们就连发髻都梳的跟他一样。他刚皱眉,一同窗就说道:“我特地找了几个跟你身形差不多的人,这会人多又乱,你赶紧乘车追上丘连明,我们会引开他们的注意的。”
  本来就着急的心被他这一激,沈厚生的心跳得更加快了,他气恼道:“我沈厚生在你们眼里就是这种人???滚远些,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这是方院判安排的,我们太医院绝不能输!”
  沈厚生恼怒:“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回头告诉院使。”
  “难道你要输?丢我们太医院的脸?”
  “你们如此行径才是丢太医院的脸!”沈厚生跑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还要分一口气来骂人,气血逆行,脸都煞白了。
  几个同窗急忙停下,看着他夺命狂奔。
  他们相视一眼,说道:“不愧是我们的大师兄啊。走吧,跟老前辈们复命去,我们大师兄经受住了考验!”
  这会丘连明已经快跑到榕树下了,忽然冲出一个人,差点挡了他的路。他本想绕过去,可看见这人的脸他急忙停下:“宝渡,你怎么从这蹿出来了?”
  宝渡说道:“辛夷姑娘说,她已经帮你打点好了一切,这次比试你一定会赢。”
  丘连明喘气笑道:“别胡闹,辛夷师父才不会做这种事。”
  “……好吧,是我帮你打点的。”
  “哈,打点可是要很多钱的,你没有。”
  “……”宝渡绞尽脑汁说道,“是我家少爷不忍心辛夷姑娘伤心,偷偷帮她打点的!总之你不用比了,赢啦!开不开心?”
  丘连明说道:“宝渡你怪得很,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信,我们辛夷堂和辛夷堂的朋友可没有这种坏心眼的人啊。你别说了,你到底想不想赢!”
  他拨开宝渡,继续赶路。
  宝渡着急了,他这是要验证他是不是有邪念,不是要向老前辈们证明他是个憨批!
  两头的消息传回擂台,老前辈们纷纷赞赏道:“心气正直,无鼠辈之举。”
  姜辛夷这才知道宝渡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那想必方院使也不知道,这种事是瞒着双方师父做的,这仿佛也在考验师父的品德。
  南林寺庙榕树下,早成了年轻男女许愿之地,树如伞盖,葱葱郁郁,却被无数红绸缠裹,承载各种祈愿。
  丘连明赶到时,有两人正在树下等待。
  一人招手道:“丘大夫,我是您的病人。”
  丘连明急忙上前放下药箱,查看他腿上伤势,这伤不过是崴了,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他总觉得这试题不太对劲,就算是比拼体力,也不至于出个如此简单的题目吧?
  他没有多想,打开药箱为他处理。
  待他快结束时,沈厚生这才跑到。
  平日里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这会已经快跑到气厥了,他几乎是瘫在榕树下,喘得脸色发白。
  丘连明合上药箱,忍不住问道:“可要我替你针灸提气?”
  沈厚生气喘如牛,努力摆了摆手,连句话都吐不出来。丘连明犹豫片刻,便提上药箱走了。
  他这是稳赢了呀。
  怎么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
  医者未必都有强健的体魄吧?他就见过不少医生是久病成医的,那种如何比拼体魄?
  丘连明不懂这道试题的意义。
  可偏就是这么考的。
  旁人见他呆头呆脑的,也不跑,想他胜者之人便着急起来,喊道:“你倒是跑起来啊!跑三里地去敲鼓啊!”
  丘连明回神,看着前路目光微凝,在路人的催促下,他终于是跑了起来。
  这边沈厚生为患者的腿伤系好布条,即便明知已经落下丘连明一大半路程,可为伤者疗伤时,仍是仔细谨慎,有着他一贯的慢条斯理的作风。
  “输咯。”有人幸灾乐祸道。
  沈厚生气息微屏,没有理会,他收好药箱,随即往擂台方向跑。
  跟来时一样快的速度,甚至比那更加不要命的模样。
  救人时可以慢,可不救人的时候,他就要拼命了。
  这会丘连明恐怕已经敲响锣鼓了吧。
  伫立在擂台上的巨大的铜制锣鼓,响声一定很好听,沉闷厚重的声响或许可以传遍整座京师。
  他辜负了方院使的厚望,辜负了诸位教导过他的先生们。
  沈厚生从未觉得如此难受。
  前面道路拥堵,比来时行人更多,隐约还能听见痛苦的呻吟声。
  从旁掠过,那里果真有人倒在地上,而且不止一个,都在痛苦哀嚎。地上竹架散地,绳子四落,抬头望去正有一间房屋在修缮,似乎是刚发生了坍塌断裂。
  然后他在那里看见了跪地救人的丘连明。
  沈厚生一愣。
  明明能赢比赛的人,却在这救人。
  他刚慢下脚步,便有人说道:“这是赢的大好机会啊,你再不跑快些就要输了。”
  沈厚生当即跑快了些,可很快他又跑了回来,在众人的惊诧声中,也如丘连明一样,打开药箱,救治伤者。
  两人凝神救人,根本不管旁人怎么劝阻,此时输赢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此时唯有一个身份――大夫。
  擂台上,仍不见两人回来的方近谦忍不住站了起来眺望:“就算是吃草的老牛也该走到这了。”
  “莫急,丘连明也未归来。”方院使抬头看看姜辛夷,她仿佛全程都是这种气定神闲的表情,似乎根本不在意输赢。
  忽然有人高声:“回来了!”
  方近谦又一次站起来,还以为能看见夺命狂奔的两人,可谁想却看见两头老牛。
  他们走的简直比千年王八还要慢!
  他要是能被急死,此刻就已经死了十回了。他冲那边喊道:“你倒是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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