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兽互相对视了一瞬之后,小兽似乎被吓到了,慌忙跳开跑到了木制的房间扇门旁,用爪子扒开门跑了出去,最有趣的是,这小家伙出去了居然还不忘又重新把门合上。
若是墨即瑶平时见到这点定然会心一笑,只是刚刚险死还生的她心中不禁有些莫名怅然,并没有太在意这些细节.
墨即瑶用手臂撑着站起身,迈着有些发软的脚步环视了一下身处的房间,房门是古老的推拉门,墙壁则是古老的土木结构,地面上铺着草茎编织的榻榻米,屋子的角落里摆放着一具有些蒙尘的甲胄装饰,一扇绘着山水花鸟的屏风摆开,将房间简单分成了前后两个部分——墨即瑶之前躺着的被铺,在屏风后面的榻榻米上。
而在墨即瑶的身上,也在昏睡时被换上了一件浅色的和服浴衣。
“我这是……穿越了?”眼前房间的一切布置,分明都是古代日式的风格,结合之前的经历,墨即瑶不得不如此猜测。
这时,一本黑色封面没有任何花纹的小册子,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忽然凭空出现在了墨即瑶的手中。
墨即瑶见状,第一反应并不是赶快丢掉这东西,微微一愣之后的她竟然心大无比地直接翻开了册子,发现这是一本类似手帐的笔迹,第一页作为目录,分列为【人物】【异闻】【事件】【封印】四项条目,只是奇怪的是这些条目后面并没有写上对应的页码。
墨即瑶的目光在手帐上凝住片刻,虽然第一页只有四项条目总计八个字,但她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笔迹,因为……这分明就是她自己的。
“我可不记得有记手帐的习惯。”墨即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手指轻轻摩挲这字迹,这时手帐上的内容忽然有了变化。
【黄泉子:女子过于思念死去恋人,与之犯下禁忌而有孕,诞下的孩子为男则死,为女则生,黄泉子,便是指这些活着来到世间的女孩。因为生父是死去之人,黄泉子天生接近死亡,由此得到了强大的灵力,也因此她们的身体会被灵力侵蚀,从而体弱多病难以长寿。黄泉子能见隐世,是天生的巫女,但同样,隐世也在吸引着她们,一旦步入隐世过深,就会失陷其中,再也不能走出。】
【送七子:七岁之前是神,七岁之后是人。人们相信未满七岁的孩子夭折并非死去,而是被天神带走,由此发展出了送七子的风俗,将七岁的孩子带入山中献给山神,祈求一年的平安与丰收。】
【迷途之家:一座位置不定的神秘宅邸,据说只有迷路的人才能找到,走入其中的人都再没有离开,最终和它一同消失。】
【雪女:传说雪后才会出现的美丽女子,见到她的男子一旦动心就会被带走,再也不能回来了。】
【山童:一种独目黑毛形如猿猴的妖怪,也有些人将之称为山神,也是“送七子”的主要祭祀对象。】
【……】
手帐上新出现的内容似乎都是一些民俗传说,并没有太长,墨即瑶微微一愣之后,便很快将之浏览了一遍。
“我刚刚……好像是碰到了【异闻】的条目?”墨即瑶暗暗思索着,将手帐翻过一页,就看到新的一页上还是那四个条目,她旋即想将手帐往前翻,却直接看到了手帐封面,刚看过的那页已经消失不见。
墨即瑶略加思索,将手帐反过来了,从封底掀开,看到的依旧是四项条目。
“你是伪装成手帐的PAD吧?!”暗暗吐槽了一句,墨即瑶再试图研究这不科学小册子的翻页问题,转而触摸了一下另一项条目【人物】。
【昏迷前看到的女人;失去意识前看到的女人,依稀记得她似乎有着一双淡红色的眼眸,是某种疾病吗?应该是她救了我,那么说她应该就是居住在这座大屋里的人吗?】
【年轻的剑客:将“我”救下的男子,虽然带着刀具却不作武士浪人打扮的,一刀间就将山童斩首,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武艺,他应该有着赫赫的声名吧。】
“还真是用我得口吻写下来的……”墨即瑶有些哭笑不得的想道,却奇特的没有感觉到别扭的违和感。
【人物】只有这两条,其中【昏迷前看到的女人】应该就是指墨即瑶昏迷前看到的那个女人,但【年轻的剑客】又是谁呢?墨即瑶敏锐地注意到【年轻的剑客】里提到的“我”加了引号,【昏迷前看到的女人】却没有。
翻过一页重新回到目录,墨即瑶继续触摸【事件】,这一次只出现了一个条目,而且人称也发生了改变:
【简单调查雪中大屋:你从昏睡中醒来,发现自己身处昏迷前看到的那座雪中大屋里。荒山野岭,大雪之夜,神秘的孤宅,已经身在局中的你有些忐忑不安,决定调查出这座大屋的隐藏真相。】
“这算是……任务?”墨即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事件】条目的含义,貌似就是任务系统,只是……这也太敷衍了吧?不说文本空洞全篇废话,居然连成功奖励和失败惩罚都没有,意思是爱做做不做拉到?
有些欲言又止地翻过画风和前两个条目截然不同的【事件】,墨即瑶看向了最后的条目【封印】。
【蝶之印:???】
【月之印:???】
【花之印:???】
【鸟之印:???】
【封印】条目总共【蝶】、【月】、【花】、【鸟】四个子项,但不知为何全部都是问号,似乎想要将内容显现还需要其他条件。
将手帐看完,墨即瑶微微皱眉,这凭空出现手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她想了想,她觉得【封印】条目可能就是线索。
“【蝶】【月】【花】【鸟】究竟代表什么,是某种图腾象征又或者仅仅只是一种代称?”墨即瑶心中的疑惑更深,她将手帐翻来覆去琢磨了一个遍,终于确定了这东西的材质看似是纸,实则根本无法辨别,无比柔韧结实,撕拽拉扯根本无法破坏,虽然暂时还没有更多尝试,但墨即瑶毫不怀疑这东西水火不侵。
这时,细微的拉门声突然响起,墨即瑶抬头看去,就看到了那只月白色的小兽用力扒开房间门,然后转身用爪子拖拽着一只托盘进来了,这时墨即瑶才有了仔细观察它的机会,小兽浑身剔透如玉,外形仿佛猫和狐狸的结合,只是没有胡须,一只毛茸茸的尾巴左右晃动着,看上去很是有些调皮。
不一会,小兽便把托盘拖拽了过来,它用爪子指了上面放置的一碗米饭和两条咸鱼,示意墨即瑶吃,便又害羞地跑了出去。
墨即瑶见状,不禁有些好笑,却也顾不上管它了,一见到饭菜,原本还没什么感觉的肚子顿时被唤醒一般闹腾了起来,由不得她不先祭下五脏庙。
饭菜的分算不算很多,刚好够吃个七成饱,墨即瑶坐下很快吃完,将碗碟放回托盘。
吃过饭的墨即瑶站起身,朝着房间的窗口走去,因为身体还有些虚弱地缘故,墨即瑶刚起身就觉得脚下一软,但并不是大碍,她很快便调整了过来。
缓缓走到了窗边,墨即瑶掀开纸窗朝外面看去,发现房间是在楼上,窗口正对着的,是一个宽阔的庭院,几条走廊交错而过,连接着四面的房屋院落,庭院正中,种着一棵挂满了积雪的高大老树。
天空中雪花还在不断落下,只是比起之前小了许多,而在庭院之中,一个如雪般的身影正背对着墨即瑶轻轻扫着雪,在她的肩头,还蹲坐着一只玉白色的小兽。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如雪的身影缓缓转身看了过来,一双淡红色的安静眼眸对上了墨即瑶,柔顺修长的白发倾洒而下,在冷风中轻轻摆动,她的人,似雪却比雪更凄美。
和墨即瑶对视一眼之后,女子便转过身继续扫雪去了,倒是她肩头的小兽似乎对墨即瑶很是好奇,频频回头往这边看。
“白化病吗?”墨即瑶心中暗道,白发赤瞳再加上过于苍白的皮肤,确实是再明显不过的白化病特征了。
墨即瑶转身拉开房间门朝楼下走去,这栋大屋比她想象的更加巨大,复杂的走廊来回交错,但好在不是特意建造的迷宫,加上墨即瑶方位感很好,不一会边摸清了路线,走到了庭院之中。
墨即瑶女子扫雪的背影旁站住,向女子诚恳地感谢道:“多谢姑娘的救命和收留大恩……”
墨即瑶忽然愣住,她发现正在说着的话并不是汉语,而是一种她根本不知道,却很自然地说出了口的未知语言。
第4章
“不用。”女子轻轻摇首,停下扫雪的扫帚转过身,指了指肩上的小兽道:“朔望很喜欢你。”
玉白色的小兽也高兴地“咿呀”了一声,声音宛如婴孩的模糊学语,便又害羞的躲到了女子的颈后,只是小脑袋不停地弹出来偷看墨即瑶。
墨即瑶发现女子使用的语言,和她前面她脱口而出的正是相同一种,只是语法略有些差别,她很自然就听懂了。
“小家伙很可爱。”墨即瑶笑着回道,她已经明了这是此世语言,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学而通,但也暂时不再理会。
近距离接触,墨即瑶才发现女子雪白的脸上犹带着些尚未褪去的稚意,似乎年龄并不比自己大多少。
“我叫墨即瑶,不知……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略微斟酌了一下对女子的称呼,墨即瑶试探着询问道。
“就叫我雪姬吧。”女子随意地回答,转而似乎对墨即瑶有了些兴趣,问道:“听小姐的名字,可是从唐国渡来?”
“唐国?难道真穿越到古代日本了?”心中念头流转,墨即瑶面上却是笑着顺水推舟道:“正是。”
雪姬轻轻额首,有些感慨地道:“昔年朱和帝时,遣唐之船能归来者总有十之三四,可之后之后两国的往来就渐渐困难,到清平帝时,更是已是十中无一,再往后,两国的交流彻底断绝,历代多有船只西去寻找,都没有任何结果,纵然后来……以天下之力建造大船,西渡找寻唐国,最终也只是无功而返,却是不想,如今竟又有小姐从唐国渡来。”
“嗯?这里不是日本?!”墨即瑶心中一震,她对于日本历史不算了解,最多听说过“织田信长”之类的名字,至于世系之中有没有叫朱和帝和清平帝的,她就完全不知道了,但有一点她很清楚,那就是遣唐使一直没有断过,之后还有着遣宋使、遣明使,根本不存在两国交流断绝的说法。
“也是,使用的语言根本不是日语,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抗日片看过那么多,我早该发现的……”墨即瑶因为思绪乱飞,再加上雪姬的声音也有些模糊,后面的内容她并没有听得太清。
忽然,墨即瑶想到了什么,她笑着询问道:“雪姬小姐,我之前在这片山林中迷路,不知道该怎么走出呢?”
“走出?走不出的,没人可以走出……”雪姬目光幽幽地看了一眼墨即瑶,没有再给她继续询问的机会,轻轻摇头转身继续扫雪。
墨即瑶微微一愣,看着雪姬渐渐远去并最终消失的背影,心中有些发毛,略微犹豫之后,终究是没有再追上去。
“这个女人……究竟是人是鬼?”墨即瑶暗暗思索,她心中若有所感,将那册手帐拿出翻开,发现【人物】和【事件】微微泛光,点开之后却是有了更新:
【雪姬:我的救命恩人,一个如雪般的美人,也是这座山中大屋的主人,从外貌看她似乎患有白化病,只是……她真的是人,是生者吗?】
【朔望:雪姬的宠物,一只像猫又像狐狸的玉白色奇异小兽,似乎有着不下于人的灵性,它真的只是一只动物吗?】
【简单调查雪中大屋:你见到了大屋的女主人,并试着提出了离开的请求,却得到了“没人可以走出”的答案。心中惊悸之余,你越发怀疑雪姬的身份了,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未知危险,你决定更深入地调查这座大屋。目前调查进度(10%)】
【人物】当中,【昏迷前看到的女人】条目更新为【雪姬】,新增条目【朔望】……话说为什么宠物也被放进了【人物】里面?
【事件】里面,【简单调查雪中大屋】也有了更新,而且增加了调查进度的显示,目前仅仅是见了雪姬一面,就给出了十分之一的进度,看来果如其名,只是要求“简单调查”啊……
墨即瑶重新合上手帐,默默思索着,忽然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了远方。
……
轻轻睁开沉重的眼睑,小夜子支撑起身体头朝着东南方远眺,目光中有些疑惑,原本放置在她额头上的木雕,也因为起身动作而滑落到了地上。
“怎么了?”黑羽秋彦一边询问着,一边俯身捡起了木雕,看到木雕上新出现的一道裂痕,眼眸中闪过一丝心疼。
“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小夜子有些迷茫地回答,然后仔细想了想,又道:“不,不是东西,而是……好像我就该在哪里一样。”
黑羽秋彦点了点头,只当是小夜子受到了隐世侵蚀,这件事后过段时间便没事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看着一脸茫然地小夜子,缓缓开口道:“现在我送你回家吧。”
“家……”小夜子茫然地点了点头,也不知听懂了没有。
石舟家是东海道丹河国的豪族,其家的国人众足有四百余人,结寨于险要之地而自守,虽然还远远称不上大名,但在丹河北部一代却也算是颇实力的地主了,家中更是代代有人出仕于丹河国的守护大名。
这一家丹河土豪,正是小夜子出身的家族,而小夜子的全名,其实应该是石舟小夜子。
天刚亮时,黑羽秋彦带着小夜子来到了石舟家的木制城寨外,直接表明了身份:“浪人黑羽秋彦求见石舟家主。”
一夜未眠,面带一丝惫色的石舟家当主石舟光仁很快得到了国人众通报,虽然他有些想不明白名震东国的大剑豪黑羽秋彦,为何会来拜访自己这等乡野豪族,但还是很快命令家中极为宿老随自己前去迎接。
城寨大门缓缓打开,穿着武家仪服的石舟光仁领着家臣刚一走出,就看到了黑羽秋彦身旁的小夜子,神色顿时微变,不过他好歹也是一家之主,并没有完全是了分寸,还是故作无事地将黑羽秋彦迎进了自己城寨。
众人进入石舟家的城寨,很快有人将小夜子带走,其他人则来到石舟家专门议事的一间房屋,宾主分席做好,一番介绍和客套之后,黑羽秋彦便说明了来意:“我在山中讨取山童时遇到了贵家姬君小夜子小姐,山中猛兽蛇虫众多恐有不测,便自作主张将姬君护送到了贵家,还请光仁大人不要见怪。”
姬君,是对于贵女的敬称。
黑羽秋彦的话语很有技巧,并没有提到小夜子是石舟家带入山中奉献给山童的事情,也没有直接说自己救下对方,尽最大程度地防止着对方可能产生的反感——流浪诸国多年的黑羽秋彦很清楚,这种乡间土豪多是些顽固偏执不识大体之辈,一语不对就会认为自己受到了侮辱。
“秋彦大人真是太客气了……”石舟光仁艰难地笑着应付道,只是他的笑容里,任谁都看得出苦涩。
黑羽秋彦对此只作不知,转而提出了告辞:“既然亦将姬君送回,那秋彦也不便多叨扰了,不如便就此告辞……”
“秋彦大人且慢……”石舟光仁脸色一变,急忙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