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音尘忙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怎可能,那样骄傲之人,怎会做出这等强娶自个甥媳之事,首辅大人定是为了帮这姑娘声张正义。
如此想着,不禁对那权臣多了一丝钦佩,这脸打得太好了!让那等狗男人抱着他的众美人后悔去吧!
为了一群美人,竟是抛弃了这世间最美的姑娘。
裴琳琅手里拿着那宜州板鸭啃得不亦乐乎,听闻宋音尘这话,忙无所顾忌地将沾着酱汁的手放在嘴里嗦了一口。
“我们可都不敢告诉他,毕竟是他当初自个儿主动要娶枝枝的。”
“哼,我倒要瞧瞧,是怎样的美人能让那小将军春心荡漾。”傅岑撑着下巴,眼里含着不解,“哪个姑娘能比枝枝还要美的?”
“哎呀,阿岑,男人你不懂,我听说,有些方面,那舞姬比正妻懂得多呢……花样可多了,引得那些贵公子们流连忘返。”裴琳琅说完这话,自个儿都红了脸。
“啊?什么方面?傅岑不解。
“琳琅,别教坏小妹妹。”宋音尘娇嗔地瞪了她一眼,两人从前可是经常女扮男装去那些小馆儿听曲,可是听了不少关于男女之事的话,而傅岑可是娇娇千金,真正是单纯乖巧。
听闻这话,傅岑心中也有了数,忙红了脸,低着头不语。
“琳琅,日后你可得喊枝枝舅母了。”宋音尘打趣道。
“舅母可比嫂子好听多了!嫁给我哥我还觉得委屈枝枝了,这样正好!”裴琳琅心里高兴,连带着啃手中板鸭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一个板鸭下肚,她又喝了些沈青枝自制的花茶。
那清香飘逸的味道直让她大为称赞,她放下那茶盏,心里头闪过一个念头,大大的眼睛转了转,她拉着沈青枝的手腕,开口道,“枝枝,不如我们开个铺子吧?”
第57章
四人风风火火,说开铺子隔日就找了间铺子。
四月桥上一家糕点铺转让,门店虽小,但装饰精美,压根不需要他们愁烦。
知晓几人要开铺子,江聿修直接大手一挥,将那糕点铺隔壁的另一个铺子也给她们盘了下来。
如此一来,将那墙面打通,两个铺子加起来比那锦玉阁还好大上许多。
这么大的铺子盘下来,光修缮装饰,买桌椅板凳就需要许多银子,更别谈招些小厮丫鬟了。
几人站在那楼阁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都是些千金大小姐,纵然家世显赫,但每月到手的月例银子也是有限的,实在是凑不到这么多银子。
宋音尘贵为公主,但那皇帝地位摆在那,连办个诗会也需管那首辅要银子,别谈她一个小小公主。
故而,几人站在门口有些焦虑。
“要不妹夫送的那家别管了?”宋音尘看着那栋白墙黛瓦,池馆水榭,美不胜收的铺子有些发愁。
本来她们的银子够修缮那栋糕点铺,但首辅大人大手一挥,将这间建筑宏伟,楼亭仓舍送给了他未婚妻子之后,那点银子便不够看了。
裴琳琅亦望着那楼阁叹气,“那栋阁楼甚美,但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过奢侈。就像此刻,我们竟连修缮的银子都凑不起来。”
沈青枝自是知晓那人的心意,但这现实摆在面前,却不得不服,她们完全拿不出足够的银子来修缮这楼。
她们只能望洋兴叹。
沈青枝站在那思忖片刻,摇摇头,“我总觉着他不会做这种让我们下不了台的事。”
“这是何意?”宋音尘问道。
“且进去看看。”沈青枝明媚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她了解那人,定是做事全面。
“那便走吧!”傅岑牵着沈青枝的手往那楼内走去。
上次她们来只草率地看了眼,内里空空,只是个空架子,而今日来一瞧,却修缮地精致美丽,门口摆放着两棵香樟树,散发着淡淡清香,再入内,里头的池子里已养了多条小金鱼,烟雾缭绕,宛若仙境。
曲径通幽处,雨花石铺成小路,走在其上,只觉从脚底涌上一阵舒适。
绿柳周垂,池馆水榭,雕梁画栋,美不胜收。
里头更是修缮得精致非凡,雕花木窗,各种香料木柜,茶几花架,应有尽有。
“就这几日不来,这里头竟是大变天了。”裴琳琅坐在书案前,摸着手里头的七弦琴,极为诧异,“舅舅竟是连琴都备好了。”
“我们这里有人喜欢琴?”宋音尘问道。
“我是喜欢的,不过这肯定不是为我准备的,我没有这么大脸。”傅岑笑了笑,忙走至正在低头研究香料柜的沈青枝面前,拉了拉她的手,“枝枝你是不是喜欢弹琴?”
沈青枝听闻,这才转身去看那琴,上好的紫檀木,飘来一阵淡淡的清香,幽静美好。
她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艳,“我自是喜欢的。”
“那便是了……”裴琳琅伸出纤纤玉手拨弄了下琴弦,顿时屋子里响起一阵醇厚雅致的声音。
“这琴音……实在是好听得让人起了身鸡皮疙瘩。”傅岑精通音律,只一个音冒了出来,她便知晓这是稀罕货。
沈青枝忙着整理香料,没工夫观赏,裴琳琅清闲,她将这楼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对她那舅舅敬佩得目瞪口呆。
她从楼下飞快跑了下来,直喘着粗气对屋子里的人说道,“二楼,我舅舅他居然弄了个亮格书匣,里头全是自己写的香料秘籍,里头还有枝枝的画像!最离谱的是,这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就你们现下用的那张桌,是上百年的稀罕香樟木制作的!”
沈青枝惊诧不已,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往二楼跑去。
那是一张雕刻精湛的书匣,素雅高挑,一层是亮格,摆放着香料谱,一层双门柜,里头是些与香料有关的书籍还有一些书画。
“这……”沈青枝双手拂过那些密密麻麻的书卷,红了眼,这些定是他日日夜夜,不辞辛劳写下的。
“哭了?”裴琳琅见一滴眼泪自美人脸颊边掉下,忙慌了神,她拿过帕子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安慰道,“枝枝不哭,这都是舅舅心甘情愿的,想不到,他那么一个冷淡低调的人,竟是这般为你付出,这些个书卷,定是要耗费许多心血的。”
她越说,沈青枝越是蹲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
“好了,枝枝,你实在是想哭,就去找我舅舅吧,你定是想我舅舅了。”
裴琳琅揉了揉沈青枝的长发,嘴角微微上扬,“真的,枝枝,我舅舅是天下最好的男人了。”
一天下来,裴琳琅说的最多便是,“这天下还有我舅舅这般好的男人吗?”
是啊,他真得很好。
*
沈青枝忘了那人是如何的暴戾恣睢,忘了她曾经对他的恐惧。
现下,她的心里满是那人的温柔。
而江聿修却是将温柔都留给了她。
花影书院,上一秒男人还在温柔缱绻地描绘着姑娘的画像,下一秒白苏就慌忙来报。
“大人,叛徒找到了。”
原来,那侍卫里近来有人叛变,将江聿修的行程透露了出去,那背后主才有机会及时将知晓双胎失踪案真相的人都给杀了。
江聿修听闻这话,缓缓搁下笔,旁边侍奉的小厮立马端着盆,将浸湿的帕子递给他。
他接过帕子,一根根将白皙修长的手指擦拭干净,那双漆黑淡漠的眸子里染上浓浓的阴鸷深沉。
似暴风雨来袭,哪怕一句话不说,也让人感觉到颤抖。
“本欲在吾成婚前,金盆洗手,但……”他冷笑一声,声音冰冷刺骨,“这是他自找的。”
说罢,他起身,高挑挺拔的身子像棵白杨树,腰背笔直,一头乌黑长发用羽冠随意束着,一身黑衣将他整个人衬得更为威严。
完全没有一丝方才的柔意。
“大人,您快成婚了,这事儿要不拖拖,夫人知晓这事儿,定是要伤心的。”白苏劝阻道,“也不是非要……”
江聿修停下脚步,睨了他一眼,眼神严肃深沉,“吾的事儿轮到你来过问了吗?”
白苏忙垂下眸子,噤了声。
完了,他家大人怎么又恢复到从前那没有人性,整日板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了。
他也不知,怎么每次碰到与双胎案有关的事儿,大人都是极为上心。
*
沈青枝如今既要忙着给铺子修缮,又要忙着筹备婚礼。
这几日也没时间和那人聊上天,每次过来找萧木木,趁机和那人说上几句话,那齐嬷嬷就领着众丫鬟带着一箱子珠宝又或者是华服过来让她挑选了。
有一事儿,让她觉得心里头不安,那人不知怎了,这几日,总是心不在焉,眼神阴鸷,像变了个人。
从前看见她,怎么也是爱不释手,近来,连一个拥抱也没有,这也不谈,竟是眸子里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沈青枝总觉着不对劲,可香山不在,这事儿她又不知与谁说。
这日,她又来到公馆,抱起萧木木两人谈天说地,萧木木搂着她的脖子笑得眼睛都弯了。
“小娘娘,近来伯伯整日不见人影,回来了,还满身杀气。”孩子小,什么都不懂,但她感觉灵敏,忙将自己觉着不对的事儿告诉了沈青枝。
沈青枝眨眨眼,揉了揉她的头,“伯伯近来对木木怎么样?”
木木抿了抿唇,悄悄在她耳边说,“他不怎么和木木说话,经常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有血腥味。”
沈青枝大惊失色。
恰巧,此时门开了,那人换了件长衫走了过来,明显是刚从温泉池沐浴过。
萧木木看见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转身离去。
沈青枝看着她的背影,娇嗔地瞪了那人一眼,“瞧你,吓着木木了。”
那人却是神色淡淡,径直到她身边,看了她一眼,便挪开视线,“枝枝,按照大京规矩,男女大婚之前,不要见面。”
沈青枝失神片刻,忙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大人不是从来都无视那些规矩的吗?”
她颦了颦眉,想起木木的那些话,心里头更为不安了。
“枝枝回去吧,等吾去接你。”他语气满是疲倦,听着不免觉得心疼。
沈青枝想问他怎么了,他竟没有给她机会,让白沭将她送了回去。
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沈青枝忙问白沭,“他怎么了?”
白沭神色一僵,忙摇头,“白沭不知呢!”
*
这日子过得平平淡淡,但却忙忙碌碌。
距离婚礼还有两日。
那铺子即要开张,却是在开张前日,被盗贼洗劫一空,幸好长风等人及时赶到,将那几人捉了回去。
“这人竟撞在这等时刻,非得皮都扒掉不可啊……”
长风睨了睨开口之人,那人愣是吓得噤了声。
*
沈青枝得知这消息时,正坐在铜镜前,任由冬葵替她梳理那头乌黑浓密的青丝。
白沭颤着身跑进来,一个踉跄猛得摔在地上,沈青枝忙散着那头飘逸柔顺的长发走过去扶依誮她,一身白衣,仙气飘飘,小巧雪白的脸上满是困惑。
“白沭,你不是在四月香吗?怎么回事?”
“四月香被盗贼洗劫了。”白沭神色惶恐,满是不安。
沈青枝扶着她的手,僵了僵,忙问道,“你无碍吧?”
白沭愣了愣,“小姐不关心四月香里头的东西吗?可都是名贵物。”
沈青枝歪着脑袋,满脸天真,“那些身外之物,难道有人宝贵吗?”
不善言辞的白沭第一次,对这位未来的夫人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她好像知晓为何向来清心寡欲,不好女色的大人,只对这位夫人一见倾心了。
待至她们赶到后,宋音尘她们也都来了。
铺内被盗贼搅得一片狼藉,沈青枝清早在山上摘得那些个药草果子尽被歹人踩得碎成渣。
裴琳琅觉得心都碎了。
“这……可怎么办啊!”
她感到了绝望。
众人沉默不语。
还有几日铺子便要开张了,居然出了这档子事儿,实在是得不偿失。
这铺子里都是沈青枝每日清晨采摘的新鲜药草和果子,有些药草还必要采摘滴着露水的,她每日回来,雪白纤细的手臂上都伤痕累累。
那些被踩烂的,都是她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