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又是谁？她分明是昆仑前来相助药王谷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会被药王谷之人指责？她到底是谁，她是谁——
孔夏叶抓着身边一个指指点点的弟子肩膀：“我是谁，我是谁，你先告诉我我是谁？”
那人如同看神经病一般看向她，嫌恶地抖了抖：“你自然是整个药王谷最没用的废物。”
孔夏叶目光游离，琥珀色的瞳孔中隐隐有些疯狂之意，她继续抓着身边的人问：“我是谁，我叫什么名字，你快告诉我，我是谁？”
那人同样一脸嫌恶地看向她，却只是摇了摇头：“你是小孔啊，你还能是谁？”
“小孔是谁？小孔叫什么名字？”
孔夏叶近乎疯癫地抓人问了一个又一个，却只得到众人或嫌恶或轻蔑的表情，和拍打她抓过的衣袖。仿佛她抓过的衣袖有什么污物一般。
猛地，两只手突然出现，紧紧握住她的肩膀，将她从慌乱中解救出来，双手青筋暴起，用力将孔夏叶的身体转了个方向。
一道如同阳光下的清泉的声音缓缓响起：“你叫孔夏叶，你是昆仑的副掌门，你是南瑶的朋友，你是……谢定霜的老板。”
孔夏叶的双眼在癫狂中缓缓恢复正常，终于视野也缓缓恢复了清明。
面前的谢定霜一脸正色，双唇不点而朱，额前的须发轻轻随风飘荡，恍如在混乱的天地中照进世界的一道天光，不知何时将孔夏叶的理智唤醒。
孔夏叶反应过来后，缓缓后退一步，看向自己的足背。
那里并没有方才的血迹，而是很普通的药王谷弟子服，也没有那颗莫名其妙的钉子。甚至周围也没有满面嘲笑和轻蔑之色的药王谷弟子。大家都在有条不紊地做事。
她近乎茫然地抬头看向一侧的房间，谢定霜温声道：“你方才将那托盘送入房间后，似乎便入了幻境。”
意识恢复了清醒的孔夏叶大脑飞速运转。自己会在幻境之中陷入意识错乱的情况，无非是代入了幻境中人的意识。
但几人进入药王谷之时是进入了药王谷谷主药和珍的幻境，那现在呢？在她与谢定霜在院落的井边捡到了那枚凤冠霞帔的霞帔坠后，又是进入了谁主导的幻境？
她双目微沉，看向谢定霜：“我将托盘送入那房间过后，房间内可曾传出任何声音？”
谢定霜轻轻摇头：“没有。里面很安静。”
孔夏叶缓缓舒了一口气。拉着谢定霜回到自己的弟子院，轻声道：“我方才在意识迷乱之时，似乎听到房间内传出怒吼，说什么“药王谷与他的交易条件是要他的魂魄”。而且我看到周围很多药王谷弟子说我是废物，说我未经允许便将那人带进药王谷。”
谢定霜亦是皱起眉毛：“如此说来，我们可能是陷入了幻境中的幻境。”
孔夏叶微微一愣。
套圈呢？
幻境里面套幻境？
她在识海中轻轻敲击系统333号的身影：【系统大宝贝~】
333号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应道：【有什么事吗，宿主？】
孔夏叶深吸一口气：【这幻境可是境中境？此处的幻境中人，可有有血肉的真人存在？】
333号向外探了一圈，随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孔夏叶识海中：【第一个问题不能回答，这涉及到这个幻境的关键因素。第二个问题，这里的人都是这个幻境主人根据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塑造而来的。】
孔夏叶狡黠地点点头。
本来她也没打算让系统回答第一个问题。这种问题一看就是那种机密，但是如果她提出了两个问题，如果对方回答不了第一个，就会出于一定的愧疚和不好意思，去回答第二个问题。
而第二个问题，对于此刻的孔夏叶和谢定霜来说，才是破局的关键。
——那枚凤冠霞帔的霞帔坠，究竟把他们二人带到了一个怎样的世界中。
如此说来，目前二人所在的小世界，要么是以孔夏叶方才感受到的那人的情绪所构筑的小世界，要么就是由那一身喜服求医之人的意识所构建出的小世界。
至于此二人在他们起初经历的药王谷谷主的幻境中，究竟是谁，还未可知。
“你方才说，你感到四周的药王谷弟子们，对你都有着浓重的恶意与嘲讽？”谢定霜沉吟片刻，低声问道。
孔夏叶正色点头：“不错，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他们皆是一脸的轻蔑之意，言语之间尽是些“废物”、“没用的东西”、“闯祸精”之类的话语。并未有过什么好话，似乎……十分受人欺凌。”
谢定霜微微蜷起手指，轻声道：“如此说来，我们在药王谷谷主的幻境之中遇见的第一个人，倒是有些像。那药羽看起来似乎有双面人格，但其善良一面明显懦弱不堪，像是长期被人欺凌所致。”
孔夏叶“嚯——”地一声猛地站起身。
是他！就是药羽。在只有她和郁丹青在院落中时，通讯符那头曾经传来过药王谷弟子欺凌药羽的声音。那是药王谷谷主的心魔幻境，在谷主不知情处，自然是按照正常的故事发展进行的。故而药羽平时在药王谷中应就是备受欺凌的情况。
如此说来，她在被那奇怪的意识附体之时，便隐隐有一种“药王谷谷主便是她师父”的感觉，便也说得通了。
毕竟药羽正是药王谷谷主药和珍最小的亲传弟子。而在药和珍的幻境之中，善良的药羽曾经说过，自从一人前来求医之后，整个药王谷似乎就发生了变化。
而药羽长期处于欺凌之中，若没有专门的诱因导致他多重人格症状的发生，他只不过会长期维持自卑的情况。如此一来，整个幻境从内到外，从药羽的生活被破坏，到整个药王谷失去了往日的宁静，其根由正是在于——
那位“病人”。
而这位“病人”，或许正是这一对情侣。
孔夏叶自储物袋中取出将二人引入这个小空间的霞帔坠，轻轻叩响了那“病人”的房门。
“什么事啊？”那男子的声音此刻仍然中气十足，应该是得知妻子有了不错的治愈之法，心中十分欣喜。
孔夏叶低声道：“药王谷弟子，劳烦您开一下门，有些事要问一下您。”
房门打开，那男子一身红色衣裳站在其中，女子的凤冠霞帔已经被男子换下，搭在一侧的衣架之上。
孔夏叶拿出手中的霞帔坠：“请问这位大人，这可是贵夫人的霞帔坠，遗落在我院门之处？”
那男子一愣，快步走到衣架前，拿出妻子的霞帔，摸索到下摆的霞帔坠，轻笑一声道：“不是的，这位仙子，我夫人的霞帔坠在这里。不过……”
孔夏叶佯装面上疑惑，接过话头问道：“不过什么？”
那男子手中托着霞帔坠走到门口：“不过您这个和我娘子的霞帔坠还真像，几乎一模一样呢。不知仙长能否给我细细看上一看？”
孔夏叶却手腕一转，将手中的霞帔坠收了回去：“既然尊夫人的物品没有丢失，我便再去问问其他病人，多谢您了。祝您早日康复。”
那人张口欲再说什么，却被孔夏叶直接关上了门。
既然如此，也不必再询问许多了。
整个药王谷的变故缘由，正是因这男子而起。但目前看来此人只是求药，看起来也并非十分凶神恶煞之辈，为何竟然……
正在思索间，孔夏叶与谢定霜感到一阵大风吹过，眨眼之间，整个幻境中又换了一副模样。
“咯吱——”
面前的房门再次被打开，其中的人还是那位男子，而他那妻子却不见所踪，男子也从原本的一身红衣变成了一身白衣。
不知为何，孔夏叶后脊一阵发寒。
那男子仍旧谦恭有礼：“仙子，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孔夏叶一脸愣怔地点头：“甚好，不知尊夫人近来如何了？”
那人面上笑容洋溢地看向室内，不多时，屏风后缓缓出现一道淡粉色的娇柔身影。那男子亦步亦趋地上前扶住女子的手，笑容满面地向着孔夏叶道：“我夫人如今得了谷主老人家秘术医治，已经大好了，今日已经打算出谷了。”
孔夏叶感觉到自己点了点头，随即张口发出声音道：“一定要定期前来复查，师父告知您的饮食上一定要多多注意，还有这病症并非一定能够完全恢复，后期的调养很重要。”
那男子兴高采烈地向孔夏叶和谢定霜挥挥手：“好的仙长们，我会注意的！”
孔夏叶本欲转过头去与谢定霜说话，却莫名被幻境操控又大声道：“一定要注意后期调养，未必能完全治愈——”
远去的二人浑身散发着大病初愈时快乐的光芒，对于孔夏叶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笑着应下。
孔夏叶转头看向谢定霜：“此人怕是——”
话没说完，又是一阵狂风吹来。
此番睁开眼，孔夏叶与谢定霜一前一后，正站在药王谷门前。而整个药王谷中，药材遍地洒落，原本的弟子们少了大半，剩余的一小半衣衫被血迹染红，倒在地上已经无知无觉。
不多时，一个衣衫带血的弟子自角落中走来，目眦尽裂地看向孔夏叶：“就怪你，若不是上个月你将那个疯子带进药王谷，今日药王谷便不会——”
孔夏叶与谢定霜对视一眼，什么疯子？
药王谷……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来喽~谢谢小天使们！爱你们！！（啵唧——）
第37章 掐脖子
孔夏叶面色愣怔地看着职责自己的药王谷弟子一声怒吼过后，瞬间消了声。随后缓缓向后倒去，露出身后一张有几分熟悉的脸。
那张脸上满是疯狂的血迹，双瞳如入魔般猩红地盯着孔夏叶与谢定霜，却并未像对待旁人一般对待她们。良久，那人扯起嘴角轻笑一声，喉间逸出的声音邪肆至极：“我记得你，你拿着和阿云一样的霞帔坠。你是不是早就直到阿云会死？你说啊，你说啊——”
那人近乎疯狂的质问中，孔夏叶几乎辨认不出面前之人的形貌。直到听到了“霞帔坠”三个字，心中才恍然响起那日在他们夫妻门前的对话。
“多谢药王谷，我与夫人这便离去了。”
“万万记得日后护理要紧，此证并不容易完全根治。”
就在方才，孔夏叶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说出叮嘱之言，而不过短短一瞬，却似乎让她觉得有数日之久。
良久，她试探地开口：“夫人……近来……”
孔夏叶看着整个药王谷的破败模样，看向地上零落四处的药王谷弟子尸体，又看向面前男子满面的癫狂之意，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为好。
一句轻轻的试探，却化成了一柄薄刃，恍然间径直插入那人心中。
那癫狂的男子闻此顿时卸了力，双膝瘫软，整个人也是一副颓废模样，只跪坐在地上垂首落泪。
孔夏叶面色庄重，见那人卸下防备的模样，却并未直接走上前去。在这个小幻境之中，她与谢定霜都不能使用法术，谢定霜似乎在整个幻境中都不被注意，而她，则似乎扮演着一个曾经参与诸多事件发生的身份。
或许——她所扮演的这个身份，正是整个幻境的破局之处。而对于整个幻境没有影响的谢定霜，倒是最容易被幻境中的魂灵鬼怪抹杀。
孔夏叶的身份会一直活到幻境之外，因而在幻境中她没有生命危险。有危险的反而是谢定霜。
她眼眸微沉，几人都无法使用术法，只能通过整个幻境的发展推断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但直到目前，几人对于整个幻境仍然是一头雾水。
为何整个药王谷都被药王谷谷主的幻境笼罩？
为何药王谷幻境之中有人可以有实体？
为何在一个大幻境中还会套了一个小幻境？
若是此刻她与谢定霜进入的小幻境乃是药王谷弟子心魔，那此人究竟是死是活，又与那霞帔坠有什么关系。
孔夏叶不知不觉上前一步，脑中一片混乱，却下意识将谢定霜挡在身后。
可要小心些，谢定霜的安危关系到她未来的任务完成度，多么有力的员工与帮手，万一陨落了，可太可惜了。
她轻轻侧颜，向谢定霜道：“你试试看能不能回到员工系统中，这个幻境有些邪门。”
始终沉默不语的谢定霜闻此，眼皮一撩看向孔夏叶：“试过了，回不去。而且你没发现，在药王谷幻境中，那个啰啰嗦嗦的大头鬼都没出来吗。”
孔夏叶一怔。
好像是……很久没有看到大头鬼了。
这几日中在这个幻境中来回奔波，似乎已经不知时日了，更是忘记了还有个大头鬼。如此想来，她们到了药王谷后，也没来得及给南瑶传消息，若是不能尽快破除幻境，怕是南瑶要带着昆仑弟子前来了。
孔夏叶心神微定，深吸一口气后问向识海中犹在活跃的系统：【早听闻你十分厉害，怎么竟然在这个幻境之中，整个系统无法进出了？】
蹲在角落里的333号系统被拎着领子拽了出来，它小心翼翼地看向识海之外的景象，又迅速缩回孔夏叶识海。
【宿主所在的幻境，是由幻境之主的血肉为祭构建的幻境，因而系统的能量会有一定程度上的削弱。这是在所难免的，系统也没办法。】
【没办法？】
333号悄悄缩了缩脖子：【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如果宿主能找到献祭的血肉，解除献祭，系统便可以正常运行。但是……但是如果你解除了献祭，这个幻境就破了呀……】
333号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但孔夏叶还是耳朵尖地听到了它的碎碎念。
【哦？解除献祭就可以破除幻境？】
333号脊背一僵，又瞬间舒缓：【话是这样说，但是这话和没说一样，宿主还是要找到幻境之主的心魔所在的。】
孔夏叶垂首沉思。
如此一来的话，结合方才她感受到的来自同门的恶意，与最初进入药王谷之时听到的旁人羞辱药羽的话语，她基本可以确定现在的小幻境主人正是药羽。
但她触发幻境却是由于捡到了那枚霞帔坠。而药羽和那枚霞帔坠有什么关系，却又未可知。
思考间，原本那面色癫狂的男子顿时直起身来，一双眼如同被控制一般直直盯着孔夏叶和她身后的谢定霜。
“霞帔坠，你们在哪里拿到的阿云的霞帔坠？”
孔夏叶一怔。这怎么说？
总不能告诉他，他们是在幻境之外的井边捡到的吧？说了那人也不会相信的好吧。
见孔夏叶二人并不答话，那男子看向他们，迅速一个闪身径直来到二人面前，伸出一只手握向孔夏叶纤细的脖子。
孔夏叶被掐得喘不上气，心中却犹在思索个中缘由。此人掐着她的脖子十有八九是为了威胁她说出什么重要信息，但这十之一二便是她的命，她赌不起，也不敢赌。
“霞帔坠是——”
孔夏叶奋力吸气，在剧烈的窒息感中找到自己的声音。终于以沙哑的声音说出几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