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孔夏叶或许是整个昆仑唯一的希望。她丹田碎了，但还活着。只要活着一天，她就会试着救昆仑。
“你之前说的黄泉之术，是什么啊？”她拉着谢定霜坐在山门前的石阶上问道。
谢定霜瞟了一眼孔夏叶的腹部：“好了？”
孔夏叶用力点点头：“好了，药和珍的药非常好用！不愧是药王谷谷主啊，真的好厉害！”
药和珍皱起眉头，抓起一把草药丢进药炉中，恶狠狠道：“别以为你用好话收买我，我就可以给你搞得好喝一点，想都别想，苦死你！”
孔夏叶好笑地回头：“你看，我没事了。”
谢定霜点点头。
看来是没事了，众人刚走的时候，药和珍自员工系统空间中出来，那一脸凝重的惊惶模样不像是装的。如今能恶狠狠地和孔夏叶开玩笑，便看得出来孔夏叶是真的脱离危险了。
他清了清喉咙，低声道：“黄泉之术，便是我鬼族在黄泉之中习得的秘术。黄泉之术有三，分别为【诱术，吸术，杀术】。”
说着他犹豫地看了一眼孔夏叶，指尖沾到她衣摆的血迹，轻声道：“你都见过了。”
孔夏叶一愣：“我……都见过？”
谢定霜点点头：“黄泉之术的存在，是为消除众人的执念，故而在这三部中，分别是起初的诱术——以巨大的神魂之力吸引鬼魂；吸术——将神魂的执念与记忆吸入黄泉；杀术——泯灭含有大量执念的记忆碎片。”
孔夏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杀术是运用在昆仑大阵之上，若有心思歹毒之人靠近，则启动大阵中的杀术，来泯灭来犯者的神魂。”
谢定霜点头。
孔夏叶继续道：“那吸术，便是那摆渡船，也是乾坤匣的作用。它便是吸收了药和珍的血肉和执念，进一步塑造出成了巨大的特殊幻境。那它吸我的血干什么？我的执念吗？”
谢定霜沉吟一瞬：“药王谷幻境的确如此，那乾坤匣被你师父改造过，在药王谷之时我并未看出其中问题，直到乾坤匣吸了你的血后，我才看出其中异常所在。”
孔夏叶若有所思道：“那……你说的诱术是……我？”
谢定霜眉梢一挑，似乎没有想到孔夏叶会很快猜到。他点头道：“是的。不知为何，你的神魂和血液中都有浓厚的诱术痕迹，大约正是因为如此，那乾坤匣感受到了你血液的气息，才会开始展现出本来的面貌。”
孔夏叶歪头：“你不是鬼君吗？怎么这都不确定？”
谢定霜清了清喉咙，眼神飘忽道：“我……是被抓壮丁，抓上去的。”
孔夏叶：？？？
“你不是鬼君？怎么还要抓壮丁？”
谢定霜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本就冷白的面颊上染上一丝可疑的桃色，却还是张口道：“我死的时候，神魂之力很强。当时到了鬼界，鬼界群龙无首，大家都靠鬼吃鬼来增强自己的能力。”
说着，他状似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孔夏叶。
她看起来……应该不会介意吧？
“我第一次杀鬼，是我到鬼界的那个晚上。”
*
“看到那个小鬼头了吗，看起来凶得很啊，阴气一定很重，大补，大补啊哈哈哈哈——”
“那孩子看着细皮嫩肉的，死之前肯定是个大户人家的孩子，说不定还有不少陪葬品啊哈哈哈哈——”
“那小鬼的神魂给你，陪葬品给你，但是他的脑子给我留着，这种聪明的小鬼，脑子肯定最好吃了——”
群魔乱舞的鬼界中，小小的谢定霜蜷缩在角落里，他清楚地听到附近的成年鬼算计觊觎他的声音。
正午快到了。
在此时的鬼界，午夜到正午的六个时辰，是大家休息的时辰。而从正午到午夜的六个时辰，是没有秩序的时候。
他是这个早上来到鬼界的。一上午的时间，周围已经有了不少对着他流口水的大鬼。
他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好笑。
原来无论是人活着，还是死了，都是差不多的。
倒是似乎死了好一些，起码大家都是很直接地要互相残杀。
“咚——”
正午的钟声响起的瞬间，原本簇拥在谢定霜周围的众鬼们蜂拥而上，如同叠罗汉一般把那小小的孩子扑在地上。
一阵骚乱过后。
“嗯？人呢？”
“好啊老鬼，你不会直接吃了吧？嘴这么大？”
“我没有啊，人呢，那小孩呢？”
倏地，众人身后传来一阵幼童的轻笑：“你们找的，是我吗？”
几乎在众鬼尚未反应过来的瞬间，一道锦衣绸缎的小小身影略过，瞬间最外圈的众鬼便消失了个干净。
“我靠，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小少年的身影更近，这次众人看到了谢定霜的脸。
小小的巴掌大的脸上白白嫩嫩，却在一抬手见可以看到纵横交错的伤痕，动作之间隐隐可以看到同样新旧伤痕交错的小腿。
瞬间一只鬼一个抽气：“你，你，你是小鬼——”
谢定霜冷笑一声：“是啊，你们不是刚就是这么叫我的？”
众鬼起初并没反应过来，待到反应过来时，纷纷向后退去：“小鬼，长到十来岁的小鬼，你——”
话没说完，他只见到一道小小的身影略过，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小谢定霜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撇了撇嘴。
“真没意思，怎么在哪都是杀，杀人，杀鬼，真没意思。”
见到谢定霜并未吃掉那些死去鬼魂，也没有继续去其他地方杀人的意思，原本藏在角落里的一只鬼悄悄走上前来，却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小小的身影一把抱住：“你也要我杀了你吗？”
那鬼微微一笑：“不，我要和你做一笔交易。”
*
谢定霜讲述之时，尤其讲到最后那鬼之时开始咬牙切齿地说话，听得孔夏叶一阵好笑。
“怎么，那鬼有问题？”
谢定霜长叹一声，垂着眼睛像一只垂头丧气的金毛，委屈道：“那时鬼界上一任鬼君跑路了，鬼界一片混乱。那个该死的……是天道化身。”
孔夏叶眉梢一挑。
竟然是天道。
所以谢定霜这个鬼君，是在小少年之时一步一步杀上鬼君之位的。毕竟天道只能任命或是提点，不能干涉任何人的能力。
原来是被天道抓壮丁了。
想到这里，孔夏叶唇角弯弯，险些笑出声来。抬头却只看见谢定霜一脸幽怨的表情。
她抬手捏捏谢定霜的脸道：“所以，你今天保护我是因为你很喜欢和我一起？”
谢定霜扫她一眼，不情不愿道：“也……算是吧。主要我本来就来清理大型的幻境，正好与你殊途同归。”
孔夏叶：……
所以最后，幻境都是她清理了。好一个谢定霜，偷偷摸鱼是吧？
不过看在他今天把自己的灵石全部献上的份上，暂时原谅他了。
毕竟她这个系统——多少还是有点用的。
她丹田尽碎后与系统谈判成功，从此她可以取用天地间的神魂之术修炼，颇为类似传说中的鬼修。倒是与谢定霜的功法有了几分相似。
自创的功法，自创的修炼方式，孔夏叶对此十分满意。
尤其是在谢定霜发现了昆仑大阵的解决之法后。
“你可知，这大阵的血祭者需要献祭什么？”谢定霜围着山门转了一圈，目光亮晶晶地问道。
孔夏叶沉吟一瞬：“嗯，需要献祭自己的心头血。不过大阵取消之法师父没有告诉我们，只知道若是杀阵开启，献祭者会死，如果杀阵不开，献祭者会一辈子困在大阵中。”
谢定霜微微一笑：“那便是了。你那乾坤匣，就是摆渡船吸收了你的血液，才会与大阵同时闪烁。因为大阵中是南姑娘，大阵外是你。这是你们之间的羁绊。要解除大阵，只需要你拿到一样东西就可以了。”
孔夏叶一把抓住谢定霜的手：“需要什么？”
谢定霜抿唇，半晌吐出几个字：“受凡间太庙供奉的厉鬼泪。”
第48章 赊欠
穿过修真界与凡界之时，小小的乾坤匣已经变成了摆渡船的模样。谢定霜伸手一挥，一滴血自孔夏叶的衣衫之上飘起，缓缓融进摆渡船中。
小小的摆渡船金光乍起，将孔夏叶和谢定霜卷入其中。
孔夏叶眼疾手快地把药和珍拉进了员工系统。
笑话，这可是去凡间。之前在修真界与凡间交界之处的村庄醒来便已经受了限制，如今要去人间太庙，她又丹田尽碎，更不能用修为了。这时候的药和珍哪里是员工，那是她的保命法宝啊。
谢定霜伸出手捂住孔夏叶的眼睛，低声在她耳边道：“人间皇城所在之处，修者不能用术法。我也不能。”
属于男子的气息喷洒在孔夏叶颈间，谢定霜的气息不太温热，她只觉得一道气息裹挟着有些清苦的木香席卷自己的嗅觉。
她锁在谢定霜的怀抱中，一动不敢动。
从前不曾坐过摆渡船出行，哪知道她悄悄往下一看，甚至看不清楚景观模样，只见得一道道残影被她们抛在身后。
孔夏叶不由得抓紧谢定霜的衣裳。
这要是掉下去了，可不只是没全尸啊，可能直接被气流绞碎了。她暂时还不能死啊啊啊——
怀里的人似有几分惊惶地抓着自己的衣襟，谢定霜不自觉悄悄勾起唇角。
早知……他早就这样试试了。
不过如今，他已经放弃阴差给他送来的那本三十六计了。
不知是书寻得不对，还是这位孔夏叶与他一样，并非寻常之人。对于非常之人，自然是要采取非常之法的。
更别说……
他如今对她，似乎真的有了些兴趣。
摆渡船速度很快。
二人缓缓落下之时，人间的京城正在飘着雪。摆渡船在城外树林中降下的瞬间，便变成了一架看似古朴的马车。
谢定霜轻敲马车车壁：“来给我们驾车。”
孔夏叶犹在惊奇之中，这摆渡船能变成马车就算了，竟然还能凭空变出人来？
却见得马车前一道黑影缓缓清晰起来，分明是面无表情地向谢定霜行了一礼，孔夏叶却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幽怨。
是阴差。
“少君，你……行吗？”
孔夏叶刚一跳上马车，正向马车内走去，就听得阴差朗声问道。
孔夏叶：？
谢定霜：……
“无妨。”谢定霜正在上车的动作一顿，嘴角微抽。
他衣袖一挥，孔夏叶和他都瞬间换了一套衣裳。
孔夏叶的竹青色长裙换成了娇俏的鹅黄色长裙，领口袖口皆是毛茸茸的白色绒毛，就连头上原本英气十足的发冠也被换成了人间少女常见的编发模样。
她扯了扯自己的斗篷，又看看自己一身的绒毛，一阵无语。
谢定霜好像把她当成了什么宠物。
她无语道：“我是修者，不需要这么厚的斗篷——”话没说完，一阵风夹杂着雪飘进马车中，冻得她一阵哆嗦。
孔夏叶顿时睁大双眼：“怎么会——”
她以往跟随师父前来人间，都不曾感受到冷意。难道是丹田尽碎的缘故？
正在思索间，谢定霜伸手一挥，马车的帘子瞬间落下，将车外的风雪隔绝在外，孔夏叶才不再哆嗦。
他伸手拢了拢孔夏叶的披风，低声道：“因为这是京城。修者能力远远超过普通人，为防止修者入侵凡间酿成大祸，皇城周围不能使用术法也是天地规则之一。京城周围三里，修者会在十息之内失去修为。放心，出了京城就可以回来的。”
孔夏叶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谢定霜对此……倒是熟悉。
似乎是感觉到孔夏叶的疑问，谢定霜伸手拢了拢身上的银白色斗篷，轻声道：“我幼时，是在皇城中长大的。”
孔夏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听谢定霜所说，他成为鬼君至少是百年前的事。可如今的凡间王朝大燕，才建国二十几年。所以他是……
前朝皇子？
那受太庙供奉的厉鬼，又当去哪里找。如今的大燕王朝建成时间短，莫说太庙中人怕是不会多，便是这皇城之中的厉鬼又如何找得到？
谢定霜似乎看到了她心头的疑惑，微微一笑。
“有的。”
他的声音不高，夹杂在京城街道小贩们的吆喝声中轻轻飘散。
在某一瞬间，孔夏叶似乎看到在那些谢定霜口中已逝的时光中流淌的过往，这座皇城便是他最熟悉也最陌生的地方。
马车很快来到朱红色的大门前。谢定霜自怀中取出一道令牌，修长白皙的手挑开车帘，递给车外的阴差。
不多时，只听得马车外的护卫一声恭恭敬敬的“大人请”，马车便恢复了前行。
令牌交还道谢定霜手中，他眉梢微扬，唇角轻轻勾起，将令牌放在了孔夏叶手心中，道：“前几日失了联系，我便是来此。”
孔夏叶微怔。
他这是在向她解释前几日的离开吗？按理说作为一个冷血无情的老板，员工请假去做什么，与她有什么关系？
但谢定霜告诉她，甚至将这看起来可以轻易进入皇城的令牌交给她，这是何意？
谢定霜微微一笑：“阴差递来消息，人间京城中异常去世之人突然增多，主要集中在皇城四周，近日似乎连皇城中的龙气都隐隐有些不稳。故而我曾前来调查。”
孔夏叶点头。
所以，皇城此处应是有异，怕是有妖鬼作怪，就连皇城的龙气都能影响的话……只怕不是普通的妖鬼。
“所以，你花了几日时间，成为了人间皇帝的臣子？”
谢定霜摇摇头。
孔夏叶悬起的心微微放下。不是成为了皇帝的臣子就好，人间之事不可干涉过多，若是特意为此做了臣子，难免要完成其他的职务，对人间的影响不可谓不多。
谢定霜轻咳一声：“不是我，是你。”
孔夏叶：？？？
她倒抽一口冷气，哆嗦着双唇不可置信道：“谁？”
谢定霜眨眨眼：“前几日我来此处时，人皇贴了招募能人异士除鬼的悬赏令。”
孔夏叶哆嗦着手指向谢定霜：“所以你接了悬赏令？以我的名义？”
谢定霜眨眨眼，一双眼无辜又真挚地看向孔夏叶道：“赏金你都收了。”
孔夏叶本欲把令牌扔出去的手一滞，思考一瞬后半信半疑道：“所以你在昆仑山门处给我的那些灵石……”
谢定霜唇角的笑意更大：“就是悬赏令揭榜的定金。”
孔夏叶顿时收敛了面上神色，自储物袋中取出那满满一大袋灵石，仔细轻点过后，她低着头道：“一万上品灵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