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意——休屠城【完结】
时间:2023-08-17 23:15:07

  两人的家里。
  钟意怔怔陷进沙发,搂着抱枕发呆。
  厨房飘来食物的香气,和此刻的氛围有些违和。
  没有家政阿姨。
  有人换了身衣料柔软的家居旧衣,专心致志做芦笋煎牛排,旁边还弥散着黄油黑松露炒杂菌的香气。
  最后刀叉和碗碟在餐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过来吃饭。”他冷声喊她,“钟意。”
  钟意撇开抱枕,转身往自己卧室走去。
  拧开房间的门,又突然意识到这个地方――
  布置得温馨柔美的房间,落地窗的轻纱微拂,淡淡飘来的清甜香水味,白色丝滑的床幔,床头花瓶含苞待放的玫瑰花。
  钟意怔忪了很久。
  和往日并无不同的布置,他依然把它恢复了原样。
  那些还没摘吊牌的新衣服。
  已经剪去了吊牌,散发着她喜欢的洗衣液的香气挂在了衣帽间。
  没有带走的贵重首饰。
  那些璀璨奢华的珠宝,随意地摆在了她的梳妆台。
  甚至还有几瓶她用过的新香水。
  其中还有他最讨厌的那种脂粉味香水,细长水滴状的精致瓶身,醒目地摆着。
  床铺有人过夜的痕迹。
  柔软的枕头微微下陷,床头还随手搁着只打火机。
  两个人都有各自的卧室。
  后来他在她房间过夜的时间更多,也更习惯使用她的东西,比如共用洗浴用品,固定的枕头和睡觉位置。
  钟意垂下密绒绒的睫。
  悄然退出了这间屋子。
  她另外找了个角落坐着。
  抬首望见楼下的绿树长高了不少,枝桠向四方散开,一支新芽已经挨到窗下。
  周聿白没有当人老妈子的习惯,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餐厅嚼着牛排。
  她不吃,就让她饿着。
  只是几口咽下,他搁下刀叉,踢开椅子。
  面色微冷地进了书房。
  后来坐得太久,钟意窝在洗衣房的椅子里睡着了。
  周聿白过去找她。
  她踢掉了鞋子,蹬着两只白嫩柔美的脚踩着椅子边缘,枕着自己的手臂酣然。
  窗外清亮的月光照在她脸上,像披着层婉约皎洁的轻纱,使得她的面容格外柔和清丽,长长的睫毛覆在眼下,睫尖跳跃着脆弱又坚韧的亮光。
  周聿白凝视着她。
  那一刻心里极其平静。
  他走过去,弯腰伸臂,把她打横抱起来回卧室。
  钟意在被搂进他怀里的那一刻就已经转醒。
  带着淡淡烟草味的气息和坚硬的怀抱,有着似曾相似的力道和习惯。
  她瞬间清醒,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
  “别动,摔下去我不管。”他气息清浅绵长,语气仍是温凉的,“要睡回床上睡。”
  “放我下来。”
  “你放心。”他下颌流畅,“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周聿白把她送回了卧室床上。
  怀中柔软的身体和香气,再接触到这张熟悉的床,这张床仍然残留着两人欢愉的气息和残影。
  他的身体瞬间苏醒,肌肉紧绷,呼吸微微泄露克制的欲望。
  男人和女人身体的短暂接触,气味、力道和摩擦的张力。
  钟意的直觉很准――他在极力忍耐身体的反应。
  她僵着身体,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摆。
  笃定他肯定会做点什么,预想自己的退路。
  可周聿白只是把她送回了床上,旋即绅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脚步沉沉地转身朝外走去。
  蓝郁挑了一张伽罗镜剧组的照片。
  照片中的走廊下有张小桌子,桌上摞着厚厚的剧本,有人背对着镜头,趴在剧本上打盹,唯有一头如瀑长发流泻而下,发梢被风拂动。
  【第一次见面,一起研读很长很长的剧本,最近一次见面,我问能不能再有一部更长的剧本,譬如生活,和家人的陪伴。】
  只是这条微博根本就发不出去。
  堂堂顶流男星的个人微博和工作室账号的发言都被夹,连丁点水花都没有。
  尝试了好几遍的后果,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仅仅针对这条微博。
  蓝郁这几年好不容易要谈个正儿八经的恋爱。经纪公司本来也想借着这一波热搜慢慢给他转型。
  谁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经纪人找公关公司问,收到的答复是有人故意让它过不去。
  更多金钱,更深厚的背景,地位更高的人物。
  与此同时。
  全网涉及钟意和蓝郁的那些爆料照片都在逐步消匿,连超话CP的帖子都在肉眼可见地被和谐。
  不知道触到了谁的逆鳞,公司找关系打听了一圈――
  对面那位人物姓周,在北城势力雄厚,轻易得罪不起。
  周聿白。
  没有告知,没有提醒,只是冷淡地抹去了这些存在的痕迹。
  蓝郁蹙眉,旋即抓着手机走出办公室给钟意打电话。
  只是钟意的电话已经关机。
  蓝郁转而联系钟心。
  钟心很晚才接电话,说是昨天钟意出门去朋友那儿取点东西,晚上没有回家,心事重重又神思游离地问蓝郁是不是有事。
  电话挂断。
  枝枝坐在地毯上叠积木,钟心怔怔握着电话坐在沙发,一会儿想着钟意,一会儿想着家中父母,又恍恍惚惚想起旧事。
  想起昨晚见到的那个黑衣男人,那张让人惊诧万分的侧脸。
第66章 极乐鸟
  钟意出门的当天, 钟心接到妹妹的电话说和朋友聊天太晚,索性在朋友那过夜。她柔声叮嘱妹妹玩得尽兴,自己和枝枝在家烤曲奇饼干和蜂蜜鸡翅, 还煮了糖水。
  本来一切如常。
  晚饭后枝枝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钟心牵着带她去小区附近的河道绿地散步。
  此时暮色四合, 晚风习习,青草蔓蔓, 杂花摇曳。
  万家灯火相聚亮起,黯淡的天光和微淡的灯光照亮这条慢跑小径,有种岁月安宁的美好。
  母女俩每天都会有一段独处的秘密时光。
  童言无忌地聊着各种事情,比如枝枝成长的疑问,身边的烦恼, 还有新爸爸。
  枝枝更小的时候会童言无忌地问出“为什么其他人都有爸爸但我没有”, “我爸爸去哪儿了”这种问题,更大些之后能听懂爷爷奶奶和身边大人的对话,就变成“妈妈你什么时候会有男朋友”和“是不是会有个叔叔变成我爸爸”这样的问题。
  钟心以前告诉过自己女儿, 她的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比天堂更远的地方。
  现在枝枝长大了,她也会告诉女儿要好好对待生活, 也好慎重做选择。
  “我好喜欢蓝郁叔叔那样的爸爸。”
  “不一定要当爸爸呀,蓝郁和姨姨在一起, 我们也经常能见到他,和他说话聊天。”
  “好吧, 那要找个比蓝郁叔叔更好的爸爸。”
  “好,妈妈答应你。”
  “妈妈, 你看, 我跑起来比兔子还要快。”枝枝雪白的裙角在草间飞过。
  “枝枝, 等等妈妈。”
  钟心笑吟吟跟着女儿,眺望天边升起一轮弯弯的初月。
  不远处的石桥有零星的车辆行人走过。
  桥畔逆光处站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身融入夜色的黑衣,戴着顶鸭舌帽,只见半张线条锐利的脸。
  像山巅一块黑色的孤岩,或者黑夜本身。
  他在朝这边看。
  钟心眼风略略扫过,心头便敏锐地浮起一丝怪异。
  只是自己也不明白这怪异从哪儿来。
  有一种直觉――这人只是风尘仆仆的路人,并非生活在这个平凡世界,身上带着股强烈的侵略感和不安全感。
  枝枝像蝴蝶一样朝着石桥方向跑去。
  那边有条钓鱼人踩出的蜿蜒小路,可以直接到桥上去玩。
  男人视线宛如实质般地盯着枝枝。
  一寸寸挪动,似乎要把这副画面刻进心底。
  “枝枝。”钟心兀然慌乱,快步追上去,“别瞎跑,快回来。”
  “妈妈,我想去桥上扔石子玩。”
  钟心拂开飘落面颊的长发,握住女儿的手腕,柔声:“不早了,该回家啦。”
  男人的目光紧紧地攫住母女俩。
  握着栏杆的双手极度用力,青色的血管筋络在麦色的皮肤上爆出,蜿蜒进衣内。
  肩膀伤口因用力而崩裂,血液汩汩流淌在衣内。湿润了黑色的外衣。
  钟心牵着枝枝往回走。
  “回家妈妈给你讲故事好不好,今天讲什么呢?”
  “我要听公主屠龙,她骑着一匹马,拿着宝剑和恶龙大战三百回合……”
  “好好好。”
  身后有视线紧紧追随,如透明的丝线一般将人缠绕。
  钟心不经意回头。
  那人像块暗礁一般,岿然不动面对她们站着。
  看不见他的眼神,只有帽檐下半张线条锐利面孔和紧抿的唇。
  她钝钝地回视着他。
  走到小径尽头的拐角处,在树杪间投去的最后一眼――
  他稍稍撇过脸,视线依然追随着她们。
  只是抬起了那张面孔。
  那张脸……
  轮廓凌厉的五官,锋利如刀的眉眼,高窄的鼻梁和微深的唇色。
  那一瞬钟心有如雷击。
  脑海里划过无数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张深埋在记忆里的面孔。
  这张面孔。
  把她的心炸得血肉模糊,酸痛不堪。
  她支撑不住自己,摇摇欲坠,身体软绵绵地往下滑,意识全然空白。
  枝枝喊了好多声妈妈。
  钟心面色苍白,神思混沌,过了好久好久才回神。
  桥上光线晦暗,那个黑沉沉的男人已然消失不见。
  有如幻觉。
  她又浑浑噩噩地转身,稀里糊涂地牵着枝枝回到了家。
  公主屠龙的故事也磕磕巴巴讲不出来。
  最后枝枝噘着嘴巴睡着。
  钟心凝视着女儿的睡颜,枯坐了整个夜晚。
  其实后来很少想起他来。
  死去的人也许不值得惦记,而她有太多的事情要面对,呱呱落地的孩子,父母的失望怒气,身边难堪的流言和毫无头绪的未来。
  她把自己深埋在黑暗里,过安静琐碎的生活。
  从来不抱幻想未来会如何如何。
  忘记了十七岁那年,善意地给人递了一碗糖水,而后递给他一张创可贴,再然后在巷子里帮他掩护追他的人。
  就这么认识阴差阳错地认识。
  在破旧的房子里照料他的伤,给他煲汤煮糖水,教他学习英文。
  在练习舌尖的发音撞来一个让人面红耳赤的吻。
  少女的柔软白裙和少年沾血的黑T恤搅合在一起。
  学校的优等生和赌场的混小子。
  太格格不入了。
  钟心这辈子最大的叛逆就是丁骞。
  瞒着家里偷偷谈恋爱,逃课去找他,为他担惊受怕,为他哭得泪水不止。
  年少的第一段恋爱。
  好的时候让人心驰神荡,坏的时候让人肝肠寸断,无法分开又摆脱不了。
  后来他不告而别。
  只是托人告诉她好好念书,他跟着人去了金三角闯荡。
  钟心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从高考一直到大学。
  只是没再谈恋爱。
  后来再偶遇丁骞,是去西南旅游,她和朋友雇导游去某个很远的景点。
  在一个偏远小镇遇见了他。
  丁骞那时候在追一个毒品走私的头目,和当地警方打了个配合,钟心误打误撞被找去当翻译,就这么和他重逢。
  好像陨石被引力吸住,她毫不犹豫地奔向了他。
  丁骞偶尔会来找她,悄无声息地出现,若无其事陪她几天,又悄悄地消失。
  钟心知道他职业危险,和军政匪警打交道,干些刀口舔血的活。
  她一直不喜欢他这样。
  但丁骞是暴雨之前的狂风,是没有脚的极乐鸟,只有死亡才能让他停下来。
  她一直提心吊胆。
  每每情到浓时,提及未来自然又是无解。
  两人都放不下、断不开。
  后来丁骞再消失出去卖命,也许很难活着回来。
  他跟她说就这么算了吧,他这辈子孤家寡人,不想连累她。
  钟心发觉自己意外怀孕的时候,同时也收到了丁骞的死讯。
  她看着检查单上那个手脚成型的胚胎,扔掉了手术通知书。
  钟心浑浑噩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暂时忘记了现实的纷扰。
  也没注意到钟意那边的状况。
  钟意的这个夜晚也注定是个失眠之夜。
  她独自睡在这张沾染了他气息的床上,很难不想起以前的时光。
  游魂似的打开房门――
  周聿白靠在窗边抽烟,白衣黑裤,神色平和。
  看见她出来,眼神一闪。
  垂眼掐灭手中烟头。
  他昨晚退出她房间后,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安然一夜。
  的确没有对她做出任何逾越的举动。
  钟意理解这是一种傲慢。
  上次在慈善晚宴的强吻,她扇了他一巴掌,跟他说的那些话,让他倨傲地克制了自己,摆出了某种傲慢绅士的品格,不屑于用强硬手段强迫她发生点什么。
  手机不在身边。
  钟意找出家里其他的电子设备搜索网上的新闻。
  蓝郁那边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经过一夜的处理,网上的那些爆料和偷拍几乎已经删的干干净净。
  娱乐圈有新的爆料出来。
  还是和蓝郁有关,只是这回的绯闻对象是……唐柠。
  现在的唐柠显然比钟意更有话题,热度也更高。
  她和蓝郁合拍过一部院线电影。
  起初是唐柠手滑,点赞了一条蓝郁粉丝发泄心情的微博:“拜托,以我家哥哥的咖位,要配的起码也得是小花级别吧,狗仔对家为了泼脏水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陈芝麻烂谷子都能掰出来。”
  随即网上又曝出唐柠和蓝郁聚餐和散场后共乘一车的视频。
  还有那部合作电影的周边花絮。
  这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把吃瓜群众看得一愣一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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