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上山时, 沈茉背着个装手机的小挎包, 谢绥则提了个大袋子,里面放着零食、水果、饮料、纸巾、防晒霜、防晒帽、墨镜,甚至还准备了三脚架、自拍杆。
“谢绥哥哥,你这装备未免也太齐全了?”
沈茉担心他辛苦:“我看攻略说, 山顶来回也就3小时, 我们带两瓶水就够了,不用带这么多东西。”
谢绥将后备箱关上, 单手掂了掂那个袋子:“不算太重。” 又一把揽过她的肩,带着往山门走去:“不是还要看日落?带些吃的, 有备无患。”
车已上锁,沈茉也不再多说, 心想着待会儿上山多吃点, 替他减轻负担好了。
十一月初, 秋意正浓,银杏金黄, 枫叶如火,映衬着京市古建筑的红墙绿瓦,五彩斑斓,宛若丝卷画轴,美不胜收。
景色美妙,唯一的缺点,人太多了。
爬了半个小时到晚枫亭,几乎每棵枫树下都有游客簇拥,各种凹造型拍照。
想在亭子里找个位置休息,基本不可能。
最后还是谢绥那个大袋子发挥作用,从里面拿出一块野餐布,找了棵不算太红的枫叶,整齐铺好,又拿了些水果和零食。 当他从里面掏出两个小巧折叠椅时,沈茉惊诧睁大了眼:“你这是……哆啦A梦的口袋吧?”
怎么能塞下这么多东西!
“反正也不重,就顺便揣上了。”谢绥将折叠椅打好,让她坐下。
走了半个小时的车路,沈茉也有些累了,也不和他客气。
她开了瓶柠檬水,瞥见枫叶灿烂处乌泱泱的人头以及拿着红橙黄绿青蓝紫各色丝巾凹造型的阿姨们,不禁感叹:“这也太多人了......”
谢绥拿着纸巾,替她擦额头的汗:“累了?”
“不累。只是觉得人一多,再好的风景都大打折扣。”
说到这,沈茉轻眨了眨眼:“你还记得我家那边的月亮山么?”
谢绥:“记得。”
那是他第一次背她,也是他与她第一次那样亲密的肢体接触。
小姑娘香香软软的身躯趴在背上的感觉,这辈子恐怕难忘。
“月亮山上也有一片枫叶林,深秋也开得如火般绚烂,而且没有人,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安逸得很。”
回忆起家乡风景,沈茉眼波流转,笑意盈动:“小时候我还会去山里捡各种各样的叶子,做成叶脉书签,可好看了。”
谢绥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沈茉说了好一会儿,转脸见他一言不发,只盯着自己看,不禁蹙眉:“谢绥哥哥?”
谢绥:“嗯?”
沈茉:“你怎么都不说话?”
还一直看她?难道她的妆花了?
“今天出门是为了赏景,我这正赏着。”
“赏景?”
沈茉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身旁那棵叶片稀疏半黄不红的枫树,这个也算景?
正纳闷着,身前传来一声淡淡轻嗤:“以前明栀叫你小书呆,还不觉得什么。现在看来,是挺呆的。”
沈茉一愣,唇边递来一颗剥好的水晶葡萄。
她撩起眼皮,就见谢绥定定望着她,那长着泪痣的眼尾往上稍扬,无端添了几分戏谑痞帅。
不知怎么的,沈茉脑子里就蹦出电视剧里,妖妃给昏君喂葡萄的画面。
嫣色唇瓣微张,她将那枚葡萄含住,丰润鲜美的汁水在唇齿间迸发。
她想,谢绥哥哥这个长相,如果扮成女装的话,的确也是有妖妃潜质的。
尤其这双桃花眼,看人多情,勾魂摄魄。
如果自己是皇帝,被他天天勾着,迟早也要变昏君。
“怎么,你也在赏景?”
谢绥英俊的脸庞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本是想逗小姑娘,没想到她嚼着葡萄,一脸认真地嗯了声:“好像有点明白秀色可餐这个词了,谢绥哥哥喂的葡萄好像的确更甜一点?”
谢绥:“……”
冷白耳尖飞快掠过一抹淡红。
他转过脸,拿湿纸巾擦着长指:“现在光线挺好,我给你拍照。”
沈茉本来想说这棵枫树叶子都没红,没什么好拍的。
余光瞥见那个自拍杆,她忽然想到,这么久以来,好像和他都没一张合照。
“等会儿我们拍几张合照吧?”
虽然还不能公开,但放在手机相册里,闲来没事翻翻看也好。
谢绥打开手机摄像:“好。”
他起身,挑着角度,给沈茉拍着。
沈茉不怎么会摆pose,来来去去,都是剪刀手。
谢绥:“你放轻松,我自己找角度抓拍。”
沈茉:“好吧。”
说放松就放松,她拿起葡萄,慢条斯理剥着。
谢绥在她身边,拍了几张:“看看。”
沈茉对直男拍照并不抱有期待,毕竟上回赵云朵和她男朋友去洛州玩,回来说起拍照的事,咬牙切齿吐槽了十几分钟。
没想到往相册一翻,除了开始剪刀手那几张,摆拍痕迹太明显了,后来抓拍的几张照片都很好看。
“没想到你这么会拍照。”沈茉惊诧。
“很惊讶?”
“是有点。”沈茉抬眼:“之前我室友和她男朋友出去玩,为了拍照的事还吵了好几次呢,我以为男生都不怎么会拍照。”
“男生不会拍照,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男摄影师?”
谢绥薄唇轻扯,语气很淡:“有心者不用教,无心者教不会。”
沈茉在心里把这话琢磨了两遍。
“你是说,我室友男朋友对我室友不用心?”
“我可没这样说。”
“那你差不多就是个意思。”沈茉乌眸睁着,直直看着他。
谢绥瞥了眼她剥好的葡萄,捉着她的小手送到自己嘴边:“别人用不用心,与你我无关。你只要记住,我对你用心就成。”
见他把自己剥好的葡萄吃了,还厚颜无耻说这话,沈茉好气又好笑,哼哼两声:“你这叫拉踩。”
谢绥:“这叫以人为镜,力争第一。”
“第一?”
“全天下第一的好男友。”
他一本正经,沈茉愣了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将另一颗葡萄剥好,她笑眸弯弯递到他唇边:“那就赏天下第一的男朋友一颗葡萄。”
看着小姑娘半弯着腰肢,雪白小脸仰着,眉眼间一片灵动活泼轻笑,谢绥眸色微动。
低下头,薄唇微张,不紧不慢含住那颗葡萄。
指尖好似有湿润热意,沈茉眼睫颤动,抬眸看去,男人眼底漆黑幽深,好似一个暗流涌动的旋涡,危险又神秘。
她心下一慌,连忙收回手。
“我们....我们自拍吧。”她干巴巴道。
谢绥咬着葡萄,深深看她一眼:“好。”
*
在晚枫亭吃喝拍照,临近下午4点,游客也少了。
沈茉趁着人不多,拍了几张枫叶风景,就收拾东西,和谢绥继续往山上爬。
这个时节来潭南山的游客大都是冲着枫叶来的,所以在半山腰看完枫叶,基本打道回府,只有小部分才继续往上爬,蹲守落日。
也不知是日头式微,还是海拔越高温度越低,亦或是她真的穿得太少。
等爬到山顶,稍作休息,沈茉觉得一阵冷飕飕,拂面的秋风好像都透着几分寒凉。
不过正如赵云朵预测的那样,她稍微一表露出冷的意思,谢绥就将他的外套给她披上,又抱着她,并肩坐在山顶等落日。
直到这一刻,一切还算得上完美——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绝美橘色落日没等到,却等来一场秋雨。
哆啦A绥的袋子里,防晒霜防晒帽都有,唯独少了一把伞。
半个小时后,那阵突如其来的秋雨总算淅淅沥沥停下。
淋得湿透的沈茉本来还有些郁闷,抬眼看到同样被淋得狼狈的谢绥,莫名又觉得好笑。
谢绥拿着幸存的干纸巾,低着头,擦着她妆容花掉的小脸:“被雨淋傻了?还乐。”
沈茉摇头,眼角弯起:“只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狼狈的样子......”
谢绥:“很好笑?”
“很稀奇。”
沈茉无辜眨了眨清亮眼眸:“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你一直都是完美无瑕、光彩熠熠的模样,好像从不会有狼狈不好的一面。”
谢绥哼笑:“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茉以为他误会,急忙要解释。
“行了,逗你的。”
谢绥将那些湿纸巾丢进垃圾桶,回身看向她:“我也有很坏的一面,只是没在你面前暴露而已。”
沈茉:“嗯?”
谢绥本不想再说,但看小姑娘一脸好奇的单纯模样,眸光微闪。
他忽的俯下身,嗓音低了几分:“比如,会想对你做些坏事。”
雨水的寒意还浸着肌肤,男人吐息的热意拂过耳尖,霎时激得沈茉一颤,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谢绥看她一副落水小猫的可怜模样,眉头轻折,也不再逗她:“先去山下找个地方洗澡换衣服,别感冒了。”
沈茉也觉得冷,乖乖由他牵着往山下去。
*
天色越来越暗,等沈茉和谢绥到达山下最近一家民宿时,淅淅沥沥又下起了雨。
“就剩一间房了?”
“是的,最近赏秋旺季,今天又是周六,我们这的房间早就订光了大半,十分钟前还剩两间双人房的,也被别人订走了。现在就剩一个单间……”
前台小姐姐小心翼翼瞥了眼谢绥,又看向他身旁小脸冻得有些发白的沈茉:“虽然是单间,但有热水、有浴巾、吹风机,还有热水壶可以泡茶,现在外面还下着雨,湿衣服穿在身上也难受,万一冻生病了那多不好。”
这轻声细语的,正好说进心坎里。
谢绥倒无所谓穿着湿衣服回市区,就是怕沈茉身娇体柔,感冒发烧。
可是一间房。
还是单间。
“谢绥哥哥,就订这间吧。”沈茉透着寒颤的嗓音响起。
她真的好冷,湿衣服黏糊糊贴在身上,皮肤好像都被泡得皱巴巴,她现在只想赶紧洗个澡,喝杯热水。
谢绥看她一眼,又瞥过门外已然全黑的天色。
“就开这间。”
两分钟后,俩人拿了房卡坐电梯去三楼,到了走廊最尽头的那个单间。
景区附近的民宿,也不指望有多好的环境,好在是新装修,还算干净整洁。
房门“滴滴”两声打开,房卡一插,房间灯光瞬间亮起来。
只见约莫十五平方的单间里,入目就是一张大床,左右床头柜摆着遥控器等物。
“你先去…洗澡?”
门边,谢绥尽量将目光从女孩儿湿漉漉的身躯挪开,调着墙边中央空调的遥控屏。
沈茉这会儿冷得不行,倒没什么觉得有不自在:“不然你先吧,我还要洗头发,会比较久。”
“没事,你先。”
谢绥开了28度的风暖:“我不怎么冷。”
沈茉抿了抿唇:“那我尽量快点洗。”
说完,也不再耽误时间,把挎包放在电视柜上,转身就钻进浴室。
太冷了,真的太冷了。
尤其上身穿的是毛衣,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压在身上,又湿又沉,别提多难受。
浴室门从里一反锁,沈茉迫不及待脱下那“刑罚”似的毛衣,低头再看两条光着的腿,也已经冻得通红。
看来老了以后,风湿疼的概率要增高不少。
当淋浴的热水浸没头发、脸庞、肩背时,沈茉只觉浑身寒意都被驱散,舒服地松了口气。
还是洗热水澡舒服……
一面磨砂玻璃墙之隔,听到浴室里传来的哗哗水声,谢绥脱上衣的动作一顿。
意识到脑子里在想什么画面,他闭了闭眼,将湿透的长袖卫衣脱下,随手放在一旁的电视柜。
可那哗啦啦的水声,在这寂静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挥之不去般。
谢绥走到床头,想拿遥控器,试图用电视机的声音掩盖几分尴尬。
视线落在床头柜的置物盒,里面还摆着个橙色小方盒,透明塑封纸后大字写着“超薄、劲爽、润滑”,眼皮不禁一跳。
这什么民宿,这种东西堂而皇之摆在面上。
难道开房的都是情侣?
万一是带着小朋友的家长,也不怕教坏小孩。
冷白俊脸微绷,谢绥将那橙色小方盒丢进抽屉。
*
沈茉是在裹上浴巾,发现没有任何衣物可换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有多尴尬。
她竟然和谢绥哥哥开房了。
大床单间。
连换洗的衣物都没有,唯一能遮蔽身躯的,只有一条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