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那小子的脑子还没坏掉，能记事儿也能开口说话，他要是把这儿的事说给外面的人听了，丞相非得把咱俩活剐了！”
卫潇潇听着两个人的交谈，听到“丞相”两个字时，她禁不住一惊，朝黎越的方向望去。
然而黎越已经躬起身子，从洞穴中跳了下去。
卫潇潇一声惊叫卡在喉咙里，差点没给她呛死。
黎越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那两个巡逻的人背后，他的风息术已经练得初具成效，脚踩在地上，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那两个人提着灯往前走，黎越埋伏在他们身后的阴影中，跟了上去。
那两个人一路前行，来到了一个摞满木桶的地方，用推车取了两个沉甸甸的大桶，又一路往前走去。
黎越快速地打开一个放在最上面的木桶，嗅了嗅——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要是寻常人，闻到这么强烈的血味估计就吓呆了，脑子里开始反复出现各种变态杀人狂的小说，自己能把自己吓死。
但黎越无所谓，他天生对情绪的感知力就迟钝。
更别提他本来就是那些变态杀人狂的小说的作者，早就习惯了。
因此他镇定地抬头朝里望去，仔细辨认了一下。
不自己吓自己是对的——木桶里满满当当存放的是牛肉。
大块大块的生牛肉，还有完整的牛腿，切割得都非常粗糙。
黎越刚要继续往前，就感觉自己身后猛地一重。
一只冰凉的手从后面伸出，攥住了他的手腕。
第十九章 我为什么没见过你
黎越猛地回过头去，右手下意识地去拔腰间的玄铁剑。
然而他的右手也被按住了，下一秒，那人的脸凑到近前，黎越终于看清了。
拉住他的人是卫潇潇。
黎越很不满地皱眉，用口型道：“你干什么？”
卫潇潇比黎越更不满，柳叶眉快拧成了个倒八字：“你又在干什么？”
连商量也不商量，一声不吭地跳下来玩跟踪。
“危险。”黎越唇语道，“你们在那等。”
卫潇潇用唇语拒绝：“不。”
这个地下迷宫不知道有多大，她和黎越一旦走散，再相遇的概率极低。
更别提万一黎越在跟踪的过程中遇到了危险，她如果一直在上面等，连消息都不会知道。
因此叮嘱了小男孩在上面乖乖等自己回来后，卫潇潇就也跳了下来，一路尾随到这里。
黎越没办法，挥了挥手，示意卫潇潇跟上。
然而他刚走出一步，就猛地退了回来。
——外面又有一盏油灯的光出现在了他们刚刚来的方向。
巡逻的人不止一波！现在第二波人眼看着就要进来了，他们会被直接堵在里面！
黎越和卫潇潇对视一眼，一起在这个黑暗的仓房中摸索起来。
木桶的后面的确有视线的死角，但是……
顶多只能藏一个人。
黎越示意卫潇潇藏进去，他自己去拔腰间的佩剑。
卫潇潇赶紧摇了摇头，她指指木桶后，示意黎越藏进去。
黎越伸手，直接来拽卫潇潇。
危急时刻就不要彼此谦让了！卫潇潇为了结束这种孔融让梨，直接朝门口奔去。
这一波巡逻的人也是两个，一胖一瘦，那瘦子正朝门内走来，差点直接和卫潇潇撞上。
“什么人？！”
卫潇潇已经解散了头发，抓了两把土抹在脸上，她已经做好了全套的演技准备，那两人一进来，她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此处应该有凄风苦雨的BGM，卫潇潇跪在地上，眼睛里开始蓄水，等她抬眼望向二人时，已经泪盈于睫，配着她临时抹了两把灰土的脸……
好一朵楚楚可怜的凄苦小白花。
“二位大哥，我可算得了救命恩人了！”
卫潇潇一边泪如雨下，一边悄眼朝旁边望去。
挺好，黎越已经躲进了木桶堆后面的缝隙里。
卫潇潇放下心来，演技立刻更加浑然天成了，她一边流泪，一边自诉身世。
她说自己是丞相府内的一个小丫鬟，因为不堪管家儿子的骚扰，一时屈辱，就来西园投了枯井，想以死来保全清白。
结果掉进来后不但没死成，还不慎触碰了什么机关，发现了这井内别有洞天。
于是她就这么误打误撞地进来了，一路摸索到这里。
那瘦子一言不发地听完了卫潇潇的哭诉，两只秃鹫似的眼睛凶厉地盯着卫潇潇：“你进来后，有没有听到什么，或者看到什么？”
卫潇潇的眼中露出恰到好处的迷茫：“这里面黑漆漆的，奴家什么也看不见，吓都要吓坏了。”
她娇弱地打了个哆嗦，用肢体来诠释“人家真的好怕怕”。
那瘦子阴沉着脸，抽出刀来。
卫潇潇心里寒了一下。
她选择自己出来，就是知道当前的情况硬碰硬不占优势，而软着周旋的话，自己要远比黎越有优势。
但瘦子如果完全不吃这一套的话，就麻烦了。
若是他执意要灭口自己，那就只能硬碰硬地打架了。
卫潇潇装作要拭去眼泪，事实上手却悄悄地摸向怀里防身用的匕首——
“大哥，别啊。”
胖子按住了瘦子的刀。
“你前些日子不是答应花二两银子给我买个媳妇吗？”胖子打量着卫潇潇，脸上的神色就像见了肥肉的饿狼，眼睛里都能透出绿光来，“要不这钱你就别花了，我看她就挺不错的，二两银子去人牙子那里，可买不到这么有姿色的娘们儿。”
“你没听吗，她得罪了上面管事的人，肯定也出不去了，不如把她留在这儿，跟我做个伴儿。”胖子提议道。
瘦子脸上阴晴不定，掂着刀，用瘆人的目光瞧着卫潇潇。
“奴家情愿跟着二位爷留在这里。”卫潇潇赶紧表忠心，同时旁敲侧击道，“只是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何地？二位爷又究竟是做什么差事的？”
“不该问的别问。”瘦子把刀收回鞘里，他把油灯凑到卫潇潇的面前，阴狠的眼睛上下打量，嘴角随即露出一丝笑意，“长得么，确实挺是那么回事儿。”
胖子站在旁边，有点不乐意了：“大哥，这是我先看上的人。”
“怎么着，你先看上了，就不能先孝敬大哥？”
瘦子朝胖子望去，他显然比胖子地位高，胖子被他秃鹫似的眼睛盯着，生生打了个哆嗦，只好点头：
“好，好，那大哥先。”
胖子退了出去，瘦子将油灯放在一边，步步朝卫潇潇靠近。
卫潇潇含羞带怯地向后躲着，一步一步往后退，渐渐地退到了墙根。
瘦子跟了过来，卫潇潇害羞地垂下眼，手却欲拒还迎地伸了出去，解开了瘦子的外袍。
——也顺势卸掉了他的刀。
卫潇潇将瘦子的外袍和刀扔到一边，瘦子此刻色欲熏心，立刻摸索过来，要解卫潇潇的衣服。
黑暗更加剧了他对女人身体的想象，瘦子上下其手，慌不择路地去摸卫潇潇胸口的带子。
他摸到了。
只是和他想得……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很平坦。
还很结实。
是很自律的人才能锻炼出来的紧实胸肌。
瘦子总算理智了一点，他的视线恢复了清明，朝前望去。
他看到了一张极其漂亮的脸。
不过是一张属于男人的脸。
黎越冰冷地站在瘦子的面前，卫潇潇早在方才就已经被他拉到了身后。
瘦子和那双冷得惊人的眼睛对视，立刻发觉自己中了埋伏，他赶忙伸手去拔腰间的刀，一摸摸了个空，这才意识到刚刚卫潇潇把他的刀解掉了。
瘦子朝一边扑过去，他要拿回自己的刀，然而已经晚了，黎越在和他对视的瞬间已经扬起了手，沉重的玄铁剑狠狠砸在了瘦子的后颈上。
带着剑鞘的玄铁剑这一击力道惊人，瘦子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地上。
卫潇潇已经躲在了旁边，她看见瘦子倒下，和黎越交换了个眼神，立刻奔向门口。
黎越则闪身躲回了暗处。
“不好了，不好了。”卫潇潇轻声而焦急地呼唤等在门口的胖子，“你大哥他突然晕倒了。”
胖子本来正在外面一个人生闷气，闻言和卫潇潇一起走进来，果然看到瘦子躺在地上。
胖子蹲下来，查看瘦子的情况，他的肚子很臃肿，蹲下时显得有些吃力。
而黎越已经从木桶后悄然走出，来到了他的身后。
玄铁剑扬起又落下，几秒后，胖子和瘦子一起躺到了地上。
室内再次完全寂静了下来，卫潇潇和黎越对视一眼，随即又一起看向地下躺着的两人。
这两个人需要被藏起来，以免之后别的巡逻者发现了他俩，引来更大的麻烦。
但木桶堆后面的空间不够放下两个人，于是黎越先将胖子推了过去，又从木桶堆中找到了一个空的，把瘦子装了进去。
二人作为巡逻者的外衣已经被卫潇潇提前剥了下来，和黎越一人一套地换上了，除了胖子的衣服对黎越而讲有些太宽松外，其他都很合适。
这里巡逻的人，穿的都是这种灰色粗布短袍，这样等下他们拿着油灯出去，地下如此昏暗，只要不是凑得极近，那些巡逻的人会自然而然地把他们当成自己人。
“接下来该怎么做？”卫潇潇用气声询问。
黎越指了指那些装牛肉的木桶，同样用气声回答卫潇潇。
“这两个人是来这里运送牛肉的，我们现在替代了他们的身份，刚好可以以运牛肉的名义在地下转一圈，看有没有逃出去的通道。”
黎越学着最早那波巡逻者的样子们，拿了两桶牛肉放在推车上，卫潇潇跟着他一道出去。
顺着长廊，二人一路前行。
走出大概几十步后，卫潇潇突然停了下来。
她听到了前面粗重的呼吸声，大力拍打栏杆的声音，让她想起小时候去动物园时，离狮虎山很远就能听到狮子的低吼。
那粗重的声音和巨大的响动她和黎越都见识过——在那个他们在上面遇到的、被小男孩称为“毛毛”的怪物身上。
而此刻，前方的不远处，这种声音是如此密集。
那里到底关着多少个这样的怪物？
几十个，还是几百个？
卫潇潇的身体发起抖来，那是一种无法控制的生理性恐惧，她想起了几乎被劈成两半的苏怜儿，想起了“毛毛”逼近自己时那股混合着铁锈味的血腥气。
她呆站在原地时，有两个巡逻者推着空了的木桶，从前方的铁门中走了出来。
“怎么这么慢？里面都饿急了，快去吧。”
这是黎越之前尾随过的两个人，昏暗的光线下，他们的确没有认出黎越和卫潇潇，只是如常地提醒道。
黎越应了一声，示意卫潇潇跟自己往前走，然而卫潇潇听着那一声比一胜密集的呼吸和低吼，她想迈腿，腿却完全不听她的使唤。
她不自然的样子引起了对面巡逻者的注意。
“他怎么了？”一个巡逻者指指卫潇潇，怀疑地眯起了眼睛。
他朝卫潇潇走了过来，试图看清她的模样。
“我为什么没有见过你？”
卫潇潇的心脏像是被瞬间攥紧，冷汗从她的鬓角流了下来。
第二十章 他们是谁
关键时刻，卫潇潇感到一只有力的手在自己背后撑了一把。
黎越掌心的温度渗透进衣服，卫潇潇感觉自己浑身的冰冷稍微消除了些许。
她微微低下头，粗声粗气道：“小的刚来两天。”
“怪不得，习惯了就好。”对方重重地拍拍卫潇潇的肩膀，“一看也是个苦出身，这身板儿也太单薄了。”
“到这儿干就得老老实实的，别想着出去，拿了钱不办事的结果就是死，知道吗？”
对方在脖子上比了个刀的手势，卫潇潇连忙点头。
她大概明白了，这些巡逻者们是收了丰厚的工钱来干这份差事的，条件就是不允许再回地面，如果后悔了要往外跑，就会被灭口。
怪不得对方对自己是新面孔没怎么起疑心，这里大概频繁地有人因为出逃或者得病而死去，也频繁地往里进新人，就像一个人员流动率很大的地下工厂，巡逻者们彼此之间也没有那么熟。
“里面这些巨灵刚接触的时候是会觉得挺可怕，但习惯了就好了，就记住一点——别让他们觉得你要攻击他们，他们就不会杀你。”
卫潇潇忙不迭地继续点头。
“快点儿吧，把这群喂饱了记得去乙门，那也有一群嗷嗷待哺的。”
两个巡逻者提醒了一句后，便推着空木桶走了。
卫潇潇站在原地，她深呼吸了几口，做好了心理准备：“我们进去吧。”
她抬腿要往前走，却发现黎越没有动，仍然站在原地。
他正蹙着眉心，辨认着前方铁门上的标识。
“这个门标的是甲。”他用极低的声音道。
顺着他的目光，卫潇潇朝前望去，果然看到铁门上有一块青铜打造的牌子，上面粗糙地刻着一个“甲”字。
“他刚刚说乙门……”卫潇潇反应了过来。
“嗯。”黎越面沉如水地点点头，“也就是说，饲养这些怪物的地方，不止一处。”
卫潇潇只觉得心里又凉了几分。
黎越推起木桶：“走吧，看看再说。”
他推着木桶走进铁门，卫潇潇跟了进去。
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像炼狱的场景。
巨大的铁笼一字排开，笼顶直接挨着天花板，每一根栏杆都比成年男人的手臂还要粗。
每个铁笼中，都关着一个像“毛毛”那样的怪物，他们大张着嘴巴，发出粗重的喘息声，涎水从嘴里流出来，滴滴答答地淌到地面上。
“你听到刚才那两个人管他们叫什么了吗？”卫潇潇低声道，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黎越点了点头：“巨灵。”
巨灵是古代神话中有名的巨人，力大无穷，可举动高山，劈开大石。
这些丑陋凶悍的怪物被以神将的名字命名，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黎越打开了木桶，也许是闻到了肉的血腥味，所有的巨灵兴奋了起来，一起发出巨大的呼嚎声，震得卫潇潇耳膜生疼。
黎越将牛肉抛向铁笼，巨灵们立刻接住，他们可以用嘴直接撕开牛腿上的腱子肉，咬力极其惊人。
“看到他们的牙了吗？”黎越皱了皱眉，“很奇怪，虽然无法确认他们是什么野兽驯化而来的，但既然是食肉动物，为什么牙齿和我们一样是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