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柠怔愣着回神,手指有些颤抖地将手机拿起,点开一条链接。
“是当年谢氏集团走私案现场的照片,拍到了沈雄。”她屏息,一直将照片滑到底下,视线定格在最后几张照片上,“这里有手写证词,指证沈雄贪污公款赃款。”
三罪并罚,他沈雄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谢朝此刻已经下载并注册了个新的企鹅账号并且添加了沈流苏为好友,让岑柠将相关佐证发送过来后立即道:“京都派过来的人会更有权威,到时候再联合苏城警局一起将人捉拿归案,事情交给我吧,我有这方面的人脉。”
季司衍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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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朝的办事效率很快,京都那边派来的人将于今晚抵达苏城,这段时间里,季司衍给沈流苏留了独处的空间。
岑柠显然也是哭过的,从一楼客卧里出来的时候撞见正在季司衍在客厅抽烟,她没说话,直接略过上楼去敲开沈流苏的房门。
沈流苏与她只是重组家庭的姐妹关系,席玉当年嫁给岑望并没带着沈流苏一起,所以俩人算不上太熟,直到席玉去世,沈流苏从梧桐镇来到宁城守丧。
再后来,岑望殉情,她们成了这世间彼此依靠的亲人,刚开始相看两厌,到现在的情同姐妹。
本来也就是姐妹。
沈流苏没反锁门,知道门外是岑柠之后启唇出声,“进来吧。”
哭过,所以带着鼻音。
岑柠走进来,俩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她深吸了一口气,嗓子发哑,“你说,你妈妈要是知道咱们那么厉害,会不会开心坏了?”
“顶多死得瞑目。”沈流苏凉凉开口,注意到她发红的眼圈,问,“你好端端哭什么?”
“替我爸爸不值啊,他那么喜欢你妈妈,可是你妈妈却还是来找了沈雄,甚至因此丧命,我爸呢,丢下我为了她殉情。”岑柠苦笑一声,正准备要在这张床上坐下,随即想到什么,赶紧抬臀远离。
沈流苏眉心一跳,“我床上有钉子?”
岑柠啧了声,“有你跟季司衍共同耕耘的汗水。”
沈流苏:“……”
“沈雄若是被捉拿归案的话,你跟季司衍的婚事还当真么?”跟她相处五年,岑柠早已经拿她当姐姐,自然也关心她的未来。
“我跟他当真过?”沈流苏沉吟,抬手摁了摁太阳穴的位置,暂时没有心思去思考其他的问题。
岑柠瞥她一眼,“苏城待得不开心的话,咱们一起在京都过吧,我不想回宁城。”
沈流苏呵笑一声揭穿她,“想跟谢朝谈恋爱你就直说,没必要拉我当借口。”
“想跟谢朝谈恋爱是真的,想跟你一起生活也是真的。”岑柠走过来不顾她的拒绝抱住她,“姐,我只有你了。”
沈流苏鼻尖一酸,“谁不是呢。”
这世上,她也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了。
次日,沈雄被停职调查的消息传回了闻香居,因证据确凿而被拘押警局,沈家也因此被查封。
这桩事情轰动这座苏城,媒体早早蹲守在沈家门外,拍到沈雄贪污受贿的大量现金被取出来的过程。
因为彻查沈雄的原因,梁氏收到牵连股票大跌,一夜之间陷入破产的境地。
曾经叱咤苏城的沈家,一夜之间占据苏城全部热搜。
沈雄辩无可辩,没有律师敢为其辩护,走私案与贪污案证据确凿,沈雄只有认罪。
隔天,沈流苏与岑柠作为案件相关人员到警局听审,亲口听到沈雄认罪的那一瞬间,沈流苏心里那一股正气熊熊燃烧。
沈雄想必猜到这件事情被揭发与沈流苏有关,审讯结束时提出要见她一面,警方出来征求她的意见时,她起身起得有些猛,差点没晕过去。
岑柠嘴角往上抽了抽,“你别跟我说你怕了啊。”
沈流苏叫她淡定,“你可以当我高兴坏了。”
第24章 做个好人吧
坐在审讯室的位置上跟沈雄谈话是怎样的一种体验呢,沈流苏只能说不要太爽。
“我真是小看你了。”沈雄撩起眼皮,重心往后靠。
沈流苏眨眨眼,语气格外淡定,“多亏了四爷。”
沈雄对此无话可说,现如今被羁押伏法,他便只想弄清楚她是如何得到的证据。
沈流苏直视他的面容,盯着他满头白发和与自己三分相似的面容,在他开口询问之前先抢话道:“我妈当年为什么去找你?”
“你不是都知道了?”
“我想听你说。”沈流苏不信席玉那个脑子会这么蠢,蠢到不远千里去来到苏城只为了让他伏法。
“她来告诉我,我有个女儿。”沈雄抬头看着沈流苏,笑出一声,“我当时没信,直到你前段时间来沈家认祖归宗。我给你沈家大小姐的名分,你却勾搭金主来查我,看来席玉当年还是给你留下了证据。”
“是啊,多亏了你从风雨楼买回来的花鸟图,不然你的罪行也没这么快昭告天下。”沈流苏手掌撑在桌上站起,怒视他,“沈雄,我妈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这么对她!”
“怪就怪在她多管闲事!”沈雄毫无悔意,“放他妈的狗屁爱我,席玉那个女人拿着那幅破画来敲诈勒索,不然也不会正好被她撞见当年那场天衣无缝的行动,谢家那么大一个集团因为她一个人全部被端了,这个疯女人也配提爱!”
沈流苏呼吸一窒,下意识想到的是岑柠。
缓过神,沈流苏站直了身子,冷笑一声,“确实疯了,她连敲你一笔钱都带了同等价物的东西与你交换,你说她傻不傻,当年没等把你给一起端了,所以身为她的女儿,我该继承她的衣钵亲手送你入狱。”
“不是想知道证据打哪来么?我没这么小气,可以告诉你。”
“花鸟图其实是我让季司衍通过老市长的手拿到的,而证据就在图上,费了我好一番心思。”
“录音和照片,以及沈家墙壁上的大量现金足够你吃一辈子牢饭,至于我妈的死因,京都那边派了专人来查,就算你现在不认这则罪状,日后也定有你不得不认的那一天。”
沈流苏拍桌离开了审讯室,听到沈雄的一声破骂。
出了警局,岑柠挽着沈流苏,忽然有些站不住,她目光呆滞,看向沈流苏,“苏苏,席玉阿姨去敲诈沈雄,是不是因为要给我治病?”
因为要给她治病,所以和那幅画去敲他一笔。
所以才会撞见沈雄走私,然后路见不平地把消息传递给警方,也因此在那天晚上被抛尸江河。
沈流苏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答,只是喊了声岑柠的名字。
“所以,她并不是因为对沈雄念念不忘,也不是不爱我爸爸,所以,她爱我和爸爸,是么?”岑柠心里那根弦没绷住,眼泪蓄满了眼眶。
“她这个人啊,又疯又傻,嘴还硬,我不敢肯定她对沈雄是否留情,但能肯定的是她爱你,爱你爸爸,也爱我。”沈流苏朝她转身,抬手擦了擦她溢出眼眶的泪水。
这幅画是古画,当年若是随便卖给一个人都能换来几百万,而席玉却选择去找沈雄,说到底她就是把自己当神,试图让沈雄回头是岸。
而后来,席玉也确实把画卖了,不然沈流苏的卡里不会多出七百万。
钱到账的那一天,也正是席玉出事的那一天。
两天后,沈雄背负的命案还未有进展,法庭暂时还未对他进行判决,京都那边加派人手协助苏城警方,翻出五年前的案件卷宗,走访当年的事故现场,不放过任何一个与之相关的人。
谢朝本就是学刑侦的,到现场走了一遭后蠢蠢欲动,不知不觉就加入到了调查组中。
历时一个星期,这桩案件逐渐牵扯出更多线索,没确定杀害席玉的凶手就是沈雄,却查出了沈雄在三年前派人对一名刚出狱不久的中年男子暗下杀手。
警方对此展开仔细调查,发现那名男子是当年那场走私案的一名船员,因为偶然看见了沈雄,出狱后在得知沈雄没被伏法而对此威胁勒索,最后才被沈雄派人去解决掉。
十二月中旬,沈雄的涉及的命案正式开庭,庭下,该来的人都来了,沈流苏没看沈家人一眼,心里只盼着一个答案。
一个沈雄是否会在今日认罪伏法的答案。
整个过程是安静且漫长的,当所有证据摆在沈雄的面前时,他双手握拳,低着头颅,双眼紧闭,认下了背负两条人命的罪名。
一个是席玉,一个是那名威胁勒索的男子。
苏城不完全属于南方,偶尔会下小雪。
沈雄的审判结果出来当天,苏城迎来一年之中的唯一的一次小雪。
三罪并罚,沈雄被判处死刑剥夺终身政治权利并没收全部财产。
结束了。
三个月的时间,因为季司衍和谢朝的帮忙而结束。
沈流苏脚步有些虚浮,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想哭又想笑,以至于被牵着的手全是黏腻的细汗。
法院外,梁惠带着沈蔷和沈茉远远站着,似乎是因为季司衍在,三个人没一个人敢上前,最终还是沈流苏走了过去。
“你满意了?看着我们沦为丧家之犬,你是不是很高兴?”沈茉本就是说话不过脑子的人,听到这个噩耗之后心神难安,半个月来过得浑浑噩噩,平日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现在只能低着头走路。
“你说呢?”沈流苏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三个人里最为淡定的沈蔷。
沈家被查封那天开始,沈蔷依旧在季风上班,一直到今日也未收到离职通知,再傻的人也知道,是沈流苏给她留了后路。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报个仇弄得我们家破人亡!”沈茉哭出声,所有的委屈都挂在脸上。
千金小姐的脾气没改,姿态却放得很低。
沈流苏知道他们的难处。
“难道我不应该么?”沈流苏直视她,“沈雄犯的事儿不小,单独拎一个罪名出来都能判他无期徒刑,你们花他的用他的心里难道就没有负罪感?没了沈雄你们又不会死,没钱不会自己挣?沈茉,收起你的脾气,对人作恶,跟沈雄没有区别。”
说话间,她视线停在沈蔷面前,“做个好人吧。”
沈蔷浑身一颤。
如今想起过往种种,她们怕的就是沈流苏旧账新账一起算。
“沈流苏,对不起。”沈蔷哆哆嗦嗦地道歉,双腿有些打颤,被顶着黑眼圈的梁惠把沈蔷拉到身后。
“流苏,有什么你冲我来吧,她们还是孩子。”梁惠面色憔悴,心知梁氏不会东山再起,如今一无所有,只有两个孩子陪着她荣辱与共。
沈蔷浑身一怔,沈流苏看在眼里,缓缓收回视线。
也许真的只有患难才得以见真情。
沈蔷跟沈茉打小不对付,虽相看两厌,但背地里从未做过什么伤害对方的事儿,而梁惠虽从未把沈蔷视为己出,但对她态度也不差。
说到底,整个沈家只有沈雄没有心。
“以前的事情我既往不咎,毕竟你的那杯酒是我将计就计喝下的,还有,季风的工作很好,你自己好好珍惜。”沈流苏劳力伤神,状态也没比她们好到哪里去,言尽于此,待看向沈茉还想说什么时,被季司衍过来牵了回去。
季司衍气场太强,沈茉跟沈蔷同时抓住梁惠的手臂,紧张得不行。
季司衍眼神从她们身上掠过一眼,最后抬臂扶着沈流苏肩膀,“肚子不饿?回家了。”
沈流苏瞳孔微缩,有些愣神。
家么?
她原来,还有家啊。
第25章 金丝雀也是你
苏城这场雪只下了一天,不日便停了,屋檐上雪水融化,缓慢滴落下来。沈流苏伸手去接,一股凉意从手心蔓延全身。
这段时间季司衍一边处理季风的事儿一边着手跟进案子劳力伤神,就算是铁打的也撑不住,加上他对苏城湿冷的气候不适应,今早起床嗓子发哑,伴着低沉的咳嗽。
医生上门给他开了药,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待看到他喉凸起处难以掩盖的吻痕后,轻咳了一声含蓄地叮嘱,“不知节制也是病因,病好之前不同房为好。”
沈流苏微愣,讷讷地往自己的杰作上看去。
这段时间心力交瘁,哪有心思去做别的事情,季司衍喉结上分明也不是吻痕。
那是咬痕。
虽然是她咬的不假,但也是季司衍耍流氓死活抱着不放开她的结果。
她气急了才抓狂上嘴巴咬。
几个人饶有意味地盯着他们俩人看,季司衍轻笑一声,边咳边回复了句,“知道了。”
待医生走后,谢朝啧了一声,“到底不是在京都,这要是到了四爷的地盘,天王老子来了也没人敢劝他节制。”
季司衍绷着一张脸,视线冷淡地从他脸上掠过,“你该回去了。”
沈流苏只觉得尴尬,偏偏对上岑柠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越发坐不住,“行了,少说点话。”
“好。”季司衍应声,当真没再说二字。
谢朝有烟瘾,但不重,这会儿手痒才从口袋里摸到烟盒,头一偏,视线落在岑柠身上,顿时止住了动作,转而拿过桌上的车钥匙圈套在食指转圈。
“你呢?”谢朝漫不经心地问出声,“小姨父给你半年时间处理这边的事情,你只用三个月就完成了任务,还不走打算留在这里陪你祖母养老?”
季司衍没回他,但明显正在思考。
谢朝没得到答案,见他把目光落在沈流苏身上那一刻便什么都懂了,他起身,冲岑柠招了招手,“小柠檬,过来。”
岑柠嘴角轻抽,但看出他有意要给这俩人制造独处的环境,便只好起身来到他身边,“做什么?”
“哥哥带你兜风去。”谢朝一把揽过她肩头,那双桃花眼轻轻眯起,难掩心情愉悦。
离开时,岑柠低头不语,任凭谢朝怎么撩拨就是笑不出来,心里还在想着去除的问题。
如果沈流苏不去京都,她自然也不会去的。
沈流苏目送他们,直到他们背影消失才淡淡地收回视线。
季司衍吃了药,脸上也并非毫无血色,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虚弱不堪,沈流苏想不通平日里体力嘎嘎好的人怎么生个病就变得像快要一命呜呼的小鸡崽儿。
“是我昨晚咬得太重了?”沈流苏凑过去,抬手轻抚那一抹有些过分严重的咬痕,不得不往这方面想,“季司衍,你有没有感觉血流不畅?”
季司衍点头。
沈流苏双眉一蹙,直接捏着他下巴往上抬了抬,另一只手直接整个包裹住他颈部上下滑动。
“对不起嘛,谁让你抱着我不松手,我当时一生气没想那么多就下口了。”
她手上动作轻柔,上下揉搓的动作逐渐加重,试图把他颈部的血管疏通似的。
季司衍眸色一深,喉结急促滑动两下,最后实在没忍住上手制止了她的动作,“你知道你在撸什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