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明虞突然开口道。
裴庭本来已经在寻找被子准备将就躺一晚上了,闻言愣住转头看向明虞。
明虞道:“侯爷今晚在我这儿过了,但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只有一次吧?”
裴庭整个人当即一顿。
明虞说得……有道理啊!
在“兰归”出现之前,他爹娘就提过好几次订婚事的事情,在“兰归”出现之后,二老直接就往他院子里塞小妾了!
那自己来了第一次,这种事确实很有可能再出现第二次啊!
明虞提起这个,是想做什么?
正当裴庭这么想着的时候,明虞清了清喉咙:“咳咳,如果以后您还有这种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继续帮忙打掩护。”
“不过这事儿对我来说好像没什么好处,”明虞摊了摊手,“毕竟咱们没真的睡过,这事要是被老侯爷和老夫人发现了,我也肯定没好果子吃,您说有道理吧?”
裴庭其实有点儿不习惯和一个女子讨论什么睡不睡的,但明虞这话说得确实有道理,而且他已经听懂了明虞的言外之意。
“所以,”裴庭问,“你想从我这里要什么好处?”
嘴上这么说着,但他的内心再次忍不住想:麻烦,实在是太麻烦了!
希望这个明虞不要提出来什么太难缠的要求!
明虞朝裴庭福身,是一个行礼的姿态:“听闻清明过后,便是京中权贵频繁宴会交往的时机,妾身出身商贾,幼时也不长在京城,所以有机会的话,想要见识一番。”有机会的话把她整成标准供应商就更好了。
她姿态放得很低,和前几次那种“张狂”相比,显得特别的诚恳。
裴庭则是表情地震。
接下来确实就是京中权贵频繁宴会的时节——这个规律甚至还是岑归澜和他讲的,所以,明虞又是怎么知道这回事儿的?
不对,重点是,如果明虞要去的话,那身份就得是用他的妾室吧?
虽然觉得女人这档子事特别麻烦,但一些基本要素裴庭还是懂的:这种权贵交往的宴会,能有机会出场的妾室极少,但凡有这样的,几乎都是正室不受宠/去世,或者那家男子还未娶正室的情况——不管怎么说,做出这种行为,这妾室和其夫君肯定是要挨上一顿骂的。
以及更重要的,裴庭可是知道,岑归澜扮成“兰归”,最大的目的就是这些宴会的出场机会啊!!
要是派个明虞去搅浑水……等等,给岑归澜搅浑水?
裴庭眼睛一亮,感觉自己突然找到了一个给好兄弟添堵的新方式。
当然,明面上他肯定不能这么表现出来。
裴庭背起手,装出一副为难样子:“你这个要求,实在有些大胆啊。”
明虞当然知道这个要求大胆,但反正情况也很难更坏了——她现在身上本来也没两个宠,大不了惹了镇武侯甚至是夫人的不喜,在侯府里被发配得再偏远一点罢了,至少她手里有钱,在大家都不怎么得宠的情况下,过点吃喝无虞的小日子还是没问题的。
能有机会往上搏一搏,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而裴庭此时的回答也在明虞的预料之中,甚至还要稍微好上一点儿——至少对方没有一口回绝,给她留下了进一步争取的空间啊!
明虞正要说话,却听见裴庭道:“但勇气可嘉,我决定答应你了。”
卖兄弟的事,怎么能算卖呢?
明虞:“?”
裴庭心中又突然涌上一股心虚:“咳咳,当然,你也得遵照诺言,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帮我打掩护才行——如果穿帮了的话我刚刚答应的事可就不作数了啊。”
明虞已经反应过来,当即信誓旦旦地回答道:“一定完成任务!”
“还有就是,你这么直接去也有些问题……”
*
第二日一早,裴庭神清气爽从后院中走出,前往皇宫中上早朝,知道的晓得他是因为成功坑了兄弟一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那种得意——反正老镇武侯夫妇是这么理解他的这种得意的。
马上就是清明,大家都忙着要去祭祖,是以这段时间朝中事务不少,类似于放假前的加班,裴庭一个休假回京的武官,这几天被日常抓壮丁且不说,连岑归澜这个逃早朝专业户也难得良心发现,连续上了好几□□。
他不知道昨晚镇武侯府的事,此时一身蟒衣朝服站在宣宁殿外,等待上朝的官员们稀稀拉拉站着,大多数都有意识的和岑归澜隔开一段距离。
敢站在他附近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年轻官员——要么是在国子监的时候就已经被揍习惯了,要么就是确实没领略过锦衣卫的威力。
裴庭找到岑归澜的时候,他正在和一名大理寺的年轻官员说话,见裴庭走过来,一副“我有事要跟你说”的样子,岑归澜才止住话头,稍微走到一边:“何事?”
莫非是那边有动静了?
只听裴庭道:“没什么事,就是通知你一声,清明过后的那几场宴会,明虞应该会和‘兰归’一起参加了。”
第21章
一直到早朝散后,岑归澜才逮到机会堵住裴庭:“你之前说明虞也参加宴会,是什么意思?”
裴庭:“字面上的意思啊。”
岑归澜:“?”
眼看岑归澜脸上出现难得的懵逼表情,裴庭心里那种坑到兄弟的快-感登时再上一个台阶:“这不是因为你要演那个什么‘兰归’吗,我爹娘怀疑我喜欢男人,昨晚非逼着我找一个妾室睡。我寻思来寻思去,好像就她跟你关系不错……咳咳咳,我是说,她和‘兰归’的关系不错。”
“然后我去找她打掩护,她提出来想去那些宴会作为交换,我就答应了。”
岑归澜脸上出现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所以你就答应了?”
裴庭回答得理直气壮:“啊那不然呢?”
他的脸上写满“难不成你还真要我去睡别的女人”的质疑,让岑归澜一时间竟不知从哪句骂起来比较合适。
岑归澜:“……裴庭,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虽然说扮成“兰归”这个身份,对岑归澜来说有那么一点玩闹的意思——譬如之前他在镇武侯后院的种种,但这并不代表,他对自己做的事没有谱。
装成小白花,和明虞“斗智斗勇”,这些都是生活闲暇时的一点调剂,稍微出点错也问题不大,但接下来去参加宴会,和京城里的这些老狐狸们打交道,就不是那么简单一回事了。
更何况这还关系到岑归澜从年前就开始的“布局”。
明虞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岑归澜显然也不可能把详细的案情告诉她,而以她的性格,还有这小妾的身份,放进宴会里,简直就是一滴水掉进了一锅滚油里——谁知道会炸成什么样?!
要是她做出些什么,影响了岑归澜的计划,那后果绝对不是明虞一个小小人物可以承担的。
霎时间岑归澜的神情便冷沉下来。
裴庭看岑归澜的表情不好,心里也知道自己这次是在岑归澜的雷区边缘蹦跶了。所以他又连忙往回垫了一下:“我当然知道我在干什么了!”
岑归澜:“?”
裴庭掰着指头,苦口婆心地论证:“我知道你这次设局钓鱼是认真的,做兄弟的当然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失败。但是,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确实是我有求于明虞,答应了人家的事,不办也不行吧?”
“再说了,我会到求她帮忙这个地步,我觉得你也有一定的责任,”他道,“所以,我觉得这个事情可以折下中,让她去那些宴会可以,但不能是以小妾的身份。”
岑归澜:“??”
不是小妾的身份,还能是什么身份?
岑归澜心中涌起不妙预感。
而后他便听见裴庭道:“反正她说自己的目的就是想见识一下贵族圈子的宴会,那是什么身份也不重要,所以我和明虞说,要去的话可以,但她得扮成丫鬟。”
世家大族之间的宴会,只有府里正经的主子能参加,镇武侯府小妾虽多,但正儿八经能称得上主子的就四个——这还是把“兰归”都算上的情况下。
丫鬟跟的肯定是女眷,那么排除掉本身不爱交际,也不清楚这里面弯弯绕绕的老夫人林珍,那么,明虞会跟着谁呢?
岑归澜:“……”
*
岑归澜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虽然裴庭嘴上说着折中,让明虞扮成丫鬟跟来宴会,但岑归澜却觉得自己不能掉以轻心。
这段时间和明虞接触下来,他已经深刻地感受到对方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而且还没什么良心。嘴上说着姐姐姐姐,看着是和“兰归”最好,但转头就能做出坑人的事。
虽然她的身份低,用的也不过都是些小手腕,但千里之堤都会溃于蚁穴,岑归澜可不想拿自己做事的成败去赌。
所以,在明虞正式要去之前,先让她主动打消这个念头比较好。
揍完裴庭不久,他就换好“兰归”的装扮,出现在了镇武侯府之中——这两天他已经找裴庭给“兰归”配了两个丫鬟,都是嘴巴严实的,虽然不清楚自家“夫人”的真实身份,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是很门清。
岑归澜不在的时候,这两个丫鬟就负责守门,维持“兰归”那个院子的正常运转,避免再被明虞之类的人闯进来然后穿帮。而现在岑归澜回来,却并没有听说明虞有过来的情况。
听完那两名丫鬟的汇报,岑归澜面纱下的唇角微微扯起:果然,明虞此人就是典型的两面三刀,翻脸不认人的水平比谁都强。
他站起身来。
那两名丫鬟刚汇报完,还没拿捏稳这位“夫人”的意思,就见“兰归”径直往外面走去,愣了一愣,连忙跟上去。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明虞没主动上门“姐姐姐姐”,岑归澜便准备自己先去会会明虞,探探情况——如果能用“兰归”的身份把她给拿捏住是最好,如果不能……
思及此,岑归澜的瞳孔幽深了一瞬。
他在心中预设了自己主动上门,明虞可能会有的种种反应,并在内心打好了相应的腹稿。
只是当岑归澜带着人走到明虞的院外,还未来得及找人去通报一声,便先听见一道激动人心的女声响起:“我胡了!!”
“快快快!给钱给钱!”
第22章
昨晚裴庭在明虞的院子里过夜,这个消息一出来,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镇武侯后院。
小翠本来有些担心,毕竟之前是自家小姐率先在后院里组局打麻将,号召镇武侯后院和谐繁荣共同发展,结果率先背叛革命,让镇武侯留宿了的也是自家小姐——她这样真的不会被打吗?
就算不会被打,怕也是会陷入众矢之的吧?
小翠满含担忧,脑子里已经在想自己该如何在后院的围攻中维护自家小姐,然而午饭一过,到了平时大家凑在一起打麻将的点,所有人仍然准时准点,出现在了明虞的后院之中。
甚至性格比较活泼热情的还主动朝明虞招手:“明姨娘快来啊,我们这桌就等你了!”
说话间言笑晏晏,没有半点小翠想象中会有的针对或者冷漠情绪。
明虞倒是没显出来什么惊讶,当即笑意盈盈地坐了过去:“诶,有这么想我吗?”
其实这群姨娘还会照常来打麻将是在明虞的意料之中,一来大家都没什么办法出门,打麻将这种难得的娱乐活动换谁都不愿意错过,二来就算她“承宠”的消息传了出去,稍微有点脑子的也不会立即针对她——
本来谁的院子都不进的镇武侯突然在某个妾室那里过了夜,这大好的机会,不赶紧去找人家请教下技巧,最好自己也能分一波宠,着急排挤人家干嘛?
大不了要到“秘籍”之后再把对方踹了嘛。
——灵夜姬就是这么想的。
她因为之前上门质问明虞被禁足了一个月,虽然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明虞装心疾会装得那么像,但总之,之前那次事件过后,她是不会相信明虞会心无芥蒂地接纳自己的。
所以,就算在这里搓麻搓得很开心,但灵夜姬始终牢记自己进后院来是要争宠的使命,竞争之下无好友,哪怕她和其他妾室一起天天打麻将,也不过是虚与委蛇、逢场作戏而已!
昨晚有消息传回来,说镇武侯在明虞那里留宿,灵夜姬听说以后,第一反应是生气嫉妒,但第二反应就是狂喜:明虞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她就说,这明虞在后院搭什么麻将场子,搞出一个和乐融融的样子,果然都是表象。这都是为了争宠而搞出来的阴谋!
她江南舞后灵夜姬果然聪明绝顶!一眼就看破了对方的伪装!
灵夜姬一整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满脑子都是自己应该怎么师夷长技以制夷——实在不行干脆投靠明虞吧,反正她自己这身份想在镇武侯的后院里做强做大是不可能的。
但就凭她之前和明虞的恩怨,还有个再过一个多月就刑满释放的段筝,灵夜姬在稍微想了一下之后就否决了这个可能。
所以,她最终决定,先和明虞假装套一下近乎,想办法搞清楚对方的得宠秘籍,等她也得宠,到时候直接把明虞的饭碗砸了!
于是今日下午,灵夜姬准时出现在了明虞的院中——如果得宠的是别人,她想要接近学习一下可能还得想点办法迂回婉转一下,但是这个让侯爷留宿的人是明虞,这人每天都搞搓麻活动,反倒是方便了她,不用再去花力气想什么接近的借口。
为了能够近距离地套到近乎,灵夜姬在选座位的时候还特意瞄准了一张空桌,要跟明虞坐一桌打麻将:人嘛,专注一件事情的时候,对另一件事情的警惕性就会下降。
等明虞麻将搓得上头,她问什么不能问出来?
灵夜姬自认为想得非常完善,当明虞坐到自己这桌的时候,她和同桌另外两个妾室心照不宣地交换眼神,确认都是想要来偷师的人。
麻将哗啦哗啦地倒出来,灵夜姬信心满满伸出手开始搓麻,麻将牌一张一张搭好——现在才是第一局,以明虞的心机,这个时候必然会非常警惕,等再过上几圈,对方的心完全沉浸在麻将之中,她再开口……
几局过后。
明虞扔出一张二筒,灵夜姬立马伸手抓住:“我胡了!!”
“快快快!给钱给钱!!”
明虞啧了一声,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遗憾,但还是很爽快地丢出银子:“哎,难得今天想玩点大的,没想到手气竟然这么不好。”
灵夜姬光速把银子拢入自己怀里,语气警惕:“明姨娘你说话得算数啊,说好今天咱们玩大的,钱给了你可不能反悔。”
同桌另外两个妾室也都是差不多保护银子的姿势和表情。
——她们麻将摸完第一圈的时候,明虞就提议今天稍微玩大一点。偏偏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明虞的手气像是很不好一样,她们这一桌,就数明虞输得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