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虞笑得牙都快碎了:“找我?奴家一届后宅女子,有什么好找的啊哦呵呵呵,您这话说得太让人误会了。”
岑归澜不理明虞这诡异的笑法,直入主题:“我听说裴庭近来对你很是宠爱,甚至还答应了要带你去京城里那些权贵的宴会。”
“带一个妾室去宴会,要是被爆出来,会引发的风波可不小。”
“而你刚刚也说了,我和裴庭关系挺好的,”他慢悠悠道,“所以我觉得我这个作为兄弟的,还是得替他来处理一下这个问题。”
岑归澜语气听上去很温和:“你觉得,你请裴庭带你出席这些宴会,这种要求,合适吗?”
明虞:“……”
她强笑着企图转移话题:“指挥使大人,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是那什么清明节,侯爷他们今天一大早都出发去京郊祭祖去了,我听说岑氏也是一支大族,您看您是不是也该出发……”
自己的祖宗都不管,来管别人的家事???
岑归澜道:“没关系,我出了名的欺师灭祖。”
明虞:“?”
“那么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岑归澜又问,“你觉得这合适吗?”
面具下他一双眼睛直视明虞,并没有管什么非礼勿视不勿视的,可谓压迫感十足。
明虞两世的经历中都不曾接触过像岑归澜这样身居高位的人,此刻对方的注视让她感到确实很难受,心中更是涌起一种本能的害怕,让她几乎有一种当场跪下认罪的冲动。
她福了福身,语气艰难地回答:“不合适。”
“那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吗?”
明虞不太甘心,企图争辩一波:“指挥使大人,这……”
岑归澜扬了扬手中的东西:“说起来,裴庭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找我借了不少钱也没有还,算算也有近万两银——我记得你是商贾出身,家里的生意做得挺大的,应该挺有钱的吧?”
明虞瞬间改口:“好的指挥使大人,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指挥使大人。”
岑归澜满意点头:“人还是识时务一点比较好。”
他抬手将账本揣进自己怀里,表示这就是在自己手里的威胁凭证。
明虞只恨不得自己没有天生神力,可以马上把这玩意儿抢过来烧了——这裴庭哪儿哪儿都好,怎么就欠人钱不还呢?
近万两银子,换算到现代那可就是近千万啊!!
还有这个岑归澜,兄弟欠钱不还,找对方的小老婆来要是怎么回事??讲不讲基本法啊???
明虞气得牙都快碎了,但就因为身份和实力的差距,只能在这里继续同岑归澜赔笑脸——或者说,她如果有足够的身份,根本就不用绞尽脑汁要挤进那什么所谓的上层宴会。
*
能这么快搞定明虞,岑归澜也有点没想到,不过今日是清明,他虽然没有打算去扫岑氏的祖坟,但事情也是真的多——清明节到,全国放假,许多百姓都会出门踏青祭祖,相应的,就会衍生许多治安事件。
锦衣卫虽然是直接隶属皇帝的部门,但真算起来也有管辖皇城的职责。节假日至,本来负责管理京城的五城兵马司是照例喊人手不够,就等着锦衣卫的人过去支援。
作为锦衣卫现役最高负责人,这等扯皮事虽然不需要岑归澜直接出面,但也最好要去坐镇一番的。
所以他也没有在镇武侯府中再多停留,把这桩事了了便又往通政司那边赶去。
转眼两天时间过去,外出祭祖的裴庭一家子从京郊返回,“兰归”也跟着一道回来。
这次明虞没有搞虚的,稍晚的时候给裴庭那边递了一道信,用词说得比较隐晦,但意思差不多就是让他有时间过去一趟。
她这口信放在一般人眼里估计会以为这是在争宠,然而知道“内情”的裴庭和岑归澜却晓得不是这么一回事。
裴庭还有点疑惑,岑归澜倒是猜到了一点——估计和他前两天见明虞这事有关系。
当时周围还有些不知情的仆人在场,岑归澜不好直说,于是“兰归”对裴庭一笑,十分“贤惠”地道:“明姨娘找您,大概是有什么急事,侯爷,快去吧。”
第25章
虽然不知道明虞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但出于一些避免爹娘唠叨的目的,裴庭还是去了明虞那边一趟。
一进院子,他就迎接了明虞开门见山的提问:“侯爷,咱们镇武侯府,该不会要破产了吧?”
裴庭:“?”
联想到来之前岑归澜那意味深长的话,他差点条件反射地问“岑归澜跟你说了什么”。
但没有岑归澜给他事先透口风,所以裴庭也拿不准自己该不该“知道”这件事,于是纠结琢磨半天,裴庭只能猜测着回答:“应该……没有……吧?”
他应该说有还是没有啊???
明虞也被裴庭这回答弄得一懵: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加个“吧”是什么意思?
一瞬间她福至心灵——这货该不会是真的欠岑归澜钱吧?!
侯府没有破产,但确实是资产不良的负债状态,所以才让这个回答听上去如此的薛定谔……这个逻辑听上去很合理啊!
明虞又问道:“您和岑指挥使最近的关系……怎么样?”
他这两天有没有找你去要账?
裴庭想到前几日因为要带明虞去宴会的事情,才挨了岑归澜一顿揍,叹气:“不怎么样。”
破案了。
明虞目光差点再次喷火:你小子还真欠了岑归澜的钱?!
不过毕竟是自己现在的“顶头上司”,明虞还是十分理智地忍住了这种冲动。
不行不行,凡事先从理性出发,现在已知镇武侯欠了岑归澜的钱,而且俩人关系好像也因此变得不大好,那么有没有她可以操作的空间呢?
比如……关系不太好,所以让裴庭不站在岑归澜那边,和他对着干之类的?
思及此,明虞眼睛微微一亮。
但挑拨是个技术活,尤其她初来乍到,论感情和了解深厚肯定是不如镇武侯和岑归澜原本的,而且她的根本目的还是出门参加宴会,所以明虞决定稍微曲折婉转一点。
她当即故作讶异道:“怎么会这样呢?我先前见您和岑指挥使,觉得你们关系很好的呀。”
明虞直接把岑归澜过来警告她别去宴会的事情瞒下来:“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过几天就有宴会,到时候岑指挥使也会参加的吧?您看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和他好好聊聊,万一真的有误会的话就太可惜了。”
——最好是找她当这个说客,觉得她身份低的话纯参谋也行,到时候能不能把俩人关系说好不一定,但她就有正规理由出席宴会了啊!
裴庭一愣:宴会?
清明过完,马上就是宴会季节,像今日,镇武侯府都已经收到远王府的邀请函了。镇武侯府在京城中的地位超然,大大小小的交际场合肯定都会邀请,尤其是女眷之间的交际,往日裴庭没有成亲,那么邀请的就是老镇武侯夫人林珍,现在侯府已经有了“侯夫人”,那么邀请就会递到“兰归”的手上——这也正是岑归澜所料想的。
但问题是,“兰归”会参加这些宴会,那么相应的,“岑归澜”又怎么出现呢?
如果裴庭没搞错的话,明日上朝,永平帝应当就会下一道圣旨,用最明显最合理的方式,令岑归澜南下或者北上,去调查一桩根本不存在的案子。
裴庭结结巴巴地回答明虞:“这个……啊……岑归澜他……他好像有事……参加不了。”
参加不了?
明虞当场眼睛一亮。
这可比让她想得要好多了!
她赶紧做出有些失落有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确认一遍:“是这样吗?”
“那实在是太遗憾了。”
*
四月初八,远王府上举行宴会。
远王府的主人宋远,乃是永平帝的叔叔。远王爷本人不沾什么权势,基本上不上朝,为人附庸风雅,就喜欢搞搞宴会,开开书画店铺,结交文人墨客之类的。
靠着和永平帝亲厚的关系,还有皇家的俸禄,远王爷本人并不差钱,开的那些店铺也不是冲着赚钱去的,几乎只赚一个成本价。
但大概正是因此,这些店铺的生意竟然出奇得好,宋远本身也喜欢结交四方,所以人脉非常之广。
远王爷有身份有钱有人脉,他举行的宴会,京城中的贵族们自然是打破了头都想要参加。
镇武侯府收到远王府的邀请,自然也会出席。老镇武侯夫妇对这种交际不太热心,没准备去,那么出席的人就是裴庭和“兰归”。
裴庭其实对于这种交际场合也没兴趣,但奈何他是现任镇武侯,想逃都不行,岑归澜则就是为了出席的机会而来的。
这是“兰归”第一次在京城众多权贵面前的正式亮相,第一印象十分重要,如果这次做得好的话,接下来他想要达成目的就会轻松许多。
所以岑归澜也精心地准备了一番——首先随行人员中要安排足够的锦衣卫的暗线,其次,经过之前被段筝扯面纱的教训,他除了把面纱焊得更牢一点外,还在脸上做了些易容。
易容大体就是通过化妆的技巧,修一修眉形、脸型,改变一下肤色等等。锦衣卫中网罗有这样的高手,可以每一处五官只是轻微的改变,组合在一起却变成一张和从前截然不同的脸。
岑归澜以前只戴面纱不易容,一是知道镇武侯府的后宅没有见过自己的女子,二则是嫌麻烦,但现在有了被扯面纱的前车之鉴,外加远王府宴会,到场的达官贵族里不乏与自己熟识的,这时候要是不谨慎,那后果是真的不堪设想。
一切准备就绪,“兰归”登上马车,跟随“她”一起的有三个丫鬟。
其中两个是早先时候他找裴庭要的,牢靠,嘴实,还有一个……
岑归澜盯着这个垂着头的“丫鬟”看了半晌,终于确认自己没有认错:“……明虞??”
她不是已经被自己劝退了吗??
被当场抓包的明某人嘿嘿一笑,抬起头来:“姐姐果然是火眼金睛!”
岑归澜:“……”
他语气艰难:“你怎么来了?”
——虽然自己已经在那位岑指挥使的逼迫下,答应了说自己不会去参加那些宴会,但从镇武侯那里打听到对方压根就不会出席,这大好的机会,怎么能够放过?
反正她不说镇武侯夫妇不说,谁会知道?
明虞嘿嘿一笑:“惊喜吗姐姐?”
岑归澜:“……”
他现在比较想让对方从马车上下去。
但“兰归”的马甲上身,爆这种粗口实在不应当,岑归澜忍了又忍,终于想到一句比较温和又不容易引人怀疑的说辞:“你这样跟来宴会,是不是不太好?”
明虞当场拍胸脯保证:“这个事侯爷是同意了的!!”
——但我同意了吗?!
岑归澜很想这么问。但是以“兰归”的人设,显然不能这么回答。
于是“兰归”强笑两声:“这样啊……”
这笑听上去实在有些低落,虽然实际的原因是岑归澜没想到明虞还能来阳奉阴违这一出,但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显然就是“兰归”在为镇武侯那对明虞有些过分的“宠爱”感到伤心了。
明虞立即善解人意地道:“姐姐你放心,我会很守规矩的!绝对不给你添麻烦!”
第26章
不得已,岑归澜还是接受了这个“麻烦”。
倒不是他不想把人在半路上踹下去,主要是当岑归澜把明虞认出来,又接受完这个思想地震以后,马车已经差不多到远王府的门口了。
宋远早年的时候娶过妻,但远王妃在多年以前就已经去世,所以现在的远王府并没有正儿八经的女主人,不过宋远此人确实是非常善于打理庶务的那种,一场宴会,男客和女客的接待事宜都被他处理得井井有条。
云朝现在的男女大防并不严,基础的事情打理好了,再从宗室请一位德高望重的女性长辈坐镇,整个流程也就不复杂困难了。
“兰归”带人下了马车,除了明虞的三人组跟随外,又过来了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
这位是跟在林珍身边多年的老人,毕竟“兰归”是今年嫁进来的新妇,此前也没有在京城生活过,京城这么多的权贵,万一“她”认错或者认不出来可就麻烦了。
于是“兰归”跟着这位嬷嬷一路过去认人,明虞扮成丫鬟跟在“兰归”的身边,也一路将这些权贵的介绍听在了耳朵里。
远王爷丧妻无子无女,为人谦和,不过听说是年纪大了、又得永平帝敬爱的原因,近些年也偶尔要搞点收钱的“副业”。但闹得都不大,水至清则无鱼,永平帝大概是念及自己这位叔叔早年坎坷,如今到了晚年又无后,所以也是个睁只眼闭只眼的状态。
吏部侍郎的夫人是个笑眯眯的女人,表面上看起来很和气,实际上精明的气息从她眼角眉梢里都透露出来。据说她和吏部侍郎的感情很好,但其中有多少是因为这位夫人的娘家很牛,吏部侍郎是吃软饭爬上来的,就说不清了。
还有这位大理寺丞,五品官位,年轻有为,至今单身,是除了岑归澜以外朝堂上最年轻的达到五品的官员——当然,裴庭这种纯靠爹娘的不算。
听见“岑指挥使”几个字的时候明虞的脸当场垮了一下:听见这名字就晦气!
还好她现在的角色只是个丫鬟,没什么人会注意明虞的表情变化。
“兰归”和这些人一一见礼,“她”和男客的交流并不多,更多还是在那些夫人们的圈子中。不过如今京城的顶级权贵中年轻人并不多,和“兰归”差不多级别的基本上都已至中老年,代沟太大,共同语言实在寥寥。所以站在人群中,“兰归”也并不怎么说话,只偶尔别人话递到那儿了,才接上几句。
“她”话说得还算有礼,从那个嬷嬷的脸色便能看出来。但明虞敏锐地注意到,“兰归”话里话外似乎都透露出一种侯府内部现在有点缺钱的意思。
……连姐姐都知道裴庭找岑归澜借钱了?!
但平时也没见“她”怎么管过中馈的样子啊?
明虞心里头有些疑惑,但是她也不好直接说出来。一顿午饭吃完,宾客们又散开各自行动,有些体乏的在远王府备好的客房先去休息,还有精力的则在花园等地游逛攀谈。
“兰归”身体弱,在用完饭不久便去了客房中休息,中间“她”找了那个嬷嬷来守着,对于明虞三人则是表示这个早上辛苦你们了,赶紧也去休息吧。
言下之意就是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当然,这是岑归澜的实际意思,但放在“兰归”的小白花人设上,这种有点不合时宜的让下人去休息,就变得非常合理。
那两个丫鬟走的时候还有点期期艾艾,但明虞的确是想要稍微自由活动一下的,所以她走得可以说是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