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明虞听见岑归澜的话，足足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
这下她是真真切切地吃惊了：“……大人，该不会，你也想给我介绍对象吧？”
岑归澜：“……”
他现在该说是，还是不是？
不过转眼间明虞便从那小坡上跳了下来，蹦跶到岑归澜的身边。她今天穿了一身天蓝色的衣裙，脖子上一圈白色的狐皮做的围脖，手上则是戴着自制的手套，可谓是把保暖工作做到了极点。
她脸色有点红，人也有点喘气，大概是因为刚刚在做运动的缘故，总之鲜活的程度比以往还要更胜两分。
明虞眯着她那一双杏眼，又伸手拍了拍岑归澜的肩膀——论身高，岑归澜比明虞高出快要一个头，这让她的动作看上去有那么一点儿滑稽。
“其实吧，大人，我觉得比起给我介绍对象，你不如先操心下你自己，”明虞语重心长地道，“毕竟我不嫁人，没人能把我怎么样，但是你再不嫁人，不是，成亲的话，那可就要去草原和亲了。”
“这样，你要是有需要的话，需不需要我帮你留意一下？”
岑归澜：“？”
他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又听见明虞语气诚恳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性格不怎么样，可能长相上也有重大缺陷，所以才整天都戴个面具，不怎么招女子的喜欢那是正常的。”
“但是咱们要树立起来这个信心，毕竟你的家世摆在这里，只要稍微收敛一下这个脾气，还是很有可能有人看上你的嘛！”
明虞的话是越说越离谱，岑归澜差点就要忍不住，当场取下脸上的面具，好让明虞看看，到底他的长相有没有重大缺陷。
也正当这时，周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的声音：“就是这支队伍！”
“他们抓了庄夫人！梁管家也是落到他们手里了！！”
“兄弟们上！为庄夫人他们报仇！！”
喊杀的声音传来，明虞一转头，便见到一圈人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包围了他们这支车队，此时正举刀向他们冲来。
岑归澜也注意到了这圈人，他转头看向这群人，唇角挂起冷笑：“这就来……”
下一秒旁边的明虞已经嗖地缩到他的背后：“大人救命啊！！！”
岑归澜：“……”
第88章
其实这一伙看起来像盗匪一样的人出现,并没有太出乎岑归澜的预料。
庄记这么大的势力，即便锦衣卫和裴庭这边调动的军队势力加在一起，也很难保证没有一条漏网之鱼。
而他们动了别人的利益,这群人成了丧家之犬,想要来报复那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所以对于路上会遇到袭击,锦衣卫这边早就做好了预案和准备。眼下这群袭击者看起来人多,但光看他们的神情步态便可知道这是一支疲惫之师，连杂牌军都算不上。根本无法和训练精良的锦衣卫相比较。
压根都没用得上岑归澜出手,这群号称要给庄夫人他们报仇的袭击者就被锦衣卫们料理了个干净。
甚至连午饭的时间都没怎么被影响到。
等这些人被解决,明虞才从岑归澜背后挪了出来。
刚刚锦衣卫们是如何干脆利落地收拾这些人的她也看见了,所以此刻明虞有些讪讪地道：“大人您早就知道会有袭击？”
岑归澜也不着急了,好整以暇看向明虞：“嗯，算是吧。”
明虞立刻竖起大拇指：“您果真是英明神武，料事如神！不愧是您！”
岑归澜道：“刚刚不还说我性格不好,长相有重大缺陷？”
明虞：“哪里？我刚刚有这么说过吗？”
她满脸的义正严词：“我不可能这么说！”
“您脾气明明很好嘛，您看，您是多么地体恤下属，像我这样的编外人员,跟着出个差都有五千两银子的劳务费,而且还包吃住,您是个好人，绝对大大的好人！”
“而且还有这长相,”明虞语气十分认真，仿佛是在对待什么严肃的学术课题，“虽然您一直戴着个面具,但是谁说一定要长相有重大缺陷才需要戴面具呢？”
“这都是刻板印象！”
“不说别的，”明虞吹捧道,“光看您这优美的下颌线，您的长相能差到哪里去？”
她还要再从岑归澜和“兰归”是亲戚，从基因上来看，“兰归”都长得那么美，那么岑归澜肯定差不到哪里去的角度加强论证自己的观点。而岑归澜则是道：“……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三次了。”
明虞呵呵一笑：“哈哈，是吗？大人你记得真清楚！”
“一句话我能说三次，那正证明着这是我的肺腑之言啊！！”
岑归澜：“……”
眼看着明虞还要继续说，岑归澜抬手打断了她：“好了，不用说了。”
“我信你了。”
明虞没想到会得到岑归澜这么一句回答，本来准备好的马屁登时卡在喉咙里，反倒没了用武之地。
而岑归澜则是看着明虞有些发愣的面容，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昨天和裴庭打了一架，被对方一语道破自己的心意之后，尽管岑归澜很快便接受了“他喜欢明虞”的这个认知，但也从昨晚开始，他便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喜欢明虞。
又或者说，他喜欢明虞的什么？
诚然，明虞有她自己的优点，譬如足够聪明、随机应变的能力够强，但她也并不是完美无缺的。
……比如翻脸不认人，遇到事情就爱躲到别人背后，甩锅甩得飞快等等。
少年时代的岑归澜也曾经幻想过自己的未来，他是个很高傲的人，时下男子大多三妻四妾，以征服女子、将她们驯化成一个奉自己为主的奴隶为荣，但他偏偏不屑与他人一样。
他对自己是否会娶妻并没有定论，但倘若有一天他会成亲，那么那个女子必定是一个足够厉害优秀，可以让他人为之侧目的人物。岑归澜也不会屑于驯化自己的妻子或是三妻四妾、坐享什么齐人之福，他更期待的是能够与对方并肩而行。
而明虞是一个优秀厉害到符合他少年时想象、有足够能力与他并行的人物吗？
岑归澜想了一夜，并没有得出一个十分确切的答案。
不过在刚才，明虞神色如常地对他睁眼说瞎话的时候，岑归澜突然得到了那个答案。
那就是，即便她不这么地完美，即便是她在坑他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遏制地心动着的。
喜欢实在是一件没什么道理的事，以至于到刚刚那伙贼人来袭，明虞的下意识反应是把危险交给他，把安全留给她自己的时候，在岑归澜心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都不是“她又来了”，而是“还好，这个时候站在旁边的人是自己”。
不然要是这个时候在明虞旁边的是裴庭，他该找谁哭去！
他就是喜欢明虞，谁又管她是什么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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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云朝皇宫中。
岑归澜的回信被人快马带了回来，又以最快的速度呈上了御案。
收到回信，永平帝本人还有些惊讶：“归澜这小子还有回信呢？”
他上次寄过去的信件是什么内容，永平帝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寄出去了之后就没指望能得到什么回复的玩意儿——毕竟说什么要把岑归澜送去草原和亲，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那就是永平帝自己的玩笑话罢了。
而对永平帝上一封信内容是什么记得清楚的，除了他本人，还有大内总管秦祥：“岑指挥使回信了？！”
看得出来，他也十分意外。
永平帝本人就更加兴致盎然了：“我倒要看看，这臭小子给我写了些什么回信。”
永平帝兴致勃勃地拆起了信件，秦祥则是在心里暗暗擦了一把汗：说句实话，以他对小岑指挥使性格的了解，他觉得比起认真回复永平帝的信件，怎么更可能的是对方被逼急了回信骂陛下一顿呢？
不过很快永平帝就看完了岑归澜的回信，又将这信拿给秦祥：“秦祥，你也来看看归澜的回信。”
情绪很平稳，那看样子就不是小岑指挥使被逼急了把陛下骂了。
秦祥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随即也凑过去看了看岑归澜的回信。
看了一会儿，秦祥则是有点讶异又有些疑惑地道：“岑指挥使这是在跟您汇报北上巡游的进度成果？”
汇报一下工作内容，这倒是挺正常的，唯一不那么正常的就是这居然是小岑指挥使给陛下催婚信的回复——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迂回战术，通过顾左右而言他的手段来转移陛下的注意力？
永平帝却是笑眯眯地道：“算是吧，不过你看这儿。”
岑归澜的这封回信除了又复述一遍此次北上的重要成果外，还提了一些在本次北巡中做出贡献的人的名字，永平帝指着信上一个名字，老狐狸似地眯起眼睛。
秦祥仔细看了看：“明虞……看这名字，这是一位女子？”
“不错，”永平帝道，“归澜说，这明虞的父亲本来是锦衣卫的一名暗线，而她则因为一些误会被卷了进来，不过在高经纬一案和这次北上巡游中都出了相当的力气，功劳甚大，建议朕可以予她一官半职，作为嘉奖。”
永平帝这么一说，秦祥对“明虞”这个名字也有了些许印象：“是了，几个月前，镇武侯府那边似乎是闹出了一小桩事情，说是有一位姓明的姨娘，被太傅夫人收了干女儿，太傅夫人还亲自出面，帮她讨了一封放归书，脱离镇武侯府了。”
他是大概知道岑归澜扮演成“兰归”的事情的：“这么看来，这些事情里头确实有些误会。”
永平帝听秦祥这么一讲，也有些讶异：“哦？她被太傅夫人收了干女儿？”
秦祥点点头道：“是。”
他也是知道太傅温朝礼与永平帝——或者更准确说，与长公主的那一段往事的，也与温朝礼见过不少次，对他家中的事情也颇为清楚，所以当时在听说张淑宁收了明虞做干女儿之后，心底也不免有些感叹。
这位太傅夫人的一生也不知说是幸还是不幸，如今临近晚年，又收了一个干女儿，但愿她还能享受到一些天伦之乐吧。
当年太傅女儿温袖夭折，秦祥也是随永平帝出宫去探望过的，他还记得当时张淑宁的样子：形容枯槁，整个人形销骨立，几乎让人难分辨清楚生重病去了的究竟是她还是她的女儿了。
不过话说回来——
秦祥又问道：“恕奴才驽钝，看不出来岑指挥使的这番话有什么问题？”
一来按照岑归澜信上所说，这明虞的确先后做出了极大的贡献，光是给金银都显得有点看轻了，二来秦祥更知道，这些年永平帝一直在想办法推进改善女子的地位，甚至于都在考虑开放让女子参加科举、进而做官的可行性。
毫无疑问要做到这点是极难的，毕竟现在在朝堂上为官的都是男子，谁愿意再把这杯羹分出去给女性呢？
所以哪怕长公主薨迄今已有十几年，永平帝在这方面最多也不过做到，让一些官府衙门中有女子来为吏罢了，真正有功勋而得封官职的女子可以说是极少极少。
按照小岑指挥使所说，这明虞做出了十分突出的贡献，便是一般的锦衣卫也绝比不上，这种情况下，陛下给予她一些嘉奖，给一个有品级的职位并不为过，也因此，这是一个绝佳的推进陛下政策的机会。
所以他还真没看出来岑归澜这番话，点的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
见秦祥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永平帝终于哈哈笑着为他解了惑：“归澜的这番话本身当然没有问题，他提的意见也确实很不错，但你见过他有几次在外面时还专门写信回来，建议朕可以嘉奖谁？”
“而且你也不看看，在这之前，朕给他写了一封什么信过去？”
永平帝抖了抖信纸，语气里尽是意味深长与看破一切的骄傲：“依朕之见，这事情，不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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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永平帝已然看穿一切，那边明虞等人的队伍还在慢悠悠往回行着。
一直到十一月下旬，马上要到十二月时，这一支队伍才重新回到京城当中。
因为岑归澜此次北巡成果颇丰，为表嘉奖与重视，永平帝亲自出了一趟宫，来城门口处迎接他们队伍。
而听闻永平帝都出来迎接了，百官与百姓中也有不少跟着到城门处来瞧了个热闹，也因此，明虞他们抵达城门口时，看见的便是一片人山人海的景象。
“好多人呐……”明芝芝张大嘴巴。
明明这两年她就生活在京城里，可却从来没发现过，这京城里竟然有如此之多的人！
裴庭则是贯彻针对明芝芝的方针：“这就叫人多了？”
他哼了一声：“你这是没见识过行军布阵时的阵仗，数万军队排开，那场面，才叫震撼！”
明芝芝不甘示弱：“要你管！”
而明虞则是好奇地探头，往龙撵的方向望去——她可还没见过皇帝长什么样呢！
不过那龙撵宽大，前头还坠着一排流苏，隔着老远的距离，她压根看不清里面的人。
这时，城门两旁突然先后响起两声：“芝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