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中的一些字句忽然让柳衡觉得非常刺耳,像是突然打开了闸门,情绪便如洪水一般倾泄而来,根本无法控制。
江凝刚迈出两步,忽然觉得身后袭来一阵掺杂着酒气的风,她回过头看,柳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身后咫尺远近。
那一双眸子在夜色中漆黑地有些吓人,神色也暗沉沉地盯住她。
闻着那侵入周身的酒气,江凝觉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再也见不到你...”柳衡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江凝,声色有些沙哑地重复道。
江凝觉得现在的柳衡与平时大为不同,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眼底那团浓烈的情绪也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再也见不到你么…”
“时季,你醉了,你...”江凝话还没说完,柳衡就又向前迈了一步。
江凝有些惊惶地向后退着,直到她的后背抵上了一片冰凉的石墙。
冰冷的触感让江凝浑身一颤,柳衡已经将她逼至墙根。
高大的身躯和着繁茂的竹叶一同遮去了江凝的光亮。
柳衡的目光在江凝的脸上流连,最后停在唇上,毫不掩饰地直勾勾地盯着。
江凝有些心慌,伸出手想推开柳衡,却反而被他力的手攥住,然后高举过头顶桎梏在墙上。
“时...唔”
一切都发生地太快,快到江凝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铺天盖地的气息压过来,直到温热试图撬开贝齿试图闯进来时,江凝才反应过来柳衡这是在做什么。
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居然,居然!!!
这呆子他怎么敢!
看来真是酒壮怂人胆!
江凝紧紧咬着,直到腰际覆上一只有些烫的手。
她一声惊呼正好让柳衡得逞。
呼吸陡然紊乱。
清烈的酒味被渡进口中,江凝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些醉了。
竹影在墙上斑驳浮沉,在见不到光的暗处,呼吸剧烈地交错着。
时不时一声低喘碎在风声中。
绵长的一吻毕,江凝面色已经红到滴血。
柳衡的前襟已经被江凝那双娇嫩的小手揉皱,待到她喘匀气,抬头看柳衡时,不禁一滞。
柳衡的面色是她从未见过的阴沉,眼底充满探究,好似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答案一般。
而探究下是满满的寒霜与冰冷。
全然陌生的感觉让江凝觉得柳衡浑似变了一个人。
“你...”江凝眉心一跳,正要开口说话时突然感觉颈侧一疼,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第55章 我不是陛下,我是贱奴
柳衡伸出一臂,揽住软倒下去的江凝。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无意识靠在他怀中的江凝,眉峰紧紧蹙起。
方才他,失控了。
这很不好。
那酒,不该喝,喝了误事。
可方才从江辞的口中听到她有婚约时,他就莫名地想尝一尝那酒的滋味。
可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
柳衡取出袖中一根银针,对着手腕上的穴位毫不犹豫地扎下去。
剧烈的刺痛让他从醉酒的昏沉中醒来。
柳衡伸出指尖,轻点在江凝微微有些红肿的唇上摩挲着,然后缓缓下移,白皙修长的脖颈处,一只蛊虫钻出,回到柳衡的手心。
层层竹枝掩着二人的身影。
柳衡脱下自己的外衫垫在地上,将江凝放在上面靠在几竿青竹上,然后静静地立在原处等待着江凝醒来。
良久。
“唔...”
一声嘤咛,江凝的思绪从昏沉中醒来,发觉自己还在御花园中。
而旁边,站着柳衡。
江凝诧异地看他一眼,惊讶道:“时季,你怎么在这儿?”
柳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支吾道:“阿凝,你醉酒了,我没寻到你的兄长。”
江凝低头一看,柳衡的外衫正被垫在自己身下。
江凝立即起身,从地上拿起外衫。“这件衣裳,我会亲自洗了交还给你,还有,多谢你方才看顾我了。”
柳衡微微侧过头,“不必麻烦阿凝了,直接将衣衫交还给我就是,不用洗了。”
江凝冲着柳衡微微一笑,“这怎么行,弄脏了小柳大人的衣物,我要对小柳大人负责才行。”
柳衡不动声色转动目光,看了一眼江凝。
她向来就是这般,一叫他小柳大人,便是要拿他逗趣了。
可他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为什么现在听到他喊小柳大人,内心莫名慌乱呢。
江凝说完这句话,如愿看到柳衡微红的耳尖,用袖子掩了掩压抑不住的唇角。
“时季,走吧,一起出宫门,我兄长大抵在宫门口等我。等到了那里,你我再说分别的话。”
柳衡敛了敛眸子,轻声道:“好。”
......
南樾的重重宫阙中,月光被牢牢锁在殿宇中。
薄如蝉翼的鲛纱绣帘随着晚夜的凉风慢慢摇曳着。
层层纱帘掩着的宫殿中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惨白的月光照在金砖铺就的殿内。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起酒樽,高高地扬起长臂,对着窗棂外高悬的圆月,月光盛满杯盏。
帝王头上的珠冕随着他的动作晃动着,让他本就烦乱的思绪更加杂乱。
萧越伸手扯掉了那珠冕,鸦青色的长发瞬间披散下来。
他身上的黑色外衫已经半褪至腰际,暗红色交领内衫也已经敞开大片。
因为酒樽的倾泄,萧越胸前的肌肉上淋了许多烈酒,水光潋滟。
但萧越感觉不到冷,他赤足踩在冰冷的金砖上,斜斜地躺在地上。
看起来慵懒,颓废,但狭长的眼眸中满是冰冷,像一只蛰伏在暗处的蛇。
“真是好圆的月...”喑哑的声音从他萧越的喉间溢出。
明明是在赞美明月,可声音听不出一丝喜悦,神色也晦暗到极致。
这月光能让他想起太多事。
萧越烦闷地伸腿一扫,腿边的酒罐便霎时翻到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
他将手中的酒樽也掷出去,“哐当”一声,狠狠地砸在那窗棂上。
“关上!”
听到殿内的声响,一个侍女急匆匆地跑进殿内,准备将窗关上。
但因为殿内没有烛火,那侍女不留神脚下不稳跌倒在地。
萧越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那侍女大惊失色,立马跌跪在地,不住地磕头,声音染上了几分哭腔,“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月光倾泄而下照在她的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萧越的瞳孔颤了颤。
“停下,抬起头来。”
侍女听到黑暗中一个冰凉的声音响起,充满威严与压迫感,她不敢有半点违抗,忙不迭抬起头。
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形,黑红相间的帝王冕服出现在视线中,浓重的酒气也扑面而来。
月光下,萧越沉默地打量着那张脸。
那双锐利的眼眸如鹰隼一般,侍女吓得方才眸中蓄下的晶莹霎时滚落下来。
像只受惊的兔子。
真是好得很。
萧越俯下身,一双墨色的双眸内似有两簇幽火在燃烧,冷锐地锁定住侍女。
他伸出一只手猛地钳住那侍女的下颌。
“用力哭。”
“今夜孤没有赐宴,难道你们就没吃饭么?”
那侍女不明所以。
但她看到面前喜怒无常的帝王眼底汹涌着的情绪后,的确哭得更加厉害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森冷的笑声回荡在殿中,像鬼魅一般。
侍女惊出一身冷汗,却听见萧越声调陡然一转,狠戾道:“就该这样!”
钳住下颌的手猝然下移,猛地箍住了纤细的脖颈。
侍女的脸慢慢涨红,窒息感渐渐袭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被一把摔在地上。
“没死,就过来给孤斟酒。”
那侍女不敢有片刻喘息,爬到萧越的身侧取了一只酒樽,斟满了酒恭敬奉上,颤抖着声音道:“请陛下饮酒。”
萧越原本眯着的眼睛顿时睁开,眸中寒芒一闪,阴恻恻低语道:
“陛下?我不是陛下,我是贱奴。”
“你喊错了。”
那侍女的脸比月光还惨白,手中的酒樽被吓得掉落在地上。
空荡荡的殿中回荡着酒樽滚落在金砖上清脆的声音.
萧越拿起酒樽,用细长的一角缓缓拂过侍女的脸颊。
冰凉的触感让侍女禁不住发抖,帝王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也在耳畔幽幽地响起。
“等到明年春,孤送你一份大礼。”
第56章 等到桃花开时,我们就成亲
沈晚走在宫道中,系统又开始频繁念起昨夜的事情。
系统:宿主,昨夜你太冒失了。
系统:在赐婚的时候那样犹豫也就罢了,居然还度江辞说若是他不愿可以想办法撤销婚旨。
系统:若是他真的说,我不愿,你要怎么收场呢?
沈晚:那就对他和盘托出。
沈晚:他为了帮我活命,也会与我拜堂走个过场,到时候我们再和离。姻缘值也消除了,你的笔力也恢复了,一举两得。
系统:你当着我的面说走过场真的好吗,你是在卡bug吗?
系统:如果所有的攻略人物就能活命的系统都能这样走过场,那世界上将有多少穿越女主喜极而泣啊。
沈晚:我昨夜问的时候你也没有出声啊,你也想听听他怎么回答吧。
系统:......
系统:毕竟...毕竟是原书中这个时候已经死得尸骨无存的人,我也想看看他活下来后感情会如何变化。
良久,沈晚叹息一声。
沈晚:可惜,他喜欢我。
系统:是啊,他喜欢你。
沈晚看着浮白的天际,忽地想起来一件事。
沈晚:萧越他发兵东芜是什么时候?
系统:元贞二十三年春末夏初。
萧越是元贞二十一年称帝的,元贞二十三年春末发兵东芜,如今已经...元贞二十二年秋了!
那岂不是已经死到临头了?
沈晚忽然一阵心慌,一只润白如玉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殿下?”
沈晚回过神,发觉江辞正眉眼弯弯站在自己身前。
“殿下在想什么?”
沈晚摇摇头,“没什么。”
“殿下昨夜睡得好么?”江辞弯了弯唇角问道。
“托砚书的福,一夜好梦。”沈晚也笑道。
“那殿下今日早膳用得好吗?”
这下沈晚有些诧异,虽然江辞一直很体贴入微,可从来也没有这样事无巨细地问着
但她还是笑着回答:“很好,今日早膳有我爱吃的软酪。”
江辞点点头,眼底的情绪昭示着他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江辞袖中的手一蜷,“其实,殿下...”
“怎么了砚书?”
江辞忽然靠近一步,声音软下来。
“其实方才那些都不是我想说的,我是想说——殿下,我能唤殿下一声阿晚吗?”
还未等沈晚回应,江辞十分不安的声音又响起。
“若殿下觉得僭越,我不那样唤就是了,殿下不必顾忌我,没什么的,我也不会伤心...”
江辞的尾音带了十足的落寞,这让沈晚根本没办法拒绝。
“你当然可以那样唤我了,砚书。”
江辞的脸上立马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阿晚。”
沈晚也扬了扬唇角,“嗯。”
江辞与沈晚肩并肩走着,沈晚想到方才的事,突然出声道:“江辞,等到京都落雪,我们就成婚吧。”
江辞脚下步伐一顿,侧头看着沈晚。
他喉结滚动几番,最终道:“殿下,你是公主,若赶在京都落雪时你我就成婚,那一切就只能从简,眼下到冬月短短数日,来不及为你准备...”
“砚书不想与我早日成婚吗?”
江辞的话被沈晚截住,他瞳孔颤了颤,方才想说的话已经全然忘了,只说了一个——
“想。”
“繁文缛节我不在意,也不想劳民伤财,若我们只是在江家拜堂成亲,然后祭列祖列宗,这样会委屈了砚书吗?”
“当然不会,殿下!”江辞立马回应道,“倒是委屈了殿下,如按公主出降的规制,先要迁府,然后还有敬拜文武百官,一应琐事加起来少说要准备三月有余,如今已经太赶了。”
沈晚莞尔一笑:“我不觉得委屈,没有委屈你便好。”
......
冬月十三,京都的第一场雪至。
撑着一把骨伞立在红梅下的江辞叹了口气。
沈晚拢了拢大氅,看向身侧的江辞。
“砚书,看来...要好事多磨了。”
半月前,东芜帝突发恶疾,缠绵病榻。
阖京上下得不得行婚丧嫁娶事宜。
江辞用指尖拂去落在眼睫上红梅花瓣,温声宽宥沈晚:“殿下,这也是好事。冬日寒凉,礼节繁琐,殿下容易受寒,等到明年春天,天气再好些。”
沈晚虽隐隐有些不安,但也是只能接受现实。
“好。等到明年春天,桃花开时,我们就成亲,砚书。”
等到那时,一切的荒唐就都能结束了。
她就只是这世间最寻常的女子,平安、健康地长大。
江辞垂下眼眸,看着立在满苑红梅中的沈晚,眼底浮现出细碎笑意。
“好,明年春天,桃花开时,我就来娶你。”
......
南樾边境。
数尺白雪覆盖莽原。
铁骑迎风立在呼啸的北风中。
萧越一身明光铠跨坐在一匹黑鬃列马上,被玄铁战靴包裹着的紧致修长的双腿从马背上垂下。
银光盔上的红缨在风中肆意飞扬,沉重的盔甲隐去一张俊美的脸庞,唯余一双比漫天风雪还寒凉的眼睛和若刀裁一般的下颌。
凌风一夹马腹,赶去了萧越身侧。
“启禀陛下,飞凉河虽然已经冰冻数尺,可若是重骑通行,也难保能够万无一失。”
“让重骑绕飞凉河北上,轻骑随我横渡飞凉河。”萧越面无表情道。
凌风不禁一滞,“陛下!不可啊,您御驾亲征,若分散兵力,陛下的安危如何保证?不如一同北行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