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一通操作。
“姜铭全”，女孩屏幕上的来电名称，网页上甚至有他的百度百科。
原来她是富家小姐。
所以……这样身份的人，也不会在意自己给她乱指路吧？
句滇向门口望去，女孩的身影已消失在转角。
第5章 “我偏要勉强”
“姜姜，面试的怎么样呀？”
“我还等着你进公司，手办拿到软呢！”
面对室友在微信上的激情提问，姜秋齐实在不想回复。
参加面试是偶然，失败是既定结果，姜秋齐不想承认，可心里还是有点在意的。
“没过。”
姜秋齐如实说。
“我听说他们有压力面试的，面试官都特别凶。你不会也遇到了吧？”
原来这种没人性的面试方式还是传统？这是什么恶毒的风气啊。
姜秋齐越想越气，和室友一番吐槽。
“没事，破公司，咱不稀罕！”
听完她的经历，室友安慰道。
姜秋齐没再回复，转而拿出电脑，开始搜索其他游戏公司的招聘信息。
做为应届生，进入游戏公司，校招是最好的途径，它不会过分要求什么专业技能、什么经验，反而更看重创造力。
当然，还要遇到能够认可你创意的人。
除了招聘信息，网上还有专门的简历修改建议，姜秋齐对着电脑鼓捣了大半天，最终选择几家自认还算靠谱的公司投递。
天色渐黑，窗外仅剩蝉鸣。
姜秋齐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两天如梦般的经历。
人生的前二十二年，顺风顺水。原生家庭优渥，所以姜秋齐也没有过太多挫折。毕竟年少时期，钱解决不了的问题不会太多，就算有，也只是因为钱不够。
学习能力嘛，也是经过了国家正规考试的检验，虽然不算是天才，总归也不是蠢蛋。
但是说到梦想，姜秋齐也不能确定，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记得小学作文里，她的梦想是当科学家，可是后来她选择了文科；高中时期，又一心想做记者，惩恶扬善，好不快活，可惜大学志愿调剂到了语言。
姜秋齐心里明白，曾经梦想的这些，之所以可以放手，大致和一件小事错失爱情差不多。不是不可以，是不够爱。
现在嘛，她又突然想放弃同样“不够爱”的留学，选择游戏公司了。
不知是被连续的鸡汤激励，还是不甘心被否定，她就是很想再试一试。
失败一次，那就再尝试第二次、第三次。赵敏追张无忌还不是靠持久的努力。
她也想勉强一回。
更何况，就算面试入职不成，她也可以走那条路嘛。
就当是商业调研了！
只是，不能对家里造成太大影响……
想到家里那位平时的要求，姜秋齐决定还是先隐瞒着。
不知是太过专注于游戏，还是那位PUA高手对姜秋齐打击太大，整晚的梦里，她都在昏暗的小屋里写关卡设计方案，身后还站着一位拿鞭子的黑衣人，不停对设计方案指指点点。
接下来的几天，姜秋齐参加了大小几家公司的笔试，又接到三家面试，分别排在周五的上下午。
最大的一家是当前游戏行业龙头，极鹅。面试足有五轮，安排在上午。据说前两轮是小组面，后面三轮才是个人面。
网上的面试经验贴也有不少，姜秋齐临时准备，熬得头秃。
下午就轻松一些，两家规模比较小的公司，都是单人面试。可惜网上能搜到的信息比较少，没办法针对性学习，只能暗自祈祷，希望他们和大公司不要差太多。
面试当天，姜秋齐还是同样的休闲装扮，宽松的T恤配牛仔裤，加上看不出logo的帆布包。
上一次被面试官认出包的牌子实在是尴尬的很，今天这副标准的大学生装扮，应该没问题不大。
背好行囊，奔赴战场。
极鹅游戏比东湖居更豪横，在距离市中心几公里的位置，直接建成十几栋楼的园区。
姜秋齐到得早，在门口签到之后，HR给了她一张餐券，让她去食堂买早餐吃。
极鹅的园区里都有明显的指示牌，这次也不用担心找不到路了。
姜秋齐已吃过早饭，距离面试时间还早，她也想四处走走，感受一下大游戏公司的氛围。
夏日的清晨，温度刚好。签到处不远，分为三条路，分别通往办公区、生活区和运动区。
办公区是等下面试的地方，姜秋齐站在指示牌下面眺望。属于运动区的尽头，似乎是很漂亮的足球场。
生活区应该更丰富吧？万一之后自己也……开了个公司，这些都是实地考察的经验呢。
秉着学习和探究的态度，姜秋齐选定方向。
茂盛的草地中点缀着朵朵白花；浅浅的池塘里，几条锦鲤隐约可见；水面上，一串小气泡泛起涟漪。几处景色串联在一起，如同小小的街心公园。
一阵醇厚的咖啡香，顺着风钻进姜秋齐的鼻子里。
深烘的咖啡豆与其他处理方式的不同，姜秋齐瞬间就分辨出来。
姜秋齐和爸爸一样，对咖啡情有独钟，可惜在妈妈的眼皮下，没有人能喝咖啡。
难得遇到自己喜欢的，姜秋齐当下决定，不能愧对机遇。
买咖啡的队伍出乎意料的长，姜秋齐看了看时间，专心在队尾排好，打开“面经宝典”复习。
“同学，你也是来面试策划的吗？”
闻声，姜秋齐回头看去，平行的视野里，是可以养鱼的锁骨。
这么高？姜秋齐惊讶地抬头，一张素净又坦然的脸出现在眼前。
这副长相，是最好相处的运动系女孩。
想到之前的足球场，姜秋齐不禁脑补起面前的人奔跑挥汗的样子，一时出神。
“同学？”脑补对象歪头叫她。
“嗯？嗯，对，你也是吗？”
“是啊，我是看你手机上的内容发现的，”她扬了扬自己的手机屏幕，“我也在看，好巧。
不过……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身高优势，我也是不得已。”
姜秋齐摇摇头，表示她不在意。又不是什么重要信息，被看到不会损失什么。
“你之前有面试过其他公司的经验吗？”
看到姜秋齐表态，女孩松了口气，继续问道。
虽然已经过去几天，姜秋齐仍然没有完全释怀。对于一个陌生人，也没必要分享自己的窘况。她想了想，挑出适合讨论的部分简述。
“有，之前的面试官有问到我分析关卡的思路，当时我不太清楚，后来回去查了资料，大概明白关卡有四要素，也有基本的制作体系。
比如他当时用《超级马某奥》举例，为什么不需要引导玩家就知道前进方向是右边，其实这一点可以从场景地形相关内容来分析。
马某奥脸是朝右的，站在画面左侧，进入的时候，棕色蘑菇的行进方向也是向右，这些都是潜意识的引导。
……对不起，不自觉说了很多。”
女孩从倾听换成了思考的姿势，听到姜秋齐道歉，连忙摆手道：“你说的很有参考价值，理论看起来挺好理解，也好背的，重要的还是实际运用。”
被人赞赏的感觉确实不错。姜秋齐一阵开心，又和女孩探讨起来。
两人边排队边讨论，又从咖啡店门口一起走到会议室。
等待的时间转瞬即逝。
“请被念到名字的同学进场。”
姜秋齐被点到，只得匆匆结束和运动风女孩的对话。姜秋齐回头，打算和她道别，这才想到，一起讨论了这么久，还没问她的名字。
姜秋齐是最后一个进会议室的，被分在右边一组。
第一轮小组面试一共八人，分为两大组，组内再分为四小组，每人自我介绍后，进入小组环节。
小组环节随机题目，有十分钟的准备时间。而后需要进行三分钟的命题游戏阐述。
阐述结束之后，由队中另一人提问，阐述者回答，持续三回合。
最终将在每小组中选择一人晋级本轮面试。
按照规则来说，最稳妥的做法，除了答出对方的问题，还需要在答案中包含些诱导提问的字眼。而提问者需要避开这些诱导，找出答案中的致命伤，全力出击。
这场面试，就像一场悬崖边的相扑比赛。两人伸出手掌互相试探，虚虚实实。有时尽全力，反而会将自己推进深渊。
姜秋齐准备了很多种方案，心中有底，自然沉着很多。
“现在开始自我介绍，时长一分钟，从左边第一位开始。”
面试官说完，在他们一行人背后坐下。
第6章 和预想中不一样
按照规则，面试官会在必要时候干预，其他时间只做观察。
没有认可，没有否定，直接拿自己的结果。
姜秋齐深呼一口气，这不比所谓的“压力面试”更有压迫感吗。
“大家好，我叫张一，来自京北大学，大学期间，我主导制作三个独立游戏，其中两个已在ebic平台上架，日活近千万，版权已被平台买断。目前制作中的游戏已获得某手游平台投资，目前已放出首只资料片，预约人数达三十万……”
来之前，姜秋齐已经知道，面试会有很多大佬级人物。不过这个是不是有点太厉害了？自己创业完全无压力吧。
即便恐怖如斯，周围的人大多面色平静，做了三个游戏，似乎和在楼下卖了三颗西瓜没什么区别。
“时间到，停。”
“不好意思，我还有最后一句。”
“我说停。下一位。”
面试官毫不留情，刚刚慷慨激昂的大佬也只得收声，悻悻坐下。
“我叫李爱清，来自华清大学，在校期间，我创作了三部剧本，分别被两家影视公司和一家游戏公司买断，其中一部本月将在中央八台上映。我本身很喜欢玩游戏，对文本创作、台词脚本、画面表现都很擅长，我一个人，能顶一个团队。”
发言的女生戴着黑框眼镜，穿着普通，说话却不卑不亢，自信沉着。有了前面的论据，最后这句略显夸张的话也让人无比信服。
果然能力带来的自信，远比所有外在条件都要强烈。
接下来的自我介绍基本延续前两位的风格，十几分钟内，姜秋齐感觉屋子里的虚拟资产不断增加，至少有几个亿。
姜秋齐是最后一个。她大学期间做的事情，大多和游戏关联不大。所以准备这一环节时，她选择剑走偏锋。
“大家好，我叫姜秋齐，来自京北外国语，对于游戏，我更喜欢抓住某个细节钻研。比如极鹅游戏近年的爆款极致荣光，看似近八千万的日活，我却认为，几月内将迎来暴跌。主要原因在于核心匹配机制。
对于这点，我也有准备一些修正方案，最重要的，是需要回归到设计目的上。
时间不多，我不能详细展开，大家应该也都玩过这款游戏，可以一起想一想，它的体验是不是真的满足了想要满足的需求？短期内的爆款，是不是真的意味着完全的成功？
当然，这些只是我的一些看法，也希望能够抛砖引玉，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听到更多各位的思路。”
姜秋齐看向对面的面试官，尽管极力掩饰，他嘴角赞许的笑意仍未褪去。
大多数人沉溺于展示自我能力，却都忘了，极鹅缺的从来不是高手，而是愿意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螺丝钉。
接下来就是小组环节了。
每组一题，自选角度。
题目靠抽签，姜秋齐手掌向前一摊，礼貌地邀请队友动手。
四四方方的纸片被展开，姜秋齐凑近一看，是“魂兜罗”。
来之前，姜秋齐准备了近十款游戏的分析，根据面试经验，大部分题目都会选择爆款。谁知今天一改往日作风，换成经典游戏。
这大概就是，临时抱佛脚却抱到猪蹄上的感觉吧……
“要不……我先说？”
准备时间里，队友主动提出。
她的队友没有前面两个厉害，不过从他的自我介绍中听得出来，他的游戏经历非常丰富。提前几分钟开始，说个魂兜罗应该手到擒来吧。
再怎么说，这道题也是他抽到的。
姜秋齐开心应下，还和他小小讨论一番切入点。
两人就各自的切入点达成一致，又分头准备了五分钟。
虽然不是准备好的题目，不过根据既定方向，照猫画虎还是可以的。当年还小，爸爸和哥哥通宵打的就是它。姜秋齐最熟悉的莫过于game over的音效了。
如果他不讲武德，把我的切入点讲了怎么办？
准备之余，姜秋齐心头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防人之心不可无，姜秋齐尽量不动声色，瞥向一旁的草稿纸。
果然，对方的草稿纸上赫然写着“关卡要素”，是她的切入点！
姜秋齐气不打一处来，如果没有提前了解面试可能出现的情况，她一会儿是不是要硬着头皮，临场发挥？
在她的准备中，不包含任何诱导提问。她选择只做阐述，光明正大。她甚至早已下定决心，在提问环节，绝不会为难队友。
都是强者，各凭本事不好吗？
可偏偏就让她遇到利用规则的队友，还是在欺骗她的情况下！
爸爸常说，生意场上，主动请缨都是有利可图。姜秋齐本觉得不该把人想得太坏，如今才踏入社会半个脚尖，勾心斗角就来了。
“时间到。第一组同学，请发言。”
姜秋齐和队友同时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可否让我‘女士优先’？”
既然选择利用规则，那么也别怪她用道德施压了。
队友一时语塞，只得尴尬坐下。
姜秋齐按照准备好的框架，从视觉风格、音乐动效、场景地形、关卡流程四方面，分别阐述游戏设计的合理性，又抽出具体一关，从心流体验分析整个关卡的节奏。
而队友就没这么流畅了，他准备的内容和姜秋齐基本一致，自然不能再说。时间紧迫，他完全没准备好，只能东一句西一句，说得一塌糊涂。
“《魂兜罗》这个小人……不、不好意思，是主角……”
会议室里一阵哄笑，队友的脸涨得通红，话说得更加结巴，没再说几句，就被叫停。
该有的问答环节也只是草草带过。
所以说，害人之心不可有，谁知道什么时候孽力反噬到自己身上呢。
姜秋齐不是圣母心，自己差点被害了，怎么可能会同情。
突然，极具穿透力的哭声传入耳廓。
“面试官……呜呜，您得做主啊，我们两个商量好，分别说一个方面，可是她抢在前面，把我准备的内容说了！呜呜呜……那我，我怎么能临时想出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