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悠悠走到厨房,她拉开冰箱门,里面空空如也。没办法,她无奈转头看了眼桌上被摔烂的手机。
自己现在能找的也只有一个人了。
十分钟后,秦姚站在陆奕良的火锅店门口。
她走进去,熟练的和大家打着招呼。找到一个墙角的空位后,她伸头冲后厨喊道,“赵叔,帮我起一个红锅。”
赵勤:“诶,要得。”
陆奕良抚帘出来时,秦姚正吃的开心。他见秦姚只顾着吃,于是抬脚走到冰柜旁,拿出两瓶啤酒,猛的放到了她的桌子上。
咚的一声,吓得秦姚手中的牛肉落在了地上。她顺着酒瓶往上瞧,一眼就看到了满脸嘲讽的陆奕良。
她白眼一翻,继续吃着自己的东西。
陆奕良见她一脸淡然,拿起开瓶器打开一瓶酒就放在了她面前。秦姚拿起酒瓶,直接仰头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她喝的又猛又急,密集的气泡呛得她咳嗽了好几声。
陆奕良坐在她对面,“知道了?”
秦姚没理他。
他挑挑眉不放弃道,“我知道他去哪里了。”
秦姚夹菜的筷子一顿,一秒后又恢复了正常,“他去哪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什么时候跟他关系这么好了?”
陆奕良手指敲击着桌面,不接她的话茬,
“真的不想知道?”
秦姚自顾自的吃着饭,一块儿刚出锅的鸭血烫的她眼角泛泪,好在裹上香油蒜泥后,那股劲儿削微被压了下去。
“刘漾昨天给我打电话了。”
陆奕良没什么反应,仍然继续揶揄她,“逃避可不能解决问题。”
秦姚也在继续说着,“她问我你在这边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交新的女朋友,是不是还没原谅她,还是说只会逃避。”
陆奕良终于听不下去,他急忙打断,“她不会以为我是因为她才跑到这来的吧。”
秦姚放下筷子反问他,“难道不是吗?”
陆奕良怒极反笑,他摆摆手,牙齿死死抵住后牙槽,
“你们两个人真挺有意思的,真的,怪不得是朋友。”
秦姚一脸嫌弃,“别,我跟她只是认识,算不上朋友。”
思索半天,她张口,“你跟程月怎么回事儿。”
陆奕良现在说话带点脾气,“什么怎么回事儿,你觉得呢。”
这是秦姚第二次警告他,他想了半天,越觉得奇怪,“你怎么那么关心程月,这么保护她你该不会喜欢她吧?”
疯子,这男人真是个疯子。
秦姚脸色铁青,起身就往门口走,“钱先欠着,明天给你。”
见人被气走,陆奕良轻哼一声,随即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残局,外面已经开始有等的不耐烦的顾客,他现在来不及处理其他事情。
他关掉桌下的煤气,加快速度的收拾桌上的碗筷。边收拾,他脑子里边浮现出程月的脸。
王姨见他独自一人在这收拾,连忙赶过来帮他,她擦着桌子,疑惑的看着陆奕良,
“小陆,你想什么呢这么开心,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他连忙敛起脸上的笑意,
“没什么,想起我家养的那只猫了,很可爱。”
收拾完后,陆奕良坐在前台不停把玩儿着手中的手串。他眉头紧皱,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终于,他松开手中的东西,点了一根烟,走到门外。
滑了滑划通讯录的黑名单,他叼着烟给刘漾打去了电话。
醋厂这边,程月这几天有点心力交瘁。
自从前两天和任子意把话说开后,他每天都给自己弹来无数个好友申请。而且申请信息里总会附上他最近碰见的新鲜事儿,或者他新看来的冷笑话。
很困扰,对程月来说着实很困扰,尤其是最近自己忙着联系外销香醋,一打开微信全是他弹出来的红点。
要一边守着监控,还要一边处理这些事。有好几次,她总是会冲动想,要不就加上吧,反正她现在面对着他也心如死水,激不起一丝涟漪。想着想着又觉得实在是没必要加,底限就是这么一步步放宽的,今天能加微信,明天就能聊个通宵。
脑子里想着任子意,手却不自觉的点开陆奕良的头像。
朋友圈还是一样的三天可见,背景还是那只可爱的橘猫。看着这只小猫,程月又想到了那晚陆奕良的手机来电。
她放下手机,拿起旁边的水杯,静静地喝了口水。
半晌,她还是通过了任子意的申请。
“终于通过申请了,你想通了吗月月。”
他真的很得寸进尺,程月想。她将消息设为免打扰,
“以后有事说事。”
关掉手机,她走到沙发旁,铺了铺被褥。最近几天她一直睡在办公室,这里离厂房更近一点。虽然统共也不过几分钟路,但是睡在这里,程月有一种自己在为这件事努力的感觉,尤其是现在没什么进展的情况下,这样最能自我安慰。
她照常躺下,手机放在旁边。
不知怎么的,今晚心里就是平静不下来,翻来覆去,总感觉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一样。实在睡不着,程月拿过手机,仔细的盯着监控。
厂里已经开始正常上下班,车间里这个时候还有去监测温度的员工,程月就这么看着他们拿着温度计,不停地在各个隔间里走来走去。
自从上次安上监控后,程月已经连续观察了好几天。每晚都熬到半夜,却一点进展都没有。一到晚上,车间里来来往往的就这么几个人,都是来做正事的,也没见哪个神色匆匆,鬼鬼祟祟的。
她不耐的敲了敲手机屏幕,自己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其他的方法。
看着静止的画面,程月打了个哈欠,一看右上角,已经快一点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终于停歇下来,她盯着手机,上下眼皮不停打架。
万籁俱静。
就在程月快睡着时,她却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好像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触感吓得程月猛然惊醒,她一动不动,惊恐的睁大双眼,细心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在确定周围没有其他响动后,她连忙拿起手机坐起身。
肩上的触感仍有残留。
程月越想心里越感觉毛毛的,她连忙穿上鞋子打开了灯。
坐回原地,她眉头紧皱,手还时不时的摸着自己肩膀。
刚刚是有人拍她的肩膀吧?
办公室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空调的冷风呼呼吹着,程月僵坐在沙发上,睡意全无。手机上显示已经一点半了,她架起手机,聚精会神的看着监控,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就在程月弯腰放下手中的水杯的同时,监控里好像闪过一个黑影。她心脏猛的跳动了一下,揉揉眼睛,她直起腰来专注的盯着监控录像。
不一会儿,真的有个黑影出现!
程月仔细观察,是一个身穿棕色皮衣的男人。他手里似是拿着什么东西,匆匆的往原料室走。
程月心下有些振奋,看了这么多天监控,终于有点收获了。她穿上鞋子,拿起门旁放的大扳手,立马往厂区跑去。
想起他们可能不止监控里的一人,程月掏出了手机。思索半晌,她滑过陆奕良的号码,直接手打了一串熟悉的数字,
“喂任子意,睡了吗?来帮我个忙。”
第15章 刚叔
任子意大半夜溜进厂区的时候,程月正站在厂房的门口。她全身戒备,眼睛四处乱瞟。
看见她以后,任子意慢慢走近,“大半夜的叫我来,应该不是聚会吧。”
程月赶忙捂了捂他的嘴,“嘘,抓小偷。”说完她看了一眼车间的大门。
门已经被她提前锁上,屋内人像是还未察觉一般。她放下手中的扳手,打开门锁,轻轻的放下锁头。
“叫你来帮我壮壮胆。”她递给任子意一根钢棍,“守株待兔。”
拿出手机,监控里的人还在房间里鼓捣着什么东西,看样子短时间内很难出来。程月稳了稳心神,指挥任子意站到了门边。她低声道,
“我站这边,你站那边,一会儿人出来你就赶快从背后按住他。”
任子意点点头,面上表情严肃,“你一会儿小心点,躲到我身后,等我把人控制住了你再出来。”
看他这么认真,程月愣了愣神,“好。”
更深露重,安静的醋厂里只能偶尔听见风刮动树叶的声音,月光皎洁,映在程月那张精神高度集中的脸上。她双手紧紧握住扳手,额头的汗水不停滑落,厂区突然传来的一句鸟叫,引的她全身一震。
任子意见她双手轻微发抖,
“放松点,我在这呢。”
程月瞅他一眼,正想回话时,车间里刚好传出拖动东西的声音——粗糙的蛇皮口袋与水泥地不停的摩擦。袋子里应当是放了重物,沉闷的嘶嘶的声不停传来,响一会儿、歇一会儿,响一会儿、歇一会儿,里面的人走走停停,像是拖不动这重物一样。
听见这动静,程月立即闭了嘴,快速的对任子意使了个眼神,他立刻会意。
门外的两人此刻都握紧手中武器,双眼紧盯着门口。拖动的声音越来越大,里面的人也越来越靠近门口。
嘶,嘶,嘶。拖动的声音停在门口。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里面走出一位身着皮衣的男人。他小心翼翼的拖动着身后的大口袋,嘴里还不停急喘。
“嘿哟,嘿哟。”
他边喊着口号,边为自己鼓劲儿似的拖出一大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也许是他太专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两人,等到他背过身,准备一鼓作气将东西拖出来时,任子意突然上前,出其不意的将他摁到地上。
他没想到夜晚的工厂还会有人,任子意这一扑,吓得他惊叫出声。
“啊。”他这一声惊得宿舍楼好几户亮起了灯。
程月一脸怒意的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她早该想到的,任子意没有厂牌又怎么能成功进入厂区呢。
只是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你把他先弄到对面那栋建筑里去,快,别让其他人看见了。”说完她走到后面,看了看他拖着的那个重物。
走上前,她打开麻袋。
霎时,一股刺鼻的霉味儿冲天而来,呛的程月忙往后退了一步。
她松开紧握住袋子的手。一瞬间,麻袋倒地,里面的东西尽数散落。程月沉着脸,深深看了眼麻袋里的东西。
全是发霉的麸皮,小麦,大米。
她现在正努力克制住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她不停的深呼吸,而后又抚了抚气到发疼的胸膛。等到身体反应不那么激烈后,她拿起地上的锁,将车间的门锁上。
看了眼门口的残局,她认命的捞起地上的麻袋,艰难的跟上任子意的脚步。
程老大的办公室里,刚叔坐在沙发上,程月和任子意则站在办公桌旁。
房间里气氛凝结。
程月:“也就是说,你以前一直都偷偷混发了霉的粮食进去?”
沙发上那人低垂着眼,默默点了点头。
程月:“每个月能吃多少回扣。”
“一万多点。”
不是笔小数目。
程月:“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干着呢?”
他左手揉搓着右手,试图擦掉手心里的汗,“你接手厂子以后就没有了。”
程月神色不佳,“那你今晚是去干嘛?”
“之前还剩了点儿东西在那儿,我准备全部搬走。”
程月若有所思的靠在背后的办公桌上——这么便宜的原料能拿到每月一万左右的回扣,那原材料的大批量采购上应该是有内鬼的,包括到后续的蒸、酵、焙、淋、晒等环节中也都肯定有人共同参与进来,不然这么劣质的原料……酿出的那味道,这肯定是瞒不过去的。刚好他又是门口的保安,想进入厂子偷换原料,简直易如反掌。
程月:“除了你还有谁。”
他坐立难安,嘴里支支吾吾,试图替其他人掩盖,“就我一个人啊,没有其他人了。”
程月懒得和他废话,她转过头,
“爷爷。”
程老大一脸铁青的窝在桌子后的皮椅上。
半夜被程月捞起来,他睡衣还没来得及换,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他直起身子来,沙哑开口:
“你们先出去吧,我和他说。”
程月点点头,拉着任子意正准备走出去,
程老大:“诶,那个,小意人生地不熟的,你照顾一下他。”
听到他这么说,任子意一脸受宠若惊:“放心吧爷爷,月月她对我很好。”
程月猛的扯过他,快速带他往外走,“我知道。”
她轻轻合上办公室的门。
任子意走在她旁边:“你们厂子出了这么大的事。”
程月没说话。
他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现在发现也不晚。”
确实也不晚。程月突然想起林驹走前跟她说的话。
可是抓机会、抓机会,要怎么抓住机会呢。是靠醋厂摇摇欲坠的财政状况还是靠她这个“一身清白”,毫无人际关系的老板呢。唯一一个可靠消息来源还在前两天离职了……
她暗自叹了口气,往办公室走。想起身后还跟了个人,
“我先送你出门。”
他点点头。
走到一半,她又想起今晚在办公室发生的事…….犹豫开口,
“要不,我请你去吃烧烤吧。”别把她一个人扔在办公室……
任子意微笑点点头,“都好。”
……
程月坐在他车上。熟悉的檀木香味,熟悉的内饰。躺在副驾驶,仿佛回到了以前。她脑袋发昏,想起了菲菲跟她说——“任子意和他相亲对象为了不结婚,他俩一拍即合,都辞了职还和家里闹翻了。”
手指轻抚上空调口的娃娃,那是他们刚在一起时,程月亲手安上的。好几年过去了,娃娃依旧如新,它胸口那朵红色的玫瑰仍然娇艳欲滴,不沾一丝灰尘。
收回手,她抬手狠狠捏了捏山根,又熬了一个晚上,程月太阳穴突突直跳。坐在车里,空调的冷气很足,冻得她手脚冰凉。伸手扯过后座的毛毯盖在身上后,程月没忍住沉沉的睡了过去。
可能是最近太过劳累,程月已经很久都没有做过梦了。不过今夜她却感觉做尽了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有好多好多人,大家都争相来和她说话,有人骂她,有人劝她,还有人说她活该。不知道自己在副驾驶睡了多久,再次睁眼时,外面已经大天亮。
车子停在上次和小怡去的那家烧烤店的门前,任子意正站在外面边抽烟边打电话。
刚睁眼,大概是还没有睡够,程月感觉自己眼睛酸痛难忍,她伸手不停的按揉着双眼,身上的毛毯因为她突然的动作滑落在地。
正在车外打电话的任子意偶然转头见到了车里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