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干嘛呢。”陆家刚从卫生间里出来,就看见陆奕良一动不动的站在大厅里。她擦干手中的水,伸手在陆奕良面前晃了晃。
他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你还记得回店里的路怎么走吗?”
“记得。”
“那你自己回去,我一会儿回去找你。”说完,陆奕良抬腿往车的方向跑去。
他开着车,很快赶上了走路的程月。她挎着包,慢慢的在道旁散步。
这也叫有急事?陆奕良想。
见程月不急不忙,陆奕良也放缓速度,慢慢开着车跟在她后面。
他看着手表,数着时间,前面的女人走走停停,十分钟内在原地不停地打转。陆奕良伸手抚了抚额头跳动的青筋,利落的将车停到了路边。
嘭的一声,他关门下车,径直走向程月。
程月还在这打转,突然一只手牵住她。她吓得轻叫一声,抬头一看是陆奕良。他牵着自己的手,直直的望着自己,
“干...干嘛。”
陆奕良发笑,“你不是厂里有急事要回去吗。”
程月想抽出自己的手,“对,我现在马上回去。”陆奕良锢的很紧,她挣脱不开。
正准备回店里的陆家老远就看见他哥在调戏女生,她暗骂一声,赶忙冲了上来。轻拍他的肩膀,
“你干嘛,一直抓着人家。”
程月看着眼前跑来的这个女生,她扎着高马尾,身穿一件白色的t恤,整个人修长高挑,只是她泛着银光的左臂十分的吸引人眼球,程月快速的撇了一眼,暗暗心下一惊,
那是,义肢?
程月抬头看向陆奕良。
他一只手牵着程月,一只手搂过陆家,“这是我妹妹,陆家。”
-
程月坐在陆奕良车上的时候整个人还有点无地自容,她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问过他关于陆家的事。
见程月又在走神,陆奕良抽出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怎么了。”
程月摇摇头,“没事。”
倒是后座的陆家整个人很开朗,“程月姐,那家醋厂是你开的啊,你们家的醋特别好吃,哥哥每个月都会给我们寄这边的特产。”
程月转头冲她笑笑,“喜欢吃,姐姐再送你一箱。”
陆家开心的手舞足蹈,“程月姐你怎么这么好啊,我哥根本配不上你啊。”
陆奕良坐在驾驶座用力咳嗽了两声,
“火锅店到了。”
陆家最先开门冲了下去,程月解开安全带也想下去时,陆奕良按住了她的手,
“陪我回家给脸上擦点药。”
程月看了看他脸上的抓痕,“好。”
陆家刚下车,想和身后的人说话时才发现越野车早已扬长而去。
陆奕良在翻箱倒柜找碘酒,程月则紧张的坐在沙发上。上次来还是自己喝醉的那次,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知道,这次程月很清楚自己到哪儿来了,来做什么。
陆奕良把碘酒放在她面前,“你紧张什么。”
程月挺直腰板,拿起碘酒,“谁紧张了。”她抽出一根棉签,蘸上碘酒。
陆奕良不说话,盯着她笑。程月看他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就想欺负他。她使劲掰过他的脸,
“嘶,你这个女人怎么下手没轻没重的。”
程月放下棉签,“要不你自己来。”
陆奕良:“不。”
程月靠近他,小心翼翼的捧着他的脸,慢慢的帮他擦药。伤口不大,但是有些深度,一直没处理,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开始凝结。程月抱着他的脸仔细观察了一下,陆奕良现在半边脸感觉都有点泛红,
“那群姐也是真的狠,下这么死的手。”她边说边帮他吹着伤口。
陆奕良闭着眼,享受着程月的悉心对待。女人小心擦拭,温柔吹拂。一阵阵柔风抚过他的面庞,睫毛,最后吹进了他的心里。
陆奕良睁开眼,语气郑重:“程月。”
程月顺间心跳速度加快,“干嘛。”
“你……”
话还没说出口,程月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暧昧的氛围就这么被陡然打破。俩人一时都被这突发情况吓得征住了神。
半晌后,程月把棉签递给陆奕良,然后尴尬的拿出手机。她走到一旁,背对着陆奕良,接通了电话
“喂小怡。”
沙发上的陆奕良一脸黑线。
程月站在原地,神情激动,“真的吗?好好好,我马上回来。”挂了电话,她就往门口走。
见程月又要走,陆奕良立马从沙发上站起身,“去哪。”
程月站在玄关换鞋,语气着急,“醋厂有点工作,我要马上坐火车去一趟省城。”
她坐在地上,飞速的系着鞋带。穿好鞋刚想开门,陆奕良突然上前扯住她,将她带入自己的怀里。
程月还没反应过来时,陆奕良的唇就吻上了她。
轰,程月的脑子像是烟花炸开一样。
陆奕良一只手环着她的腰,一只手按住她的脑袋。
热吻侵袭,强势而又让人沉沦,程月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双手也不自觉的攀上陆奕良的脖颈。房间静谧,安静的只能听见两人唇舌相接的声音,陆奕良使劲的碾磨着程月的嘴唇,舌尖纠缠,两人吻的天昏地暗。渐渐,他吻的动情,舌尖滑过程月的鼻尖,脸庞,耳根,最后停在程月的耳朵旁,他张嘴轻轻的朝着她的耳朵吹着热气。
他的呼吸灼热,程月觉得自己仿佛要被烫熟。
不知道亲了多久,程月拍拍他的胸膛,嘴里哼哼出声,
“嗯….”
陆奕良松口。
他眼睛泛着红光,直直的看着她。
两唇分开,程月急忙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因为缺氧,她脸颊微红,
“我得走了,快来不及了。”
陆奕良双手揉搓着她的脑袋,俯身向前,轻轻的啄了一口她略微泛肿的嘴唇,
“我等你回来。”
程月冲他一笑,双手慢慢从脖颈一直往上滑,最终,十指插入他的发间。她拽着他的头发,将他脑袋往前推,而后她伸嘴狠狠咬了一口他的下唇,
“好。”
第19章 陆家
程月匆匆忙忙赶回去的时候冉怡已经收拾好东西了,她左手提着行李箱,右手拿着厂里的资料,看见程月来了,她赶忙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
“快点吧,还得先去坐大巴车再去转火车。”
程月接过东西,“好好,我先去房间收拾一下行李。”听到她要上去,冉怡赶忙拦住她,“诶,我都装好了,有什么需要用的东西到那边再买。”她扯着程月往外走,“快走吧,一会儿真赶不上了。”
两人匆忙赶上最后一趟大巴,冒着高温,提着行李,折腾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后终于如愿躺在了酒店里。
一路上又热又累,以至于躺在床上的时候,两人脑子里还有点混乱。
程月趴在床上,伸手朝着天花板的灯光晃了晃。想着最近发生的事,实在是太不真实,谁能想到昨天她还在处理各种糟心事,今天就来省城参加产品交流会。虽然申请参加是计划已久的事情,但是以往只有被拒绝的份儿,这次的突然入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七上八下。
放下手臂,她摸了摸因为缺水而干裂起皮的嘴唇,脑子里又想起昨晚的那个吻。伸手捞过旁边的手机……她如同捧着一块儿烙铁,解锁又关上,解锁又关上。
她期待陆奕良发来消息,又害怕他不发来消息,情绪就这样来回拉扯一会儿后,最后她还是打开了微信。
没有……
果然……她冷哼一声,将手机扔到枕头另一边。
又被这小子拿捏了。
情场失意,职场要得意。于是她猛的翻身起床。
动作太突然,吓得旁边的冉怡惊叫一声,“你干嘛,想吓死我啊。”
程月起身打开行李箱,检查着里面的资料。
-
陆奕良正站在火锅店里收拾着碗筷,突然冷不丁的就打了个喷嚏。
看他站在原地不停揉着鼻子,陆家拿着抹布走近他,“哥,你没事儿吧。”陆奕良摆摆手后,眼睛看见了陆家手中的那块抹布,
“不是说了不要你干活嘛。”
陆家撇撇嘴,“没事啊,我这个义肢又不是一直泡着水。”
他伸手拿过,“不是一直泡水也不行。”
看着陆奕良一脸认真的样子,陆家也没抢回,她转过身,坐到了他旁边。自从上次从派出所出来以后,店里的生意就少了很多,看着寥寥的几桌人,陆家轻声叹了一口气,
“哥......你”
话还没说完,刘峰他们匆忙进了店,“陆哥,知道是谁捣的鬼了。”
陆奕良此时还在抹着桌子,他语气平淡,像是早就知道一样,“是他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是。”
陆家坐在旁边,疑惑的看着他们。
陆奕良放下手中的碗筷,看向她,“家家,哥现在给你买票,跟着他们明天一起回去。”
陆家一反常态的没有回应他。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听他这么说,刘峰一脸焦急,他连忙凑到他跟前,“陆哥,我们又不急着回去,再说你店子遇到这么大的事儿,我们难道拍拍屁股就走吗?”
陆奕良瞥了他一眼,没理会他。
见陆家一直沉默,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扯着她往外走。他将她带到门外的阶梯处,
“听到了吗?明天就跟着他们一起回去”
一向软糯好说话的陆家,此刻却突然硬气了起来。她没有说话,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陆奕良。
狠狠甩开他的手,她就地坐了下来。
从兜里掏出烟,她兀自点燃。
抽了一口后,她望着对面热闹的人群,语气平静,“你又想甩开我,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是吗。”
陆奕良惊讶的看着她,
他诧异于她会有这种想法。可是看着坐在地上的人,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他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妹妹,
“听话。”
“那我要是不听话呢。”
陆奕良站在陆家旁边,伸手抽掉了她手中的烟,“少抽点。”
陆家双眼失焦,直直的盯着地面。“哥,你知道吗,我听他们说你已经离开拳馆的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她浑身微微发抖,眼角倘泪。伸手擦掉脸上的泪痕后,她仰头看着陆奕良,“我害怕你跑到我再也找不到你的地方。”
陆奕良看着她,整个人微微有些失神。
他这辈子只看见陆家哭过两次,一次是她出车祸那年,一次是现在。
那年,刚升初中的陆奕良正在房间里写作业,屋外熟悉的吵架声又响起。
早已习惯家里这个动静,他起身,平静的走到门前上了锁。转头望向窗外,明明正是正午,天气却阴的可怕,外面乌云密布,见不到一丝光亮。眼看一场暴雨即将来临,他伸手关上了窗户。
客厅里玻璃破碎的声音不断传来,男人的责骂,女人的哭泣,还有桌子椅子碰撞发出的声音,每一声都刺激着他的耳膜。眼看着桌上的时间快到,陆奕良收起作业,随后连带着将书包藏进了衣柜里。
事情做完后,他静静的坐在了床上。他在等,等母亲来砸开的他的房门,责备他痛骂他,撕扯他的课本,来向他控诉因为怀上他而开始的悲惨人生。以前还小的时候,陆奕良不知道母亲为什么总是对着自己哭,只是经历的次数多了,他便摸索出来重要的东西需要藏好这个道理。因为她知道什么对自己重要,所以每次进门,她都先选择撕扯那些东西。
她喜欢破坏它们,对她来说,看着陆奕良痛苦,比让自己开心更能让她兴奋。
随着一声剧烈的关门声,客厅里安静了下来。
想象中的砸门声如约而至,看着摇摇欲坠的门,他不忍心上前解了锁。
门被打开,屋外的女人头发凌乱两眼猩红的看着他。
推开陆奕良,她气势汹汹直奔他的书桌而去。桌上的笔筒,书本,石膏像全被她一手挥落在地。她仔细着地上散落的书本,那并不是他现在正在看的那些。于是她又在房间里四处翻找,抽屉没有,床上没有,最后她把目标锁定在了衣柜。她两步上前,猛的拉开衣柜门,陆奕良的书包正静静地躺在里面。她发疯似的拿出了他的背包,却没注意陆奕良此时正双拳紧握,默默地站在她的背后。
她嘴角挂着诡异的笑,正迫切的扯开拉链想掏出里面的书本时,一双有力的大手却擒住了她的手腕。
像是没料到手会突然被人禁锢,女人惊愕的站在原地,她低头看向箍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五指修长,宽厚的掌背上面遍布着突出的青筋,因为太过用力,握着她手腕的指节还微微泛着白。
陆奕良趁她走神之时,抢过她手中的书包,将她推倒在床上。
他冷眼看着床上的女人,自己并不想和她起什么冲突。
可能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儿子推倒,女人倒在床上,眼眶含泪。她双手颤颤巍巍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陆奕良。
她定定神,努力的看着对面的人。熟悉的面孔,熟悉的人,只是面前那个身型高大,棱角分明的男生却再也没法和自己记忆中那个认打认骂的小男孩重叠起来。
许久,女人收起惊愕的表情。
她直起身,端正的坐在床上,一脸平静的看着对面的人,
“去你外婆家住吧。”
陆奕良正在收拾地上破碎的石膏像,听到这话后,他微微一顿,
“好。”
这是最好不过了,陆奕良想。他长这么大,没有哪一次像今天一样,这么迫切的想要逃出这个家。
从那一天起,陆奕良逃离了原本压抑的生活,他呆在外婆家,享受到了久违的关心和爱意。就在这样舒适的日子里,他渐渐快忘了原本冷漠的自己是什么样,可是好像老天见不得他的生活如此顺利,
高二那年,本应长寿的外婆因为脑梗与世长辞。
当他处理完外婆的身后事,跟着亲戚,冒着雨抱着骨灰盒走出殡仪馆时,那对本该离婚的夫妻却笑意盈盈的牵着一个小女孩站在他的面前。
陆奕良站在雨中,护着手中的骨灰盒。雨水打湿他的全身,从上到下。明明是夏天,风吹过身体,居然带起一阵刺骨的冰冷。
他抚过额前贴着的几缕发丝,冷漠的看着对面的一家人。
最后他还是回到了这个家,当然,如果这能叫做家的话。
陆奕良提着行李,回到了久违的卧室,他站在门口,闻着里面熟悉的墨香,双眼失神。
一切都变了,又像是都没变。本应离婚的两人却和好如初,家里不再有隔三差五的争吵,也没有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的母亲,对了,家里还添了一个小妹妹,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