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凝结的香露落在了他的眼中,形成了一汪幽静明澈的湖泊,他的眼中挂着雾雨湿气,是一抬眼的楚楚动人。
“怎么又哭了呢?”云裳用指尖划过他薄凉滑腻的脸颊,调笑道。
“没有哭。”霍宁珩否认,他用他盈波般动人的黑眸看着她,坚定地再次否认,“你看错了。”
话语间,霍宁珩才发觉唇瓣是酸胀般地疼,他下意识地用手去触碰,随即传来更明晰的痛意。
她吻他太久了……
心旌摇曳间,他觑见她的唇亦是一样的肿胀发红,仿若粉桃带雨,露湿云絮。
他的心上立即出现了一种没由来的心疼,他知道这是有多不舒服的:“云裳……你不疼吗?我去让宫人找些药来……”
“你想让我怎样都可以,但不要伤了自己。”
云裳却笑着摇了摇头,甚至拉着他的手,去触碰她发肿的唇瓣,她的唇瓣此时是一种诱人的粉,带着莹泽水光,霍宁珩只看一眼,便瞬间红了脸。
他有些抗拒,但又不敢违抗云裳,只能被他带着,用指尖贴上她的唇尖,他压根不敢乱动,生怕碰疼了她,这一番折磨下来,他的声音都哑了,只能无助地叫她的名字:“云裳……”
他已不记得今日这样叫过她多少遍了。
霍宁珩想起云裳说要他帮她的忙,这就是那所谓的帮忙吗?他有些茫然未解,不明白这其中的联系,或许是他眸子中的疑惑被她所看见,云裳浅笑着放下了他的手。
“忙还未帮完呢,殿下。”
在他迷茫的目光中,云裳贴近了他的身侧,她靠在他的耳侧,几乎是呓语般地说:“殿下,你亲亲我,用力些。”
由于中途穿越去了另一个世界,待回来之时,已是几天过去,云裳身上的痕迹早已消除了个干净,只得重新制造一遍。
霍宁珩的耳朵像是触电般地抖动了一下,他明明都听清了,但他还是再次地,不敢置信般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与他相对的是,云裳却好似没有任何心理包袱和羞涩一般地,张着一双明媚的双眼,俏笑着用手指向自己的脖子:“亲亲这里呀,殿下。”
她说起这句话来时,没有任何的为难与害羞,仿佛这是天地间最理所当然的事一般,而她和霍宁珩所行之事,便是代行天职。
“用力些,殿下,这样旁人才能看得清,你也不想我们辛苦到现在,前功尽弃吧。”
霍宁珩有些不理解云裳这句话的意思,但最终,他还是在她的指引之下,听从她的命令,吻向了她雪白如天鹅的脖颈。
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清醒的状态下行此事,他如今的状况很矛盾,一方面,头脑无比清醒,一方面,却又像是喝醉了一般,做着一些平日里看来无可理喻的事情。
若此时他是高高在上的旁观者,他恐怕都会怀疑,那个虔诚低头,轻吻少女脖颈的人,究竟是不是他自己。
霍宁珩不知道他算不算是满足了云裳的要求,他只知道,当他吻她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高高扬起脖子,发出动人的声音。
当他结束一切,慌乱离开的时候,她的脖子上,早已留下了深深的红印。
他立刻像做了什么错事般,手足无措起来。
但云裳却眯着一双好看的眼,亲昵地蹭着他的耳侧,勾住他的肩膀,与他耳鬓厮磨,口中吐出哼唧一般的声音:“很舒服,殿下。”
本以为一切终于结束,可随即她又拉着他的手,去摸她的耳后侧:“还有这里,它也想要你的亲亲。”
霍宁珩的脸红得彻底,但他还是照做了,面对云裳的要求,他总是无法拒绝,他真的毫无办法。
第26章 翁婿
起初, 霍宁珩不明白云裳这样做的意图,他还以为这不过是她一时心热。
直到她拉着他的手,一步步走出宫殿, 朝行宫之外而去的时候,他才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霍宁珩将目光投向云裳, 低低地问:“云裳……我们是要去见云大人吗?”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就放慢了些, 稍微用力地扣住了她的手, 他在犹豫,也在迟疑。
“是啊,怎么了,你是他未来的内婿, 今日来了,正好见见。”云裳侧脸,对霍宁珩露出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她语气轻松,仿佛眼下正剑拔弩张的不是云霆和霍宁珩的部下。
霍宁珩不知道云裳为何如此放松, 好似这真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家庭会面, 而一家人,即将要一同亲密地去共饮宴席。
而他的内心, 只有细细密密, 不断升起的,在脊背爬行的惶恐和害怕。
“云裳。”霍宁珩用指尖在云裳的掌心中轻轻动了一下,他垂下眼,声音很微弱,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 “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
云裳停下脚步, 看向他,等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我……我如今的模样太丑陋了,我不想让云大人看到……云裳,我不想让别人都觉得我配不上你……”
“虽然我知道,你并不介意我的脸,但是我……我不行……云裳,我太脆弱了。”话说到最后,霍宁珩的声音几近哽咽。
朔华行宫外沿立着的,是密密麻麻的军士,只要他和云裳一同出去,就会立刻被置身于无数人的目光打量中。
云裳是如此的美丽动人,纯真烂漫,越发显得身侧的他丑陋不忍直视。
霍宁珩……霍宁珩害怕自己会崩溃。
“没事的。”云裳的声音依旧温暖而包容,她握了握他的手,“不会有旁人看见的,先前,我已让冯闻手持信物转交给爹爹了,我们应是可以直接见到他。”
这话让霍宁珩的心头好受了些,但即将要见到云霆的巨大压力,还是令他不受控制地指尖轻颤。
而从前,就连嘉宁帝在朝堂上勃然大怒,他顶着龙颜直言上谏时,都未有过如此情形。
两人终于走出了朔华行宫,在走出行宫的那一刹那,霍宁珩立刻就感受到了几道目光从不同的方向直射而来。
云霆这边的人应是已经知道了他们要来,将附近的士兵大多驱到了旁侧,只留下少量的卫兵,夹着一条行道而立。
虽然如此,但霍宁珩的心中还是下意识地升起了一股无法排解的难受,不自觉地,他将头往下低了些。
“小姐,太尉大人在前面的行帐等您,您这是要和……”前来迎接云裳的顶头之人是一位中年武将,他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却不是那种蛮夫,相反,双眸湛湛,看起来多有智谋。
他是云霆身边的副将聂显,也是为云霆所信任的多年心腹,一直将云裳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看待。
聂显的目光落在了霍宁珩的脸上,几乎是下意识地,不带任何掩饰地眉头一皱,他又看了看云裳,一副欲言又止之意。
“聂叔,这是太子殿下,也是我的未婚夫。”云裳倒是笑容爽朗,落落大方地向聂显介绍起霍宁珩来,丝毫不避讳什么。
聂显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他的唇角轻轻地抿了起来,显然是在克制自己说话的冲动,最终,他叹了一口气,道:“小姐喜欢便好,不过小姐如今还年轻,有些事也不用太急。”
“谁年轻时还没有喜欢过什么新奇事物儿,过一阵子,或许就失了兴致,小姐您现在就只管开心吧,玩玩也没什么。”
聂显的视线自霍宁珩身上滑落,似突然想通了般,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短促轻笑。
霍宁珩顿时有了一种如坐针毡之感,感觉自己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当成了某种物件。
但是他并没有将他的这种情绪外泄出来,他知道,自己经受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若这点小风小浪他就受不了了,那他到时候还怎么在云霆面前顶住压力呢。
于是,霍宁珩在云裳转眸看过来的时候,扯动嘴唇,给了她一个安抚性的微笑。
云裳唇角亦轻弯,似是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两人这次一路未停,一直走到了云霆的营帐之前,待卫兵放行,踏入其中。
云霆已在帐内等候他们良久,他双腿岔开,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之上,面前的案上放着一壶酒,云裳和霍宁珩进来时,他正举杯独酌。
云裳率先上前,叫了声:“爹爹。”
云霆的手停在了半空,随即放下酒樽:“前些天你说有事,原来是忙乎到这小子身边来了,若不是我陈兵在外,你是不是还不会出来?”
云霆的语气里有些由不满积聚而成的阴阳怪气,他自然不可能直接对女儿发脾气,就只能这样绕着道儿地表示恚怨。
此次他提前布局,已是打定了主意将霍宁珩拿下,甚至不惜制造了些当朝太子私铸私藏兵器的证据,为的就是名正言顺地置霍宁珩于绝地,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可眼下,云霆眯着眼看向霍宁珩,云裳的出现有些打乱他的计划,他至少不能当着女儿的面直接对霍宁珩动手。
于是云霆沉下心绪,脸上带上了些老父亲的慈祥微笑,语气温和地诱哄着云裳:“裳儿,我与太子也是多日未见,今日正好有佳酿在侧,不如同饮一壶,一醉方休,也趁机开解一番多日以来的龃龉误会,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当然,他自然不可能和霍宁珩把酒言欢,说的这些客套话,不过是为了先安抚云裳罢了。
他耐心地等待着云裳应下,转身离开,却见一分一秒过去了,云裳的脚就像焊在地里一样,一直没有要走的意思。
云霆面上的微笑渐渐消失,他看着云裳抬起头,对他道:“我不是小孩子了,别再糊弄我了,爹爹,我知道,只要我一离开营帐,殿下马上就会被四方潜伏着的兵士按倒在地。”
“殿下不想与您兵刃相接,我又带着殿下来到了敌营,就不会丢下他一个人陷入危险。”
“爹爹,您放弃吧。”
霍宁珩被云裳用身子半挡在身后,他看不清云霆此时的表情,但他仍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的空气正在变得沉凝,
诡异的是,如今的他居然没有因此生起一丝害怕或担忧,而是莫名生起一种别样的兴奋。
云裳——是云裳在保护他,甚至为了他,不惜与亲生父亲抗争,他奇异般地产生了一种被偏爱的感觉,并且如品尝到了罂.粟一般,越品尝便越想要更多。
他觉得让云裳为了他而和云霆父女失和的想法很不应该,但他又沉迷于这种幻想中无法自拔,万一,万一她真的选择了他呢?
霍宁珩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竟在原地没有征兆地忽然笑了起来,笑中有一种潜藏的,隐秘的欢喜,这若是被哪个附近的侍者看到,恐以为他们大夏朝的太子殿下,是得了医不好的癔症。
“云裳,没事的。”他在她的身边轻声说着,眼角眉梢都是温情的笑意,“就让我一个人留下来吧。”
他的脑中此时生起了一种不正常到癫狂的想法,就算云霆要对他做什么,那又如何?云霆想杀他,那就让他杀他吧,今日至此,他已全然满足,他吻了云裳,又知她心悦于他,到这种时候,都在一直维护他,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他已死而无憾。
甚至,如果云霆真的要在今日留下他的性命,或许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个坏事,在多年之后,云裳会始终记得一个少年,曾为她献出生命,在她最爱他的时候。
他们的感情,不会被漫长的时光消磨,他不会容颜老去,遭致她的厌恶,他会永远停留在,她心目中最美好的时候。
她会一直一直记得他。
想到此处,霍宁珩忍不住再次笑出了声,他的眸底隐隐漂浮着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疯狂,他用他黑黢黢的眸子,注视着云裳,话语是温柔,洒脱与期求混合在一起的情绪:“云裳,让我留下吧。”
云裳与霍宁珩四目相对,她从他深邃的眼睛中,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体内暂且沉寂的某些因子,在这一刻变得蠢蠢欲动。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尔后她清晰地看见,霍宁珩的瞳孔微缩,在这一刻,跳起某种绚丽的火花。
云裳心满意足地放开了他的手,临走前,她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背,徒留下霍宁珩在原地怔然看着她的背影,手掌下意识地捏紧,感受她未散的余温。
云裳来到了云霆的面前,她的面庞染着笑,是一种比先前所见过的更为明媚冶丽的笑:“爹爹,我劝您放弃您的打算,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我与太子殿下,已有了夫妻之实。”
她犹似怕云霆不信,微微拉开领口,露出脖颈上显目的红痕,还在他面前转了转圈儿。
“爹爹,殿下很好,我很喜欢他,对于他,我哪方面都很满意。”这句话说得很是暧昧,别有暗指。
云霆定睛一看,才发现不止云裳脖颈上有痕迹,就连她的唇上,亦是可疑的肿胀,和过分艳泽的颜色。
作为过来人的云霆,方才因为只想着怎么弄掉霍宁珩,心思没有太集中在云裳脸上,但到了这个时候,他就不可能再什么都不懂了。
只不过,如今,他抑制不住般地,更想杀掉霍宁珩了。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是酒樽砸到桌案上的声音,这桌案是用上好的梨花木制成,但此刻还是被愤怒至极的云霆径直砸断。
他刷地站起身,拔出腰间佩剑,寒光闪过,直直朝霍宁珩而来:“我今日便要杀了你,无耻小儿,居然敢欺负我女儿!真当我死了么?”
此时的云霆已理智尽失,他在脑中自动忽略云裳方才所说的话,直接认定是霍宁珩不安好心,引诱他单纯的姑娘。
眼见着情势危急,云裳从一旁抓起一支挂衣杆,挡在了面前,衣杆瞬间被削落成两半,也暂时减缓了云霆的攻势。
云霆顶着双猩红的眼睛,用仅有的清醒对云裳嘶吼:“裳儿,让开,他都这样不顾你,你还护着他作甚?他以为有那所谓婚约就了不起了吗,就可以随意欺负你了吗?老子今天就让这破婚约作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