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晴对上他的眼眸,心中倏然一紧,颤颤巍巍地问:“你醒了?”
“我迟早会醒的,不是么?”他笑意森然,并不锋利的唇线缓缓勾起,眼眸亮如黑夜中的野兽,伺机而动,捕捉猎物,让人脊背发凉。
她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被他迅疾如狂风暴雨般的速度拖拽进怀里。
她悉心照顾他,并不是为了让他欺负自己。
可现实是,她再次以身饲恶犬。
就像她十二岁时,遇见他。
那一年,储臣带着妈妈和年幼的弟弟躲避家暴的父亲,来到这座城市,衣衫褴褛,生活窘迫。
梁晴在奶奶无尽的爱意里长大,明媚开朗,漂亮善良。她在家附近看见打零工的他,一个面黄肌瘦却眼神明亮的少年,她一眼就喜欢上了储臣,是孩童慈悲又天真的喜欢,是与生俱来的,对他释放善意。
主动给他自己的食物,给他钱,资助他上学,竭尽自己所能给他帮助。
储臣短短的人生没有被爱过,也感受不到善意,彼时他对梁晴只有利用,犹如蛇蝎、野狗般警备又谨慎,虚心假意地接受她的示好。
他们成为好朋友,亦或比朋友更加亲密,然后一起长大。
储臣似乎在正常的生活里被梁晴同化,尝试过爱别人。
直到吃尽男人苦头的妈妈迎来爱情的第二春,又因为男人自杀,抛下他们。
他的狼子野心彻底展露,他恨很多人,包括丢弃他们的妈妈。
梁晴和他的价值观不同,看不懂他所做的事,不喜欢他的偏激。
可,是她亲手助长了他的壮大。
如果当年的自己没有劝他好好上学,给他众生平等的希望,他就不会觉醒,说不定还是在哪个地方□□|工、当小混混。
储臣只是觉得是自己太忙,没有给她好的陪伴。
梁晴执意要分手,她说:我爱你,我只是不再喜欢你了。
那是经典电影《one day》中的一句台词。
储臣根本不懂是什么意思,梁晴无奈摇头,简直是对牛弹琴,“如果你将来需要我,我会来。但是我不会和你过日子了。”
她爱的是多年相依为命为之付出真心的伙伴,但是对他已经没有爱情,也不适合再在一起。
*
此时,储臣深深地吻进她的嘴里,渡进醇烈呛人的酒气,攫走她的呼吸和津唾,也掠走了她全部的理智;时隔多年,他再次吻到她,犹如滑翔着陆,游鱼近水……脑海迸发激爽的多巴胺,全部的神经都亢奋起来。
梁晴却身体颤抖如筛糠,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往下漏,所剩无几。
毫无章法地挣扎,陷得更深,男人健硕的身体,却用来禁锢女人。
反应过来时已经犹如观音坐莲,手脚被牢牢困在他怀里,身体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服传递,脸红心跳。
梁晴以螳臂当车的力气推搡他,简直徒劳,“储臣,储……你喝醉了,放开我。”
他半眯着眼,漆黑瞳仁也像是沾染酒气,醉醺醺的不复清明,又笑得肆无忌惮,“不是邀请我开房睡觉么?怎么没兑现,没胆儿?”
梁晴脸蛋灼烫,身体姿态过于羞耻,大脑停滞:“你放开我。”
“嘘。”他沉迷于亲热,不愿听她抗争,恶狠狠道:“我他妈那天,等你时硬得像石头,你知道吗?”
说着,身体往上冲让她感受到此时此刻,他也是僵持的,煎熬的。
梁晴贴着他的大腿,被西裤包裹住更显紧绷。她急得咬牙,身体犹如沙漏,越动就漏的越快,大脑轰然懵了一瞬。
她的恐惧,助长他疯狂蛮横的引子。她越挣扎他就越兴奋。
原本身上有一件宽松羊毛开衫,里面是银粉色睡裙,被他剥荔枝一样把玩,滚烫的唇吻上,与冰冰凉凉又柔软的贴触,是极致又久违的纾解。
舒服得一激灵。
不是没看见那枚硬币大小的痕迹,横亘在白皙的肌肤上,很奇怪。可人是醉了的状态,脑子里混沌一片装不下别的事,除了她还是她,都是她。
他目露疑惑,却没问。小心翼翼亲吻她术后的疤痕,缱绻温存,不想把人欺负太凶了,却也逐渐感知到臂弯里的人姿态僵硬。
她的意识在抗拒他。
男人也心冷,又不愿意承认失败,装作不在乎的模样,摒弃柔情,将她两手反翦身后,圈住细腰,再一点点啄吻她的嘴角,腮边,耳朵,漂亮眼睛,为所欲为地标记自己的气味。
梁晴扭开头,眼睛是湿润润的,嘴唇轻颤,“你永远不知道怎么尊重我。”
储臣眉眼冷冽,危险地笑笑,“好,我尊重你。”
“我好好伺候你,好不好?”声线游离,渐渐隐没,带着蛊惑,梁晴的视线里他毛刺的脑袋缓缓向下消失,“梁晴,宝贝儿,小乖,你以前最喜欢我这么对你……”
他像个金盆|洗|手的大哥,惯会用自己理解的方式讨好女人,简单粗暴,又偏偏是叫人最害怕的方式。
某一瞬间,梁晴都觉得算了吧。
她回到这里,只是想舒服安逸一些生活。又不是没睡过,好歹体验过了,这人技术不赖又卖力,送上门的还不用她花钱。
但是很快她清醒过来,羞愤拍打他肩膀,又踹又踢的,“储臣,你在强迫我么?”
他蓦然一顿,抓住她脚踝阻止她乱踢,也停下所有的动作。
许是梁晴的声音太大,刚刚那样激烈的动作都没有被吵醒的黑妞,这会抬起脑袋,看向沙发里抱在一起的爸爸和妈妈,发出撒娇的“嘤嘤”声,不知天高地厚向两人走去,往梁晴怀里拱了拱,以为是什么有趣的游戏,见俩人没反应,它又在沙发边趴下。
储臣再发酒疯也不可能在黑妞面前,迅速抓住梁晴的睡裙,盖住她身体。
把她抱住,摁在腿上,轻声细语地哄着:“你想要什么,钱?我的所有都可以给你……”
“什么都不要!”她气息薄薄弱弱地拒绝。
储臣并不信,“承认吧梁晴,对我和对别人还是不一样的,对么。”
如果是别的男人,她早用刀割了他,哪还有机会在这跟她在这讨价还价。
梁晴推倒他,羞愤万分地说:“要么你在这好好睡觉,要么你就出去!”
储臣不可能出去,他现在醉得站不起来,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欺负她上了。
梁晴趁他没反应,飞快跑回卧室,甩上门。
*
第二天早上七点,她被黑妞用鼻子拱醒,提醒她该下楼了。
而昨晚的一切好像做梦,可是某处的吻痕又在提醒她,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她脱掉拧得乱七八糟的睡裙,洗了澡,换了件严实的毛衣。
储臣也已经醒来,高大的身躯在小小的房子里,略显局促。
他站在阳台看了会她养的花,又看看她。
梁晴本以为这场面会尴尬,但似乎跟她的预判相差十万八千里。
“我昨晚喝醉了,”男人声调冷冷淡淡地问,不含情绪,“老陈怎么把我送到这了?”
梁晴仔细看他的表情,竟不像是装的,“你不记得了?”
“记得应酬完还得给你送孩子。”他睨了她一眼如是说道,淡漠口吻里颇有些指责意味。
身上的衬衣和裤子经过一晚,皱得不成样子。他对着镜子略作整理,重新戴上袖扣,衣冠楚楚,又从镜子里看她,“七点多了,你不去溜妞妞?”
梁晴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一股怨气堵在胸口无法纾解,“关你什么事?”
储臣打理好自己,转过身来,“房子太小,不利于它活动,建议你换个大的。”
梁晴:“……”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拿出手机给老陈打电话,叫他来接自己,厉声道:“你是随便找了个地方把我放下么?我看这工作你是不想干了。”
老陈在电话那头有苦难言,想辩解又不敢,只能咽下这口气,说了句:“以后不会了,储总。”
储臣挂上电话,看见梁晴在给狗准备早餐。是一些鸡肉冻干,新鲜的西蓝花,胡萝卜,蓝莓,还有益生菌。
她养狗比他仔细,注重营养搭配。当然,黑妞在她这比大多数人都活得精致,怪不得她一接手,它的毛色愈加柔滑发亮。
也更漂亮了,像她一样。
有妈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梁晴准备好黑妞的早餐,又开始弄自己的,相对简单对潦草,贝果里加一些蔬菜和炒鸡蛋就算完成了,十分钟不到。
她只做了一份。
储臣收回视线,看着狭小却温馨的餐桌,今天也有鲜花,是茉莉,花朵小小的,他站着都能闻到淡香,盈盈绕绕,似有若无,仿佛置身花园。
“小旭总在这吃饭?”
储旭不止一次在朋友圈发梁晴的餐厅,她的客厅,她的花,还有她做的饭。现在,他亲眼看到了。
梁晴转身回道,“他喜欢我做的饭。”
他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不知是什么意思。
梁晴指门口,“门在这,老陈应该快到了。”
他一个字没说,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背影冷漠。
第18章
梁晴早上带黑妞走路去上班, 想起昨晚的情形,仍旧心有余悸,打了个哆嗦。
黑妞倒是出门前还在左顾右盼地找爸爸, 心想他去哪里了。
路上, 她收到顾阳发来的微信,说上午会来园区这边开庭, 顺道找她吃饭, 梁晴盯着对话框有点不知道怎么回。
金晓雯的婚礼上,两人作为伴郎和伴娘认识,对方直球表达了对她的好感,梁晴对他的观感当然也不算差。但要说到心动,远远没有。
梁晴在一开始也坦诚过自己的意思,甚至和盘托出,自己和新郎倌的朋友是前任关系,也就是储臣, 那天他也来参加婚礼了。
顾阳对储臣是有印象的, 总是听表哥说起,还一起吃过饭。但他表示不介意, “你们已经分手好几年了,不是么。”
要是能藕断丝连早就连上了,至于到现在还跟陌路人似的?
他说梁晴对他没感觉没关系,先暂时当朋友处着看看, 一个律师一个老师,好歹也能互为人脉。
梁晴对此不置可否,态度礼貌却不积极, 每每顾阳发来三次邀约,她能答应一次就不错了, 借口无非是工作忙,要加班。
中午吃饭的时间总不能都没有吧,她想了想,也只好回复一个好字。
*
储臣被老陈送到家,宿醉之后头疼得要裂开,脑子晕晕乎乎,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他进门先吃了片止痛药,又去浴室洗澡。
储旭买了早餐上门,蹑手蹑脚刚走到客厅就见他哥从浴室出来,赤着上身,穿了条运动短裤,腹肌、小腿练得比摸特还赏心悦目,任谁看了都迷糊,也不知道骚给谁看。
他撇撇嘴,男人间的攀比也很严重,但是他对他哥更多的是敬重,接近长兄如父的意思。
储臣把换下的衣服丢进脏衣篓,找了干净的T恤套上,擦着头发,“你有事?”
储旭一时忘记了自己来要说什么,问道:“哥,你昨晚在外面睡的?”
他哥懒洋洋坐在沙发上瞥他一眼,“拿支笔来,要不我给你写个检讨?”
储旭又不傻,听出他在嘲讽自己,小声嘀咕着他才不想管他的事呢,又乖乖递上热气腾腾的早餐,在他身边坐下,说自己想申请一笔资金,来组团队运营他的赛车账号,公司那边没同意,财务让他自己去找储总申请。
储臣喝着水,道:“你弄个计划书出来我看看。”
储旭脸跟便秘似的犯难:“就这么点钱还要计划书?我买辆车都不止这个钱了。”
他哥脸色倏然不悦,疾言厉色道:“不然呢,你以为公司是你家开的?”
储旭心说,公司可不就是你开的么,可是他并不敢直接说,那是找打,“那我做好拿给你看吧。”
他哥在钱上对他有求必应,是为了弥补他童年吃的苦,可也不是无底线的。储臣可以一直惯着他,可是储旭想做事业,就是另外一回事。
不怕富二代纸醉金迷,就怕富二代证明自己。储臣读书不多可智商很高,资本世界的那一套法则他早已熟透。
储旭说完了事,多看他哥一眼,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
干净的后颈皮肤有一道纤细猩红的划痕,像是女人指甲挠出来的,他心中警铃大作。
他昨晚干什么去了?
和女人在一起么?
“看什么?”
“你脖子被什么挠了?”他没敢说得太清楚。
储臣起身找镜子照了照,抓痕从脖子延伸到衣领里面,怪不得他洗澡的时候总觉得阵阵刺痛。
“哥,你昨晚和别人在一起?”储旭终是忍不住问道。
储臣心里也惊了一道,回忆碎片一点点拼凑起来。昨晚他在饭局上喝醉,老陈接上他时,想起来要把妞妞送到梁晴那去。
他让老陈送狗,不是送自己,这老家伙偷懒竟把他也一起打包送去她家里了。
储臣隐隐约约记得这些,后来醉得太严重,在梦里发疯,乱七八糟,对着梁晴又亲又抱,恬不知耻,大放厥词。
怀里人的香香软软,哭得梨花带雨,眼泪汪汪。他心疼坏了,迫切的欲望想要得到纾解,又唾弃自己是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