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都是在梁晴来之前,他们已经整理好的。看着多,但是对有些人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
当事人翘着长腿,坐在黑色皮质沙发上,身体轻松靠着,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偶尔听一下,顺便看看梁晴的反应。
梁晴没有等顾阳说完就打断了他,这些她都不会要,是他自己挣来的。
她很清楚自己结婚的目的是什么。
律师看着两位当事人,有意给他们留下单独的空间。
储臣:“这是给你的婚姻保障,我不可靠,但钱是可靠的。”
梁晴还是没同意,天上掉馅饼还是掉惊雷的概率,她还是分得清的,天降横财必然伴随横祸。
她结婚又不是找饭票,她自己也有钱,虽然没有他的多,但是让自己过得很好绰绰有余。
储臣见梁晴拒绝,自然不会再坚持给,赠与讲究的是你情我愿。
最终她只象征收了他名下的一套房子,是他坚持给的。
只要不离婚,她就不会独占,如果将来他想要收回去她也会给。梁晴自己名下的财产,存款,车什么的都归她自己所有。
两个人表情严肃地讨价还价好一会儿,能想到的各种细节都列出来。原本准备好的材料都需要重新调整、打印,再签订。
梁晴咨询顾阳,需不需要去公证处做公证。
顾阳告诉她,这两份协议只要合法合规签了字就生效,不需要公证。但是如果她想去公证也可以,这样储臣赠与她的东西就不能撤销了。
梁晴略略皱眉,在思考。
储臣听不下去了,去外面抽烟。
顾阳站在打印机前操作,见会议室只有她,忍不住出声提醒:“你决定结婚有点快,不需要再考虑吗?”
梁晴摇头,笑说:“发生在我身上的重大决定,都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
顾阳亲眼见证自己的好感对象和一个男人步入婚姻,自己还帮忙走程序,说一句五味杂陈也不为过。
“这个男人很有钱。”他下巴一抬,隐晦地道:“财产不止明面上的这些,有很多隐藏的,不可能都告诉律师。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考虑清楚,不要受到伤害。”
离婚官司他打多了,这样的有钱人律师都会找好几个,为了规避隐私风险,财产完全不透明,没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
梁晴微笑说反正签了婚前协议,她保障了自己的权益。
“倒也是。”就凭他眼睛不眨地赠送房产,梁晴可能占不到便宜,也不吃亏,“那我就提前祝你新婚快乐吧。”
梁晴好笑地扶额,等真结了婚再恭喜好了。
储臣站在阳台,透过玻璃看见里面两人低声交谈,姿态放松。他眯着眼睛慢慢抽烟,白蒙蒙的迷雾遮挡了部分视线,幽深的眼眸似乎被烟雾熏潮。
看见梁晴在笑,眉眼弯弯,嘴角微扬,对着别的男人。
他不着急进去,也不会打断,因为她很快就是他的妻子了。
这个律师该知道的,他可以给他的妻子很多,所以不要再有不该有的期待,也不必来沾边。
一根烟抽完,他将烟蒂丢进一次性杯子里,火星子很快被水“刺啦”一声熄灭,推开门重新走进去,问:“准备好了吗?”
顾阳道:“好了。”
储臣:“签吧。”
梁晴在协议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和储臣从律所离开,依然面无表情。
顾阳的同事在人走后问他,这对夫妻是不是来咨询离婚诉讼的,看着闹得不太好看,顾阳说人家是准备结婚的。
同事说他们真是怪,两人看着都苦大仇深的。
*
隔天办完结婚手续。
储臣那边没有人需要通知,梁晴家也没什么亲人,就只有她奶奶。梁晴忘记跟奶奶说了,走出民政局坐在他车里的时候才想起来,说自己得回家一趟。
储臣启动车子:“现在过去,我和你一起。”
梁晴拒绝,“下回吧。我先去通知,好好跟她讲一讲。”
男人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敲了下,气场低沉,“我送你过去?”
梁晴一心思考如何才是高效省时的办法,“你把我送到公司就行,我取自己的车过去,回来也方便。”
储臣没再说一句话,沉默着把她送到和盛广场。梁晴下了车,刚走出两步又回来,发现储臣的车没开走,还在原地等着,她抬手敲了敲玻璃。
储臣把车窗降下来,问:“怎么了?”
梁晴:“我的结婚证,拿给我。”
两张结婚证都在他的扶手箱里,刚刚工作人员发证的时候被他一起拿走了。随便拿了一张给她,也没翻开瞅一眼。
“妞妞在对面的宠物托管班,和别的小狗玩,我晚上会去接它回家,你不用管。”
“好。”他点点头。
也没别的话了,两人分开。
回到各自的独立空间,同时心里又是虚空的,没着没落。
也不是故作矜持,或者拿乔端庄,只是不知道该干什么,梁晴是这样,储臣也是,他们都拿到一张满汉全席的餐券,却不知道从哪入手。
就像一个M豆堆砌的甜美玩偶,抠出一粒,全盘崩。
梁晴开车去奶奶家,后备箱里是给她买的水果零食,还有慢性病的药。在巷子口看见穿着西装,背双肩包的男生,在忽悠老头老太买他的保健品。
好在这些老头老太太里没有她奶奶。
现在是春天,街道上全是柳絮花粉,奶奶不爱出门,在家看综艺节目,笑得前仰后合,嘎嘎乱乐。
梁晴拎着东西进门喊人,问奶奶没有买门口那人卖的保健品吧。
奶奶不屑一顾,“人家喊我两声阿婆,我就掏钱?我又不傻。”
“那就好。”
“不过他们组织的大巴旅游我倒是去了,听听课,还有奖品可以拿。”
“倒也没有必要占人便宜。”
奶奶切了一盘水果放到梁晴面完,她自己不吃,医生交代严格控制老年人的糖分摄入。
梁晴拿起一牙橙子放进嘴里,含糊地说:“我跟储臣结婚了。”
奶奶愣了一下,才说:“哎哟,这真是个新鲜事儿。”
“你怎么不惊讶?”
“我说挺新鲜的啊。” 奶奶说:“你怕不是故意回来吓我一跳的吧。”
“你心脏不好,谁敢吓唬你啊?”
“那不就得了。”奶奶说:“反正你从小就主意正,跟坏小子谈恋爱,又上北京,去外国,什么事儿都不告诉我。”
“哈哈。”梁晴得意地两声。
“现在好了,跟大老板结婚。”她话里阴阳。
“没办法,巧合。”
“你放心好了,我干什么也不告诉你。”
梁晴没在奶奶家吃饭,饭都做好了,她又想起来黑妞还没接,奶奶说:“看你这一天到晚忙的,就不能让他去接?”
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可是梁晴都说自己会去接,只能匆匆出门。
接到狗回到自己的家里,房子里黑乎乎的没有别人,她又恍然觉得别扭起来。
第22章
梁晴发现自己并不能立即适应生活发生变化。
这晚她录完网课已经很晚, 洗漱后躺下,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第二天早上起来,又匆匆收拾好, 牵着黑妞去上班, 到办公室坐下,稍歇片刻, 才看见储臣给她发的信息。
时间在昨天晚上, 她已经睡着了,没看见。
储臣给她发了一串数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密码,梁晴琢磨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回。
最近她总是感觉到生活的束手束脚。
“梁老师,你今天没有好好吃早餐啊?”同事见她竟然在吃饼干,感到稀奇,要知道梁晴在办公室简直是养生小达人。
她从不喝奶茶咖啡, 也不吃冰激凌, 一点垃圾食品都不碰。都劣质碳水和糖分,于身体无益, 只会增加负担。
梁晴说:“最近不太有时间。”
“怎么了,是家里有事吗?”女同事又问道,她就是上次帮梁晴跟童老师吵架的那位。
梁晴:“没什么事,已经都解决了。”
“晚上要不要带黑妞和我家旺财去玩?”
梁晴刚要回答, 手机响了。她还没有来得及备注,只是一串号码,但她知道是谁, 于是拿到走廊去接。
“在哪?”他的声音听起来暗沉低哑,后鼻音略重, 好像是感冒了。
“在上班,有事么?”
“看见我的信息了吗?”
“那是什么?”梁晴问道。
“家里的密码。”储臣忽然一顿。
“你给我发这个,是要——”梁晴也顿住了,没往下说,但是听见他问:“梁晴,你打算刚结婚就跟我分居吗?”
梁晴想说不是的,只是有点别扭,他们的婚前协议上也写到了关于这一点,她会住到他的房子里去。
“我等有时间收拾好东西,再搬过去?”
储臣的安排不容置喙道:“我让小旭下班帮你去收拾,晚上就过来。我今天有应酬,回家可能会晚。”
说完也不等梁晴回答,撂了电话。
梁晴绷了绷嘴角,心中颇有微词,他是个大忙人,跟她多沟通一下会烫嘴还是烧眉毛吗?每次都自己说完就结束。
梁晴回到办公室,跟刚刚约她遛狗的同事说:“抱歉,晚上没有办法一起了。”
“啊,要不明天?”
梁晴犹豫,“明天也不一定可以。”
*
储旭傍晚在楼下等梁晴的时候很幸福,像幼儿园的小朋友等妈妈来接,躲了两下脚。
但是他兴奋的点不在于见到她,而是他哥中午通知他的事。
“姐,你跟我哥领证了!”储旭冲上来,抢过她的电脑包。
“小点声。” 梁晴还是不太好意思。
“这有什么的。”储旭笑着说:“哥让我帮你收拾东西,去他家,不过我觉得你人去就可以了,东西什么的无所谓。”
一路上,储旭喋喋不休讲着。梁晴大概知道储臣为什么会叫他来了,因为自己没有拒绝的空间。
梁晴回到自己的家,满屋子的精心布置都没有办法带走,还是有些遗憾的。天已经黑了,她只收拾了点洗漱用品和衣物,最主要的是把黑妞的家当全都带上。
黑妞走在妈妈腿边一步三回头,虽然不清楚要搬家了,但跟储旭一样莫名兴奋着,尾巴摇来摇去。
储旭开车的时候,看见梁晴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的玩偶,还挺珍惜的样子,好笑地问:“这是你晚上要放在床上的么?”
他想说今晚可以不用抱玩偶了,可以抱着他哥,一个身材非常诱人的男人。
梁晴说:“是妞妞的玩具。”
“啊?”储旭叫了一声。
梁晴说:“它很喜欢这个小丑鱼。”
严格意义上并不算玩偶,原本是梁晴的发带,学生送给她的。狗狗是红绿色盲,但是对蓝色,黄色很敏感。有次梁晴洗完脸丢在沙发上,黑妞以为是妈妈给自己的玩具,每晚睡前都要叼进自己的窝里,让小丑鱼陪着自己。
找不到就不肯睡觉,还发脾气,咬脏了梁晴给它洗了,发现气味不对也会生气。她怕弄丢了,每次都小心给它收好。
储旭听完梁晴的解释,揉揉眼睛。
“怎么了?”
“当你的孩子应该很幸福。”储旭很羡慕黑妞。
梁晴笑道:“做我的家人都很幸福啊。”
储旭给梁晴描述了一下储臣现在住的房子,是一个临湖的平层,两百多平米,她都可以在家里跑步。
梁晴真正进门的时候,还是被震撼到了。比起他们曾经一起住的地方,太奢侈了,二十一岁的梁晴陪储臣住过车场,隔壁就是他的办公室。在那个条件简陋的小房间里,他们做了很多不为人所知的事,留下他卖力干活的汗水,也有她的嘤咛声。
这房子算得上豪宅。
储臣没在家,她有鸠占鹊蝉的心虚,只能硬着头皮进去。黑妞对爸爸家里已经很熟悉了,找到墙角的宠物饮水机,大口喝水。
“你哥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储旭笑起来,调侃她,“你老公什么时候回来,不应该问你吗?”
梁晴碰了碰鼻子,“认真的。”
“我也不知道。”储旭耸耸肩膀,“他只是让我去接你,把你带过来,别的什么也没说。不过,我哥本来就很少跟我说他的事。”
“算了别管他了,姐,我们今晚吃什么?”
储旭帮梁晴把带来的东西放好,他是真的饿了。
储臣的家对梁晴来说太大了,她花了点时间才弄清楚方向,新厨房用的不太顺手,但想到将来又必然要在这里做饭,只能让自己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