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旭可能是撞到哪了,你出去看一下。”她提醒。
储臣坐在床边不爽了一会儿,套上T恤,走到门口又转头看一眼床上的人,梁晴也准备下来。
“你做什么?”他问。
“我去看一下啊。”梁晴说道,也许能帮上忙。
“躺下,好好睡。”他的视线落在她白嫩的肩头,胸前是晃眼又欲拒还迎的起伏,简直没法多看,又说:“要出来的话套件衣服。”
至少只穿着睡裙是不行的。
储旭很少在他哥家过夜,只有逢年过节的一两次,他有夜盲症,客厅的灯全都关掉了,出来倒水,什么也看不见,抬腿撞到岛台上。
他自己疼得下意识唤出声,黑妞也被吓醒了,汪汪叫起来,别看大体格。其实它胆子很小。
他哥开了灯出来,“怎么回事?”
储旭还在呲牙裂嘴,隐忍又丢脸地说:“撞到了。”
储臣心说梁晴还真是猜对了,这孩子傻到一定地步,这么大的人路都不会走。他开口其实是想斥责的,梁晴却已经走了出来。
没穿睡裙,身上套的是一件他的T恤。
“小旭,没事吧?”梁晴又问一遍。
储旭面对梁晴,明显增加了更多委屈,也更加详细。他懂得有的放矢,因为梁晴不像他哥这么没人性,且吃他撒娇的那一套。
梁晴走近看了一眼,是撞到小腿的迎面骨,已经有了大面积的淤青,也破了皮。男孩子走路刹不住车,似乎撞得会更严重。
梁晴看得有些揪心,扶着他坐在沙发上,让储臣去拿医药箱,给处理一下。
储臣把药箱拎过来,梁晴刚要动手触碰,便听见一声咳嗽。
年轻男生赶紧缩回了腿,不好意思地道:“姐,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梁晴说:“你腿都伸不直了,怎么涂药?”
说完看向储臣,意思是让他来。
要放在平时,储臣根本就不会理会这等小事。男孩子磕磕绊绊,哪有那么娇气,身上的伤疤,要么是胜利的勋章,要么是愚蠢的见证,都是自找的。
他不嘲讽两声就算不错了。
但是碍于梁晴在这,他不能露出本来的面目,于是接过她手里的棉棒,拍拍沙发,主动给他弟处理伤口。
梁晴让储旭动一动,看有没有伤到骨头,后者皱着脸,模样艰难。
储臣见他这样,想直接把药箱丢了,撒什么娇,最终也只是翻了一眼,觉得躁得慌。
疼肯定很疼,应该不至于去医院。梁晴安慰他说:“明早起来再看看,实在不行就看医生。疼痛不需要忍耐。”
储旭揉揉眼睛,说:“知道了。”
梁晴又笑起来,用轻松的口吻说:“想喝水或者拿东西,就叫我……叫你哥,灯也给你留着。”她弯腰跟储旭说话的时候,披散的长发如绸缎落下来,有淡淡萦萦的香。
储臣的眉皱得更深,看不懂她为什么会对那么多人都温柔,即使那个人是他的弟弟,一个具有狗崽子属性的男生。
他把储旭扶回房间,冷声交代:“有事叫我,不要叫你嫂子,也不要让她担心。你二十多了,该懂得分寸。”
“知道了。”
“明天能好吗?”
“我不知道啊。”
储臣说:“这几天不要骑车,尽快养好,没事就回去。”
储旭又“哦”了一声,心想我知道你烦我,想快点赶我走,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储臣帮他关上门,梁晴坐在沙发上,低头收拾残局。他看了一会,发现她穿着他的衣服很好看,松松垮垮,里面的芯子却软糯香甜。
他走过去,弯腰在她唇上碰一碰,手指托住她的下巴。
梁晴被亲得猝不及防,眼神呆呆愣愣,模样有点可爱,当然也有可能是困得反应慢了半拍。
“小旭睡了吗?”她不忘问。
“不用再关心他了,你很博爱么?”储臣低声打断,梁晴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要对自己这样说话,她问候他的弟弟,他难道不觉得可以省心很多么?
“储臣,我只是,”梁晴叹了口气。
“我知道,不用解释。”他伸手,让她把手放上来,“回去睡觉,很晚了。”
“好吧。”梁晴觉得累了,明天早上还要正常起床。
卧室门开了很久。黑妞很聪明,已经抢占先机跑到里面趴着了,等两人再进去,它死活不肯走,甚至有往床底钻的架势。
储臣肯定是不欢迎它进卧室的,梁晴很清楚,便好言好语地劝了劝,孩子不为所动。
当然它也没有上床,只是下巴垫在被子上,用可怜巴巴地眼神看着大人,嘴里“嘤嘤”地发出叫声,它真的很想和妈妈呆在一个房间,不要这么残忍。
梁晴很无奈,不忍心硬赶,左右为难。
她看一眼储臣,后者抱着手臂跟狗对视了一会儿,最终松了口,冷声道:“不许上床。”
要不是梁晴,储臣根本就不会允许它进卧室。多少年养下来的规矩,一直遵守着,狗孩子见着亲妈回来,有依仗了,竟然敢跟他叫板。
怎么一个个的,忽然就这么矫情了。
连续发生了两件事莫名其妙的事,肯定是做不成了。
梁晴回到床上,关了灯,在模模糊糊的视线里看男人冷峻的侧脸,在憋着什么气。
他像一座亟需融化的冰山。
梁晴选择的方式是亲他,下个瞬间就这么做了,在他脸颊轻啄一下,迅速闪开。
“梁晴,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的声音再度变沉,幽幽看向她。
梁晴轻微地点头,“可以重提旧账吗?”
“你随便。”他不明白梁晴想和自己说什么,往事不堪回首,可她要说的话,他不会拒绝。
她说:“曾经,我不喜欢你对人很凶,即使没有那样对我说过话。可我会产生莫名其妙的担心。”
万一他哪天不喜欢她了,是否也是弃之敝履的态度?
又说:“我现在也不太喜欢。所以,可以耐心些吗?
储臣的表情有所缓和,准确地说,变得轻柔,他贴上来:“我尽量。”
于是梁晴笑着又亲他一下。
*
第二天早晨,储臣起床时梁晴已经不在床上,甚至已经不在家里。
他在床头摸到自己的手机,梁晴给他发了条消息。
说自己已经去上班,早餐在桌上。还有,不要再凶妞妞和储旭。
在她心里,原来他是有暴力倾向的人,随时随地发脾气打人。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无论妞妞犯了多大的错,哪怕在地毯上尿尿,他也没有动它一根狗毛。对储旭,他只是不太细腻,因为觉得男孩子不需要,但绝非冷血。
储臣站在盥洗台前刮胡子的时候,又看了两遍她发来的文字,才把手机放回去。
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误解。
早餐是牛肉青菜粥,牛肉是昨晚剩下的,被梁晴利用起来,还有白煮蛋和一小罐橄榄菜。
橄榄菜是梁晴早上在楼下买的,适合每个中国人的胃。
妞妞她也没有带去公司,而是留在家里。
储臣坐在餐桌边把她准备的早餐认真吃完,又把餐具拿去厨房洗干净。
梁晴上了一天的课,坐在办公室里活动一下筋骨,收到储臣的消息,问她几时下班。晚上钱文佳夫妇做东请吃饭,在她弟的饭莊,邀请他们夫妻俩去。
梁晴当然记得钱文佳是自己那套公寓的房东,却不知她弟是谁,也搞不清楚任何人物关系。
她还没有习惯和他以夫妻的身份出席朋友聚会。
她回复可以,但是要下班后,字还没打完,储臣的电话就打进来。
“我刚要给你回消息。”她抱歉地说,因为距离他发来信息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她才看见。
“我知道。”
梁晴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储臣在电话里笑了声,“看见你正在输入了。”又问:“方便去吗?”
梁晴说:“七点来得及么?”
“当然。我开车过来接你?”这样快点。
“好。”梁晴挂了电话,天色昏暗时才弄完所有的事,收拾东西离开办公室。
她没在广场上看到储臣的车子,但是有个陌生人叫住她,“梁老师?”
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脸上卡着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穿着打扮也商务。梁晴直觉对方是学生家长。
她的直觉是准确的,的确是学生家长,这在对方邀请她去对面的咖啡馆一坐,聊成绩后得到验证。
梁晴教过这位家长的孩子,姓卓,今年初二。不过关于成绩的问题,梁晴都会及时在微信上给予家长反馈。
对方来找她的目的简单粗暴,直接拿了一文件袋现金来,邀请梁晴给他的孩子做私教。
从业到现在,梁晴碰到过财大气粗捧钱上门的家长。教育,在某种程度上算是稀缺的资源。
但是这么直接的,还是第一次见着。
第24章
储臣到了后给梁晴打电话, 这次没有不接,但是被她摁掉了。他感到一阵莫名,把车停在路边, 走了过去。
城市俨然已经迎来初夏, 华灯初上,广场上饭后散步的人多了起来, 还挺热闹。
玩轮滑的小男孩不小心从他身边擦过, 碰到一个衣角,见着身高马大的男人,万分惊恐,赶忙说对不起。
储臣并不责怪,但那张冷硬又凶狠的脸上愣是挤不出半分温和笑意,只得摆摆手让对方走。
他拿出手机再给梁晴打一个电话,还没点开通讯录,看见潋滟的灯光下, 她和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坐在咖啡厅里。
储臣楞了一道, 又把手机塞回衣兜里。
梁晴在听学生家长讲话,当然不会看见外面站着的自己的丈夫, 认真地跟对方说了下孩子学习建议,但是婉拒了对方让她一对一辅导的请求。
卓同学的爸爸问:“梁老师,我听别的家长说你带学生特别好,慕名前来的, 诚意我有。”
梁晴没跟对方解释太多,只说自己时间协调不过来。
这也是实话。
对方瞧见她年轻又漂亮,在机构做老师又不是学校, 说明正是想挣钱的时候,判断了下她话里真假, 多半是客套推辞,“价格可以谈,重要的是孩子的成绩。”
梁晴还是微笑着摇头,对方把牛皮纸袋里的钱一推,直接砸她。
储臣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梁晴今天穿着一身米白色的改良旗袍,版型宽松,材质看着也舒服。
他分辨不清楚女装款式,大概是叫新中式?只是觉得很好看,领口是黑色的盘口,绿色的松石纽扣,挽着发髻,得体温婉,像他小时候看的电影里的清疏女老师。
梁晴早上出门的时候他没醒,这会儿看得略微出神,玻璃上映出他的脸庞,呆得像个二十啷当的毛头小伙子。
他自己意识到后,瞬间冷了脸,又变酷酷的样子。
卓同学的爸爸硬要给梁晴塞钱,梁晴不肯要,最终两人变成了推搡。
储臣看见了,脸色大变,立即冲进去。
“你在干什么?”男人浓眉紧皱,冰山一样,挡在梁晴面前,凶神恶煞的气势下一秒就要揍人,“欺负女人?”
卓同学的爸爸被吓得不轻,“梁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
梁晴抓住储臣手腕,指尖凉凉柔柔的,完全没力度,威慑力度全在言语上,“你不许吓唬人,是误会。”
储臣一下子止住了脾气,回头看她,说:“他不是在拉你?”
梁晴音量提高,四两拨千斤呵止他:“都说了是误会。”
“哦。”储臣尴尬地让开一些,再跟梁晴确认,对方真的不是在欺负她而是在推搡谦让某个东西,这才黑着脸走出去了。
被储臣这么一吓唬,卓同学的爸爸就没再强迫梁晴收钱办事,互相寒暄解释过后,梁晴也送松口气,走了出去。
她在喷泉边上找到储臣,男人正在抽烟,面庞黑着,再加上今天穿着黑衬衣黑长裤,跟大哥似的。
她刚刚那语气,那眼神,是在怪他不该出手?
梁晴从身后拍他肩膀一下,储臣回头把烟掐了,满不在乎的模样,闲闲地问:“聊完了?”
“没事了。”梁晴说,借着昏暗灯光看他眼睛,“储臣,你在生气么?”
“没有。”他心中微酸,口中苦涩。
梁晴看他这表情不像没生气,主动解释:“那是学生家长,他给我的袋子里是现金,我不能收。”因此拒绝的动作难看了些。
她这么一说,储臣自然就清楚了,表情仍是别别扭扭,好像自己不理解似的。
“多少钱?”他忽然问道。
“应该是两万吧。”梁晴没有打开看,退回去的时候手摸了下厚度,大概是这个金额。
“就这点钱?”他一脸不屑,“搞得跟卧底交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