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储臣看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
“好吧,我的确应该对它有所约束了。”梁晴淡淡地说,“回家就给它制定减肥计划。”
“节食不现实,它太能吃了。不如我每天带它出来跑步一小时。”
梁晴看着他,微微一笑,“好啊。”
*
“你最近没事,要不要跟我去郊区住一段时间?”吃面的时候,储臣问梁晴。
他们吃着一家鱼汤面,味道很不错,梁晴一碗面吃不完,只挑里面的西葫芦和蘑菇片吃,储臣可不像她这么浪费,把她的面都赶到自己碗里来,很快吃完了。
“去哪里?”
“你去了就知道,山上石榴要上市了,你不想摘么?”
“那好吧。”
他阴阳怪气地学她的口吻说:“还‘那好吧’,大小姐可真难请。”
“你再学我就不去了。”
“……”
梁晴回溯去乡下的经历,还是小时候跟着奶奶去一个舅公家里拜年,对方是个老干部,年轻的时候叱咤风云,老了在山里颐养天年,当然,也很喜欢年轻人过来。
她至今都还记得,那个舅公给她一个柿饼,表皮结满白霜,咬一口流蜜,非常非常甜。
但是这种事跟储臣不搭,她觉得他是那种流连灯红酒绿场所的人,觥筹交错间,凭着一张嘴,把人耍得团团转,钱全都哄进了自己的腰包。
此时梁晴坐在车里,看着眼前的一片湿地,湖里的水鸟已经生蛋,目光所及之处,有些荒芜,甚至潦草,乱糟糟的芦苇丛。
“这里空气不错。”半天,她吐露出来一句话。
储臣抬起下巴,指了下前面,“我把那边买下来了。”
“啊?”梁晴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买地?
“为什么?”她觉得不就是一块荒地么?在北京上学的时候,她有个同学家里,也是在山上包了块地,栽橘子树。
“因为便宜。”他回答。
“这里有什么好?”梁晴喃喃道:“会有人来吗?”
“这个地方我很看好,你看不出来是因为还没开发出来。”他告诉梁晴:“等度假村建起来,还有配套的娱乐设施,你再来就会不一样了。”
梁晴惊呆地半天没有说话,“我觉得你已经够有钱了。”
“没有谁会嫌钱多。”他自嘲了一句,“当然,欲壑难填。”
梁晴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他对钱的执着并没有改变,只是方式不一样了而已。
“这两年,经济不太好。”
“那是大多数人的看法。如果结果不如预期,我也赔得起。”他说。
自从上次和曹泰吃饭,在山里待了几天,储臣更加坚定了在这里投资的想法,这是一块未经开发的宝地。
山里的风景很好,但是基础设施不太好,他们住的地方是一家民宿,已经是这里最好的了,有十几个房间,开了窗就能见到湖。
房间很大,家具是中式的,视线有点暗,床褥也略微泛着潮。梁晴觉得,这和市里一般的酒店都不能比。
还好梁晴出门前有准备,带了自己的床品和毛巾,她在窗前站了一会享受阳光,叫储臣去换床单,听他笨手笨脚的动作。
过会她转过身来,看见床铺已经整理好了。
他走到她身后,把窗户关上,只留了一条缝通风,眼神也变得很深沉。
“干什么?”
“血流完了吗?”他把她抱进来,让她坐在他的手上。
梁晴眼前一黑,他在说什么?为了跟她做,连人类文明用语都不会说了吗?
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需要梁晴给出,他已经用自己的手,度量出了结果,把她转移到床沿,顺势就吻了下来。
梁晴推开他,“我们要在这边待几天,我不想把唯一的床单弄脏。”
湿湿的睡起来很别扭。
储臣动作一僵,只好放开她,没多的话,去阳台抽烟。
梁晴拿了东西去浴室洗澡,她的经期刚过,激素水平不稳,热水冲刷了一会儿脑海里想起那天他穿睡袍敞口的样子。
拉开一点浴室门喊人:“老公,帮我拿毛巾。”
储臣听见,粗鲁地心里暗骂了一声操。
这小妖精不给碰,又他妈撩拨什么?她很少如此称呼,每次听到他就激动得跟二傻子似的。在摊开的行李箱里找到浴巾给递过去。
门没有全都打开,她伸出一只湿漉漉的手,手指攀上他的衬衣褶皱,柔弱的力量却把强悍的手臂拽了进去。
浴室里水雾蒙蒙,他一进去就把她抱住了。
长裤和衬衣都被她弄湿了,皱皱巴巴地拧在身上,他肃穆的浓眉也拧起,凶巴巴地看向她,“我待会还要见人,你把我衣服弄湿了,怎么办?”
梁晴趴在他身上,“哦”了一声,云淡风轻地说:“那对不起了,你现在出去吧。”
“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他眼神更凶狠,恨不能把人掐死,“我他妈是你老公,是一家之主,叫你这样呼来喝去的?”
梁晴又“哦”了一声,忽略他粗俗的话,趁机仔细看他的眉眼五官。
其实他是很好看的人,皮肤是麦色的,轮廓坚毅,但眼睛鼻子和余红艳一样精致,她笑笑,亲住他喋喋不休骂人的嘴。
“你把老子当玩具啊——”梁晴把他最后一句叫骂堵回去,“嘘,你的老婆是老师,不要这么没素质。”
他比她高很多,肤色也比她深,人更是比她强悍,哪哪都是鲜明的落差,托着她走到玻璃里边,一边走一边亲,觉得十分憋闷,于是狠狠打了她一下。
“你有点不对。”
“哪儿不对?”梁晴疼得眼里有潮湿。
储臣单手臂托着她的腰,深深喘了口气,自己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也就是她对自己主动了点吧,默默从嘴唇亲到她脖颈,闭上眼睛,算了,不管了。
人不至于贱到这种程度,别人对自己好一点就不自在。
一场彻底的放松和欢愉,是对他这种劳碌命最好的抚慰。
太阳下山,梁晴趴在凉飕飕的床褥里,睁不开眼。被子下的身体不着寸缕,滑得她随便动一下腿就好像要掉下去。
储臣起来穿衣服,又走回床边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梁晴没精力听。
“被我做傻了?”他隔着薄被,拍了下她的臀。
梁晴踹他一脚。
“我去钓鱼,等你睡够了可以去找我。”说完在她嘴上亲一口,头也不回地走了。
梁晴不敢多睡怕晚上失眠,大概一个小时就起来了。
换上外出的裙子,在镜子前涂防晒,她看着自己的脸,犹豫了一下去床上找手机,输入名片上的号码添加苏澜的微信。
她心里有些忐忑,山里信号并没有那么好,添加消息发送后就把手机放下了。
民宿的老板就是这村的土著,四五十岁的年龄,笑着问她住不住得惯,梁晴自然说还不错了。
她支支吾吾,对方看出她的意图,就给她指了方向说:“刚看见你老公拎着桶去那个方向了,应该是去钓鱼。”
钓鱼的人很多,拍鸟的人也很多,站那一排“啪啪啪”跟放鞭炮似的。
梁晴几乎能想到,他突飞猛进的拍摄技术是跟谁学的,沿着湖边找了下,又走了挺长一段路,终于找到储臣。
他坐在马扎凳上没看见自己,旁边还有一个人,身材魁梧的中年人。
梁晴站他身后,想到两个小时前的粗鲁,很想一脚把他踹到水里。
还是曹泰先看到梁晴,咧嘴笑了起来,储臣这才回头,“我老婆梁晴,这是曹总。”
曹泰的目光落在梁晴的脸上,笑着说:“我都不知道弟妹这么漂亮,储老弟你早该带出来的。”
储臣也笑了笑,没接这话。本来他在和曹泰讨论旅游开发的事,梁晴来了,这话题也就打住了。
他忽然有些后悔,不该让梁晴来找自己。他可以跟各种人有来往,可是他老婆不行。
这儿太阳大,村里人晒得黑,梁晴站着白得跟电灯泡似的。偏偏她今天又穿了条挂脖的裙子,手臂和后背都露出来,风一吹,隐约可见修长的腿。
这裙子竟然还分叉?
储臣在心里郁闷地想。
本来严肃的话题,变成讨论钓什么鱼,梁晴站在储臣身边,看见他旁边的白色塑料桶里已经有了小半桶,鱼虾螃蟹什么都有,活蹦乱跳。
她问:“都是什么鱼?”
“你想要什么鱼?”回答的是曹泰,他很热情地道:“银鱼,昂刺,白虾差不多这些。”
梁晴分明记得他出来没多久,竟然已经钓了这么多,她对着储臣笑一下:“运气挺好。”
曹泰回答,“是啊。”
储臣看她一眼,把刚钓上的小鱼丢出去,太小吃不到不如等着长大些,不客气地说:“八百块钱仨小时。”
梁晴反应过来,这里竟是人工养殖的,收费。
不过这也太贵了吧,要是她,绝对不会花这份钱。
手机在小包包里响了一下,梁晴拿出来看,是苏澜通过来她的好友添加。
储臣和曹泰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曹泰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梁晴的身上,不怎么礼貌。储臣盖上桶,说太热回去了。
曹泰说:“不如去我家,让你嫂子给做几个菜。”
“不麻烦了。”储臣直接拒绝,“嫂子平时伺候你挺辛苦,歇着吧。”
收拾了东西,和梁晴一起离开。
梁晴说:“我饿了。”
“这不是带你去吃饭么?”储臣回答,说完又看看她,“你说的是吃饭,不是吃别的吧?”
“滚。”
饭店可以帮忙加工食物,收费并不便宜,素菜十五元,荤菜二十五,更复杂的菜自然更贵。
梁晴看看环境,小声说:“我没有想到,这个地方的服务并不如城里好,收费却与时俱进。但是风景还是挺漂亮的。”
储臣给她面前的玻璃杯倒点茶水,涮了涮,将水倒进垃圾桶,又重新倒了一杯,“所以需要开发。”
“嘘。”梁晴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动作,“被让人知道你是来抢人家钱的,否则把你打出去。”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人啊?”他笑了笑。
手机又响了,梁晴却没看,知道是谁发来的,她说:“菜好了,我要尝尝好不好吃。”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不得不说,刚打上来的鱼不到一个小时就上了饭桌,就是足够新鲜。水生的植物光是清炒和冷盘就很好吃,水产更是鲜美至极,一点腥味都没有。
两个人吃的菜不多,盐水白虾,醉蟹,清蒸鱼。末了梁晴多点一个莼菜汤,健胃止泻,她怕吃了不干净的半夜拉肚子。
喝汤的时候,储臣忽然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为什么?”
“你猜。”他没说,原本他只想包一小块地,陪她养病住的。
第46章
储臣越发觉得这几年人活得艰难, 去年他的一个合作伙伴不堪重负跳楼,明明不久前他们还一起喝酒畅谈人生;后来梁晴又生了病。
储臣不是个乐观的人,只是不认命, 但生活的苦如果一定要有人吃, 那么他吃总比梁晴吃苦好。
梁晴拿着调羹小口喝汤,“我不猜, 猜不到。”
储臣就没有继续说了, 也喝了汤,很快吐出来:“这汤怎么像鼻涕,也没味道,有什么好喝的?”
梁晴耐心地说:“莼菜就是这样,叫水中碧螺,对身体好。你吃这么多肉不怕上火啊。”
储臣冷哼一声,心说他这辈子就是吃满汉全席的命,有什么是他吃不了的?于是一捏鼻子仰头喝完了。
梁晴又说:“你最好多吃点, 房间里没有吃的, 村里也没有便利店,小心睡前饿。”
“知道。”
这边晚上是没有什么娱乐的, 梁晴也不愿意往陌生人多的地方凑,总是被盯着后背看 ,然后讨论。她回到房间准备在微信里跟苏澜会会,这个女人是哪路上的。
确定了微信上就是她本人, 而不是什么客服号后,她就跟对方自我介绍了,说想定制一条旗袍, 目前有些迷茫,她的店员给了她的名片。
苏澜问她有没有看过店里的图册。
梁晴没有来得及回答, 储臣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只穿睡裤,擦着头发坐在她旁边问:“你在跟谁聊天?”
“没谁。”梁晴把手机倒扣在床单上,心虚地问:“你想查我的手机吗?”
储臣懒洋洋地笑了声,把自己的手机丢到她怀里,“你可以查我的手机。”
梁晴不会查他的手机,当然也不会给对方看自己的手机,于是又给他丢回去,“不用了吧,万一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大家都尴尬。”
她总是这样,明明给人即将走入对方心底的感觉了,又兜头浇下一盆冷水叫你认清现实——她依然距离你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