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晴听见他这样说,心头微动,从他腿上爬起来,跪坐在沙发上,手腕勾住他的脖子:“老公,是可以说过去的事么?”
“我说过不可以吗?”储臣知道她一旦喊老公,还是撒娇的口吻,绝对没有好事等着他,“你想说什么?”
“这阵子处理小旭的事,我想起你妈妈。”她小心翼翼地说。
“很多年前的事了。”他感觉到她气息的靠近,洗完澡后清新的水汽和馨香,还有胸前的凉凉软软。
天冷了她还穿得如此清凉,露这样的风景,还好是只能他看。储臣手指捏住她的兜领往上提了提。
“你想补偿小旭,你自己呢?”
“我怎么样?”
“会恨吗?”
“很谁?”
梁晴没有明说,“一些人,一些事,加剧了你妈妈的苦难。”
储臣摸到她的手臂还是凉的,于是直接把她抱起来走去卧室,“人的苦难不一定是别人造成的。我不喜欢怨天尤人,只想解决问题,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才公平。”
第64章
梁晴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要办事儿, 但是话还没说完,举手指卖惨,“我的手受伤了。”
储臣就吻了吻问她的指尖, “我不用你的手。”
“……”梁晴被丢得头晕目眩, 人也有些迷茫,但是他很快靠过来, 顺便关了灯, 只留下床头的一小盏夜灯,是留给她平时起夜的,也会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
梁晴主动靠在他怀里,蹭了蹭胸肌,感觉实在很好,这就是他每天坚持锻炼的意义,让老婆享受,“等会好吗, 我们来聊聊天。”
储臣的眼神已经幽暗满是欲望, 含糊地说:“不用,我帮你进入状态。”说着他的手往下捞。
“我不是这个意思。”梁晴截住他的手。
“你想聊什么?”
梁晴说:“我对小旭, 习惯像是对小孩子,是因为觉得他很可怜,小小年纪经历那么多事,你介意跟我聊聊你妈妈吗?”
“我不记得了。”
梁晴黑亮的眼睛, 在暗处盯着他,“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吗?”见他不讲话,她又补充道:“你跟我说的, 希望真诚。”
梁晴问过苏澜,记不记得在梧桐路上有一家叫红装的女装店, 也许储旭已经忍不住跟她透露了什么。
“她不值得怜悯、也不值得怀念,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女人。”
梁晴说:“普世价值观里人应该爱惜自己的生命,排除万难也要活着,但是对于抑郁症的人来说,也许死亡才是解脱。”
“可是她不爱小旭,对他造成那么大的伤害。”他闭上眼睛,话却只能说到一半,“可能,我不应该强迫她爱我们。”
梁晴昂起脑袋,亲了亲他的下巴。
“不想提了,我们来说说你吧。”他忽然转了话峰,问她:“你怨恨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梁晴很诚实地回答:“对于我没见过的人,恨不着,甚至没有想过。就像你和小旭从小和爸爸没感情,现在也是冷漠。”
储臣知道,事实不是梁晴说的那样。
“你发现自己跟奶奶没有血缘关系,在想什么?因为自己的亲人只有奶奶,所以才决定好好和我过日子,也变成亲人吗?
梁晴被他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一下,想不出怎么回答。
储臣的身体越过她,在梁晴以为他要做一些举止的时候,他只是把床头的灯调到最暗,“睡觉吧,别想了。”他因为这个话题,没有心情做了。
梁晴直到入睡前都有些懊恼的,她尝试着与他分享亲密的事,最深的秘密,但是失败了。也许自己不该起余红艳。
储臣关了灯以后,背对着她。因为床不大,他们只能共享一张被子,被他宽阔的肩膀顶起一隙,空气中的凉意往被子里灌。
梁晴只好贴上去,脸颊贴着他的后背,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于是她也没多想,闭上了眼睛。
中途竟然醒过来,天没有亮,能看见屋子里的陈设,因为月光皎洁,透过纱帘照进来。
她伸手往旁边一捞。
梁晴把灯都打开,除了自己空无一人,她套上睡袍去找。
洗手间,书房,客厅都没有人影,家里安静得可怕。她心头微紧,也有些莫名的慌乱,最后才看见阳台隐约的人影。
储臣坐在躺椅上,旁边小几上放着酒杯。
梁晴拢了拢睡袍,喊他:“你在干什么?外面很冷,快点进来。”
男人不为所动。
这是他喜欢的独自思考的环境,夜深人静,没有人打扰,偶然有一些虫鸣和风声,都没人声来得讨厌。
梁晴犹豫了一下,只好拉开玻璃门,目光定在那只酒杯上,她端起来闻了闻,不是酒,只是一杯普通的水。
“你不是在喝酒?”
储臣也奇怪地看她这一举动,解释道:“我早上有事出门,现在喝酒没足够的时间代谢。”
梁晴真想说,谢谢他这份事业心了,什么时候都不忘赚钱,“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干什么?”
“你回去吧,我待会就进去了。”他看见她缩着肩膀,很怕冷的样子。
“那我陪你。”梁晴被推了下也不肯进去,弯腰从他身后搂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脸,几个小时过去,已经能够感觉出来他冒出的胡茬,“你在想什么?”
“抱歉……我现在不是很有兴致。”
“那你要把我赶进去,一个人可怜巴巴地睡觉吗?”
然后他就笑了,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撒娇,好像很需要自己的样子。但是储臣知道,梁晴从来都不需要自己,无论是十二岁时他眼里的小公主,还是现在的妻子,她都是向下施舍的那个。
小时候她施舍的是一口吃的,现在施舍一份微不足道的感情。
“是因为我问了你妈妈的事吗,我跟你道歉。”
“跟这个没关系。”储臣说:“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梁晴问他:“你总是说她抛弃小旭,她不爱小旭,没有想过自己吗?”对于一个为了别人去的母亲他真的毫无感觉么?
“我在她死前,曾经十分厌恶她。”他回忆和余红艳最后的几年相处,尤其是她一心陷入和郑玉东的爱情里。
他并不排斥她有自己的感情,只是痛恨她的愚蠢。
他找各种借口不回家,唾弃软弱,甚至在内心深处认为是余红艳的懦弱连累了他和储旭。害他们被父亲打,害他们流离失所,因为她人生的污点殃及他们被看不起。
储臣那个时候才十几岁,看世界的角度单一到只有憎恶。
后来随着年月的增长,见过形形色色的苦难,他虽然不嘴上不愿意承认,可心脏却在瓦解。他作为长子,她的至亲,应该去理解和帮助余红艳的。
每一次余红艳打电话给他都是小心翼翼,她曾经去他的学校找过他,就在校门口等,傻傻地问他为什么不回家,“妈妈很想你,你要是有意见就说。”
平心而论,余红艳至少对他没有做错什么事。
“你能不能让那个男的滚?”
余红艳可怜巴巴地说:“你回家我不会让你们碰面的,小旭也很想你了啊。”
储臣不为所动。
直到储旭去找他,泪眼汪汪。
储臣回去了一趟,男人不在家,想必是余红艳提前打好了招呼。可是她的演技太过拙劣,阳台上晾晒着中年男人的衣服和裤子,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茶几上有廉价的打火机,储旭懵懵懂懂地捡起一个半截的烟头学着抽烟的模样,问他:“哥,你看我这样像不像?”
他一把打掉了小男孩儿的手,本来还算平静的心情,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把储旭拽到外面问他,还有有没有别的事,有没有学坏,看见过什么?
储旭被他哥凶的要哭了,想的却不是逃离,反而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抱住他,委屈地说妈妈还被叔叔的老婆打了,两人都可惨了,鼻青脸肿的几天出不了门。
储臣忍无可忍,质问余红艳到底能不能离开那个男人,就不怕他哪天一刀把郑玉东剁了么?
“你郑叔叔也是个可怜的人,他也很痛苦,只有我陪着他了。”
“少用这样的话恶心我。”储臣甩开余红艳的手:“你吃男人的亏还少么?那个老东西哪次不是打完你再跪下来装可怜?你都不长记性的么?”
“不一样!我们是相爱的。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要你这样苦大仇深?”余红艳的眼泪啪啪往下掉。
储臣闭了闭眼,只觉得自己和世界的一切都相处不来,他去帮储旭收拾了东西,只有几件衣服和一个书包,对余红艳说:“你愿意跟谁鬼混就魂,我不会管你,你被人欺负死也别来找我。但是你不要影响小旭。”
余红艳上来抢人,不让储旭走,不知道是不舍得儿子还是不舍得拿捏大儿子的把柄。
储臣咬牙切齿地说:“你再敢碰他一下,我会杀人。”
他把储旭送到梁晴奶奶家,说是每个月交钱给点吃的就行,睡就在那个小阁楼,占地儿不大还安静,小男孩儿闹挺会吵到老太太休息。
梁晴奶奶叫他放心把弟弟安置在这,不用管钱不钱的,也就一双筷子一碗饭的事儿,他自己都是半大的孩子。
储臣出来的时候,眼前什么都看不清,狠狠抹掉眼泪。
余光洒在地上,像是白色的孝布般苍凉。
他有的时候也在想,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他和弟弟为什么不能生在梁晴这样的家庭里,有奶奶这样的亲人。
把储旭带出来一方面是保护,另一方面是惩罚余红艳,叫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一意孤行的人只会寡助。
却不想余红艳只是在出门的那一瞬间拉住他们,之后就再也没有关心过储旭。
等他再接到消息,是在课上老师找把他叫出去,说余红艳自杀了,送到医院人已经没了。
她留了遗书给储臣,只是一张纸条,叫他带好弟弟,再把她和郑玉东葬在一起。
这么多年不祭奠,有厌恶的成分,但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该自责的。如果当初没有把储旭带走,没有不管她,余红艳可能就不会被男人骗、为情自杀。
人总是会给亡故的人加上莫名其妙的滤镜,只想起她的好,忽略她的错。
余红艳走到绝路也有他的因素在。
三十岁的今天,换个角度想一想,梁晴不是那么爱他也没有错。一个人,尤其是女人,最应该爱的是自己。
梁晴贴着他的脸安静着,又拉拉他的手,修长的手指跟冰溜子似的,“好冷。”
“ 那进去?”他反握她的手。
“你不进去我就不进去。”梁晴在他耳边说。
储臣很少听见她这样耍无赖,像个小朋友,可是她在小朋友时期也并不爱撒娇,或者从来不对不恰当的人撒娇,“我也进去了。”
梁晴把身体更多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也抱得更紧,“腿麻了,你背我进去。”
她的身量于他来说很小,但这分量压在他肩上正好叫他有了踏实的感觉,他手伸向后面托起她的臀,然后背了起来。
刚把梁晴放到床铺里直起腰,就被她手脚并用地勾住了腰,眼神不明地看着他。
“小乖,你要干什么?”他看着这样的梁晴,下意识又喊了过去的专属昵称。
“你干什么去?”
他指指床头空了的水杯,“我去给你倒杯水。”
“那快去快回。”梁晴松开他把手脚缩进被子里,小腿往下都是冰凉的,女人的体质跟男的没法比,他是在身体里装了巨能环了吗?
等储臣回来,她喝了点水,身体又快速缠上他,手指在被子下面沿着他的睡衣下摆,一点点侧着鼓起的腹肌。
被里丝滑,她的手指也是,很容易就往下滑去。
面上却还是表情淡淡,把他的手抱在自己怀里,放在软榻的小腹上,储臣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真的很晚了。
如果她明早没什么事的话,当然可以睡懒觉,但是他不行,还有会要开。
“你想干嘛?”他捏住她的手腕,受不了地闷哼一声。
“我月经刚走。”梁晴细声道。
“我知道了,好好休息吧。”
“你睡得着么?”
“怎了?”
“既然睡不着,就做点有意思的事吧,不要再想不好的事了。”她摸摸他的头,干脆直接说了,她每次在月经前后的几天总是格外有欲望,因此也很想要他。
床面下陷得厉害,被子里也鼓起一个更高的包,因为是两个交叠在一起的。
他覆上来吻她,从细软的耳朵到脖颈,梁晴只觉胸前的一片被发茬扎得很痒,还有温软的唇舌。
很快,她的指缝里泌出了细汗,粘涔涔的,无助地抓紧了床单。
她很少向他提出索取,但是一旦提出来要求,他会百分之百满足。
*
梁晴醒过来的时候,储臣已经出门了。
他走的时候她有点印象,大概是八点,他站在床边对她说妞妞已经遛好了。
凌晨他们睡不着,又没事干,折腾了快两个小时,到浴室把自己擦干净,她觉得浑身舒服,但是再也睁不开眼了,趴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难得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