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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晴起床去看黑妞,在监控里看到它呕吐了,猜到储臣半夜带它是去医院。现在活蹦乱跳的,能吃能喝能撒娇。
但是考虑到它可能是受了风寒,就没有带出去遛,做了温热的吃食让它吃完在家好好休息。
想到昨晚莫名的氛围,她仍是觉得怪怪的。
储臣起床去洗手间,看见黑妞随地撒了一泡尿,而旁边明明就有一张尿垫。
他今天很忙,十点要开会,中午要跟政府单位的人吃饭下午还要去工地上处理棘手的事。当然,令他觉得烦的并非工作本身,而是莫名其妙的麻烦。
梁晴坐在沙发上,喝茶刷新闻,看见储臣把黑妞带去洗手间,厉声教训:“跟你说过没有,不要随便在家里大小便?”
黑妞自知犯错“吚吚呜呜”地装傻,钻进他怀里,却被无情推开了。
他卷了一本杂志敲击在地板脏的地方,制造出声音以此来震慑毛孩子。并没有真的打它,也不可能打它。
梁晴闻声走过去,“你能不能不要——”
“你不用管。”话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梁晴看见地上的黄渍,很快明白了怎么回事,主动把责任包揽过来:“我今天没有带它出去,可能它不喜欢在尿垫上方便。”
“你出去。”他不想跟她吵。
梁晴看他的样子,明显是没打算把这件事过去的,“你自己情绪不稳定,不要撒在它身上。”
他觉得可笑,教训犯错的孩子而已,有人就心虚了,“是你太敏感了。”
梁晴暗自咬唇,抱着手臂,某种沉在安静湖底的情愫,如同被人用木浆搅动起来,终于浑浊了,“你的情绪不是从昨晚就不好了吗?你想对谁发火麻烦直接来,不要殃及妞妞。”
储臣也冷笑,“梁晴,到底是谁情绪不稳定,你要弄清楚。”竟然会说他借故对狗发脾气。
是他一个人抚养黑妞这么多年,生病连夜带去医院,犯再大的错也没打过它。
那个时候她在做什么?
和她的老朋友,前男友喝酒畅聊人生,回忆往昔么?
“你什么意思?”
储臣看着她,目光透着冷硬和尖锐,“梁晴,我不希望再听到某个名字,也不想看见这个人,麻烦你乱七八糟的心思收一收。夫妻之间既然不能保证绝对忠诚,但最起码的底线要有,不要欺人太甚。”
梁晴听完脑子都蒙了,傻傻地又问了一句:“我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
“我说,你不要太贪婪,既要又要。”说完,他绕过她走出了洗手间。既然选择和他安稳过日子,就少追忆她那纯真美好的爱情回忆,他没有那么大度。
梁晴愤愤不平,上前抓住他的手腕,急促道:“程一东来这里,是办他自己的事和我无关,事先我不知道,昨晚也是第一次和他碰面,不要什么帽子都往我身上扣。”
储臣听不得这个名字,又被她提醒了一遍,更加厌恶那三个字,他拿开她的手,不看向她,盯着放在门口来不及整理的箱子。
“好,这次是偶然,我当你不知道。”他冷漠地指了指箱子,里面装着她和别人的照片,“照片不是你保存的吗?”
梁晴记不清楚是什么照片了,但认得箱子,是她从北京搬家寄回来的,几乎没有打开过。
但这都不重要了。
她瞪着眼睛,表情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彻底奓毛了,“你窥探我的隐私?”
“我没有兴趣,是你应允我在你书房里找东西的。”他的口吻已经恢复冷静,看她下垂的嘴角,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脸,“自己处理好,别让我动手。”
梁晴只觉覆盖在自己脸颊的掌心宽厚却冰冷,快把人冻死了,她迅速拂开这冷意,不要靠近她。
“你想说什么,不妨直白一点。”
他却只是再度冷笑一下,进卧室换衣服了,不再理会。
两人头一回这么大声音争吵,妞妞本来耷拉着耳朵心虚的,这会都被吓到了,赶紧躲进自己的笼子里。
梁晴的稳定情绪也早就被搅得乱七八糟,杀人诛心么,谁不会?
她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介意的不止是照片吧,还有我的感情。事实就是和你分手,这些年,我喜欢过别人,也有美好的时光和回忆。”越是说这样的话,她越是能精准打击,“你想要心只在你身上,遥遥思念你的人,是不存在的。”
储臣本来已经走到卧室,脱掉了上衣,又返回门口,凝视着她,眼底的情绪已经复杂到让人辨别不出来,“你再说一遍。”
“事情已经发生,我们是因为什么结婚,彼此心知肚明。如果你后悔了一切都还不晚。”梁晴说完就去门口换鞋离开了。
她想要的是一段健康,单纯,舒服的关系,如果一方心里有疙瘩,那两个人都始终会不舒服有芥蒂,还不如就算了。
“碰”一声巨响,大门被关上。
偌大的房子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一只不敢喘息的狗。
储臣闭了闭眼,继续去换衣服,刮胡子,打领带,然后出门。
车子飞快行驶在路上,如果不是限速,车轮都要冒火星子了。
钱文东给他打电话问人到哪里了,项目上的会议要开始了等他过去主持,他淡声开口:“临时发生了点事,推迟一个小时。”
“好嘞,哥。”钱文东没有怀疑。
储臣把耳机摘下来,顺便手机也关机了,在这一个小时里他不想任何人来打扰自己。
冬日烈阳高照,因为临近年关,路上的车都少了。
寂静无声。
他停在路边,头靠在椅背上,眼皮震颤,一滴几不可见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第78章
梁晴一脑门子的气回家, 打车走到一半又想起来自己的车还在酒店,只能让师傅绕路。
在停车场看见自己那辆镭射粉的颜色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车衣撕了。
死直男审美, 这么贵的车, 给她贴什么玩意儿?
糟糕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中午,按照她的工作计划, 上午就应该把脚本和课件写出来, 稍加润色,晚上再拍,可是她的大脑被激烈的情绪侵占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有学生家长问她有没有私教课,梁晴最近总是收到这样的邀请,一看日期才想起来,哦,正在放寒假。
她自嘲成年人所谓的“gap year”根本就名不副实, 总是被各种事牵绊住。
坚持把工作都弄完, 关上电脑的时候她悟出来一个道理,当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做自己感兴趣的事也像是上刑。
本想好好睡个觉, 电话又响,声音急促到她心脏都跟着突突。梁晴以为是推销的,接起来才知道是她上周约的收纳师,今天下午过来帮她收拾东西。
是两个年龄跟她差不多的女生, 先是夸赞了她的房子很漂亮,也很整洁,潜台词是不一定要专门请人收纳, 但是雇主想花这份钱,没人不愿意挣。
梁晴解释:“我打算搬家装修房子了, 所以——”
对方立即就明白了,又问:“从哪里开始?”
梁晴的目光在这个房子里扫视,厨房里的各种厨具都是她的宝贝,还有用处,卧室还有隐私的衣物没收好,就指着最乱的书房,也是某人的衣帽间。
对方条理清晰,工具齐全,问了梁晴之后就把全部的衣服拿了出来。
看眼前堆满的小山,她才意识到他的东西真的太多了,各季节的衣服外套衬衣裤子,还有手表领带,他婚前的也有婚后她给置办的……他是想开男装秀吗?
他们结婚快一年,这个人在不断侵蚀,她的居所,她的生活习惯,乃至她的情绪。梁晴在地上丢了几个收纳袋,请人家按照衣物类别和颜色装进去。
之后她回到客厅,在沙发坐下,抽出书架上前段时间的体检报告,一切指标都是正常的,她的身体状况良好。
可是在处理人际关系上,却是糟糕透顶。
她和谁在一起过,喜欢过谁,把谁当朋友亦或是过客;但是储臣于她来说,是最特殊的存在。
无论是从亲人的角度,还是爱人 ,在这个充满不安全感和焦虑的人生里,她鼓足了勇气把自己后半生的生活和他捆绑在一起。
梁晴的人生里冒险次数很少,因为极致的欲望也很少,这是唯一的一次,却也最失败。
她垂着头,手指捏紧了体检报告,在某一瞬间恨透了因为冲动而结的婚。酸楚的眼泪掉在地毯上,慢慢洇湿织物,又因为微不足道而变干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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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臣午饭后把领导送走,坐在车里休息了半个小时,就出发去了曹村的工地。
马上要过年了,按照道理来讲,工人应该早已返乡,年轻人喜欢早早地与自己的原生家庭割席,他们则不同,任何时间地点都在挂念着家里,心中落叶归根的概念大过天
工地修建了一道气派的大门,他坐在车里,隔着玻璃,看见有人在门口徘徊,是在捡建筑回收物的,就问一旁的钱文东:“春节留了几个人值班?”
钱文东回过头来说:“应该是十几个人吧。”
储臣点头:“安保和消防的工作做好,节假日不要让闲杂人混进来。”
“知道了,储总。”钱文东看见他严肃的神情,不自觉坐直了身体,称呼都变了。
大门一进去就是简易的临时办公楼,前面是工人活动的地方,此时却停着两辆挖掘机堵在路中间。
“这怎么回事?”
钱文东也不知道情况,他没事儿也不想往这里跑,乡下多无聊啊,“先下去看看。”
只是还没等他推开车门,楼里就涌出来一群工人目测有二三十个,看着不像是值班的。
其实老陈过桥拐过来的时候就有工人在门口看见了,赶紧去里面通报,激动喊道:“大老板来了。”
他们认识老板的车,车牌号是生意人最喜欢的“888”,于是等着要工资的人一窝疯跑过来讨说法。
一个工地上有几百个工人,大部分都是挂靠外包的,工资按年结,平时如若有需要会预支生活费或者额外开销。
钱文东说工资这笔款项早就打过去,跟他无关。
老陈有点害怕,眼神询问储臣要不要倒回去,人多就是会起哄闹事,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在这停下来。”
“都带着情绪,你露面让人看见,一激动起来怕不是要激化矛盾。”
储臣的手已经搭在车门上,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我怕闹得更大。”
工人可不管自己的钱该谁出,谁负责,只知道大老板出现了肯定要解决问题。储臣推开车门,差点被人又撞进去,后背抵在车门上,隐隐泛着疼。
“老板,给我们工钱。”
“辛辛苦苦打工一年,连农民工的工资都要拖欠,你们资本家有没有良心的?”
储臣把车门关上,微微定神,他很清楚这些人中有几个带头的故意闹事,沉着声道:“我先了解清楚,半个小时,给你们解决办法。”
情绪激烈的工人不依不饶,眼神愤愤,看这位老板眼神凌厉又严肃,不像是个好说话的,却又怕错失良机,争吵甚嚣尘上,犹豫不决要不要继续。
人群中一道声音冒出来,“什么解决办法,就是不想给钱罢了!”
储臣眼风扫过去,并没有开口,只看了钱文东一眼。小钱总算有所长进,迅速高声吼道:“吵什么吵?在这闹就能有钱了!”
那个冒声的刺儿头声音变弱了点,“少仗势欺人!”
钱文东听了差点炸掉,冲上前去要揍人,“欺你什么了!”
两方几乎打起来,老陈赶忙去拉架,储臣蹙着眉,快速上了二楼。
项目经理和会计等人十分钟左右战战兢兢地爬上楼来,心中猜忌,到底是他妈谁把这事儿捅到上边去的,擦了把汗才进门。
这个项目公司的总负责人是钱文东,没心眼儿,经常过来了只是随便问问,工程上的事不懂,很好说话也好糊弄。
姓储的这位倒是不经常来,但跟钱文东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角色,他一过来大家的神经都得绷紧了。
“储总。”经理颤着声喊道。
储臣坐在不知是谁的办公桌前,默默地抽着烟,随手翻着一沓文件,问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会计见他翻页的动作犹如小时被老师检查做作业,冷汗频出,解释前一笔资金的去向由此延伸出来的问题,钱文东正好在此时进来,大喊一声:“放屁,这一批材料的钱不是拨了吗?”
“小钱总,那根本不够啊,还有人工物流都是成本。”
“少跟我坐地起价,真以为我不了解?”
储臣抽的不是什么好烟,老陈放在车里的他没烟了临时拿的,烟质呛人,他的眼神隔绝在浓白的烟雾后面,颇有股子不好惹的劲头,一直没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