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耳疾——叶紫【完结】
时间:2023-08-24 23:01:56

  “还有你的封后之喜。”
  张依依惊喜道,“当真?”
  “当然,你张家为我鞠躬尽瘁,你又为我生儿育女,居功至伟,不立你为后,怎么也说不过去,不是吗?”
  “多谢夫君。”张依依倒是没有怀疑。
  在她和容德太后的撺掇之下,父亲张大志也投到周文熹麾下。张大志本人同他的名字截然相反,他胸无大志,且做人没半点主见,之前因容德的一句话,他们张家的女儿都是要做皇后的,便拼命训练女儿。现下又是容德和女儿让他帮衬周文熹,他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这一夜两人极尽温存,张依依甚至有了母凭子贵,周文熹因为她腹中胎儿而高看她一眼的想法。
  可翌日清晨,就给了她当头一棒。
  周文熹端来一碗药,一开始还放缓了语气,“来,乖,把这碗药喝了。”
  “夫君,这是什么药?”
  “是保胎药,对你和孩子都有好处。”
  张依依当然不信,拒绝道,“我身子康健,孩子也长得很好,不用喝什么保胎药。”
  “就当补药喝,喝了总没坏处。”
  “是药三分毒,我没病没灾,无需喝药。”
  周文熹没了耐性,面无表情道,“喝下去!”
  张依依惊慌失措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我说了,我不喝!”
  周文熹一手拿碗,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我让你喝!”
  张依依拼命摇头,“我不喝,我不喝!”
  她不敢相信昨夜还甜言蜜语,对她呵护备注的周文熹,转眼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周文熹,这是你的亲骨肉!”
  “那又如何?你怎配做我孩子的娘亲?”
  周文熹把药往张依依嘴里灌,张依依呛咳道,“你怎么敢?我父亲帐下人马,你不想要了吗?还有我姑母,没有她,你凭什么认祖归宗,荣登高位?”
  周文熹不怒反笑,“张依依,是你对你们张家太有信心,还是你太盲目自信了?你觉得你比张家的前途和富贵还重要?”他顿了顿,“只要我答应事成之后,给你大哥高官厚禄,保容德太后一世荣华,你猜他们是舍弃我呢,还是舍弃你?”
  张依依脸色泛白,“你别想离间我们,我自己的父亲和姑母,我很清楚。周文熹,我劝你三思!”
  她趁此机会,用力一甩手,把那碗药撞翻在地。
  “你以为打翻药,我就没辙了?”周文熹扯下张依依身上的腰带,把她捆在床头。
  很快周文熹又从厨房端出一碗热腾腾的药汤,“本来想放凉了给你喝,你偏不领情,罢了,你自己作的。”
  他捏开张依依的嘴,把药强行灌下,丝毫不在意她的口舌被烫得通红。
  张依依拼命挣扎,可无济于事,她泪流满面,口齿不清地道,“周文熹,求你留下这个孩子,我可以不做皇后,离你远远的,但求你留下这个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周文熹不为所动,他根本没考虑过张依依的感受,也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个孩子。从家破人亡的那一刻起,他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他把药灌得一滴不剩,看着张依依冷漠地说道,“等下会很疼,想要保住性命,就别乱动!”
  张依依抱着小腹,神情呆滞,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她只知道自己即将失去这个孩子,是周文熹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利。
  疼痛逐渐袭来,一开始只是腹痛,随后牵扯到全身,乃至后背,痛得像是乱箭钻心一般,无数气血往她头上冲来,她失去了知觉。
第169章 都是好消息
  等她醒来时,听到外间有人在说话。
  是容德太后。
  她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手在小腹上摸索,心往下狠狠一沉。
  周文熹,你真是好狠的心。
  张依依挣扎着想要下床,去寻求姑母的帮助,无奈力不从心,刚一动,疼痛似滔天巨浪将她吞没。
  外间,容德太后端坐主位,“急匆匆找本宫来,何事?”
  周文熹直奔主题,“邵卿洺病重一事,太后您是怎么看的?”
  容德扫视周文熹一眼,“本宫怎么看?本宫怎么看有用吗?本宫倒是没想到,你的手能伸进皇宫,皇帝身边围得如铁桶一般,还是被你渗透了。”
  周文熹笑而不语。
  “你到底是怎么把毒下在皇帝身上的?”这法子,荣亲王之前也曾用过,可惜并未成功。
  “我自有办法。”
  “你就不怕重蹈荣亲王的覆辙?”
  “我看邵卿洺才是重蹈覆辙。”周文熹颇有信心。
  “你找本宫,就为了说这些?”
  “当然不是,”现下邵卿洺行将就木,容德再无其他退路,只能选择周文熹,他是要逼容德表态,“我想同太后您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
  “周将军做事,还要同本宫商量?”容德半是讥讽,半是意外道。
  “太后说笑了,没有您的帮助,我如何能成就大事。”
  “你倒是说说看。”
  “三日后就是点灯大典,我准备如此这般……”
  容德颔首,“本宫自会配合你。”
  “多谢太后,不过我还有一事……”周文熹欲言又止,还往内室方向瞟了一眼。
  容德讥诮道,“这么不干脆,可不像周将军平日的为人。”
  “我同依依的孩子没有了。”
  容德眼皮一跳,“怎么回事?”
  “我本来给依依准备了保胎药,不小心看错了,把滑胎药煎给依依喝了。”
  周文熹说这话时,没有一点后悔或是痛苦的模样。更何况,既然是为了保胎,为何还会同时购置滑胎药。容德心知肚明,周文熹本就不愿张依依怀上他的孩子,张依依违背他的意愿擅自怀孕,定是惹恼了他。可他先前一句不提,直到邵卿洺发病,自己没有了退路,只能助他一臂之力时,他才痛下杀手。
  一瞬间,容德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此人心机深沉,自己是否是他的敌手。
  可如今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他泯灭人性,难道当真一点亲情都不顾了吗?
  容德到底不是普通人,稍一思忖就接受了这件事,也迅速有了主意。
  “既是无心之过,那便罢了,你们还年轻,不愁没有子嗣。”
  周文熹挑眉,“那张大人那边……”
  “本宫会同他说的,只要你安排好他的两个儿子,他就不会有任何异议。”
  “这点请太后放心,我言出必行。”
  一切都在周文熹的掌握中,这就是人性。
  容德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本宫还有个想法,周将军姑且一听。”
  “太后请讲。”
  “嘉陵太后……”
  容德刚开了个头,周文熹的心就猛烈一跳。
  “嘉陵太后既是你的生母,事到如今,总该让她知道这事了。”
  “不可!”
  “为何?”
  “太后,当初我来找您之时就说过,此事不得让母后知晓。”
  容德嘴角舒展出笑意,“这话没错,可今时不同往日,之前不告诉她,是怕她为难,因为她将邵卿洺视如己出,可现在,假儿子都要死了,还有什么事能比亲儿子更重要?”
  “万一她选择将这事告诉邵卿洺,你们岂不是全盘皆输?”
  “虎毒不食子,你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她有什么理由不帮你?就算她心疼邵卿洺,可邵卿洺活不了了,但凡是个聪明人,都知道该如何抉择。”
  容德特意加重“虎毒不食子”几个字的读音,可惜周文熹根本不在意。
  周文熹眯起眼,“太后为何执意要拖母后下水?”
  “她迟早是要知道的,晚知不如早知,而且,有她相帮,事半功倍。”容德不由感触道,“你试想一下,倘若两宫皇太后都站在你这一边,还有谁敢反对你?”
  话已至此,周文熹若再抗拒,实在惹人怀疑,他只好应下了。
  容德走后,周文熹进到内室,见张依依瘫坐床边,面无人色。
  “都听到了吧?”周文熹道,“别那么天真了,人都是自私的,在对自己有利的情况下,谁还会想到你。你没有任何用处了,只会弃之如敝履。”
  张依依双手抓着被子,心在滴血。
  这一刻,她不仅失去了孩子,还失去了姑母,父亲,以及所有家人。
  周文熹一手勾起张依依的下巴,面白如纸,倒是平添了几分柔弱的气质,“想通了可以继续跟在我身边,我不会亏待你,但孩子你就别想了。皇长子的母亲,不能是你。”
  张依依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周文熹,邵卿洺,熙宁……
  我张依依这辈子算是被你们给毁了,我一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夕晖院。
  嘉陵皇太后同容德皇太后面对面而坐。
  嘉陵率先打破沉默,“姐姐不请自来,有何指教?”
  “我给你带来一好一坏两个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嘉陵不解,“什么意思?”
  “你先选。”
  “我为什么要选?”
  容德森森笑着,“那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又为何要听你的?”
  “妹妹真是……”容德手指点了点嘉陵,“随你吧,但你可别后悔。”
  容德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留下一句话,“我在城外十里的爱晚亭等你。”
  嘉陵思考须臾,终于还是道,“素珠,替本宫更衣。”
  爱晚亭。
  鸣玉神色焦急,“娘娘,嘉陵太后会来吗?”
  容德已喝了一盏茶,却一点都不急,“依本宫对她的了解,她一定会来。”
  果然,第二盏茶喝尽时,嘉陵姗姗来迟。
  “你要让我见的人呢?”
  “急什么,现在就带你去。”
  容德自然是将嘉陵带去了倚梅园。
  周文熹忐忑了一整天,他毕竟是个冒牌货,如今要见正主的母亲,总归有些心虚。
  嘉陵蹙眉,“他是谁,为何要见我?”
  容德示意周文熹拿出证明自己身份的玉佩,周文熹恭敬地递给嘉陵。
  嘉陵只看了一眼,就怔住了。
  刻有熹字的玉佩,是她当年亲手放在早夭儿子的襁褓中的。
  “你……玉佩是哪里来的?”她浑身颤抖,难道儿子的坟被盗墓贼给盗了吗?
  按照宛国皇室的规矩,未成年孩子的尸骨是无法安葬在皇陵的,先帝亲自挑了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离皇城大约有两百里,嘉陵出宫不便,在夕晖院供了牌位,这些年都在宫里祭奠的。
  “妹妹,他叫周文熹,是你的亲骨肉。”
  嘉陵完全不信,“你不要以为拿出玉佩我就会相信你的鬼话。”
  玉佩倒是千真万确,隐秘处有一丝极淡的血迹,当初孩子早夭,嘉陵痛不欲生,浑浑噩噩,手上被簪子划伤,血迹就是那时留下的。
  “你儿子没死,”容德找了张椅子坐下,“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
  嘉陵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事到如今,我把所知道的都同你说了吧,”容德轻咳一声,“你与……的事被先帝知晓后,他生怕孩子不是他的,让我端给你一碗滑胎药,你从此再不能生育。”
  “此事我已知晓,你又何必要在我伤口上撒盐。”嘉陵冷冷地道。
  “妹妹你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说完。”容德抬抬手,让嘉陵也坐下,嘉陵没有理会,容德又说道,“先帝多疑,随即联想到了熹儿,会不会也不是他的种。”
  嘉陵倏然睁大双眼,“你是说熹儿不是病死,而是被人为杀害的?”
  “正是,先帝将这件事交给我,我没忍心下手,买了农户家小孩的尸体蒙混过关。”
  “熹儿的长相,先帝同我难道认不出吗?”
  容德婉声而笑,“先帝懒得再瞧他一眼,而你当时为照顾熹儿几日未曾合眼,又哭成了泪人,孩子又一直抱在我怀里,你会起疑?”
  其实当时对于先帝的命令,容德不敢不听从,她也的确下手了,可这孩子命大,在送出去安葬时,竟一口气缓了过来,容德一时心软,没有再下杀手,孩子才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但现下为了拉拢嘉陵,容德当然得把自己往好的地方说。
  嘉陵不作声,她看向周文熹,想在他脸上看出一丝往日的影子,只可惜完全没有。
  她也笑了,“你故事编得很好,我也差点信了,但你以为拿了块玉佩,再随便找个人,就能糊弄于我?我问你……”后一句,她是对着周文熹说的,“除了玉佩,还有没有什么能证明你的身份?”
  周文熹张了张嘴,吞吞吐吐,“我……”
  “拿不出其他证据,让我如何相信?”
  容德急了,她本以为有玉佩为证,再加上自己的证词,嘉陵一定相信,没想到她会如此的较真。
  “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平白浪费了时间。”
  “等一下,”周文熹终于出声,“我有证据。”
  “哦?你倒是说说看。”
  “我有一块胎记,只是长得位置不是特别恰当,不便展现给两位太后。”
  容德太后一头雾水,这么说,同没有证据有什么差别。
  嘉陵太后眼中却闪过一道光,“我可以不看,但你能描述下具体位置吗?”
  周文熹脸上稍显扭捏之色,飞快地点了下自己右臀的地方,俊脸还飞上一抹红晕。
  嘉陵一屁股坐下,她全身颤抖,就连嘴唇都在轻颤。
  “你是熹儿,你没死,你没死,真好,真好,”嘉陵翻来覆去说着这几句话,贪婪地看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再没有其他表示。
  容德在一旁示意周文熹去抱一抱自己的母亲,或是多一些母子间的亲密举动,周文熹没有动,他再怎么无耻,也没法假戏真做到如此地步。不过他的这种近乡情怯,踟蹰不前的态度,倒是更符合久别重逢,无法接受的表现,让嘉陵愈加深信不疑。
  容德走过去,拍了拍嘉陵的肩膀,“这就是我同你说的好消息,现在该说坏消息了。”
  嘉陵还沉浸在极度震惊和不可置信中,原本她以为先帝喂自己吃滑胎药已是惨无人道,不曾想,还有更丧心病狂的事。
  究竟是如何穷凶极恶之人,才会干出这种事。
  这宛国皇宫也是个会吃人的地方,让她从天真无邪的少女变成了双手沾满鲜血的凶徒。
  见嘉陵没有反应,容德又说了一遍,嘉陵抬起头,“什么坏消息?”还能有更坏的消息吗?
  容德似乎是笑了一笑,“邵卿洺活不了多久了。”
  嘉陵以为自己听错了,容德又道,“其实这对你来说也是个好消息,邵卿洺一死,熹儿就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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