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德手抖如筛糠,神色恐慌,连嘴唇都在发抖。
“你又想问我是如何知道的吧?”嘉陵双眸微黯,“先皇后待我极好,她死后,我在她宫里守夜。不小心听到了你同那名宫女的对话,还看到你亲手掐死了她。”
“你……你当时在何处?”
嘉陵笑容僵硬,“就像你现在这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才逃过了一劫。”
容德不可思议地睁大眼,她自以为此事线索上的所有人都死了,她会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却原来嘉陵早就知道了,还在自己跟前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那你同我交好……”
“我人微言轻,即便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还会遭到你的毒手,只能借着先帝的宠爱来保护自己。”嘉陵面色冷凝如铁,“我一直想要替先皇后报仇,只是你手段太厉害,从容妃变成了皇后,我只能假意同你交好,去除你的疑心,再表现出天真无邪的一面,让你轻视,让你觉得我没有任何的威胁,这样才能保全自己。”
容德此刻冷静了下来,即便嘉陵知道这些事又能怎么样,证据呢?更何况她也有把柄握在自己手中。
“菱香,本宫不仅成为皇后,如今还是太后,是皇帝的嫡母,你是扳不倒我的。”
这也是嘉陵一直保守秘密的原因,倘若皇帝嫡母是如此狠毒之人的事传到民间,对皇帝的声誉势必造成影响。
“是,我确实扳不倒你,但现在六宫事由我做主,只要我一声示下,慈宁宫会变成怎样的光景,你比我更清楚吧,毕竟,这都是你用剩下的手段了。”嘉陵蹲下身,同容德视线平齐,“姐姐,你要试一试吗?”
“菱香,你到底想怎么样!?”容德气急败坏道。
“我希望你好自为之,看好你那个侄女,别再搞出什么事来,还有,对皇儿好一些,别惹他不痛快,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容德不怒反笑,手在地上撑了一把,慢慢起身,“你说完了吗?说完就轮到我了。”
嘉陵眯起眼,容德和她想象中的反应怎么不太一样?
容德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笑了起来,却是越笑越大声。
“你笑什么?”嘉陵蹙眉问道。
“笑你愚蠢!”容德冷冷睨她一眼,“你以为拿捏住我的短处,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嘉陵不明白她的意思。
“这宫里,谁没有秘密?谁没有痛脚呢?菱香,你也有。”
嘉陵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第129章 原来是一场骗局
容德嘴角泛起鄙夷的笑容,“先帝对你倒是真得宠爱有加,为你不惜杀了那么多人,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下轮到嘉陵面无人色了,“素珠,你先出去!”
素珠早就瑟瑟发抖,这些宫闱秘闻,又岂是她能听得,赶紧抱着波斯猫退到了大殿外,想一想,直接退到了慈宁宫外。
嘉陵深吸几口气,终于平复心情,“你还知道什么?”
容德皮笑肉不笑,“我还知道先帝杀错了人。”
嘉陵跌坐在椅子上,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菱香啊,这是你逼我的,如果你今日不来这一出,我百年之后,这个秘密也就随之一起湮灭了,现下,我倒是要考虑下,该如何好好利用。”
“你就不怕我把你谋杀先皇后的事告诉皇儿?”嘉陵怒斥道。
容德嘴角一弯,“你可以试试,不过到那时,皇帝也就知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嘉陵的嘴唇一个劲地哆嗦,她没想到来找容德的麻烦,反而被对方占了上风。
容德生怕打击不到嘉陵,复道,“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呵呵,那一碗滑胎药,还是我亲自煎的呢。”
嘉陵一把揪住容德衣襟,“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容德嗤笑道,“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我亲自煎了一碗滑胎药,你却以为是保胎药,喝得一干二净,没多久,你的孩子就再也无法出生了。”容德表情冷静地说出最恶毒的话。
嘉陵一个耳光抽过去,被容德抓住了手,“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以为你是因为越国公主的身份,先帝才不让你生下龙嗣吗?我告诉你,不是。是他一直疑你,他可以留着你,却不会帮别的男人养孩子!”
容德一甩手,嘉陵软软地倒在地上,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的,难怪她后来再怀不上孩子,她还以为是那一次小产伤了身子导致的,或者是自己身为越国公主,身份敏感,却原来先帝嘴上不说,心中始终耿耿于怀。
容德越说越起劲,嫉妒让她面目全非,凭什么她心中只有先帝,先帝对她却只有敬而没有爱。凭什么嘉陵朝三暮四,还能得到先帝全部的爱,甚至为了她,不惜手上沾满了鲜血。
“菱香啊,你实在太傻了,男人,只会为了自己着想,无论是先帝,还是……他。”容德故意重重咬了“他”这个字。
嘉陵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她还记得当初得知她有孕时,先帝高兴的样子,整日都陪着她,宫里堆满了礼物。嘉陵以为先帝已经放下了,彻底原谅她了,却原来是一场骗局。
可怜的孩子……
当孩子从她体内脱离的一刻,她的心也跟着死去了。
这世间最无情的,始终还是帝王家。
嘉陵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得夕晖院,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
这个冬天也太冷了,比往年任何一日都要寒冷。
容德看着嘉陵仓皇离开的背影,并没有赢得胜利的骄傲和得意。她有些虚脱地将茶一口饮尽,暗自庆幸,幸好嘉陵知道的不是那件事。
那才是足以将她拉下太后之位,甚至被邵卿洺五马分尸,凌迟处死都无法解恨的大事。
转眼间,李游已出宫数日。
穆安楷将他带去京畿大营,感受军营里的氛围。
李游倒是很喜欢这里,军营里兵痞子都是说得少,做得多,很合他的性子。偶然油嘴滑舌开他的玩笑,他也不讨厌。
李游跟着穆安楷学武功,穆安楷却执意不肯收徒弟,她才比李游大几岁,倘若每日被他“师父师父”的叫着,不老也要被他给叫老了。当然教也是要教的,否则把他带出宫就毫无意义。只是穆安楷管这个教切磋,共同进步。
练武最讲究根基,童子功是武术之筑基训练功法,基本功扎实,无论是练剑还是棍棒都能事半功倍,可李游的岁数,骨骼都长好了,再从基本功练起已经迟了。
穆安楷问李游想学会什么本领,干什么用?
李游当然不能说学了是要对付碧玉,他表示想学实用的,在战场上能一招制敌的本事。
这个穆安楷擅长,而且她自创了一套格斗法,最适合在战场上使用,她倾囊相授,还说周文熹也是其中翘楚,等去了边境,让周文熹指点他几招,一定会受用无穷。
李游将动作和要领记在脑中,每日勤学苦练,有时甚至比士兵出操还要早,晚上也要练到三更半夜。
穆安楷调侃道,像他这样的学法,很快自己就没得教了。
李游却认真地表示,贪多嚼不烂,等他练到炉火纯青时,再学另一种不迟。
两人的对话简直驴唇不对马嘴,但丝毫影响不了一个教一个学的热情。
李游的表现直接带动了整个军队的上进心,穆安楷每每看谁偷懒,就让他同李游过招,倘若连他这个初学者都打不过,还怎么有脸待下去。
于是李游的到来改善了京畿大营之前懒散的风气,穆寂修穆大将军一直都头疼的问题,倒是被李游这毛头小子给解决了。
穆寂修把女儿拉到一边,悄悄问道,“李游这小子是什么来历?”
穆安楷刚把李游带进京畿大营时,穆寂修还以为是女儿看上的夫婿,坚决不同意,这小胳膊小腿,毫无英气的模样,怎么配做他穆家的女婿。
后来听说李游是宫里出来的,穆寂修又鄙视了一番,皇宫里的男子,除了皇帝,可都是阴阳怪气,不男不女的玩意,他就更瞧不上了。
现下,李游经过一段时间的苦练,进步飞快,身形以及气力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穆寂修倒生出了点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心思。
“我不是之前就同你说过吗,宫里出来的,身世挺可怜,想要投军,将来好有一番作为。”穆安楷随口答道。
“看着这发狠的模样,我觉得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穆寂修可是过来人,目光老道,但脑回路也和常人不太一样,突发奇想,“不会是他刚来时,我说的话被他听到了吧,所以现在铆足了劲给我一个下马威。”
“爹你在胡说什么啊,”穆安楷失笑,别人都以为穆大将军老成持重,威严肃穆,可私底下就是个老顽童。
穆寂修一本正经地道,“女儿啊,你去同他说一声,之前是我看走眼了,现在我认下他这个女婿,他不必这么拼命,身体要紧。”
穆安楷翻了个白眼,就知道父亲想歪了,不过他的话也给了穆安楷一点启发。李游这个样子,倒还真像是为了心上人而不顾一切的势头。
她原本是没有这么敏感的,同熙宁接触多了,倒也学会了一些细腻。
穆安楷不顾父亲异样的目光,双掌接下李游的一拳,“等下再练,我有话问你。”
虽然穆安楷不肯承认,李游还是拿她当师父看待,师父有命,哪能不从,他收了拳,乖巧地跟着穆安楷回了大帐。
穆安楷在路上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李游一直住在伶宫,接触到的人有限,尤其是女子,他喜欢的总不能是碧玉,那排除下来,也就没有其他人了。
她开门见山地问,“你喜欢熙宁?”
李游没想到她问得如此直接,可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坦荡回应,“是。”
“你学本领是为了熙宁?你想做什么?”穆安楷最担心的是李游学好本事,将来会对邵卿洺不利,她可不想教出个白眼狼来。他们穆家世代忠烈,可不能因为李游而毁了声名。
李游苦笑,“我能做什么?我又有什么能力去做什么?”
穆安楷却知道这不是他的真心话,相处多日,穆安楷对他颇多了解,他骨子里有种疯狂,纲常伦理,忠君报国,他都能罔顾。
“你知不知道你的对手可是当今圣上?”
李游一耸肩,“知道,那又如何?”他还是不自觉地暴露了真实的内心,他自己也意识到了,索性畅所欲言,“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地保护她。”
穆安楷拔剑指着李游,“与其你以后伤害圣上,不如我现在就把你杀了。”
“你动手吧,”李游闭上眼,毫无惧色。
自己的功夫都是穆安楷教的,反抗也没用,总归不是她的敌手,
穆安楷将剑横在李游的脖子上,却是下不去手。
李游是个很特别的人,相处了这些日子,怎么也是有感情的。
她又怎么能对还没发生的事就妄下结论?
她又想到刚才李游说的,会不惜一切代价的保护熙宁,她试问自己,假使周文熹有事,她是否也会豁出性命地去救周文熹?
答案是肯定的。
李游是性情中人,也是她的同道中人啊。
她寻思许久,还是放下了剑,“你倒是颇有胆色。”
李游笑了笑,“我知你不会杀我。”
“你知道什么,我可是动了杀机的,”穆安楷没有说谎,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想杀了李游。
“但你最后还是没有动手,不是吗?”
穆安楷面色沉沉,“你就这么相信我?”
李游神色一凝,“因为你同我一样,心中都有甘愿奉献所有的挚爱。”
穆安楷难得露出扭捏之态,“你怎么知道?”同熙宁说起周文熹是一回事,可被李游这名义上的晚辈知晓,又是另一回事。
“你们聊天时,我就在一旁,总能听到几句。”
二人又聊了一会,大有知己之感,穆安楷已彻底打消了现在就让李游消失的念头,但还是做好决断,将来若真有一日要兵戎相见,她也绝不会手软。
他们聊得畅快,却不知隔墙有耳,穆寂修在大帐外听了许久,眉头越皱越深。
第130章 他是知情人
容德既然已同嘉陵撕破脸,且双方都各自有把柄在手,便不再忌惮,翌日又出宫门,亲自去城外庄园接张依依。
张依依现在所扮演的角色极为重要,张家和容德的荣辱富贵,可都集于她一身。
马车到得颇早,等候了好一会,张依依才缓缓走出来。
她一上马车,容德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昨夜如何?”
张依依双颊绯红,“姑母……”
“姑母面前无需害羞,实话说来。”
张依依羞羞答答地道,“嗯。”
“你嗯什么?”容德扫视张依依,见她实在羞涩,“罢了,那姑母问,你点头或者摇头便可。”
张依依点了点头。
容德问:“你伺候的他可满意?”
张依依颔首。
容德又问:“那他对你好吗?”
张依依再次颔首。
容德已大致了解,看来自己这一步棋走对了,嘉陵啊嘉陵,看你到时候还有什么资本同我争斗。
她却不知张依依隐瞒了部分事实。
张依依同黑衣人浓情蜜意正酣时,黑衣人却突然一脚将她踹下床,说她耽误了自己的大事。张依依忍痛爬起,惴惴不安地问他何事,是自己伺候的不好吗?
黑衣人又将她扶起,贴着她的耳根说没事,可她明显感觉到黑衣人的动作粗暴了不少,但她还是忍受了下来。
她觉得这事没必要向容德汇报,不然她又要说自己没用。
她不想做姑母眼中无用之人,无论如何她都要撑下去,要把同样的痛苦加诸到熙宁的头上。
顾晓春领命追寻熙宁父亲的旧事,先是从大理寺入手。大理寺卿李司可是老熟人了,只可惜当年的案子并不是大理寺办的,他所听说的也只有宁家一夜之间死得死,关得关,可宁家究竟是因何获罪,李司也是一无所知。
熙宁姓宁,本名是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总之自她记事起,她就是现在的名字。她的父亲宁泽峰是同穆寂修齐名的大将军,只不过穆寂修常年镇守边疆,而宁泽熙主要负责京城的安全。
如此重要的位置,顾晓春和李司首先得出的结论就是谋反,可谋反是诛九族的重罪,熙宁和她的母亲却仅是被没入永巷,这与常理不合。而且据李司的记忆,宁将军膝下可不止熙宁一个孩子,那其他的子女又去了哪里,先帝也未曾派人追查,只是草草了结了案子。怎么看都很奇怪。
顾晓春查了许久都没有进展,这一日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把这事同曾晓宇说了,询问他跟了荣亲王许久,有没有听过当年宁家的事。
曾晓宇还未回答,一边的傅姝倒是插嘴道,“案子的事可以问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