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比N.E.W.T.s.难多了,他熬了好几天,并没有取得什么阶段性的进展。他也不敢告诉斯内普,他觉得他会为了保护他而想方设法阻止他。
“你最近很忙吗,德拉科?”赫敏观察着他,“你的脸色很不好。”
德拉科打起精神:“我在思考怎样才能不让你受到伤害。”
“你是说,像诺特的妈妈一样制作一个可以防御黑魔法的吊坠吗?”赫敏说,“不可能的,那是血缘魔法,除非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
好吧,她还有心思开玩笑。德拉科从后面抱住她,尽量不影响她继续写论文。他闻了闻她的头发和脖颈,她的头发一直是苹果的味道,她好像没有再更换其他味道的香波了,她总是在细节上令人意外的有仪式感。赫敏放下了羽毛笔,她从前怎么没觉得自己是这么禁不住诱惑的人?如果她成绩不达标,一定是因为他。
学校里准备了各种大大小小的毕业活动,日期都在考试之后。哈利度过了有史以来最痛苦的期末,因为他第一次认真使用了赫敏给他的复习资料。赫敏猜他一定把那份资料也分享给了罗恩,罗恩的眼睛下面也挂着和哈利一样的黑眼圈。但是对于另一部分学生来说,考试周的压力要小得多。比如潘西,她的考试科目很少,也没有什么硬性的成绩要求,她已经在兴致勃勃地计划她的毕业旅行了。
最后一个考试的科目是黑魔法防御术,那些内容对于赫敏来说,已经不会让她像五年级时那么忐忑不安了。她走出考试场地,地上散落了好几条领带,都是考完试的学生从脖子上扯下来的。她抬起头,眼前有好几对情侣在拥抱接吻。她这时才有了实感,她的学生时代即将结束了。
赫敏还没来得及去参加任何派对,邓布利多就请她去了校长室。她以为他是知道了什么,但是他跟她讨论的却是另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
“格兰杰夫人给校长室寄来了一封信,要求学校建立反霸凌委员会。我在校董会议上做了提案,但是被否决了。”邓布利多说道。
赫敏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妈妈一直记挂着她们在对角巷被纳西莎·马尔福侮辱的事。她不知道校董会上的结果是怎么得出来的,提案的具体内容、参会的人员、投票的情况……也许没有投票,卢修斯·马尔福一个人就可以做主。
“但是这是个值得我们重视的问题,我会在威森加摩的会议上再次进行提案。”
听起来他不是在敷衍她。但是这有什么意义吗?威森加摩的人,和霍格沃茨校董会的人,感觉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赫敏已经很熟悉这些善良、正义,同时也养尊处优的纯血统们的做派,他们都在帮她,但很少真的帮到她什么。
赫敏离开校长室。德拉科的考试应该结束了,但是他一定会被拉去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她往宿舍走去,却在路上遇到了哈利和罗恩。他们的演技很蹩脚,他们明明已经特意等在她的必经之路上,却还要装出一副偶遇的样子。
“要、要一起去照相吗,赫敏?”罗恩结巴地问道。
他们的领带都消失了,看起来已经彻底从考试的噩梦中解脱了出来。大家都会趁着毕业的好日子做很多事,和解、告白、分手,一般都会势在必得。赫敏觉得罗恩来找她和解也是如此——那么痛苦的考试周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心结是时间消磨不了的?但这不代表他真正认同了她,如果她告诉他,她正在和斯内普学习黑魔法,他又会跟她大吵一架。她已经受够他们每次惹恼她以后不了了之的臭毛病了。
“我们说了不再来往了。”赫敏说道。
他们都没想到她这次这么记仇。哈利戳了罗恩一下,罗恩红着脸说:“……对不起,我那时候说的是气话。”
赫敏猜到他会这么说。也许他当时发脾气并不是因为生她的气,而是因为吃德拉科的醋,但这些都跟她没关系。他把他的不愉快发泄到她身上,现在又希望她忘记他带给她的伤害,她又不是他妈妈。
她没有跟罗恩和好,但还是参加了格兰芬多的拍照活动。为了把哭哭啼啼的胖夫人也拍进去,七年级的所有人都聚在了公共休息室门口。给大家拍照的人是比他们小一级的科林·克里维,他是整个毕业季最忙的人,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也排着队等着他去拍照。赫敏站在了帕瓦蒂和拉文德旁边,她们拍照时笑得很开心,拍完就哭了起来。赫敏没有可以抱在一起哭的人,她不知道如果她没有喜欢上德拉科、依然独自一人的话,这个时刻会不会让她难受。可就算德拉科在她旁边,她也不能在众人面前抱着他哭。
忽然,她被闪光灯晃了一下眼睛,是科林对着她拍了一张照片。
“抱歉,我看到你在发呆,就拍了一张。”他不好意思地说。
德拉科的考试完成得很顺利,甚至比考O.W.L.s.时更顺利一些,毕竟这次期末他是和赫敏一起度过的,她的复习效率相当高。若是以前,他大概要沾沾自喜好几天,但如今他的心却没有产生什么太大的波动。和赫敏一起成为治疗师好像不是他人生里最要紧的事了,不仅如此,他的心还被郁闷的情绪塞满了,因为他不得不住回庄园了。
他是派对里最后一个到场的。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酒气熏天,很显然众人已经喝了一轮。高尔喝多了,他大声抱怨,说德拉科抛弃了他们。克拉布则没好气地嘲讽,说德拉科要拿着魔杖去施“痛痛飞走”的咒语了。男生们都笑起来,德拉科看到哈珀——现任魁地奇球队的队长,已经成为了公共休息室里的中心人物。但那张最软的长沙发,依然空着没人坐。
他忽然觉得很无聊,一张沙发而已,也要赋予什么狗屁意义。他觉得有些无所适从,虽然这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他的领地。他没有回应克拉布的嘲笑,独自走到了窗边的角落。这里是西奥多的地盘,他现在居然变得和西奥多一样自闭了。
西奥多正看着黑湖喝酒。虽然他和赫敏一起参加舞会的照片被报纸登了出来,但是他在学院里的地位没有受到丝毫损伤。大家只要将赫敏看作“宠物”,西奥多就又变得像“主人”一样,依然高高在上了。
德拉科也倒了些酒,他看到女生们正在讨论毕业旅行,潘西再也没有跟他说过话了,他们最后一次交流是靠达芙妮转达的。达芙妮说,潘西让她通知他,如果她不选择告发他和格兰杰的奸情,绝对不是因为她愿意帮他的忙。
“‘格兰杰太恐怖了,如果是我害死了她,她的鬼魂一定不会放过我。’”达芙妮转达。
直到毕业潘西都没选择原谅他,他觉得有些遗憾。但他也并没有为了挽回他和潘西的友谊付出过什么实际的努力,他的遗憾也很虚伪。
德拉科喝了一口酒,他看到布雷斯面前摆了好几个空酒瓶,他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全然不是从前精致优雅的作派了。
“扎比尼怎么了?”德拉科问道。
西奥多头也不回地说:“他去向金妮·韦斯莱告白了。”
德拉科直接呛了一口酒。他把酒杯放下,一脸震惊:“他什么时候——不是,然后呢?”
“当然是被拒绝了。”
德拉科没忍住笑了出来。布雷斯·扎比尼科也许根本没有体会过被人拒绝的滋味。但金妮·韦斯莱怎么可能接受他?他对她就没说过几句好话。
“他是怎么想的?他是对自己太自信了吗?”
“他说他只是想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没想过要和她在一起。他从前不敢让大家知道,他在欣赏一个血统叛徒,但他后来发现这都是狗屁,我们一个两个比他出格多了。”西奥多说道,他嘲笑地看向布雷斯,“但看他现在这幅样子,他告白前一定觉得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会接受他。”
布雷斯受挫的样子让德拉科的心情好了一些。他看着眼前游过的巨型章鱼,忽然意识到他以后再没有机会看到这样的景象了。
“我现在理解你了,诺特。”德拉科说,“如果能让我远离我父亲,我愿意去南极。”
“你去送死也能远离你父亲。”西奥多说。
他在嘲讽他的献祭计划,德拉科翻了翻眼睛。他觉得西奥多并不知道什么是爱,虽然他很叛逆、自由,但他连爱人的能力都没有。德拉科懒得辩驳什么,他对赫敏的爱,以及他父母对他的爱,但凡缺了一个,他的计划都无法成立,而西奥多理解不了。
“或者自杀也是个好主意?不但能远离我父亲,还能惩罚他。”德拉科说。
西奥多冷哼一声:“想自杀的人不是你这个样子。”
德拉科闭上嘴。他有些后悔,他不应该在西奥多面前谈论死亡,他从来没有目睹过死亡,但西奥多目睹过他母亲自杀。德拉科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状态,他并不是真的想死,他只是不知不觉中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世界里会有人选择自毁。为了那些用尽全身力气也摆脱不掉的痛苦和折磨,好像就只能一起毁灭。
德拉科看向西奥多的吊坠。他听过很多次关于西奥多母亲的故事,她出身高贵,却疯疯癫癫,她把自己关在阁楼,从来不照顾她的丈夫和儿子,也从来不管理庄园。所有人都可怜西奥多有这么一个不正常的母亲,所以西奥多从小就当他自己是一个没有母亲的人。
但他后来却从赫敏那里听到了另一个版本,她说制作吊坠的人一定是天才,而且很爱西奥多,因为那个魔法忠诚度太高了。
当那只章鱼第二次从他们眼前游过时,西奥多忽然主动开口了。
“你知道我母亲为什么自杀吗?”西奥多看向他,“因为我父亲烧了她所有的手稿。就算我想帮你也帮不了,那些纸已经消失了,她就是为了那些纸自杀的。”
德拉科愣愣地看着他。他以前从来没思考过诺特夫人自杀的原因,甚至连自杀也被他当成了她“疯癫”的一种表现形式。
“但当时我理解我父亲的做法。”西奥多说,“我母亲最大的兴趣是研究龙。她的桌子上堆满了内脏和骨头,她身上臭气熏天,她有时候可以一个月不出房门,她甚至不知道我具体几岁。没有人想要那样的母亲,我很讨厌她,既然她不爱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所以我父亲烧光她的手稿时,我觉得大快人心。”西奥多顿了一下,继续道:“她也许真的不想生下我,她只是别无选择。是我和我父亲害死了她。”
德拉科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第一次听到诺特夫人在世时的细节,公共休息室的喧闹忽然离他们很远。西奥多不是讨厌他母亲,他是气她为什么不爱他,德拉科想到。如果西奥多真的讨厌他母亲,他就不会把她的遗物全部妥善收好,布雷斯说的对,他缺爱。德拉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所以你想去罗马尼亚驯龙,其实是因为你母亲?”
西奥多嘲笑一声:“我当时想的是,我倒是要看看这东西有什么可研究的。”
德拉科不合时宜地翻了个白眼,难以想象西奥多那个时候居然有脸觉得他幼稚。
“但是格兰杰说,我母亲是个很厉害的人,她说她是天才。”西奥多看向德拉科,“我那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她也许不是疯子,她就是一个像格兰杰这样的女巫,她有才华和抱负,但是不被允许施展。如果她不是诺特庄园的女主人,她会取得什么样的成就?”
德拉科忽然想起赫敏被德姆斯特朗拒之门外时哭泣的样子。那是一段他不愿回想的痛苦记忆,他第一次认识到她的处境,认识到他们的距离,甚至让他一度逃离了她身边。
“这就是我帮你的原因,德拉科。”西奥多的语气很平静,就好像这些东西已经在他脑子里思考了几千遍,“我不想再害死一个像我母亲那样的女巫。”
德拉科依然没有说话。他们一起看着黑湖,安静了很长时间。德拉科还记得西奥多当初对赫敏进行人格占卜时,把她贬得什么都不是,而他那时候过于懦弱,默然地在旁边看着。他们和那些大人做的事又有什么差别呢?但是她一次都没有被击败过,他后来遇到问题时经常会思考,如果是她,她会怎么做?
德拉科忽然说道:“格兰杰会把庄园烧了。”
西奥多笑了一声:“那我会给她献花。”
毕业晚餐结束后,他们在第二天的清早就要登上回家的火车。这个安排非常不人性化,因为那天晚上几乎每个学院的毕业生都在熬夜开派对,没有人还能起得来。赫敏得到了麦格和邓布利多的推荐信,她将推荐信和校袍一起放进了行李箱,虽然她在霍格沃茨的生活也算不上多么愉快,但这里已经是对她来说最安全的地方了。毕竟她在这里只需要成绩好、遵守校规,就能得到教授们的青睐。
除了斯内普。她好像永远无法做到让他满意,他永远有更高的要求等着她,他甚至要求她自己发明一个咒语。按他的说法,无法自创咒语的巫师不能被称为巫师。看在梅林的份上,世界上三分之二的巫师都被他否了。
德拉科不知道从哪本书里学来一个有精神疗愈作用的治疗术,声称可以修复黑魔法对灵魂的伤害。他会煞有其事地让她躺到他腿上,她不知道这个治疗术是不是真的有那种奇效,但她总会睡个好觉。
下一届学生主席是金妮和那个被赫敏帮助过的斯莱特林男生,她乐得见到权力移交给曾经的弱势群体。当然,她和德拉科在交接的过程中表现得像是关系很一般似的,除了工作相关不说别的废话。
结束后,金妮调侃地对赫敏说:“你们就祈祷一下以后不要遇到眼力像我这么好的人。”
“什么?”
“关系不好的人并排坐在一起时,手肘是不会挨到对方的。”
她们互相拥抱了彼此,赫敏不知道她下次和金妮见面是在什么时候了。她几乎没有假期,等成绩出来后的第二周,所有合格的学生就要去圣芒戈接受培训了。唯一的好处是,圣芒戈的培训不是封闭的,她不需要去往很远的地方,也不需要住集体宿舍。
“我会给你写信的。”赫敏说道。
她不想和金妮变成那种一开始一个星期一封信,然后一个月一封信,最终变成节日里才会联系的关系。
“也许我们会在圣芒戈见面的。”金妮语气轻松地安慰,“毕竟一个职业魁地奇球员是很容易受伤的。”
赫敏因为她的笃定而愣了一下,金妮对自己所选择的道路十分坚定,她可以全力以赴地走上那条道路。赫敏发现自己丧失了这种能力,她正在三心二意,犹豫不决地前进。这让她不想承认,也不想面对,这意味着她为成为一个治疗师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在N.E.W.T.的成绩出来后的第二天,赫敏就收到了圣芒戈的信。那是比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更厚重的一封,她将要在那里接受两年到四年的培训。据说上一个只用两年就拿到了治疗师资格证的人是莉莉·波特,此后再也没有了。
德拉科也收到了圣芒戈的信,但赫敏是在报纸上看到的消息。很离谱,被圣芒戈录取这种事居然也可以上报纸。“马尔福家族优秀的继承人”,配图是他穿着校服的毕业照。赫敏有些无语,但她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眼,她发现她有些想念他。
赫敏订的报纸她父母也会看,这是少数几个能让他们了解魔法世界的途径了。她妈妈看到德拉科那篇报道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怀疑他是凭关系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