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都是做事有度的成年人,再加上,霍南笙十拿九稳,她遽然点头:“好。”
话落下,二人拿出手机,打开计时器。
计时开始。
李夕雾起身倒了杯红酒,摇晃着高脚杯,看绛红色的液体,在杯壁里摇晃。
四分钟后。
李夕雾紧张的眉眼,松散出愉悦的笑,她举起高脚杯,提前庆祝:“我已经想好了,到底要让你做什么事儿了。”
与此同时。
客厅里响起手机来电声。
李夕雾唇刚碰到杯沿,就停下,她难以置信地睇向霍南笙。
霍南笙拿着手机,起身走到李夕雾面前。
她一只手拿着手机,示意李夕雾看来电显示。是司机。
另一只手拿过李夕雾手里的红酒杯,学着李夕雾刚才的姿势,朝她举了举酒杯,“谢谢你为我倒的酒,表姐,司机到了。”
说完,霍以南仰起脖子,细长的天鹅颈滑过流光。
她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而后,她红唇弯起,笑得媚态横生,含情眸更是波光潋滟:“忘了和你说,别的事我不敢和你赌,但是和霍以南有关的,霍南笙绝对不会输。”
第12章
“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竟然敢捉弄她了?”
回家的路上,霍南笙给霍以南打电话,她将刚才发生的事与霍以南分享。电话那头,霍以南的声音空寂,幽远,飘荡在他的办公室里。
表面上是打赌,实则是捉弄。
霍南笙半边身子靠车门,阳光是从另一侧照进来的,她置于暗处。
“谁让她总是开我玩笑?”
“还挺记仇。”霍以南声线低沉,裹挟着淡笑,评价她的行为。
内线电话响起,是秘书提醒他出席下午技术部的会议,霍以南另一只手接起电话,简短有力地说了句“就来”后,挂断内线电话。
霍南笙听到了,问:“哥哥,你有事要忙吗?”
“嗯,我要去开个会。”
“那我挂了,你去忙你的吧。”
“好。”
尾音是不含任何留恋的急促。
霍以南挂断电话后,起身去技术部的会议室开会。搭乘电梯时,他想起一件事来,询问宋远志:“公关部的面试名单出来没?出来的话,让人送一份到我办公室。”
宋远志:“好的,我马上联系公关部的人。”
霍氏现如今将目光投向无人驾驶上,今天参会人员,全都参与进无人驾驶的项目里。
六年前,国内无人驾驶开始预热,到如今,六年时间过去,无人驾驶不仅没有兴起,甚至逐渐冷却下来。霍氏没有抓住最好的时机,是因为当时技术人员一票难求,而今,霍以南几乎挖了整个国内这行最好的技术人员,有工作经验丰富的,也有刚毕业却在读书期间崭露头角的天才。
霍以南学的是商科,然而对无人驾驶的了解真没比在场的技术人员少。
会议原定时间为两个小时,原以为是技术人员汇报,高层人员似懂非懂地点个头,结果没想到霍以南提出的问题分外专业,屡屡提出可行性建议。
三个半小时的会议结束后,众人收拾东西离开,霍以南也准备离开。
却被负责人叫住。
“霍总,我想再请一个slam算法工程师。”
霍以南:“这个交由你自己决定,不需要问我的意见。”
“但是我想请的人,是我一个学弟,”负责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性格内敛,一激动脸就涨通红,“不是什么裙带关系,他在校期间表现非常优秀,我本人也很欣赏他,所以想请他加入我的团队。”
“可以的,”霍以南没有任何犹豫,点头,“无人驾驶项目权交由你负责,你想请谁就请谁,你的为人我是放心的。”
“谢谢霍总,那我立马联系他。”
见没有别的事,霍以南转身离开会议室。
霍氏办公大厦有几十所公司,十二个电梯无时无刻不在忙碌着。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等待,其中一架电梯是霍氏总经理专用电梯。
南城无人不知,霍氏现如今有一位总裁,外加三位总经理。
霍氏的霍,是霍以南的霍,霍以南自然是总裁。
至于另外三位总经理,与霍以南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比霍以南的亲兄弟还要亲。
出生于军人世家的商从洲;
城西名门望族齐家的齐聿礼;
以及,亲手将自己的家族摧毁的容屹。
总经理专用电梯梯门打开,里面赫然站了个人。
霍以南身边的特助宋远志微低头,和他打招呼:“商总。”
商从洲轻点头,当做回应。
他朝霍以南挥了挥手里折叠着的A4纸,“刚遇到公关部的人,说是你要他们部门的面试名单?”
“出来了?”
“嗯,给你。”
霍以南进了电梯,伸手欲接过。
手快触摸到,A4纸又偏移开。
商从洲虚晃一枪后,得逞笑了笑,继而才把名单给他。
“怎么突然问人要面试名单?”
霍以南瞥他一眼:“你没看名单?”
商从洲没有偷看的癖好:“没看,难不成里面有我认识的人?”
霍以南:“或许呢?”
商从洲:“谁啊?”
谈话间,电梯到达六十八楼。
二人齐齐出了电梯,往办公室走去。
商从洲闲来无事,跟霍以南一同去了他的办公室。
“到底是谁啊?”办公室门关上,商从洲又问。
“你刚刚看了不就行了吗,非得问我。”
“你也没说我能看啊。”商从洲只是个帮忙传东西的,他对面试名单没什么窥探欲,然而霍以南这么一说,直接吊起了他的好奇心,“谁让你这么上心,还特意要面试名单。”
霍以南启唇:“你觉得还能有谁?”
对视几秒,商从洲了然:“病美人?”
霍以南面色冷淡:“她有名字。”
商从洲举手投降:“行行行,霍南笙——”
他问:“她来公关部面试了?”
“嗯。”
“嚯,你还真舍得让她上班。”
“有什么不舍得的?”霍以南边说,边打开折叠的A4纸,“她想要在职场上实现自我价值,难不成我还要制止她?”
手上的纸张铺平摊开,霍以南一目一行地往下看,看见熟悉的、他想要看到的名字后,他眉目间逐渐延展出笑来。
见他露出笑意,商从洲心里有数,吊儿郎当地问:“小公主面试上了?”
霍以南也懒得和他计较这乱七八糟的称呼,眉梢轻抬,轻描淡写的口吻,说:“能不面试上吗?她可是霍南笙,从小到大,她想做什么没成功过?区区一场面试罢了。”
极淡的语气,商从洲从中嗅到了极浓的骄傲自豪。
仿佛面试成功的人不是霍南笙,而是他霍以南。
-
霍南笙是在周三下午收到的录取成功短信。
收到短信后,她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只是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又得打开电脑,为入职而做准备。
短信里有各种注意事项,要她加公关部的工作群,提前准备好一寸照,毕业证书等各类证书,以便周一报道当日顺利办理入职手续。
工牌还得提供电子档的证件照,霍南笙在相册里翻找许久,终于找到。
做完一系列准备工作后,她思索半晌,突然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件事。
她还得买些适合工作场合穿的衣服。
她衣柜里的衣服,无一例外,是奢侈品品牌的当季新品,随季更新。品牌经理会在每个季度上新前,将衣服送来家里,而家里保姆会把旧款衣服收纳起来。
单拎出来一件衣服,都远超过她的月薪。这种衣服,不适合穿去工作。
所以她得去商场买几件衣服才行。
之后的几天里,她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双手空荡荡的。
霍以南一周仅周日在老宅,他坐在客厅里,见她一身轻松的模样,他问:“不是去买衣服了吗?衣服呢?”
“衣服送到锦绣华府了。”
锦绣华府即是与霍氏总部一江之隔的平层。
也是。
上班之后她在那边住,衣服理应放在那边。
“对了哥哥,我昨天给你买了一条领带,放在你衣帽间了。”霍南笙记起来。
霍以南:“还给我买了领带?”
霍南笙:“嗯,逛街时看到的,感觉挺适合你的,就买了。”
霍以南语调清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地说:“我明天用上。”
隔日清早,霍以南晨练结束,回浴室洗了个澡。
洗完澡后出来,他穿上白色衬衫,拆开领带包装,捡起领带。
不同于霍南笙衣帽间衣服颜色的多样性,霍以南衣帽间里衣服的颜色,以黑白灰三色居多,混杂在期间的,是极少数的深蓝色。深色调的衣服,比起强调人的身材,更在于衬托人的气场。
工作性质导致,他一年四季都穿西装,霍以南穿西装时,气场清冷,矜贵。
霍南笙给他买的是条深灰色的领带,无论他搭哪套西装,都可以。
他将领带拿在手上,盯了片刻,衣帽间门忽然被人敲响。
隔着一扇门,霍南笙的声音,稍显沉闷:“哥哥,你在换衣服吗?”
“换好了,进来吧。”
“好。”
“哥哥,”瞥见他手里拿着的领带,霍南笙眼前一亮,“我来帮你系吧?”
领带是她买的,由她亲手系上,听上去,合情合理。
霍以南顺势将领带递给她。
身高差距导致,霍以南不得不低头,弯腰,配合着霍南笙的动作。
他低头时,她踮脚,距离倏地拉近。彼此鼻息间呼出的热气,紧密地在空气里缠绕。
霍南笙抬眸,正对上他低垂着的眼,眼睫遮盖住眼里的情绪,使得那张高高在上的脸更寡冷。察觉到她在看他,他眼帘一压一抬,溢出微末笑意。
“怎么了?”
霍南笙抿了抿唇,压制住喉咙里的干涩,“没什么……”
视线收回,她眼观鼻鼻观心,接着系领带的动作。
“有点儿近了,哥哥。”
你离我,太近了。
不止是霍南笙一人注意到了这点,衣帽间外,有一道阴冷的视线狠狠地瞪着他俩。
“你们在干什么?”
冷不防响起他的声音,暴戾的,掺杂怒气的。
霍南笙被这声吼的浑身一颤,系领带的动作停下,她循声望去
看清来人后,她轻声喊,“……父亲。”
霍起阳回忆起自己刚才看到的那幕,一男一女,孤男寡女,面对面站着,距离极近,由她背后看,像是在接吻。
越想,他的脸色越绷不住,额头处绷着青筋。
“霍以南,你给我一个解释。”
霍以南伸手拍拍霍南笙的肩,递给她一个安抚眼神。
之后,他声音清清淡淡,“笙笙给我买了条领带,我让她帮我系上,父亲,怎么了?”
“只是系领带吗?”
“只是在系领带。”
“……”
“不然能干什么?”霍以南神情淡漠,语调很平,仿佛在议论今天天气如何的口吻,随意淡然,“她在霍家当了我这么多年的妹妹,哥哥和妹妹之间,还能干什么?”
分明是一句澄清,一声说明。
可霍起阳仰头望着面前的霍以南,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第13章
父子俩,一坐一站。
霍以南的眉眼与霍起阳的眉眼有七成像,然而二人给人的感觉,天差地别。
霍起阳严肃,精明,放在港剧里,是典型的奸商形象。
至于霍以南,不笑时寡冷疏离,有着上位者的高姿态;笑时斯文端庄,身上没有半分生意人的铜臭味,给人以温润儒雅的大学教授的感觉。
晨光由廊道尽头的窗户跃入室内。
一束光,将狭长静谧的廊道区分为两个部分。
霍以南踩在光圈中,霍起阳连同他的轮椅游移在晦暗处。明暗相对,父子俩的神情,也如同周身所处的环境,一明,一暗。
不待霍起阳深究霍以南话里的玄机。
霍以南紧迫追问:“难不成父亲刚刚是觉得,我和南笙在干些,兄妹之间不能干的事吗?”他是笑着的,笑意直达眼底,“什么是兄妹之间不能做的?”
霍起阳望着他脸上的笑,周身却莫名发寒,如置身数九寒天。
面前的人,是他的儿子。
是在他窒息的控制欲下长大的儿子。
然而他早已无法掌控他。
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霍起阳对霍以南,有些发怵。
见确实是自己误会了,霍起阳说:“没什么,我最近眼神不太好,刚刚看错了。”
霍以南慢条斯理:“我让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霍起阳顺势而下:“正好今年还没体检,趁着你母亲不在家,我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等她回家了,我也差不多在家。”
“好。”霍以南说,“我让人给你收拾衣服,今天下午就去医院。”
霍起阳自下半身永久瘫痪后,身体稍感不适,便如惊弓之鸟般紧张。他的全身体检,检查的面面俱到,身体的任何器官、部位都不放过。他的体检是个大工程,即便是霍氏名下的私立医院,任何检查都无需他排队,一通体检下来,至少也要一个礼拜。
这还是检查出没有任何毛病的情况。
但凡检查出点儿小毛病,他都如临大敌般,在医院住许久才行。
照顾霍起阳的佣人姗姗来迟:“老爷,先生。”
霍以南面色冷淡:“推老爷下楼吃饭。”
“好的,先生。”
霍以南淡声:“尽量寸步不离地照顾他,我父亲腿脚不便,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你担不起责任。他住在楼下,上下楼梯不便,怎么还让他到二楼来?”
佣人讪讪:“老爷说想……”
“为了他身体考虑,以后尽量别让他上下楼,明白吗?”霍以南懒得听缘由,已经发生的事,没什么可争论的,他要的是杜绝以后发生的可能性。
“明白的,抱歉,先生,这次是我照顾不周,以后不会了。”
接连道歉完,佣人推着霍起阳坐着的轮椅坐上电梯,下楼。
佣人是近几年才在霍家工作的,隐约听到些霍家的龌龊事儿,知道霍以南与霍起阳的关系并不好,甚至还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