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你先说你想听什么。”
果然还是生病好,有求必应、百依百顺的。
宋婉月说:“我想听你以前的故事。”
段柏庭脱了外套,随手搭放在前面的沙发上。
听了她的话,平静抬眸:“我以前的故事?”
宋婉月点头:“还没认识我之前的故事。”
段柏庭简单回想了一下,他的人生经历没有可讲性,除了学习之外,偶尔也会通过各种极限运动来缓解自身压力。
他跳过伞,飙过车,也攀过珠峰。
但这些他不打算去和宋婉月说,这是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不认识你之前,我在英国读书。”
宋婉月说:“这些我知道,你说点我不知道的。”
段柏庭沉默许久。
再开口时,语气仍旧平静:“十五岁的时候,我去了新的学校。因为是亚洲人,所以时常遭受一些歧视。”
宋婉月眼神心疼:“他们欺负你了?”
她的心疼全部被段柏庭看在眼里,他的眼神也柔和下来:“欺负谈不上,背地里会议论。他们知道我很有钱,还去我的住所偷过东西。那天我正好不在,等我回到家时,发现屋子被翻得一片狼藉。”
宋婉月顿时警铃大作,神情也紧张起来:“那报警了吗,美国不会也有什么未成年人保护法吧,批评两下就完事儿的那种?”
“丢的东西都不重要,所以没有报警。只是随便教训了一下。”
“你揍他们了?”
他摇了摇头。
宋婉月皱眉:“没揍?”
段柏庭笑道:“我没有。”
他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
那个时候段柏庭身边常年有保镖跟着。
他这样的家庭,遭遇绑架勒索,是很常见的事情。
庄园周边也有独立的安保系统。
之所以让他们成功得手,是段柏庭的意思。
按照那边的法律,遭遇入室抢劫后再动手,哪怕是打死了人,也属于正当防卫范畴。
段柏庭也不和她深入这个话题了。
但知道她追根究底的性子,为了防止她继续问下去,他轻描淡写的转移了话题。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
“我?”宋婉月停顿一下,也不知在得意个什么劲,坐直身子,“我也打过架的。”
段柏庭确实有些惊讶:“什么时候?”
“高一的时候。”提到这个她就有非常强的表达欲望,“我有个特别讨厌的女同学,从小学开始她就喜欢我比,背地里还经常说我坏话。我实在忍不了了,有一天就和她吵了起来。她居然说我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还嘲讽我,说我矫情做作,把自己当小公主。”
她越说越激动,拳头都握紧了。
段柏庭怕走针,把她握成拳的手又松开。
令她如此愤懑的事情,在他看来,有种稚童争吵的可爱。
也或许是因为,这件事发生在她身上,所以才显得可爱。
他随口一问:“你就和那个女生打起来了?”
“没有,我和说这话的人打起来了。”
倒是个意想不到的后续发展。
他问她:“打赢了?”
宋婉月低下头,蔫巴了:“没打赢,都没开始打呢,我就不小心磕到桌子上了,被划了好大一道口子,流了好多血。。”
段柏庭眼底的淡笑瞬间散开:“伤的地方是哪里。”
宋婉月卷着袖子,露出小臂内侧那条不太明显的伤疤。
当时缝了好几针,后来用了各种去疤痕的药膏,已经不明显了。
很淡的一条小印。
段柏庭的指腹在上面轻轻抚过:“还疼吗?”
她摇头:“不疼了,早不疼了。”
他敛眸不语,瞳色深邃。
也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没有开口。
大约是肚子没那么疼了,宋婉月的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不疼了,就开始笑,说她以前的事情。
参加学校组织的夏令营,结果差点掉河里淹死。
和静香去云南旅游的时候吃了没熟的野生菌,出现幻觉,还以为自己去了地府。
半夜被拉到医院洗胃,躺了半个月。
高一那年还被孤立过一段时间,说她夹子音,又装又绿茶。
这些事情,她全部都是笑着说出来的。
昏暗的病房内,她的眼眸却是亮的。
段柏庭觉得自己的胸口好像破了一道口子,有风灌进去。
萧瑟酸楚,带着一种绵长的痛感。
很陌生,对他来说非常陌生。
可这种陌生的情绪产生,却是因为另一个人。
他视线流转,最后稳住呼吸,轻声问她:“不难过吗?”
“这有什么好难过的。虽然差点淹死,但住院的那几天不用上课。野生菌也很好吃,那些幻觉也很有意思。而且孤立我的那几个人,我也很讨厌他们,正好落个清净。”
她说起这些事情,语气是轻松愉悦的。或许这些都是她青春期所面对的全部烦恼,但她丝毫不觉得这些是烦恼。
甚至于觉得它们很有趣。
“我那个时候唯一害怕的就是长大。因为身边的人总是说,要给我提前物色一个联姻对象。小姨就是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郁郁寡欢过完一生,我很害怕会和她一样。”
段柏庭听完,敛眸不语。
因为他就是那个令她害怕长大的罪魁祸首。
宋婉月却挽着他的手臂,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可是我遇见了你。段柏庭,还好我遇见的是你。”
段柏庭静止不动,感受着她的呼吸。
他一向擅于掩饰,永远隐忍克制自己内心最真实的一面。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又有什么关系。
可心跳骗不了人。
面上却无甚异样:“你以前也很怕我。”
“因为以前你不喜欢我。”
段柏庭垂眸:“不喜欢你?”
宋婉月细数起他的罪状:“结婚那天你甚至都没怎么和我说话。”
他平静阐述:“我一靠近你,你就发抖。”
“那是因为你看上去总是冷冰冰的,所以我有点害怕。”
并非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说过,就连席阳他们也总说,他不笑的时候,表情肃冷,令人生寒。
他点头:“是我的问题。”
宋婉月好像终于解了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心结。
“你要是早点遇见我就好了。”
她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
段柏庭看了眼输液袋的余量,听到她的话,收回视线:“嗯?”
她表情认真:“这样我们就能早点认识啦,我会保护你的。”
他勾了勾唇:“自己打架都打不赢,怎么保护我?”
“我虽然打不过,但肯定不会忍气吞声就这么过去。如果你早点认识了我,有人歧视你,我就歧视回来。有人偷你的东西,我就.....”
“偷回来?”
“那倒没有。”她语气弱弱的,“盗窃犯法。我会报警。”
“万一我那个时候长得很丑呢。”他轻描淡写的问出一个令宋婉月答不上的问题。
以她的颜控程度而言,根本就不可能喜欢上一个长得丑的。
就像一开始,她愿意在没有感情的基础下,和他有夫妻之实,也是因为他这张脸.
“你不可能长得丑。”她试图跳过这个问题。
“我说万一。”
很显然,段柏庭想听她的回答。
他没有给她逃避这个话题的机会。
宋婉月没办法撒谎去给他一个完全不可能成立的答案。
但她和他保证:“如果你现在变丑了,我也会继续爱你的。”
他面无表情,显然不信:“是吗。”
见他不信自己的话,宋婉月主动握着他的手,放在胸口去感受心跳:“心脏的悸动骗不了人的,就算你变丑了,但感觉不会消失。”
他脸色平静,在她胸口处轻慢抚过。
片刻后,感受结束,嘴角扬起一抹讥嘲的笑:“可你的心跳,并没有变化。”
宋婉月脸颊泛红,声音也因为染上羞意而软下来:“因为它全程都跳的很快,从你在我身边坐下的那一刻。”
-
在输完那两瓶药后,宋婉月就好得差不多了。
虽然医生的建议是继续留院观察一下,但她不想在医院里过年,所以缠着段柏庭出了院。
他拗不过她,更加抵抗不住她楚楚可怜的窝在他怀里撒娇。
没有再回四合院,而是回了家。
厨房在准备晚上的年夜饭,家里虽然只有段柏庭和宋婉月两个人。
可这顿饭仍旧准备的非常繁琐复杂。
早上空运过来的阿拉斯加帝王蟹和蓝鳍金枪鱼。
宋婉月去洗了个澡。
躺在久别重逢的浴缸里,感慨果然还是家里最好。
虽然四合院的地段让它坐拥天价身家。
但比起那里,宋婉月更喜欢这个庄园。
从前刚结婚的时候,她就经常听到风言风语。说这庄园是段柏庭特地给他的小娇妻准备的。
专门用来金屋藏娇。
那些人说这话多少带着恶意的调侃,宋婉月却一点也不生气。
反正金屋藏娇,藏的也是她。
因为是第一个不在家的年夜饭,思女心切的宋父给远在北城的女儿打了个视频电话。
宋婉月嫌手机屏幕太小,专门投屏在了电视上。
110寸的全屏。
很显然,对面也是,广角摄像头,全家人都能入镜。
今年难得都聚在了一起,却唯独少了宋婉月。
几个叔叔婶婶还有堂哥堂弟也都从国外回来了。
大堂哥赔礼道歉,声音温柔:“你婚礼那天没能赶回来,特地给你准备了认错礼物。”
他比宋婉月大了十岁,从小就疼她。毕业后去了国外工作。
好几年没回来了。
为此宋婉月还生了他一段时间的气,不肯回他的消息。
后来他一天打好几通电话,持续了一个多月,才将人给哄好。
宋婉月大人有大量:“看在你认错态度还算良好,勉强原谅你了。”
屏幕总共就那么点大,堂弟强行入镜,挤到前面来:“今年你不在,你的那份红包我帮你领了哈。”
宋婉月一脸委屈,去和奶奶告状。
奶奶拧着堂弟的耳朵把他赶出镜头,又笑容宠溺的告诉宋婉月:“你的红包奶奶都跟你留着呢,今年还是你的那个最大。”
堂弟在旁边控诉奶奶偏心,婉月姐都嫁出去了还有红包。
婶婶说:“你婉月姐姐是家里唯一一个女孩子,从小就当宝贝宠着的,就算嫁出去了那也是宋家的宝贝。”
家里一直都很热闹,人丁还算兴旺。
但上下好几代,总共就生了宋婉月一个女孩子。
这也是她骄纵性子的由来。
自小就被当宝贝宠着,不敢骂不敢打,哪怕犯了错,也只是口头批评一下。
还得注意音量,不能太大。
通话进行到一半,宋婉月又想上厕所。
拉肚子的症状虽然有所缓解,但也没有完全缓解。
她简单说了一声:“我先去趟洗手间,你们等我一下。”
段柏庭下来的时候,客厅内没人,宋婉月不知道去了哪里,电视开着。
他是过来拿手机的,有个项目出了问题,需要提醒负责人去跟进一下。
电话才刚拨通,等待对方接通的那几秒里,他敏锐的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
平静抬眸。
巨大的液晶屏幕内,一客厅的人正看着他。
第48章
若不是从屏幕内看见那两张熟悉的面孔, 段柏庭倒真以为这是一部合家欢主题的电视剧。
电话那端被接通,男人的语气毕恭毕敬:“段总,项目的事情我听说了, 需要我现在过去吗?”
当下的状况实在不适合谈论公事,所以段柏庭挂了电话。
宋婉月在厕所待了十几分钟,最后扶着墙出来。
令她没想到的, 是眼前的场景。
段柏庭不知何时出现在客厅,此时就坐在沙发上。
奶奶的声音传出来:“我都听婉婉说了。不着急,先把正事处理好了,等有空再寻个时间过来。”
段柏庭仍旧从容,温声答一句——“好”
但他对待长辈时的从容, 与平日里的从容不太一样。
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倨傲, 而是谦逊与恭谨。
宋婉月在心里轻呼一声不好, 她居然忘了段柏庭也在家。
想来也是不小心入镜。
因为是在家, 所以也没特意打扮,杏色的针织长裙,随意裹了块披肩。
应景的选了红色。
长卷发披散着, 没化妆的皮肤仍旧白皙柔滑。
除却生病后有些失了气色, 好在隔着视频也看不出多少来。
奶奶作为年老者,对小辈大多带些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