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有一股熟悉的茉莉花香,和她身上的味道一致。
段柏庭不清楚那股味道到底来自于她用的沐浴用品还是香水。
从他第一次在葬礼上遇见她时,就闻到了。
很淡。
之所以知道是她身上的,因为院子里没种茉莉。
有的只是帝王花,和地涌金莲。
他不喜欢那些花,可它们名贵,所以它们能够出现在那里。
想起宋母对他的了解程度,段柏庭问她:“说了很多我的事?”
宋婉月点头:“对呀,我昨天还和她打了一晚上的电话。”
“都说了些什么。”
她凑到他耳边,说起悄悄话来:“我说我很喜欢你,让他们对你好一点。如果你不高兴,我也会不高兴。”
不得不承认,万物法则下,的确是一物降一物。
有些人说的话,是真是假,他一眼就能看穿。
可有些人,哪怕是提前告诉了他,自己说的谎言。
他也会信。
那通电话确实起了作用,宋父专门去后院挖出一坛酒来。
说是宋婉月出生那天埋的,埋了好几坛,全挥发没了。
只剩下这一坛。
因为是粮食酒,所以度数很高。
宋母在旁边欲言又止:“柏庭这些天操持祭祖,本就劳累,你还让他喝这么高度数的酒。”
“没事。”段柏庭拿着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淡声说,“可以稍微喝一点。”
他端起酒杯与对方敬酒,也是非常懂礼节的矮对方酒杯一头。
宋父喝醉了,不过几杯便不省人事。
他酒量其实不错,是那酒的度数太高。
宋母和几个堂弟将他扶回房间,还不忘提醒宋婉月,多照顾着点段柏庭。
毕竟他喝的比她爸爸还要多。
可段柏庭的人却是清醒的,甚至还拿出一盒烟。
宋婉月见状抢了过来:“你刚喝过酒,不能再抽烟了。”
他抬眸,安静瞧她,似乎在等一个理由。
她一脸认真:“喝酒有害健康,抽烟也有害健康,你要是一起来,就是双倍有害了。”
段柏庭极轻的笑了一下,什么逻辑。
那一坛酒,宋父喝了不过三杯,其余的都被段柏庭喝了。
他的话并不多,虽然在生意场上游刃有余,可面对岳父岳母的饭局。
他实在是毫无经验。
为了博取那一点好感,只能拼了命的喝。
喝到最后,即使他酒量再好,也难免会有醉意。
好在他神智还算清醒,能走稳路。
宋婉月扶着他回了房间。
他却停在那个装满娃娃的柜子前,不肯再走。
眼眸深邃的看着,看了很久很久。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一刻,在宋婉月看来,段柏庭好像陷入了一场回忆的深思。
宋婉月轻声喊他的名字,想确定他是否还清醒着。
大约是醉酒后呼吸不太顺畅,他抬手扯松领带。
目光自上而下,将每一个娃娃都看了一遍。
他在思考。
思考自己送出这些娃娃的时间,以及编造出的原因。
为了找一个合理的理由,送她礼物。
那时她总在电话里和他埋怨,这个小东西有多难买。
限量款,不光限制数量,还限制地区。
确实挺难买,他花了高于市场二十倍的价格,找人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买来一整套。
却每次只送她一个。
他也有私心,想在礼物全部送完后,她能多记住他一段时间。
决定回国去见她的那个夜晚,也像今天这样,刮着很大的风。
段柏庭轻垂下眼。
酒精侵蚀过的嗓子,带着粗哑。
“宋婉月。”
她一愣,抬眸看他。
竟有片刻怔住。
他的眼底微红,大约是醉意逐渐上来了。
很多时候宋婉月都觉得,自己最喜欢的,就是他的外在。
人人都说,外在不过一副臭皮囊,容颜都会老去。
最重要的是内在。
可有的人就是这样,皮囊好看到,可以忽略内在。
他低下头来,下巴枕在她肩上。
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宋婉月感觉耳膜被震到微微酥麻。
“宋婉月,我没有告诉你。”
第49章
宋婉月确信自己是生病了, 不然怎么因为一个拥抱就心脏悸动。
也没了平日撩拨他的自如。
段柏庭一旦主动起来,总能游刃有余的掌握主导权。
直到此刻,宋婉月才看清她与段柏庭之间的差距。
他的手掌很大, 轻松就能揽住她的腰。
压低了语调说话,声音沙哑而富磁性。
在她颈侧轻轻呼吸,温热的气息令她全身酥麻。
宋婉月像是被看不见的绳索捆绑住了手脚一般。
话也说的七零八落:“没......没告诉我什么?”
他喉间发出一阵短促的低笑, 从她肩上离开。
手指在她纤细的脖颈上描绘:“你在乎吗。”
连醉酒后的调情,都透着高高在上的清冷。
宋婉月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想也没想就答:“在乎。”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
松开手,走到窗边点了根烟。
“你是不是觉得, 每次都能把我骗过去的自己很聪明。”
段柏庭的声音在无边夜色中显得清寂, 他夹着烟, 敛眸看她。
宋婉月窥见他的眼底, 仅存的那点醉意烟消云散。
他是个极度理智的人,哪怕醉酒,也能迅速让自己恢复清醒。
能给人安全感, 同样也让人感到恐惧。
宋婉月莫名有些心虚。
原来那些哄骗他的话, 他一句也没信过。
她还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演技高超。
“那你怎么......”
每次都不戳破。
他笑了一下,掸落烟灰:“世界上不缺捂着眼睛装瞎的人。”
宋婉月品味这句话的意思时,他转过身, 站姿慵懒地靠着窗。
“宋婉月, 我找过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她满脸疑惑。
“什么?”
他却不再说话, 只是无声抽着烟。
那点微弱的烟草味早就散开,并没有令宋婉月沾染到半分。
他离她很远。
直到一根烟抽完, 都没人开口。
宋婉想,果然喝醉酒的人容易emo。
这个时候她是不是应该上去拥抱他,给他一点安慰?
可他看上去冷冰冰的,她不敢。
于是双方僵持,一个站在窗边,一个盘腿坐在沙发上。
她在心里思考,该怎么开口打破沉默。
屋子里终于有了响动,是段柏庭朝她这边走过来。
她人还懵懵的,下巴离开膝盖,抬头。
段柏庭来到她身前,高大的身形霸道的占据了她全部视线。
他覆压在她身上,手毫无章法的游走。
宋婉月被撩拨到气喘吁吁:“段柏庭。”
他从她胸前离开,掠起一双凉薄的眼看她。
宋婉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一点儿也不清醒。
只是这人戒心太重,对谁都防备。
哪怕是喝醉,也不愿表露出半分弱势。
宋婉月伸手抚上他的脸。
她里面穿了件白色的针织打底,胸前的扣子早在刚才就被他暴力扯开了。
段柏庭单手撑在她的身侧,垂眸看她。
即使一言不发,也给人一种不敢与他对视的压迫感。
宋婉月时常在想,如果他娶的不是自己,那他的晚年该多凄凉。
就他这种克制内敛的性格,能有几个人受得了。
她笑了一下,在他唇上亲了亲。
“你喝醉了,而且醉的不轻。”她断言。
他不语,目光仍旧平静。
片刻后,他不费丝毫力气,将她身上最后一件遮羞布给扯去。
宋婉月攀着他的肩,主动往他身上贴。
他的肩很宽,腰却遒劲细窄。
是非常性感的倒三角身材。
她伸手去脱他的衣服,说这样才公平。
却将手探到了他冰冷的金属皮带扣。
段柏庭视线往下,看着她不太熟练地解开。
那个夜晚的温存并没有持续太久,宋婉月躺在他怀里问他酒醒了没有。
段柏庭不说话,握着她的手指,一根根抚摸。
他不说话的时候,那种疏离就更明显。
宋婉月还是喜欢他身上有烟火气的时候。
就像平日那样,她撒娇逗他笑,他无可奈何,但又带些溺宠的神情。
她又问了一遍:“酒醒了没有?”
他松开手:“还没。”
宋婉月发现这人喝醉后依旧安静,和往日没太大区别。
但也不是完全没区别。
可以说是有问必答。
她问什么,他都会回答。
她从一开始的试探,到逐渐得寸进尺起来。
“最喜欢吃什么?”
段柏庭坐在沙发上,脚边是散落的衣物,宋婉月没眼去看自己被扯烂的那两件。
身上裹着毛毯,依偎在他怀里。
有些心虚的看了眼他后背和肩上的抓痕,一条条红色的血道。
看来她的美甲不能再做这么长的款了。
她在心里暗暗想着。
段柏庭沉默了两秒:“清蒸鱼。”
宋婉月继续问:“最害怕什么呢?”
他摇了摇头。
“没有害怕的东西,总有讨厌的吧,你最讨厌什么?”
他突然低下头来,声音清润:“宋婉月。”
她瞬间瞪大了眼,从他怀里离开,不可置信的模样:“最讨厌我?!”
他盯着她看,眼神深邃。
静默数十秒后,突然笑了起来。
他连笑也是那种克制过的,低沉暗哑,靠在她肩上,轻声骂了一句:“蠢货。”
宋婉月伸手推他:“你根本就没喝醉对吧?你其实就是想装醉骂我!”
她太闹腾,段柏庭被她吵的头疼。将人按回沙发上。
气音低哑:“嘘,乖一点。”
这几个字像是有魔力,宋婉月果然乖乖不动了。
他就这么靠在她的肩上,阖目熟睡。
-
粮食酒除了度数高,后劲还大。
爸爸在家里睡了两天,整个人才缓过劲来。段柏庭却是次日就恢复了清醒。
白日就在院内陪爷爷下棋。
宋婉月从房间出来,看他执白棋,认了输。
爷爷笑道:“这局棋不管怎么下都是你赢。”
段柏庭姿态谦逊:“是我技不如人。”
爷爷将棋收回棋奁中:“以前和你爷爷下过,他下不赢我,如今我下不赢你。看来老段家真是青出于蓝。”
宋婉月一路跑下来,嘴里怨怪,说段柏庭醒了也不喊喊自己,害她睡过了头。
“你小子,偷偷讨我爷爷欢心是吧?是想把我的宠爱抢走?”
爷爷装模作样瞪她一眼,眼里却满是慈爱:“你睡着了打雷都吵不醒。”
宋婉月在爷爷跟前撒娇:“睡得饱,身体好。我要是哪天一点动静就能吵醒,说明我快不行了。”
爷爷呸呸呸了好几声:“净说些不吉利的话。”
最后她被爷爷催促着去菩萨面前上了三柱香。
这尊木雕菩萨像是好多年前,爷爷亲自去庙里请来的。
上好香了,宋婉月牵着段柏庭的手出去:“之前还说你家里人迷信,我家里也一样。”
她又问他,“你觉得这些有用吗?”
他答的敷衍:“信则有,不信则无。”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但宋婉月心里清楚,段柏庭肯定是不信的。
这人明显就是唯物主义。
也没什么事,宋婉月就带着他四处转了转。
家附近有个商厦,她告诉他,自己以前就在四楼学琴。
每天从家里过去,那时候还没有修这条路,她得从中心花园绕过去。
花园里面种了很多梧桐树,中间那条石板路经常有约会的情侣坐在那里。
甚至有几次,她还听见了奇怪的声音,至于他们在做什么......
段柏庭听的并不认真,有几次还走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