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友请讲。”
“这其实有些冒险，但是我们因寻找江晦而相聚于此，我相信各位的为人。”谢蕴之进行了小小的铺垫，而后直截了当切入正题：“人族中有魔族奸细。”
“谢道友的意思是......近来几次的动乱不是意外？”
“难道佛子认为江师弟遭遇的也是意外？”
空安没有说话。充斥在耳朵中的声音愈发吵闹，他不自觉地加快了拨弄佛珠的速度。
“我曾在定云宗中，发现过一枚魔族通讯的令符。”谢蕴之继续抛下炸弹：“当时我以为是宗门中的魔族奸细所留，但现在看来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谢蕴之发现令符的时候正赶上曾宇初打伤许妍身份败露，况且那枚令符出现的位置微妙，他无意发现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可随着进来动乱不断发酵，他隐隐约约有了更多的猜测。
“这枚令符，是我在申犀长老洞府前发现的。”
申犀是执法院长老，彻查曾宇初事件由执法院负责，收集到曾宇初的物品也很是正常。但唯一不对的点是，按照规定，执法院搜集到的所有物品将保管在执法院中不得带出，并有专人监管。
从曾宇初那里搜集到的令符本应安静待在专门的储物袋中，又怎么会跑到申犀的洞府门口？要知道，申犀的洞府和执法院的距离也一点也不近。
当然，这也没有排除掉向来严格遵守执法院各项条例的申犀突发奇想想要把这枚令符带回洞府进一步研究的可能。所以这枚令符究竟怎么回事，还需要回到定云宗看看执法院中的保管物品才能确定。
但不管定云宗干不干净，人族中有魔族奸细已经是事实——江晦遭袭这件事已然证明主办方高层中有些不干净的地方。
“魔族想要扰乱人族，抢夺领土？”胡灵皱眉问道。
“这样的推理没错，但除此之外，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可能？”江晦望着胡灵，轻声道：“三族中，除了人族和魔族，还有一个妖族。”
“一个结果或许对应着多个原因，如果现在人族的动荡是多方造成的结果呢？”
“你的意思是......”
“妖族会不会也掺了一脚？”
“不可能！”
胡灵的反应有些意外的激烈，她喊完之后便发现不对，放低声音又加了一句：“不会吧......”
“为什么不会？”谢蕴之侧头看向她。
人族与魔族共谋毁掉自己族人听上去虽然离谱，但这样的事古往今来已有太多，也不算稀奇。但往深处想想，在毁灭本族和两组合谋毁掉另一族这两个可能中，后者显然更为合理和划算。
妖族和人族不合已有很久，虽然明面上没有挑破，但争议地区中的战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妖族和魔族联手......这太有可能了。可如果是这样......难道三族中有多种合作吗？
这些事情越细想越复杂，如果真是一场波及三族的阴谋，那接下来的动荡或许或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是我想岔了。”胡灵含糊道，没有再说些什么。谢蕴之脑子向来很好，若是再说下去恐怕自己的身份会彻底暴露。
胡灵方才的反应就是条件反射，现在平静下来，她蓦然想起离开之前父亲看向她的复杂眼神。他们一族是妖族上三族之一，如果妖王那里有什么动静，恐怕父亲也早已知晓。
可这样以来......胡灵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青年。
他们的距离会不会又变得和从前一样远？
“佛子，你今天有些沉默。”
江晦在一片沉寂中望向空安，声音轻柔，却带着些凉意：“不知佛子有没有听见我们的想法，又有什么见解？”
“是啊。”谢蕴之接过话来：“听说佛子可闻神谕，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什么信息？”
通天石早已破碎，哪里还能听到什么神谕。空安心中苦笑，斜了一眼煽风点火的江晦。耳中嘈杂的声音扰得他头愈发疼痛起来，他曾以为的无足轻重的后遗症，似乎在带来越来越大的影响。
他知道这是在阻止他，可他并不想屈服于此。
于是空安开口：“我确实听到过神谕。”
“神说了什么吗？”
空安轻阖双眼，拨动佛珠：“神说......向西再走三公里。”
谢蕴之、江晦、胡灵：“？？？”
第41章 清明果
吵闹的低语让人烦躁, 但也意外地让他察觉到其他的消息。它们似乎很讨厌这个秘境，而越来越大的声音也让他进一步确定了某些东西的方向。
空安来到秘境中不止为了寻宝或者获得大能传承，他有更为迫切的目的。
“这、这是神刚刚同佛子说的吗？”谢蕴之神色诧异, 感到有些震撼。他常听说佛子可听到神谕，可没想到他同神的连接竟这样快速而炸裂。
“算是。”空安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显然不想就这些再说太多。他忽略了江晦投来的鄙夷目光, 将自己的法器莲花台召唤出来。
莲花台旋转变大，准备带着众人飞向西方。这法器的大小可以随意控制，最多可容纳上百人。三公里并不远，但能飞何必再走。
“神并没有清晰的指示，但上万年来祂多次降下神谕促进大陆安宁, 我相信, 祂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而首先, 我需要前去那个地方。”
显然众人对于佛子总有些奇怪的崇拜和信任, 并对任何事都有着离谱的适应力。谢蕴之和胡灵不疑有他率先登上莲花台，江晦落在最后，与空安擦肩而过时低低传音道：“佛子和自己的法器还真是像。”
空安看他一眼, 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都很能装。”
空安：“......”
*
这次行程很是短暂, 转眼的功夫就到了空安所说的地方。只是他们没看到空安想要找到的东西，却看到了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
还都是熟人。
楚阔死死抓住手里的圆形果实，一张脸憋得通红。果实被不止一双手抓住，青微同样顶着一张红脸, 想要把那颗果实夺过来。
之前团队赛时他们配合很是不错, 相处也很是愉快, 怎么现在......干得这么猛？
江晦一行人齐齐皱起眉, 离得近些，听清了两人的争吵。
说是争吵, 其实只是毫无意义的呐喊。
“给我！这是我先看到的！”
“但是是我先拿到的！”
“这是我的！”
“不！这是我的！”
“你放手！”
“不放！”
......
两人滚成一团，头发凌乱，衣服也变得脏兮兮，甚至没有察觉到其他人的靠近。
“两位道友在做什么？”
知道谢蕴之的声音突然响起，两人才如梦初醒一般抬起头，看到了“凭空出现”的四个人。
“江道友！”两人齐齐惊喜地喊出声，不过手上动作依旧没停，依旧紧紧抓着果实。
眼看着果实都有被捏爆的趋势，空安向前一步，灵力倾泻，那枚果实顿时从两人手中弹起，落在了他的手中。
“我的果实！”手中一空，青微和楚阔顿时急起来，忙跑到空安的身边。
果实的样子终于清晰呈现在众人面前。果实入手温凉，淡绿色的外皮上流淌着莹莹亮光，似是有澄明的宝石海在其中流淌。
他们也知道为什么两人会因为一颗果实大打出手。
这是一颗清明果。
清明果可抑制邪祟，净化灵台灵府，是修士修炼走火入魔时唯一的救命药。清明果极为罕见并没有固定的生长区域，在市面上价格极高，还经常重金难求。那些功法高深、修炼多年、常服用灵丹灵草的高阶大能闭关修炼时出现问题的几率并不低，大部分清明果甚至无法进入市面，直接进入大能的手里。而剩下流入市面的寥寥数个，也会瞬间被人揣入囊中。
因而这枚清明果，放在自己手里是底牌；转手卖出去也可以获得巨大的收益。
果实触在掌心的一瞬间，耳边喧闹的声音一下子小了数倍。空安明白，自己的目标就是这个东西。
可这果实本就由青微和楚阔抢夺，他没有任何理由将其据为己有。
“正好佛子来评评理，看着果子到底应该归谁！”青微和楚阔并没有对空安擅自拿走清明果有任何的异议，毕竟佛子在整个穿云大陆是圣洁无尘的象征，他们从没想过佛子会把这颗果实夺走。
“任何事又有个先来后到，我先发现的果实，就是我的！”
“才不是！我抓到它之后你才追过来，这东西怎么能说是你的！”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空安赶忙制止。
他很想说你们吵不出来不如给我，但佛子依旧保持着圣洁而普度众生的神态，耐心开口道：“二位道友先不要急。我可以先知道，你们想要这颗清明果做什么吗？”
青微的理由很简单，他拿果子就是为了卖钱。他们青山派里没有需要这果子的人，可破败的宗门却需要很多灵石和金钱来修缮。这颗果实可以让整个宗门焕然一新，可以让宗门中的弟子获得更多的修炼资源，所以他才不愿意把果实让出去。
楚阔的理由也只有一个——他想把这颗果子给他的师尊公冶荪。公冶荪已经浑浑噩噩了太多年，清明果可以抚平灵府灵台之乱，说不定是他重回清醒的一次机会。
两人的理由皆是无懈可击，空安听完眉头皱紧了些。
这果实对二人都格外重要，但他身为佛子，竟在可耻地想着如何将这枚果实骗到自己手中。
清明果还有一个特点，若是将它一分为二，其中一半会迅速腐烂，只有一半可以长久保留——这也是两人一直难以达成共识的原因之一。毕竟这果子都不是给自己用，谁也不想带着腐烂无用的果实出去。
“佛子，神说的也是这个东西吗？”空安思考的时候，胡灵的声音突然加了进来：“只是......清明果吗？”
“只是？”
场中剩余的所有人都被胡灵这两个字所震撼，清明果这样珍贵的东西，怎么能和“只是”两个字放在一起？
显然胡灵不明白众人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但她选择忽略掉面前惊讶到有些扭曲的脸，随手把自己的储物袋拿了出来。
这储物袋已经不是装着江晦抑制剂的那个，也不知道胡灵进秘境到底带了多少个储物袋。
小小的储物袋躺在少女白皙的手掌中，红光一闪，一颗一模一样的清明果就出现在了胡灵的掌心。
“你们想要这个？”
胡灵将手里的果实抛了抛，青微和楚阔看得眼睛都直了，视线只干巴巴随着果实上下移动。
“师妹，你、你怎么有这个？”
谢蕴之没想到他能在一天中再次看到炸裂的场面，素来冷静从容的大师兄说话罕见地有些磕磕绊绊，他想不通重金难寻的清明果会这样出现在胡灵手里。
“这个东西很珍贵吗？”胡灵在众人的视线中把手再次伸进储物袋，变戏法一样又掏出来了一颗。
众人：“！！！”
他们像看鬼一样看着胡灵，觉得自己的人生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唔，没有了，我这次只带了这两颗。”胡灵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这次她走得匆忙，临走时只去家里的宝库中胡乱搜罗一通，并没有仔细看拿了什么，这清明果她也只拿了两颗。
她不明白为什么楚阔和青微要为区区一颗清明果大打出手，毕竟清明果在她家中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宝库里就有许多颗。
“不过正好，你们一人一个。”胡灵把手里的两颗清明果交给楚阔和青微，顺便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不用再吵了。”
青微和楚阔的身体有些僵硬，他们摸了摸手里的清明果，抬起头试探道：“胡、胡灵道友，你就这么把它们......给我们了？”
“当然了。”胡灵奇怪道：“你们拿着就是，我家里还有。”
她说完话，众人又一次陷入诡异的沉默。但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多说什么。楚阔空安和青微向胡灵道谢，而谢蕴之则是重新仔仔细细地把眼前的少女又审视了一遍。
这样不谙世事却意外善良慷慨的样子，不知怎么，总有些奇怪的熟悉。可灵台深处的旧伤口发出细密的隐痛，阻止他进一步思考下去。
江晦看完胡灵堪称“自杀式暴露”的行为，已经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出手这样阔绰的狐族，只会是妖族上三族中的七尾红狐。
虽然剩余的人暂时并没有往妖族那边想，不过大师兄......应该也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不对。
“佛子，你需要这清明果做什么呢？”
清明果已经分发完毕，楚阔和青微的目的众人已经知晓，而空安的目的还是个谜。神为什么要指引空安过来寻找这清明果呢？
“实不相瞒，进入秘境之后，我用神祇大人的交流出现了一些问题。这清明果，有助于通路畅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