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路上无话。
半山别墅今天家里人到得齐,除了兰君子在地下室学钢琴,兰澜和安德鲁坐在客厅的双人沙发上,宋岱走到最长的沙发边上,坐在了正中间。
兰溪观察了一会儿,捡了最远处的贵妃椅和徐暮雨一起坐下。
“你结婚不用告诉家里人一声吗?”兰澜有些微的埋怨,但看着并不反对。
兰溪咳嗽了一声:“我以为大家都默认知道的。”
那不然呢?
她跟徐暮雨搞的这样明目张胆,最后难道可以不结婚吗?
徐暮雨不得把兰氏拆了啊。
“婚礼怎么说?”宋岱问。
兰溪顿了顿,她有想过这个问题,二婚理论上不能和头婚办得一样大,但她又不想委屈徐暮雨,准备挑了国外的场地宴请宾客,这样尽可能不让宾客和主家尴尬。
但她还没有实施。
徐暮雨从包里拿出pad递给宋岱,划了划:“有建议可以提。”
宋岱板着的脸有一丝丝的松动,划了几下,看样子不算不满意,评论下属一样:“做得还可以。”
“这桩婚事我同意也成了。”宋岱又看了眼兰澜和安德鲁,“或许你们都觉得我从前的坚持是错的。”
他其实老了很多,从前只是灰白的头发已然花白,只是精神气还在:“兰溪,如果你是我,君子是你,站在这样的立场上,你会同意君子跟一个一无所有又野心昭彰的男人搅合在一起吗?”
兰溪其实不太愿意去想这种可能,因为她作为父母的控制欲,尤其她这样的人,极其希望兰君子按照最简单的道路过最幸福的人生。
如果兰君子真的走向了不可控制的人,和不可控制的人生,她不见得能真的认同。
可她自己经历过这样的事,于是她抿着唇低声地徐暮雨道:“老公你说句话啊。”
徐暮雨眉骨一动,又神色平静地拍了拍兰溪的手:“如果有那么个人,我会给他三百万创业,三年收益到10%以上或者成功二轮融资。”
“如果他做不到呢?”
“君子可以喜欢一个废物。”
“如果做得到呢?”
“将来我退了之后会请职业经理人打理公司,君子会领信托,如果她只在此处,也只能跟职业经理人竞争上岗。”
宋岱沉默了片刻:“考虑很久了?”
徐暮雨道:“刚刚想的,宋……先生,我没那么在乎这些财产和传承。”
“况且我觉得,您的后辈都要继承公司,本身并不是自己做出的决定。”他平静地指责,又被兰溪扯了一下手指。
宋岱看起来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但没再说什么,转向了安德鲁,神色有一丝丝嫌弃:“随你吧。”
他拄着拐杖准备离开,天光点亮门庭,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没有回头,但声音很清晰:“兰溪对不起,外公不该的。”
很多东西都随着时间消失在岁月里,一些证据一些原因,只有保留着残缺的建筑知道一切。
宋岱逐渐承认自己已经老了,变得迂腐而固执,守着已经无人知晓的回忆和只剩下自己的爱意。
可到底后悔了,下手的那瞬间就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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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溪同徐暮雨领证的那天是分外平常的一天。
度过了离婚冷静期,上午和维克托领完离婚证,下午就带着还新鲜的本子去排队领结婚证。
天气阴,说是会转多云,徐暮雨希望是个好日子,但不是也等不及第二天。
敲完钢印,兰溪捧着两本结婚证,还挽着徐暮雨的手,打量着上面的结婚照。
照片上的男人英俊成熟,锋利的下颔轮廓显出冷硬,他没有笑,甚至有些僵硬,兰溪戳了戳男人不笑的脸:“你好严肃。”
旁边的女人倒是笑容弧度完美,像是酒窝的形状都是精细丈量——兰溪无意识控制表情的时候,常年的礼仪训练就会让她摆出这个表情。
“但还不错。”她下了最终判断。
徐暮雨身体还在僵硬,他几乎是被兰溪拖着往外走,在走出民政局门口的时候才微微放松,反握住兰溪的手,同她十指相扣。
“没想过真的会有这一天。”他声音低于无,兰溪听见动静抬头疑问地嗯了一声。
却见男人勾起笑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