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病痛折磨的人。”
“像外公一样吗？”李含青小时懵懂，只知道外公在她出生前就因为生病走了。
“对，像外公一样的人。”
那时的席玉，眼神里明明闪耀着光芒却又充满着遗憾。
李含青不懂，只是觉得妈妈很伟大。
长大后越是了解席玉做的那些事，越是为自己的妈妈感到骄傲。
这种骄傲感一直支撑着李含青，不让她陷入离别的痛苦与无尽的怀疑。
她为妈妈能不被家庭束缚，去追寻自己的梦想而开心，却也时常无可避免地陷入世俗的套路中，她会因为别的孩子有母亲的接送而眼红，会因为在没有人教导她怎么处理月经的时候而怨恨。
这种撕裂感一直拉扯着李含青，即使她知道，席玉一直爱着她，只是被很多事情绊住了脚。
一只挣脱了荆棘的鸟，要怎么飞回来爱它的孩子？
李含青不知道，她也清楚地知道，席玉也不知道怎么回来爱她。
李含青抬头直视席玉：“有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我真的会……忍不住埋怨。”
席玉的手指微微收起，不安地看着李含青。
李含青靠前抱住了席玉，在她耳旁呢喃，“但是啊，妈妈，你一直是我的骄傲，全世界都不支持你，我都永远会是那个站在你背后的人。”
席玉内心震动，不可思议地看向李含青，“青青……”
李含青笑了：“这就足够了，妈妈，只要我知道我会一直一直是你喜欢的宝贝，就够了。”
那就放心地去飞吧，妈妈，我不想成为阻拦你飞翔的荆棘。
李含青起身，拉起席玉，“时间快到了，妈妈，我们来吹蜡烛吧！”
李原将灯关了，把蜡烛点起。
在爸妈都并不标准的生日歌下，李含青吹灭了蜡烛。
灯再亮时，李含青笑盈盈地望向席玉，却只见席玉泪眼婆娑。
李含青抬头看了一眼时钟，转头，笑得明媚：“妈妈，该走咯。”
席玉的班车订在晚上，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到点，赶到火车站还需要一定时间。
李原穿上外套，对席玉说：“准备一下，我在楼下等你。”他提前下楼把车开到门口。
李含青帮席玉把行李提到楼下，其实席玉带回去的行李不多，大包小包的都是带到家里来的。
站在楼梯口，李含青望着天上月，看着席玉走向将要离开的车。
席玉不舍地回头，李含青站在夜色中，黑暗好像要将她吞尽，李含青挥挥手：“去继续完成你的梦想吧，妈妈。”
接近十二点时，李原送席玉还没有回来，李含青收到了一条未知短信：“下楼，小寿星。”
李含青莫名奇妙，直觉这个语气有点像周江夕，可是理智又告诉她不可能。
以防万一，她跑到窗边往下看。
街道口空无一人。
李含青抿抿唇，飞速地打字：“你小时候最喜欢什么？”
对面没反应好一会，李含青都快以为是恶作剧了，才收到：
“……加菲猫，别废话了，快点下来。”
李含青放肆大笑，她都能想到周江夕是什么表情了。
快速地穿鞋，“噔噔噔”地下楼。
看了一眼时间，刚好23：59。
走到楼梯口时，“嘭”的一声伴随着欢呼，把李含青吓坏了，随即就看见飘落的彩带。
拿着礼炮筒的是夏希和楼茹茹，两人一脸得逞的表情看着李含青。
李含青笑骂道：“你们两个！吓我一跳！”
又是“嘭”的一声，两人把她拉出来。
“抬头看！”
“生日快乐！”他们大喊。
李含青抬头，漫天的烟花堆满她的视线，绚烂夺目。
蒋轩耀大叫着跑过来：“怎么样哈哈哈！效果是不是特别炸裂！”
肖洒跟在后面补刀：“轩耀哥也太胆小了！差点就点不起来。”
蒋轩耀回头搓他的脑袋：“什么话？！我那是为了掐点，掐点，知道吗？”
李含青“扑哧”一笑，“你们俩真是……”
紧接着，就看见他们后面的周江夕缓缓走出来，后面还……拉着一辆拖车？
周江夕把车拉到李含青面前，小拖车上面堆放着礼物，还特别有造型地在旁边布满了花。
旁边的吴怡特别自豪地指了指自己和马然：“是我们设计的噢！”
李含青惊喜地看着小拖车上堆放的礼物，“这么多的礼物！”
周江夕笑着给李含青介绍：“有我们的，还有学委、杜九章、大花的……喏，这个是纪思的。”
李含青拿起那个用青绿色皮包起来的礼物，周江夕在一旁说：“她拜托我们转交给你的。”
李含青感动地看向周围的这一圈人，今晚的泪点太密集，眼眶红得也快。
“你们这群人……哼，干得不错。”
蒋轩耀哈哈大笑，摁住李含青的脑袋使劲揉：“你小子就装吧，眼眶都红了。”
“啊啊啊！蒋轩耀！你怎么对待寿星的！”李含青不满地嘟囔。
周江夕好笑着帮李含青从蒋轩耀的手底下解救出来，顺手理了理她被弄乱的头发。
他举了举手中的相机，“我们来合照一张吧！”
几人摆好pose，李含青被带上寿星帽，虽然很丑很土，但是被强制摁在头上了，反抗无效。
“咔擦。”
照片里的每个人蹲在礼物和鲜花前，李含青在中间，手捧着脸，笑得明媚灿烂。
路灯昏黄，照在每个人的脸庞上，竟也明媚。
......
周一，元溪一中特地租了一辆大巴车，接送数竞生们到考点。
按理来说，做过无数张试卷和模拟卷的他们，完全没有必要这么紧张。
就连秦凡老师都夸他们悟性高，做题快。
可是几人面对这一场准备了三个月之久的考试，很难放平心态。
学委强装镇定：“没事，反正我们才高一呢，大不了明年再战！”
杜九章在旁揉揉眼睛：“可是高一连省决赛都进不了，就别想CMO了吧。”
学委瞬间崩不住了，回头大叫：“啊啊啊！我好紧张啊呜呜呜……周哥！周哥呢？”
李含青侧头看坐在旁边的周江夕，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干了什么，今天早上一上车就用卷子盖住脑袋，抱住书包闭目养神。
李含青对学委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学委也看到了周江夕在休息，当即闭了嘴，不再嚎了。
车辆颠坡，周江夕在一旁睡得很是不安稳，几次醒来，李含青看过去时就看到他呆呆地看着窗外。
李含青觉得好笑，几乎没见过周江夕这个模样，颀长的身体缩在小小的座位上，怀里还抱着一个书包，睡眼惺忪，眼睫毛被太阳照得止不住地颤动。
李含青探身将窗边的帘子拉上，周江夕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得手臂抱紧了书包。
注意到他的动作，李含青没好气地坐回座椅：“我看你睡得香，给你拉窗帘呢。”
周江夕一手覆住后脖颈，伸了伸僵硬的脖子，“谢谢啊，昨天没休息好。”
李含青看他躲开的目光，就知道他不想多说，她也没多问，低头看了眼表，轻声说道：“还有三十分钟才到，抓紧再睡一会吧。”
周江夕点点头：“好，到了你叫我。”
“没问题。”
李含青正拿着一张卷子的错题看着，突然感觉到手臂一僵。
转头垂眸，周江夕的脑袋正靠在她的手臂上。
李含青稍稍动了一下，周江夕半睡半醒地微微抬起脑袋，不一会，又撑不住掉了下来。
李含青憋笑，侧头看向他的正面。
周江夕长长的睫毛垂落，在眼下遮出了一片阴影。
没有了他深邃的桃花眼加持，他的脸看起来很是俊朗，剑眉干净利落，鼻梁高挺，嘴唇微薄但却没什么血色。
碎发搭在额头上，被他揉得杂乱。
李含青盯了一会儿，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很快又清醒过来，慢慢坐正身子，抿抿唇，小心地看向周边。
还好还好，没人看她。
李含青一张卷子一道题看了一路。
……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真的很喜欢刻画母女情啊，自由的妈妈和被抛下的孩子。
第34章
考场里都是沙沙翻卷子的声音，听得让人烦躁和焦虑。
李含青转了两圈笔，这是她第二次从头做这张卷子了。
一开始她非常紧张，写题都写得飞快，卷子翻到飞起，不止被一位同学斜眼看她了。
监考老师也关注到她，时不时就到她身后绕一绕，探头探脑地瞄她的答题。
好在，桃桃老师没有骗她，初赛的试卷确实非常的简单，都是他们平时讨论有难度题时会顺便带过的基础题。
有时候做难题做多了，这些简单的题目甚至都不需要老师讲解，他们自己就可以推出来，毕竟每一道难题都是由简单题组合而成，做得熟练了，多少能够掌握一些规律。
一直等到考试结束，李含青才停笔，在检查了两遍的基础上，她又给最后一道题多写了两个解法。
收拾好东西，李含青立刻往外跑。
一路上，听到许多同学失魂落魄地嚎叫：“太难了吧！”
“根本做不完啊！”
“我靠，我和你们说，我那个考场，一个神级大佬只做了半个小时就出去了！”
“哈？怎么可能？半小时我第一张都还么没写完！他这是弃考了吧。”
“是真的，老师还和他确认一下卷子，每道题都答完了。”
“我那个考场也有一个提早走了，不过大佬看起来有点秃，肯定是学数学学的！”
“这世上的大神这么多为何不能多我一个啊！”
……
大家都在考场停留，像李含青这样不对答案就往外跑的很少。
李含青一下楼就看见站在桂花树下的周江夕。
他靠着树，微阖着眼。
李含青放轻了步子，猫着步子悄悄靠近。
“我看见你了，还装。”
周江夕含着笑意的声音直接把李含青打回原形。
李含青不满地嘟嘴：“真是的，老是吓不到你。”
随即又问：“你下来多久了？”
“快考完的时候下来的吧。”
这时大牛一行人也走了过来，大牛直嚷嚷：“放屁！周哥这人写了半个小时就出来了！”
周边的人都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周江夕。
周江夕揉揉额头，“我真的觉得是我做完了，应该就差不多快到时间了。”
“你继续编！”大牛捂耳朵。
“恐怖如斯。”蒋玟面无表情地点评。
“不愧是我周哥。”杜九章竖大拇指。
“检查了吗？”李含青好奇。
周江夕：“没有……”
“那我赌你这次考得没我好。”李含青挑眉挑衅。
学委掩嘴笑：“我青姐这次这么有信心？”
李含青像只小孔雀一样抬了抬头”：“那当然，我可是检查了两遍，最后一题还写了三种解法。”
周江夕也笑了：“行，这次排头让给你。”
李含青龇牙：“什么你让的，这是我抢的。”
说完，李含青转身钩住蒋玟和苏苏的手臂，豪气一吼：“走！姐请你们喝奶茶去！”
“哈哈！好耶！”
“青姐威武！”
……
李桃李在大巴上放起了凯旋的歌，看起来心情非常好。
杜九章揶揄道：“老师，我们成绩都还没出呢，怎么就凯旋了？”
李桃李看了他一眼，虚虚朝他的脑袋敲了一下：“看你们这信心满满的样子，我还不知道你们？”
学委“嘿嘿”一声：“亏我来的时候还紧张得很呢，结果这试卷也就那样吧。”
“桃桃老师！我要举报周江夕没有检查就出来了！只做了30分钟！”大牛嚷嚷道。
李桃李一个飞眼过去，周江夕举手投降，笑着说：“桃桃老师，这真不怪我，做完实在没精力检查了。”
李桃李：“这次就放过你了，下次比赛前休息好听到没有？”
周江夕点点头：“好好好，这次就是太紧张了才没睡好。”
李含青侧头看他，在她印象里，周江夕绝对不是那种在考前会紧张得睡不着的人。
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李含青想着，小声地询问：“周江夕？”
“嗯？”周江夕转头，垂眸看她。
“你到底为什么今天这么累呢？”
女孩的声音因为故意压着，听起来没有平时的清朗，反倒是糯糯的。
“……没睡好啊。”周江夕偏开眼，不和她对视。
李含青有些生气，戳了戳他的手臂。
“到底为什么？”
周江夕沉默了一会，就在李含青以为他不会回自己，都有些泄气的时候，周江夕突然说：
“李含青，如果我说，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参加一个海外挑战赛，你觉得我现在要参加吗？”
李含青眨了眨眼，脱口而出一句：“那你是要离开了吗？”
说完，两人都愣了。
“啊，不是，我是说……”李含青摆摆手。
“想什么呢？”周江夕捂嘴笑道。
周江夕抬头，透亮的眸子倒映着李含青的脸庞，“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会比完省赛的。”
李含青莫名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不过没有多想，顺着刚才那个话题：“是什么挑战赛？”
“SIC，一项金融投资挑战赛，初中暑假的时候带着团队参加了康莱德创新挑战赛，取得了一点成绩，昨天我收到了邀请。”
说着，他搓了搓脸，这是他头一次这么难做出抉择。
事实上，他的性格最是适合商科与金融，从小他也对此非常的感兴趣，向大人展现了非凡的天赋。
不过自从加入了数竞后，周江夕很难再抽出时间去学习这方面的知识。
昨天突然看到教授发来的消息，他才记起来SIC也马上就要开始了，为此他收集了很多的资料，和自己的时间表放在一起对比，发现自己很可能根本就抽不开时间。
再加上自己和父母的商讨并不算愉快，周江夕一晚上都没有怎么休息好。
李含青咂舌，在大部分人还在为学校的学业而伤脑筋的时候，真正天赋高且有资源的人就已经开始往别的舞台走了。
“我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李含青抱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