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绮闻言凑上前来:“那要是有剩下的怎么办?”
“剩下的?”萧泠轻笑:“剩下的留给你亲爱的太子殿下。”
绿绮睁大了眼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随即流露出赞同的目光:“这主意不错!”
随即补充道:“是你亲爱的太子殿下。”
“你亲爱的。”
“是你!”
难得绿绮和她观点相同,萧泠也不想和她斗嘴,只是低头笑着:“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
绿绮:怎么感觉有点阴阳怪气?
她看着所剩无几的桃花酥,盖上了食盒的盖子。
—
是夜,太子书房。
彼时盛玄胤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信件,昏暗的灯光扑朔着忽明忽暗。元宝快步上前关上了窗户,低声道:“殿下,太子妃派人送来了点心。”
盛玄胤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落在笔下的信件上。
他微微偏了偏头,元宝会意将食盒放到书桌的角落上,随即站在一旁等着他的下一步吩咐。
烛光渐渐平稳,盛玄胤抬眸瞥了桌边的食盒一眼,淡淡道:“太子妃给本宫做的?”
元宝如实回答:“回殿下,芳菲苑个个都有了。您这点儿还是下人们吃剩下的。”
满心期待被一盆凉水无情熄灭,盛玄胤握着毛笔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剩下的?”
只听“咔”一声,纤细的楠木毛笔被他生生掰断。
“好,好得很呐,不愧是她萧泠能做出来的事。”
他说着终于抬头,朝元宝招了招手:“你过来,传令下去……”
突然一停顿,盛玄胤打量着面前的元宝,缓缓开口:“你嘴角和衣服上的是什么?”
朴实无华的小太监低头看了看,笑眯眯地回答:“噢,可能是方才吃桃花酥时不小心沾上的。”
盛玄胤:“……?”
太子殿下无能暴怒,举手就要掀翻桌上的食盒。
但他还是忍住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道:“元宝!”
“奴才在。”
“把这玩意儿拿去喂狗,从今以后别让本宫在东宫看见桃花酥!还有,告诉太子妃,一个月内休想踏出芳菲苑半步!”
“是,奴才遵旨。”元宝应着就要上前将食盒端走。
食盒底部刚离开桌面,盛玄胤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慢着。”
元宝不动,等着盛玄胤死傲娇地独自纠结。
终于,盛玄胤极其不情愿地开口,道:“罢了。食盒放下,你退下吧。”
元宝笑得更谄媚:“是,奴才遵命。”
“对了,云婳那边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刚准备转身的元宝略一拱手,恭恭敬敬地答道:“有点棘手,还得花些许功夫,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盛玄胤闻言点点头:“好,回来后好好休养,暂时不要在让她出去办事了。”
“遵命,殿下。”
“好了,你下去休息吧。”
元宝行礼:“是,殿下。”
说完,他很有眼力见儿地快步退下,离开时还不忘贴心地拉上门阀。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盛玄胤一人,他低头看向手中的信件,取过一旁的印章沾了印泥盖上,随即将信纸卷成很小的一根塞进信筒内,来到窗边绑在信鸽的腿上。
鸽子扑腾着翅膀起飞,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夜深露重,盛玄胤回到书桌旁,目光落在角落的那个食盒上。
他缓缓坐了下来,抬手打开了盖子,看着里边卖相不太好的几块桃花酥。
——是芳菲苑的下人吃剩下的。
心中一阵怒火中烧,他强自压着怒气,拈起一块点心送入口中。
这个东西,他在商丘当质子的时候吃到过一次的。是萧泠亲手做的。
时隔两年再次尝到,味道还是没有变。
就是心中,一阵莫名酸涩。
桃花酥放久了,早已有些干裂掉渣。盛玄胤细细咀嚼着,一块又一块,沉默地吃着。
—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萧泠都没有再见到盛玄胤。
四月初桃花落尽,盛玄胤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硬是下令不许东宫中再出现桃花酥。
好在她机灵,提前将桃花收集起来,托绿绮找来了两个坛子,制成桃花酿埋进了芳菲苑后院的那棵桃树下。
守在芳菲苑门前的侍卫换了一批又一批,萧泠整日无所事事与云婳绿绮作伴。云婳时常有事外出,因此并不怎么出现在芳菲苑,但绿绮就不一样了,一天到晚没事儿就往萧泠那儿跑。
萧泠被吵得头疼,终于有一天忍无可忍开口询问:“你为总是执着着往我这儿跑?芳菲苑是有什么好东西吗?”
萧泠说着扶额:“再说你这么清闲的吗,不用伺候你的太子殿下?”
此言一出,正在翻阅萧泠两年前那本《重生女将复仇路》的绿绮抬起头来,一时沉吟。
她放下话本打了个哈欠,美美向后一靠躺在摇椅上,语气散漫:“太子殿下那个苦行僧噢,万年不开花的铁树。他这种人是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的,我赶上去热脸贴他冷屁股干嘛。”
说完觉得有些不够贴切,于是补充道:“也不是没贴过,差点儿没把老娘冻死。”
“此话怎讲?他不是挺宠你的?”萧泠轻笑:“都许你和我平起平坐了,对你还不够好?”
“唉,全是假象……太子殿下这个人,啧啧啧……”
绿绮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即抬眼故作恶狠狠地警示道:“不过殿下宠我也是事实,太子妃问那么多干嘛,居心叵测!”
套话失败的萧泠默默转过头:“谁多稀罕你家殿下似的。”
绿绮满脸警惕:“谁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受不了了谁懂啊作者太菜实在是编不出来内容提要了但是我有强迫症,他真的,我哭死(抱头痛哭)
所以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是突然改内容提要格式会不会显得很突兀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好累啊每天都在纠结如何写提要(自挂东南枝)
所以宝子们可以提个建议吗,都怪我太菜呜呜呜呜但是要改提要前面可能要一起改,因为有些提要是真的很生硬(比如最近这几天的)我知道被自己菜哭了((??益?))
还有一件事就是最近恢复日更,更新时间每天早上九点,内容2000+,感谢理解和支持噢(揣手手)
第17章 葳蕤生香(三)
事实证明,话不能说得太满,以免打脸来的措不及防。
前一刻还在嘴硬的绿绮此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抱着酒坛子不肯撒手。
萧泠握着坛沿拽了拽,酒坛在绿绮怀中报的紧紧的,纹丝不动。
她顺势抬手狠狠一掌拍在绿绮的屁股上,笑道:“本宫亲自酿的桃花酿,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嗜酒小憩的绿绮被她这一巴掌拍得酒醒了一小半,紧皱着眉头赌气似的抬腿就是一脚踹在萧泠身上。一脚不够,再踢一脚。
萧泠措不及防被她踢得“哎哟”一声,下意识地转头就反击回去。空了的酒坛骨碌碌地滚落在地上,萧泠拉着绿绮的手臂从摇椅上滚下来,绿绮抓着萧泠的发髻想把她推开,二人扭打着,在草地中滚成一团。
直到两人都精疲力竭,双双就着这个姿势仰躺在桃花树下,透过落尽繁华的桃枝眺望碧天如练。
“其实我也觉得,就现在这样似乎也还不错。”
萧泠情不自禁开口,笑意融化在嘴边:“可惜我没办法,我没的选。”
“有没有搞错,你可是太子妃,在商丘是最受宠的公主,在漠北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嫡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绿绮瘪瘪嘴:“要是换成我,我做梦都能笑醒。”
萧泠不以为然:“就这点儿追求?”
说完却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萧泠迟迟等不到回应,转头对上身旁之人那双盛满了艳羡的眼睛。
可在满目向往之下,萧泠分明看见了转瞬即逝的伤感。
她慌忙移开目光,心里莫名有些心虚。
绿绮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有些轻飘飘的:“可就是你生来就拥有的东西,甚至是你嗤之以鼻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东西,却是我着一生都我都望尘莫及的。”
绿绮娓娓道来:“你知道吗,我不过是皇后的一颗棋子。她将我硬塞进东宫,表面上皇后对我另眼相看,太子殿下对我宠爱有加,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就因为她看上了我的容貌,她用我的家人做胁,逼着我嫁入东宫。我也曾想过反抗,却被迫亲眼看着我的弟弟死在我的眼前……你知道那个场景吗,那么小小的一个,躺在血泊中,被人捉着脚踝提到我面前……”
她蓦地住了口,目光盯着空中虚无一点,好似那日的情景再次展现在眼前。
声音逐渐哽咽,泪水沿着眼角滑落,没入草地下的泥土之中。
“可是太子殿下他根本就不爱我!他根本就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他就像是恶鬼!”绿绮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声音染上了哭腔:“在他身边随时都会掉脑袋,他阴晴不定恐怖如斯,可我却还要装作一副幸福的样子给所有人看!”
“可是为什么?凭什么?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为什么要让我遭遇这种事情……”
萧泠听着她酒醉后的吐露,逐渐清明了过来。
是啊,像绿绮这种心思都写在脸上的没有心机的女人,是不应该出现在尔虞我诈的宫廷之中的。
可她却仅仅因为一张脸,无辜被牵扯进暗波汹涌的皇家内斗,成为漠北皇后和盛玄胤夺权争斗中的牺牲品。
可是她明明,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女而已。放在二十一世纪,她正是人生中最灿烂最美好的时刻,如今却因卷入权力争斗而遍体鳞伤。
萧泠眸光暗淡:“平时看不出来,你还挺会藏。”
“能不藏着吗?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八百个心眼子,一不小心可是会人头落地的。我惜命,我害怕。”
绿绮吸了吸鼻子,抬手用衣袖胡乱抹了抹眼泪,精致的妆容被蹭得跟个花脸猫似的。
萧泠没忍住笑出声来。绿绮陡然翻过身子,突然凑到萧泠耳边说:“看在你请我喝酒的份儿上,告诉你一个秘密。自打我入宫以来可是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萧泠来了兴趣:“什么秘密?”
“我原来的名字,不叫绿绮。绿绮是我嫁入东宫前皇后临时给我取的。”她压低了声音,一脸正经神色:“我真名其实叫……”
萧泠全神贯注地等待着下文,绿绮瞧准时机抬手一巴掌拍在她手臂上:“我都说了那么多了你却什么都不跟我透露,才不要告诉你呢!”
被莫名其妙拍了一巴掌的萧泠:“……?”
忍了忍,没忍住开口吐槽道:“你几岁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而且脑回路极为清奇,还反常。
绿绮不屑轻哼:“切,真当我人傻好骗。跟你讲啊,在东宫这些日子我可是学聪明了不少!想占我便宜?没门儿!”
萧泠略一思索,突然坐起来拱了拱身边人的手肘:“那这样,公平起见我也告诉你我和盛玄胤以前的一些事儿呗,这样总可以了吧。”
听见是有关太子的八卦,绿绮眼中突然迸发出光亮,腾一下坐直身子:“讲!”
见人已经上钩,萧泠立马换上了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一开口泪水在眼眶中打着旋儿:“姐姐有所不知,其实我和太子殿下曾是知己之交。他曾多次从刺客手中救下我,我也在他受到刁难时挺身而出替他解围。”
“可是好景不长,后来我才发现他原来至始至终都在骗我!我本以为他葬身火海,魂归西天,却不曾想他竟来了个金蝉脱壳,将所有人骗得团团转——如今更是举兵攻打商丘,逼迫我来此和亲,做他的太子妃,对我肆意羞辱,囚禁在这一小方天地之中,连自由都没有……”
萧泠说得绘声绘色,挤眉弄眼掉下几颗眼泪来。绿绮听得义愤填膺,酒后微醺的她有些不稳地挺直了腰杆追问:“太子殿下竟然是个负心汉!”
“非也,非也,他对我或许从来都只是利用,是我一厢情愿,我怪不得他……”
说着还不忘假惺惺地抬袖,擦着眼角那并不存在的眼泪。
后者恨铁不成钢地一拍草地:“你现在不会还念着他吧?”
萧泠低头嘤嘤:“心累了,不念了。”
绿绮大脑宕机似,卡在原地半晌,猛地回过神来气得跺脚,抬手举起酒坛就是干:“没事,一醉解千愁,今日咱们俩干了这坛酒,从今以后咱们可就是拜把子的好姐妹了!你放心,我虽然卡在皇后和太子中间身份尴尬,但是没有正当理由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以后在东宫里,姐罩着你!”
萧泠感激涕零:“姐,你是我唯一的姐!”
虽然她觉得绿绮并不怎么靠得住。
—
半个时辰后,绿绮彻底醉倒在地。
萧泠抓着石桌的一角,踉跄着想要起身却四肢乏力,软软地就倒了下去。好在豆蔻见状迎上来,扶着她做到一旁,轻轻拍着萧泠的背抱怨:“玩乐归玩乐,公主不该喝这么多酒。”
“我没喝多少,这傻大姐全给喝了,生怕我跟她抢似的。”
萧泠说着缓缓起身,在豆蔻的帮扶下架起醉酒的绿绮往芳菲苑门口走去,却被人抬手拦住了去路。
“太子妃请留步。”
萧泠心下一凛,霎时间最后的一点酒意都被吹散。她强撑着有些虚浮的脚步,目光沿着一双乌黑的靴子缓缓上移,对上了门前之人的眼睛。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萧泠顿时睁大了眼睛,惊讶得说不出一个字。
面前之人,赫然是消失了一个多月的严生!
本来萧泠还在担心,漠北宫戒森严,严生人生地不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却不曾想一月未见,他居然摇身一变混进了东宫的侍卫队,还成了芳菲苑外的门卫。
严生朝她递了一个隐晦的眼神,装作例行公事道:“太子妃请回。”
萧泠迅速祖宗处反应:“绿绮姐姐不胜酒力,本宫想送她回玉华院去,这你也要拦吗?”
严生低头拱手:“交给属下即可,太子妃请回。”
衣袂相触的瞬间有轻风吹过,严生规规矩矩地扶着不省人事的绿绮,转身换来了两个侍卫交给他们。
他回头朝着萧泠再次行礼:“既如此,属下便先送侧妃娘娘回去了。”
萧泠紧了紧手心,勾唇轻笑:“那便多谢了。”
—
东宫,玉华院。
绿绮醒来时已经是夜里三更,她按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婢女阿岚听见动静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为她擦拭额头,动作小心轻缓。
绿绮叹气,靠在床上喃喃问:“今天是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