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万年铁树开了花,路惟炫心里还是忍不住撼动,连对着崔妍都客气了起来:“啊,嫂子好嫂子好,今天没带什么祝福礼物,下次一定补上。”
崔妍摆手:“不用不用”,脸颊有一丝泛红。
姜喑倒是淡定从容地收拾完书包,务实地问了一句:“景安之做饭好吃吗?”
路惟炫和任蔚立马喊起来:“整条学校快餐店加一起,比不上安之一道西湖牛肉羹。”
姜喑大步流星迈出门:“走!”
一行四人浩浩荡荡,打扮各异。路惟炫烫着耀眼金发,永远朝气十足;任蔚套着松松垮垮的校服,帮崔妍提着包,脸上全是没出息的幸福;崔妍素面朝天,鞋子干净,一看就是十八岁的学生;姜喑化着妆,气质娇艳却不与少年感违和,身材高挑,引人瞩目。
按景安之门铃,姜喑暗暗打量,他租的屋子虽然小,但处在市中心地段,可算不上廉价,也不知道这哥们是有钱还是没钱。
开了门,景安之左手缠着白色绷带,路惟炫立马紧张起来:“安之,赵子潮他们干的?”
姜喑一颗心也随之吊起。
景安之神色不变:“没,太久不下厨,碰到的伤,别瞎想。”
听到他这么说,大家也就欣然接受,最后崔妍留在末尾,看向自己学校的传奇校霸,总归内心还是有一丝忐忑。
景安之出人意料地露了笑,很浅却很撩,但呈现在自家兄弟女朋友眼中就是干净而厚重,他说:“蔚子是真心喜欢你,我们也就是一家人,快进来吧。”
圈子以景安之为主,现如今他发了话,崔妍做为任蔚对象的三嫂地位才正式立住,以后崔妍也能接受到不一样的尊重。
任蔚拍了拍哥们肩膀表示感谢,景安之也不客气,让他去端菜。
一道道菜被陆续端上餐桌,景安之足足准备了七个热菜一个凉菜,还有一大盅西湖牛肉羹,盛上米饭,色香味俱佳,其余四人垂涎三尺。
“景厨神,在下佩服!”姜喑拱拱手。
景安之帮她舀了碗汤。而任蔚幸福地为崔妍剥着焖虾,小情侣处在热恋期,他亲手喂她吃进嘴里,路惟炫没想到平日最风流的自己竟然有一天会遭受双重暴击,嘴巴塞得鼓鼓的赌气不说话。
“你想噎死自己?”景安之冷冷留下一句。
“景厨神技艺高超,我多吃!”路惟炫没好气地怼回去。
姜喑和崔妍两个漂亮女孩笑得花枝招展,调侃他:“炫儿哥,要不你从了咱们景爷吧,他天天把你喂饱。”
这年头的姑娘都喜欢嗑一些奇奇怪怪的同性CP,景安之和路惟炫一直是新高这届头号CP户,私底下以他俩为原型的段子甚至小说都络绎不绝。
路惟炫幽怨地看了景安之一眼:“别介!景爷说不准心里早名花有主了呢,可没我的容身之地。”
姜喑双眼冒星星:“谁啊?”
景安之夹了个可乐鸡翅直接扔到她嘴里:“食不言寝不语。”
这个问题成了姜喑这顿饭最大的遗憾。
吃完饭,路惟炫像大爷回自家一样仰在沙发上,崔妍将双腿搭在任蔚双腿上咬耳朵,景安之一人收拾,姜喑便帮他。
厨房很窄,纵使两人身材瘦削也显得有些拥挤。景安之轻声道:“你先出去吧。”
姜喑戴着手套快速洗着碗,干起活来丝毫没有大小姐习性,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景安之,手上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她语气冷静,丝毫没有刚才的小女孩姿态,景安之突然想起来,姜喑比他大两岁,很多事情都比他想象得要通透,他不可能扯个谎就瞒住她。
他手上速度慢了下来,轻叹一声:“喑姐,很多事情说开了就没劲了。”
姜喑好言相劝:“景安之,你得有个坦诚的倾诉对象。”
确实,景安之身边有几个走得近的朋友,路惟炫和任蔚是,余虞也是,未来崔妍可能也会是,他很大程度上对他们足够诚实,但做不到百分百坦诚。
他骨子里还是那个喜欢遇事独自扛起来,沉默着踽踽独行的浪人。
只不过,这一次的对方是姜喑。他没办法欺骗她。
“自己用壁纸刀割的,很幼稚是不是?”景安之语带自嘲。
“为什么?”姜喑黛眉轻蹙,漂亮的眸子里有不解也有心疼。
景安之黑漆漆却明亮的瞳孔与她对视,他说不清,索性:“姜喑,我不想说。”
她听到这个回答没生气,反而有些高兴:“不想说就不说,但什么时候你想说了一定要告诉我。”
景安之目光微动。
是的,尊重,理解,陪伴。
几天前,面对她的自白,他说:“你想说,我就听。”
现在,面对他的难言之隐,她说:“不想说就不说,但你想说了一定要告诉我。”
他们相处中最难得的,就是都在尝试一个最温暖的方式靠近彼此,这也正是他们所稀缺的爱。
姜喑收拾完要离开,景安之突然不知哪来的劲儿,拿手扼住她的手腕,姜喑本就白皙的皮肤立即出现鲜明红色。
她被迫转身,对上他那双藏着难以言喻的晦涩眼神。
姜喑第一次感受到心跳漏了一拍的酥痒感。
“姜喑,你会一直都在吗?”
姜喑此时感到有些闷热,答非所问:“景安之,我现在就在你身边。”
挽不回的过去,不确定的将来,都比不上珍贵的当下。
握住她手腕的是他,十八岁陪在他身边的是她。
世事沧海桑田,但十八岁那年喜欢过的人一直鲜活在心里面,年轻而耀眼。
这天景安之最终放开了手,第一次承认自己甘拜下风:“姜喑,如果哪天你要离开,千万不要告诉我,这样我还能借口恨你。”
也是这天,离开景安之家的姜喑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超出了正常朋友的范围,他对她有感觉,而她对他,也有例外。
第11章 Jiang Yin
五人组骑单车返回学校,在景安之的安排下都去了礼堂,只有姜喑提出先去厕所。
进洗手间姜喑打开水龙头,捧了两抔水冲脸,清白的皮肤上垂满清澈水珠,她向上吹吹眼帘,有些烫的脸颊终于平复温度。
心扑通扑通地跳,景安之的清峻脸庞在姜喑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控住微微颤抖的双手,对着镜子里面容姣好的自己说:“姜喑,平静。”
她现在不能和景安之在一起。
因为姜甄,她害怕两人关系再进一步,姜甄就会以此威胁,让他沦为打通单虹的桥梁。
和景安之的感情,姜喑不允许掺杂半点利益因素。
心理暗示自己这场晚会之后,就要刻意疏远景安之,随后拿纸巾擦了擦脸,走出去见他们,脸色如常。
“歌词看了吧,有什么创意?”
景安之坐在观众席上翘着二郎腿,手里飞速转笔显得有些恣意。
“你这歌词不是分为淹没、挣扎、救赎三部分嘛,我舞蹈也按你这个设计来。只是我看晚会要求时间要在五分钟内,我的设计可能会超时。”
景安之轻嗤:“在乎这个?你太低估景爷了!”
得,忘了他是景爷。
姜喑一人跳了多人舞姿,景安之就在旁边录像,以便后面让伴舞练习。定了几轮人数,最后舞蹈定在姜喑、崔妍、司佳星、冉迩四个人身上。
定完任蔚就回班里喊人,景安之顺便跟余虞请了假,还没等电话打完,任蔚就火急火燎跑过来。
“怎么了?”景安之看出任蔚面色有异,
“安之,冉迩被职高的人劫住了!”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景安之又问:“她现在在哪?”
“就在新高和职高那堵巷子里,班里人都喊着要冲过去!”
景安之还没发话,姜喑却临危不乱吩咐道:“行,妍妍,你和任蔚去班里叫上所有同学,我们几个先赶去巷口。”
路惟炫看她一眼,心里暗赞,好大气的姑娘!
废话没多说,景安之三个人先赶过去,冉迩和十班其他两个女生被职高一群人围住。对面清一色黑色吊带紧身裤腿,劣质香水气味冲天。
为首的那个姜喑认识,叫罗盈,算是在职高混的不错的女生了,她也认出了姜喑,但并没有给她面子的意思。
“罗盈,什么事不能商量,在这扣住人家?”
罗盈不屑姜喑:“听说你跟新高的玩一起了?现在晚上是伺候路惟炫还是任蔚啊?之前看你跟同哥走得近卖你三分面子,现在你还以为你是姐啊?”
操,又他妈提佘同。
姜喑脾气瞬间炸开了锅:“罗盈,你今天到底是冲冉迩还是冲我来的?”
“老子是冲景安之来的!”
一道沙哑声音响起,姜喑和景安之闻言都一顿,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佘同。
佘同走过来,一只大手搂住罗盈的肩膀使劲揉捏,后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巴不得让全世界知道她和他有一腿。
佘同一双倒三角眼看谁都是阴沉表情,哪里有当年在一中对姜喑的半分情谊?
“姜喑,老子花钱花时间追你,你都不让碰一下,我忍了。你现在跑到新高来跟景安之混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姜喑极不耐烦,她看见这个男人就反胃:“佘同,我想上哪个学校想跟谁一起玩,用不着你管!”
佘同狂笑两声:“用不着我管……”他手上一紧,勒住旁边冉迩的头发,用力一提,小姑娘的眼泪瞬间眶出。
“佘同你是不是人!”姜喑气愤于佘同的暗算无辜,几近尖叫。
“行,我管不了你,我就先上了他,赵子潮!”
一声令下,赵子潮也从暗处现身。
他们这下懂了,这是针对他们布的一盘局。
换作往常景安之早已控制不住,但现在冉迩等人在佘同手里,他的确有些投鼠忌器,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佘同,我们俩的恩怨我们俩解决,你别把女生掺和进来。”
佘同根本不理睬他,伸手就开始在大庭广众下撕扯冉迩衣服,所有人看到这一幕脑子都砰的炸开,唯有赵子潮举起手机开始录像。
“操你妈的!”
景安之第一个忍不住,冲上去要砸赵子潮手机,结果被三个人拦住。
姜喑也制服住罗盈,不屑地吐了她一口:“烂女人!”
“景安之,你再近我一步,她的上衣就彻底被我掀掉了!”佘同狰狞道,而赵子潮在一旁狂笑。
冉迩的哭声歇斯底里,听得在场人心悸。
“赵子潮!”
关键时刻,任蔚和崔妍领着一群人杀出。
新高高三文科十班,全员到齐。
赵子潮显然没想到他们会叫来这么多人,虽然知道这些还穿着校服的都是普通学生,没什么战斗力,但人多势众,他们的优势立马反转。
“我看谁敢近一步!”佘同一发狠,挑了冉迩衣服,她大喊一声,想捂住暴露的大片肌肤,却被赵子潮用力钳住。
“都给我退后,不然我就把她内衣也脱了!”
无耻下流到了极致,偏偏人们最忌惮这一套。
姜喑看着眼前的混乱局面,浑身止不住轻颤。
她的灵魂被灼烧得生疼,飘渺到遇见景安之他们之前,那时生活中全是诸如佘同、罗盈等人。
她不干净,虽然无心作恶,但她扪心自问,自己也曾用这种居高临下的目光俯瞰他人,陷在那个泥潭里,纵然秉性不坏,也无奈近墨者黑。
何人高高在上?何人满眼风光?何人高台坠落?何人暗自神伤?
自己植的恶因,就要自己独承恶果。就像姜喑母亲当年飞蛾扑火选择了姜甄,最后落得一地凄凉。这个道理,姜喑很小就明白。
那如果有一天,被赵子潮按在手里侮辱的是自己呢?
姜喑觉得自己不会躲,到了绝境,她会选择一种最干脆的解脱方式。
僵持之际,一声呵斥传来:“在场所有人站好!职高和一中的学生,把我们班的同学放了!”
余虞出场,上衣红色紧身,下套黑色长筒皮靴,英姿飒爽,身后跟着新高全部警卫,人人手持防卫棍,为十班这边壮足了底气!
这是景安之他们赶来之前,姜喑为了防止事情无法收场,暗中搬来的救兵。
赵子潮和佘同差点没把大牙笑掉:“景安之,你把老师请过来,我好怕啊!”
余虞此时不像课堂上那样温柔,日常的妩媚变为了冷艳,她重复一遍:“放开我的学生。”
赵子潮放肆反问:“我要是不放呢?”
景安之被路惟炫和任蔚两个人压着,声嘶力竭地低吼:“佘同,你今天再敢碰冉迩一下,我这辈子跟你没完!”
佘同也提高了音量:“你能怎样啊!景安之,你个半途冒出来的混子,真以为你斗得过我?!”
话音刚落,就听到赵子潮一声惨叫。
余虞悄悄近了他身,帅气利落的高抬腿踢掉赵子潮的手机,一边用鞋印狠狠踩在他的手背上,一边手疾眼快删视频。
“你们还真是无药可救。”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余虞这身手,起码有三年的散打功底。
连佘同都被这个不走寻常路的女老师震惊到,气焰终于不再那样猖狂:“你再往前走,我就真的扒了她内衣!”
余虞又蹬了赵子潮一脚,剩他在地上疼痛地抽搐,路惟炫赶过去制住他。余虞一边脱掉紧身衣一边刺激佘同:“除了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做威胁,你还有什么出息?”
身上只余一件内衣的余虞跑到佘同身边,帅气的腿法使他松开了冉迩自顾不暇,趁机将自己的衣服帮她披上。
景安之像野兽般冲出,和余虞夹击佘同,拳拳到肉,打得佘同鼻子口腔全是血。
余虞惊艳众人后凑到警卫面前,吩咐他们报警,又仰望天空留给自己学生五分钟泄愤时间,才再度开口:“行了,犯了错自然有法律制裁,大家不能以暴制暴。”
众人闻言纷纷停手,唯独景安之打红了眼,佘同已经被他单方面殴打得直不起身,他却依然喘着粗气一拳复一拳。
余虞心里暗称不好,景安之的躁狂一旦发作很难制止,她低声对姜喑说:“景安之现在状态有些不对,你去劝劝他。”
是的,紧要关头,能让景安之快速恢复清明的,只有姜喑。
姜喑上前,眼里充满心疼,拉了景安之一下,被他甩开,头也不回地继续教训佘同。
她又绕到他身前,强迫他与自己四目相对。
“起来。”
姜喑从未见过此刻的景安之,暴躁易怒,浑身像个炸药桶,一点就着,破坏欲惊人。
“景安之。”
姜喑记得有一句话,喜欢一个人就要喊他全名,这样对方回答时,自己就会感受到一种幸福的拥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