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敢说话了?在家里的时候怎么不说?别忘了当初你一穷二白,是谁不要彩礼也要嫁给你,现在还敢向着应雪说话,你以前跟我承诺的呢——”
情绪激昂的话音突兀截断,温荇哼哧哼哧喘着气,扇了她一巴掌,巨大的力道带着风呼呼响,章雅只感觉脸像是要被斩断一样,几乎是瞬间发痛发麻,迅速肿起来红红一片。
“你打我,温荇你不得好死!”
章雅的眼泪瞬间落下来,哭得撕心裂肺、涕泗横流,哭喊着在地上耍赖翻滚。
时不时有路人驻足,围看这场家庭闹剧。
温荇一把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推到椅子上,,“这么些年到底是谁变了,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有一瞬间拿温茹当我姐姐,拿应雪当你外甥女吗?我当初能力不够对不住你,我们温家人难道就低你一辈子吗?”
温荇痛心疾首,他很难明白为何曾经天真纯朴的农村姑娘,如今会变成这幅狠辣无情的样子。
温荇喘着粗气地坐下来,心里却越来越沉重,远远看了眼应雪离去的方向,又欣慰又心酸。他这些年始终没能帮到温茹什么,连外甥女也护不住。
章雅哭闹够了,才觉得在大庭广众下有些丢脸,慢腾腾地坐好,开始梳理妆容。
她从未见过温荇发脾气,短时间内竟有些怵,只瞥向战战兢兢站在远处的一对儿女,怒道:“还不滚过来,真是靠不住。”
章雅说话时是压低了声音的,说完余光又往旁边扫了扫,见温荇没什么反应,稍稍安心下来。
她对应雪不忿,可刚吃了苦头,只敢偷偷在心里想——
应雪就算当上了明星,又能有什么大出息,还能拿大奖不成?
第47章 齐聚
又是这群人聚在一起。
临近电影正式上映,为了进行宣传,主演及其重要配角都得来,除了蓝诗诗在隔间临时接受杂志采访,其他人已经齐齐到场。
四五个月没见,他们言谈间不见生疏,热切地畅聊着近况。姜衿仗着没镜头在,大大咧咧地往应雪所在的沙发扶手上一坐,看了看周围,“屈甜怎么没来,原先的拟定名单里不是有她吗?”
曾甄环视一周,摇摇头,“谁知道,听说安排好要来的,但忽然就一点消息也没有了。”
“不会是被公司雪藏了吧,”姜衿满脸幸灾乐祸,“别到时候混得连我也不如。可惜了,这次不是有水上乐园吗?我本来买了件特别漂亮的泳装,想在她面前秀一下的。”
曾甄玩笑着说:“你现在春风得意了,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我一把。”
“嗐,哪有哪有。”
姜衿这阵子演戏道路格外顺遂,她以前演过配角的电视剧积压多年,一月前终于放了出来,挣出点名头,被知名导演看中,做了钦定固定女配,于是有了想要跟屈甜争锋的念头。
姜衿话说得半真半假,谁都知道她和屈甜不合,没人放在心上。
应雪没有圈内小道消息的门路,每次都对这些讨论感到新奇而迷糊,只能默默听着他们插科打诨,盯着手中捧着的茶,寥寥的淡薄雾气往上蒸腾、消散。
刚刚应雪进门的时候,跟姜衿吐槽了句,天气预报赶不上骤降的气温,临出门又下了场小雨。
陆屿紧接着唤钟延过去,嘱咐了两句,钟延出门后再回来,手里拎了一大杯奶茶,挨个给在场的所有人员分发。
烧仙草加红豆,半糖,她最喜欢的口味。
甜甜的温热液体从舌尖往下,蔓延到全身,给冰冷的身体带来几分熨帖的安慰。
自上次烟火会后,应雪好几天没有同陆屿讲话了,而陆屿在第一次交涉失败后,也默契地没再主动联系,像是给她缓冲的时间。
但不管过了多久,应雪的思绪一往前回转,就会想到自己妆花了,在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简直——
丢脸死了!
陆屿现在就在她对面,倚着化妆台气定神闲地站着,时不时在众人聊天的时候回一两句。
应雪从进门后,就没敢往那个方向看,可手中源源不断的热意透过纸杯壁传递到掌心,让她无端涌起冲动,想要看他一眼,就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应雪做足心理准备,才敢状似无意地抬头,仿若不经意地,目光匆匆扫过对面,猝不及防直直撞进一双暗沉漆黑的眼。
!
应雪险险将视线擦过,心慌意乱下,险些撞翻姜衿的奶茶,满怀愧疚的低声道歉,后悔得直想咬舌头。
陆屿见到她的反应,似是笑了下,又漫不经心地低头倾听着曾甄的叙述,给他指点事业上的问题。
应雪不知道陆屿看了自己多久,听见他的笑声后,几不可闻地抖了抖,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奶茶,半点不敢抬头。
随后应雪以极快的速度喝完,往桌子上一搁,噌地站起来,“我困了,先进去睡会。”
休息室里有张道具软榻,金丝银边绘着花鸟鱼池,应雪往榻上一倒,竟真有几分疲惫感袭来,她挂念着拍摄,只强打着精神,勉强没睡着。
陈小意跟进来照顾她,从包里拿出化妆包和常用品,摆在梳妆台上,今日只拍综艺前情用的小短片,任务轻松很多,她见应雪迷迷糊糊靠在床榻上犯困,不由放轻动作,说话间也压低了音量。
“我准备了新的化妆品,待会让化妆师用这个粉底,别再用其他牌子了。”
“好,如果我记得的话……”
“要记得呀,我不一定时时在,记得跟化妆师说清楚,免得皮肤又过敏了。”
“唔。”
应雪含糊地应了一声,翻了个身。她双目微阖,面色泛红,眉眼像浸在烟雨江南的蒙蒙雾气中,尽管穿着宽松的蓝紫毛衣,但极现代的服装在古色古香的软榻上却并不显得违和。
室外的大休息室隐隐传来交谈声,房内的陈小意忙碌着,一时场面静谧而安宁。
言礼坐在休息室靠里的位置,犹豫着要不要走出来,柜子的阴影恰到好处地将他笼罩其中,她们都没发现他在里面。
言礼是这个综艺的主持,也是今天来得最早的,便先进来躲闲,后来又见剧组的嘉宾们在外面说话,便没有出去打扰。
言礼想了想,拿了张薄毯走出来,递给陈小意,“给她盖上吧,免得着凉了。”
陈小意惊讶地看着他出来的地方,“你怎么在这里面?”
应雪睡得浅,潜意识里听见有其他人在,随即身上被柔软的面料覆盖,慢慢醒了过来。只是她没睁开眼,迷迷糊糊中看见有身影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才恍惚想起,好像是言礼的声音。
两人断断续续的对话隐约传来。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上的原因,应雪的思维变得格外迟钝,缓了半天后,强撑着坐了起来。
应雪记得答应温梅的事情,朝言礼的方向招招手,开口时嗓子还有点哑,“言礼,我可以要一张你的签名照吗?”
言礼怔了下,“当然可以,正好早上刚签过一沓,你让小意找我经纪人要就行,李硕哥,你应该见过他。”
“见过是见过,”应雪清咳两声,往里面坐了坐,好靠住墙壁,“我还以为你们公司管你很严,上次活动有人想上来强行合影,被你经纪人拒绝了。”
应雪话说得委婉,事实上场面乱七八糟,到处都是哄闹惊叫的人,李硕满身健硕肌肉,几乎要把西装撑破,拽着那人的胳膊,一甩就丢到了十丈远。
画面给人印象深刻,至今历历在目。
“他呀,”言礼笑了,“他也是为我好。”
“我想也是。”应雪顿了顿,踌躇道:“要是拿了签名照,能不能帮我在上面写一点鼓励的话,这是我帮亲戚家小孩要的,是个高中生,她房间里有个小型展览柜,摆满了你早些年拍摄的电视剧碟片。”
“我还以为是你想要,还想着认识这么久了,都没听说过你是我粉丝,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言礼半开玩笑地说道,他从工作台抽屉里抽出来一张崭新的照片卡,开始写了起来,“其实我没拍过多少电视剧,只是前两部意外火了,翻译成了各个版本流传到海外,那一年电视剧大部分都折戟沉沙,我还被封了个紫薇星的名号,怪中二的吧?后来……”
“后来,我就去录综艺了,”言礼面上不显,心中却低落几分,“不过我走综艺这条路这件事情,周围人都不支持,包括大部分粉丝。”
“为什么不支持?可是你心思灵巧,反应迅速,总是能恰到好处地说出合适的话,做出合适的事,这在综艺节目上无往不利,像你现在做主持,不是也做得很好吗?”
应雪不明白。
言礼失笑,从她这种诚挚而笨拙的安慰中,竟品味到了几分真心,他将写好的签名照递给应雪,笑着看她一眼。
“要是他们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
第48章 生病
应雪在男女之事上向来迟钝,哪能感受到气氛的异样,只低头看着手中的卡纸,其上字体笔锋凌厉,风骨劲拔,“你字写得真不错,以前练过吗?”
话题的转变冲淡了房间里紧张的氛围,言礼有些遗憾,还不待他开口,已经有人从门口进来,“言礼在书法上学艺精进,曾有业内人士重金买他一副字,不只是练过的程度。”
陆屿步子迈得大,站到应雪身侧的位置,只是三两步的功夫。他身量很高,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显得清峻挺拔,落下的阴影将应雪笼罩其中。深灰的风衣外套质地偏硬,垂落下来的衣角微微触碰到她的肩头。
应雪朝上望去,陆屿没有在看她,只目光清凌凌地望向对面,嘴角噙着笑意,看上去却不如往日温和。
“毕竟师承书法大家,言礼的字无论是开业、祝寿都一应难求,放到拍卖场上也能卖出好价钱来。”
“哪有,太过誉了,”言礼笑了笑,“都是些朋友的客套话,当不得真。”
这是在向应雪解释,但是言礼朝着她的方向望了两眼,都不巧地被陆屿所遮挡。许是巧合吧,言礼神色间的轻松却淡了几点。
陆屿面色如常,“张导在外面喊你,李硕也联系不上,所以我帮着找找。”
言礼掏出手机看了眼,“原来是手机没电了,怪不得这半天没响,那我先去了。”
他语气轻松揶揄,向房内几人颔首示意,只临走前又多看了陆屿一眼。
言礼忙惯了的,平时总是这边催那边找,这时张导找他多半是因为嘉宾和当初定下的有出入,要重新核对一下台本细节。
应雪不觉有异,从言礼离去的背影上收回视线,就听陆屿问:“这是什么?”
陆屿垂眼,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卡片上。光面的卡纸上墨绿竹林幽幽,言礼浅笑着立于其中,右下角鲜明的字迹未干。
应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言礼给我的签名照。”
陆屿点头,“嗯。”
陆屿没说什么,但他眸色幽深,仍旧盯着那张签名照,让人无由来的慌张。
应雪的心突突地跳了跳,忙不迭解释道:“是我亲戚家的小孩托我帮忙要的,叫温梅,十七岁,还在上高二,言礼应该很受年轻女孩的喜欢,她房间里海报挂了一整面墙…”
她不自觉眼眸里带上几分笑。应雪的高中在忙碌中度过,学业、兼职和生活上的负担令人焦头烂额,像座巨山一样压在身上,令她喘不过气。
不论应雪和温梅关系如何,提到这种青春期少女独有的恣意和放飞,她难免多些感怀,“温梅这样挺好的,要是我也能像她一样就好了。”
应雪由衷地感叹着,浑然不觉室内气压悄无声息地降下来,而旁边的陈小意战战兢兢地看着这边,噤声不敢言。
陆屿敛眉,抽出她手中的照片,落在卡面上,目光微凝,嗓音冷淡,似是随口问起:“哪样?你也喜欢他?”
应雪有点茫然,费劲地思考着他说过的话,“喜欢——谁?”
“没什么。”
陆屿神色转变得很快,一瞬恢复如常,让应雪忍不住怀疑,刚刚感受到的可怖气息,只是她的错觉。
应雪愣愣地,思考的时间足有一刻钟,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心脏毫无缘由地越跳越快,也说不清楚是因为察觉到气氛微妙,又或是别的什么。
她攥紧胸前的衣服,有点喘不过气来。
“给你,好好收着吧,还要给你亲友留的。”陆屿将卡纸递还回去,视线轻飘飘划过她的脸,站直身体。
应雪眨眨眼,莫名觉得方才还近在旁侧的人,忽然一下子又变远了。
暖气明明开着,却有莫名的寒凉透过单薄的衣衫爬上她的脊背,应雪下意识攥紧了陆屿的衣袖,被他反握住了手,一把拉住,防止她倒下。
温热的手覆上她的额头,陆屿嗓音低沉,“你在发烧。”
“……”
怪不得身体这么难受。
陆屿竟然比她先一步发觉。
应雪发懵着,像是不能理解陆屿话中的意思,手仍乖乖被他牵着,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可以松开了。
她脸颊又红又热,几缕发丝散乱地贴在耳边,视线直愣愣地盯着陆屿,片刻后抿了抿干燥的唇,小声跟他解释:“那天回去后就持续低烧,没有别的症状,所以我没放在心上,可能是在飞机上空调开的有点低,赶往这里的途中就开始头昏脑热……”
“药呢?”
“没买。”
应雪仰脸看他,“对不起……”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陆屿面色微沉,以至于他说话时的模样,显得有点不留情面的冷淡,他在手机上发了条信息,没过多久钟延就送了药过来。
应雪愧疚地说:“又给你添麻烦了,我会尽量不耽误工作的。”
陆屿见她神情慌乱,莫名好笑,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不忍心,他站了片刻,似乎在犹豫。
末了还是伸出手,将她的头发拨到耳后,“没事的,你好好休息。”
*
短片的拍摄如期进行。
应雪到了现场,发觉跟事前安排的不太一样,节目组删减了承接和背景的部分内容,着重拍摄了出场的镜头。
正面侧面,三百六十度环绕,光是出场动作和宣言都换了十来个,但听说后续不用再补拍,大家心中都松快不少。
应雪拍完她的部分,本来想等等陆屿的拍摄,但吃过药实在熬不住,眼皮子直打架,在陈小意的劝说下,跑去休息室囫囵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在收尾了。
缩短进程,加快速度,短短两个小时就顺利结束
姜衿听说应雪生病后,第一个来找她。
“真是意外的顺利,张导性格龟毛,爱拍各种视角的镜头,到时候剪辑的时候哪个效果好用那个,可这次竟然这么轻松就放过我们了!”
钟延的药出奇管用,应雪睡了会后,精神好了很多,尚有余力笑她,“那还不好?导演难得善心大发,还要被你背后吐槽,知道了得要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