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麟乃是天生神祇心系三界,到时为其所惑破了道心,再同魔煞星一起魂散,三界就真捏在他父子与妖族手中了。”
“这些妖魔真是可恶,当初天倾便乃是其手笔,如今又来,他们是觉得祸害得三界还不够吗?”
琉璃盏计都因先前做过修罗,也就更知妖魔嗜血之心,便是有些不嗜杀之妖,不经仙途修炼也是会不自觉人间添恶,故也比常人更厌妖魔一些。
不信?只看禹司凤便知。
禹司凤口口声声说什么妖有有好妖,人有恶人,却不曾说妖与人的差别有多大。
恶人顶天祸一国,妖却能害三界。恶人杀人害命于一世,妖却能吞魂嗜魄让人永无来世。恶人终能伏于法尽于命,妖祸三界又谁可收?
且禹司凤口中说是什么人妖平等,他的灵兽小银花在他受伤时说捉几个人来吸取精元养伤时,也不见他反对斥责小银花,可见在他心里维护的还是妖。
如此,又怎会让璇玑对之有一丝好感?
第六章
琉璃盏计都有点儿小心虚,虽说那禹司凤是鸟妖不招他喜欢,可把人往他姐那煞神身边送,也觉得怪不忍心。
罗睺是何人?生于混沌,行于罡风,战过盘古,补过天倾的,除非她自己动心,换得他人动念,终未敢想得结果。
所以眼见禹司凤心生执念,一心一意要去寻万劫八荒镜时,琉璃盏计都没忍住,还是对璇玑道:
“阿姊,这金翅鸟妖是你硬拎下来的,又是你喂他‘痴心丹’让他倾心于你。
如今,阿姊既无心于他,又连杀其九世,这一世不如解了药力还他心中自由,可好?”
“计都,你当你家阿姊是何人?”
璇玑反手收起玄光浮影,停下对天界的窥探,语声清冷似滴泉轻敲玉板般悦耳却又觉淡漠空灵:
“痴心丹不过是寻常丹药,引一世情乱已是不易,何况九世?他的九世迷心非是药迷,乃是自身执念。
今世又饮忘川水,便是有药也尽去,更别提早已无药。
再者,我取他仙骨带之下界,是为惩他千年前妖族生叛时他所犯之罪。
当时金翅鸟一族领众妖叛天,他闭宫不出不肯助柏麟平乱,以至妖族联手修罗将柏麟逼迫至退无可退之地,他之罪已然是背叛天族之罪,若非有用,早应打入九幽永不超生才是。”
琉璃盏计都似懂非懂,他并不以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一个身负妖族血脉的天族太子不愿参战,有何不妥吗?
当然不妥!
“身为天帝之子,余者且不论,仅是享受天族一等一的供奉与修炼资源,他就无权拒绝为天族而战。”
璇玑掌心之中幽兰冷焰如莲花绽放,次第而开,她的似水明眸在此刻彻底化成幽蓝之色,语声凉淡得象天倾之时泻在身上的凉冷入骨若水:
“更何况,当时妖族之叛乃以金翅鸟为首,他是天生十二羽的金翅鸟,对其族有天然压制,只要他肯出面平定妖族之乱,修罗之族毕竟人少势单,便是进攻也不会让天界节节败退,就算有魔煞星也一样。
可他偏偏不!借口避嫌,眼见妖魔一族联合势大,却依旧自顾自享用天界供奉,眼睁睁见柏麟独自扛起了所有,却连出声劝玄徽一声亦无。
也是,玄徽与他父子二人皆为妖族,纵是已入九天得了仙籍,他父子心中依旧当自己是妖非仙,又怎肯为天界出力?
也就难怪一个道修无为,一个避嫌不出。”
琉璃盏计都哑口无言,他并不曾想到这么多,呆了呆,方才道:
“阿姊,你与柏麟成日琢磨这么多人与事,脑袋不疼吗?”
“象你活得这么傻,你阿姊早就护不住你,在开地未开时就身归混沌了。”
璇玑被计都气了个倒仰,这家伙的脑子那是千年如一日的简单,让璇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能叹口气道:
“罢了,这些说予你听,你也不见得明白,总知你记住,好好呆着修炼,我会安排好一切,只等时机一到,为你再造仙躯。”
琉璃盏计都滚了滚,他对此没什么不满,只想日子过快些,好早些出琉璃盏再造仙躯,不过在此之前,神魔史话本是要继续的。
秘境中的烛龙并非混沌之初的烛龙,那位如今早已是天界的“烛照神君”,秘境里的烛龙是它的一口灵息,相当它的一小片元神造物。
虽是龙息所化,也是烛龙,更是与琉璃盏计都有着同书神魔史又谊的同伴,所以烛龙消散时,琉璃盏计都当时有多心软为禹司凤说项,今日就有多愤怒想灭了这只金翅鸟。
口口声声说什么为了璇玑,为了爱她,而爱的方式就是将所爱之人陷于危险之中吗?
——你算计元朗何处不行,非在少阳?非在秘境?
琉璃盏计都虽是身在秘境,可他也是能借璇玑之力窥探四方的,自然知晓璇玑自识得禹司凤后,已有多次被带入险境中,甚至不周山那次若非昊辰到得及时,几乎困死不周山。
虽说以璇玑的本事当不至此,可若是璇玑真的是依常态轮回,未能及时修成半躯混沌神魔之身呢?!
琉璃盏计都不敢深想,他怕自己恨起来会心生魔障。
到底当初怎样会觉这鸟妖纯良的?当真眼瞎吗?
比之禹司凤,琉璃盏计都更恼腾蛇,这尾小蛇原是柏麟下界除妖时拾到的蛇蛋,柏麟一时心软带回天界养,却没想到辛辛苦苦养大了条白眼蛇。
计都可还记得,腾蛇成年时要归于神位须经化神之劫,承八十一道天雷电火,可这小蛇偏平素荒于修行,只知混闹,天雷电火只扛过十一道便扛不住了,是柏麟亲自相护他才得神位。
当时那七十道天雷电火直直劈在柏麟身上,金蛇银电游走身周,便是素来隐忍藏痛的柏麟也没忍住,一口鲜血夺唇而出,闷闷痛哼忍在喉中化成声闷咳呛出唇,清俊犹若冷月的玉白面上气弱三分。
那是在修罗大军攻至天门前,若非是为腾蛇渡劫伤了元气,柏麟原也是不会迫于无奈把罗候计都拆了的,顶多不过割袍断义拼死一战,绝不会被逼得退无可退的。
便是柏麟如此为了腾蛇,可蛇类许是天性冷血,居然依旧毫无收敛的在天界生事,让柏麟处处为他扫尾,甚至还去挑衅过璇玑,若不是看柏麟面上,璇玑定会将之一剑斩为两段。
可叹便是下了界,这小蛇还不干休,眼见璇玑亮出定坤,就一心要与之过招,居然扬袖把昊辰挥向了禹司凤的镇狱神刀之上,那可是昊辰啊,凡身的柏麟帝君,养了这白眼蛇数千年之久的人。
琉璃盏计都在继烛龙被灭后,再一次怒不可遏,他若不是怕坏了璇玑的计划,定然早高高跳起砸死这白眼蛇了。
果然,璇玑生怒,定坤一剑斩落了禹司凤的一支手臂与翅膀,而琉璃盏计都也得以完美“附身”璇玑,化身为魔煞星,为着上天去阴上玄徽一把做准备。
老实说,计都有些怕元朗,元朗心细如尘,若不是野心太大,实在是个合格的下属。
所以计都为防出岔子,暗借无支祁之手彻底灭了元朗。
而后便是——
天界,我们回来了!
第七章
计都以无心算有心,借口去焚如城的机会引无支祁把元朗打入忘川之中,他则按头不许人起,生生把元朗灌个水饱丢入度厄道往凡世轮回去,顺手还送了两只小天狗崽崽给柏麟当礼物。
——那人就喜欢养这些小东西,不过劳心费力养出条白眼蛇实在不值,狗狗忠心,换种养吧!
此时,无支祁还想借计都之力寻回紫狐,听闻要再登天界倒转轮回自是要帮忙,所以除了些不愿与天界相争只愿安稳度日的小妖族,余者尽皆闻风而至,齐往九天。
只是此番很奇怪,无支祁隐隐觉得计都好象变了,从前征杀魔煞星皆是冲之在前不假,可下手狠辣,势如破竹,所到之处可以说是草木不生,鸡犬不留。
而这次,尽管计都依旧冲锋陷阵于前,可却是只伤不杀,且对妖魔多有约束。
更奇怪的是,天界将士也是多避其锋芒,所经之处几乎一触而收,让他们很顺利就到了天门外。
然,就在无支祁与计都冲进天门,直捣中天神殿之时,却然变起肘腋。
应龙神君领着玄武、朱雀、白虎三位神君在北辰七星君的帮助下布下周天星辰诛魔法阵,将妖魔大军困在阵中,绞杀过半,余者眼见不好尽皆跪地乞降以求活命。
这些,无支祁尚还不知,他和计都方才踏入中天神殿,便见少了支翅膀与手臂的禹司凤正呆愣愣的站在中天神殿玉阶之下,玉阶之上那个原该消失的美女战神正在,揍天帝。
无支祁几乎以为自己眼花,狠狠揉了把双眼,却发现,他没看错。
天帝乃天道法则的化身,无支祁便是生有十个头,也没一个脑袋会想到天帝居然也有人敢揍。
——虽说妖魔族对这位成天只知龟缩在昆仑下棋的天帝并无敬意,可也不会相信有谁敢去揍天帝,毕竟天谴可不是说说的。
因此,无支祁自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很是惊吓的来了句:
“魔尊,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没走错,阿姊就是让我把你领这儿来,你不是想找紫狐吗?一会儿阿姊空下手把你踢进度厄道,你们就能人间相见了。”
计都很是悠然的回答,全不理无支祁心中惊愕,看着玉阶上的璇玑招呼道:
“阿姊,妖魔余孽已尽数入网,留下的全是不愿生事之辈,这趟差事弟弟办得如何?”
“甚好。”
璇玑一拳将天帝,不!应该是金乌神君玄徽揍趴在地上,抬手一招之间,鸿蒙熔炉自动浮出压在其背上,璇玑挑眉而笑:
“不过是窃取了勾陈大帝殒落时的法印,又偷得一缕天道之运,就敢假充天道法则化身在此生事,祸害天界,你是真当大道法则之下无人能窥破你真身吗?”
“罗睺,我真是小看你了。”
玄徽咬牙切齿的瞪着璇玑,似要生生瞪下她脸上的肉一般,用种毒蛇吐信般咝咝颤音的语调道:
“不愧是混沌神魔的转世身,若能为我妖族所用……”
“不周倾,天河坠的事还没和你算账,你又来挑衅,当真是不知死。”
璇玑正想再赏玄徽几记好的,却被禹司凤的一声“璇玑”给叫出了满身鸡皮疙瘩,差点没从白玉阶上跌下去。
禹司凤双目带泪,如泣如诉,似杜鹃啼血般哀怨而言:
“璇玑,你当真狠心至此……”
一语未尽,当头黑影罩下,却是计都眼见这鸟妖又要开口说些三不着两的话恶心人,干脆就手把无支祁当石头砸了过来,二人撞在一起,无支祁立马怒了。
禹司凤可是他“兄弟”,岂容人欺?爬起身一个飞扑,无支祁便同计都打在了一处。
纵然此刻计都仙躯未复,可他也不是无支祁能招架的,拎着猴子便是通暴打,连兵刃法术都没用,就直接将无支祁揍出了猴子真身,且还是只往脸上开颜料铺子的猴子。
而禹司凤,也被嫌烦的璇玑给封了口舌,闭了六识丢在一边,只等计都揍完猴就利用玄徽来为他重塑仙躯。
——当日将计都他们击下血海的黄光便是这玄徽手笔,如今以其重塑仙躯也是因果有报。
除了意外让自己成了天帝,一切都是按璇玑计划进行着。
包括,娶帝君。
柏麟没想到此番下凡的结果,居然是让自己成了天帝璇玑的夫,他到想以无情诀为借口挡过去,无奈……
璇玑用白玉梳为柏麟细细梳着墨泉飞瀑般的柔长发丝,纤细手指在乌玉似青丝中拂过,浅笑盈盈:
“君与我在少阳已然结下鸳盟,如今也不过是再补个大礼,至于这般气恼竟不想理我了吗?”
“璇玑,这是……”
柏麟猛一回头,还未曾说上点什么,已被璇玑在他唇上轻啄一记,笑开来:
“是甜的!”
“你……”
柏麟瞪着眼对上璇玑那宛若春华的笑,满腔无名之怒却又消个干净,白皙似玉的颊上悄染几许浅晕,象是霞映桃花般美丽,终是闭了闭眼叹道:
“罢了,如今你是天帝,我还能奈你何?你想怎样,便怎样吧!”
“她还能想怎样?自然是想柏麟兄成我的姐夫,好天长地久的在一起喽!”
坐在旁边已吃掉三大盘青葡萄的计都,说出的话都能拧出缸醋来,皱着眉头道:
“为和吾兄缔结良缘,阿姊连我这亲弟弟都舍了,一千年呀!谁家阿姊这么狠啊~”
柏麟哑然失笑,他这千年来虽自觉对剖心罗候计都之事无悔,但对手刃友人有愧,毕竟若非是计都信他,他也不会那么容易将之放倒。
直到那日璇玑在他耳畔细语轻诉这场千年因果,这旧时心结方才打开。
不过,柏麟却对计都同情不起来,他更同情自己一些,这场因果他才是被算计得最干净的一个,连自己都赔进去了。
“你到有闲在这里捣乱,那些该安排下去的事可安排好了?”
璇玑十指轻灵为柏麟束好发,戴上白玉冠,语声清冷而又杂着些许喜意的道:
“若后日我与柏麟大婚之典出半点差池,我就把你踢下去,跟那禹司凤结十世姻缘去。”
第八章
计都被吓得差点儿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尖,抿着舌头上的伤口好生悲凄哀怨的看着璇玑:
“阿姊你能别这么吓人吗?让我与那只喜欢哭哭啼啼的鸟结成姻缘,你还不如让我娶元朗算了,好歹那只脑子还正常些。”
“你若是喜欢元朗,也不是不可。”
璇玑扶了柏麟起身来到桌前入座,取了用玉露煎的灵茶递在手中,对着计都却没什么好颜色:
“只不过你要想清楚,元朗若非成仙,你们未必有好结果,确定要么?”
“阿姊,我不过就是那么一说罢了。”
计都鼓了鼓腮帮子,他又不是好日子过够了要找虐,要娶什么鸟回家?听唱歌么?
只是,眼见柏麟轻垂睫羽,笑染双眸,静静品着自家姐姐送到手上的香茶,送入口中的桂花糕时,计都的心还是酸的。
——阴差阳错之间,他将自己心尖儿上的人弄丢了。幸好,是阿姊接在了手心,虽有不甘,却犹祝福。只是有那么点儿,酸!
“罢了,我还是去寻太白和司命他们打点后日大典之事吧,再呆下去,我这口牙都要倒了。”
计都皱着眉跳起身,捂了腮帮子微微诧异的道:
“不过话说回来,阿姊你们殿里摆的葡萄怎么每一盘都是青的?看着怪好看怪馋人的,吃起来怎么这么酸?”
“那青玉葡萄是仙子们摆来净殿中书墨之气,又不是让你吃的,自然是摘取那青涩难以下喉的以免抛费。”
璇玑看着计都满脸的一言难尽,看得他红了脸,转头跑出殿外,而柏麟则微有愕然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