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天魔策by烟锁月眉
第一章
天纪十三万七千八百四十七年,柏麟帝君殒落的第二十七个年头,天帝之子玄羲飞升成仙承接帝君之位,上管九天时,少阳沦为一片火海,暗伏多年的点睛谷、浮玉岛以及曾相随几派攻打过离泽宫的小仙门,联合起来将少阳付之一炬。
彼时,少阳掌门正在宴客,宴的正是他的亲生次女,传说中身为战神却自承修罗的褚璇玑,及其所生的一双半妖儿女和原离泽宫众人,若非其婿禹司凤早一日飞升,亦在其中。
只不过,宴无好宴,酒菜中所下的都是制住妖族的灵药,无色无味,食之无力只能任人宰割。
褚璇玑伏在桌上,吃力的望向自己的父亲,却惊前堂前高案摆满了一个个灵位,举目望去,却全是褚璇玑所熟识却早忘之脑后的人:
掌门夫人何丹萍,褚璇玑的生母。旭阳峰主恒阳长老,褚璇玑的授业恩师。旭阳峰首座昊辰,褚璇玑授业传道救于危的师兄。旭阳峰端清,照顾过褚璇玑的师姐。旭阳峰……
最顶上那个神位,赫然用金粉写着:柏麟帝君之神位。
“爹,你……”
褚璇玑心如中巨石般,她惊愕的发现,自己父亲正淡定的提剑,一个一个的在伏倒的“宾客”身上补刀,亭奴、柳意欢、小玉、无支祁、离泽宫众人……,然后是,她所生的一双儿女。
雪亮剑尖滴落鲜血如泪,直砸在褚璇玑的心上。
——这火,这宴,是她父亲的主意。
褚璇玑这时才想到,可她不懂,为什么?
她不是父亲心爱的女儿吗?她与司凤的儿女不是父亲的亲外孙亲外孙女吗?为何如此?她不明白!
褚璇玑想叫,却再叫不出声,想哭,却流不出泪,只能看着褚磊将那些她的亲朋至交尽诛,刺心斩首,一颗颗人头在她脚下乱滚。
看着父亲无视火舌浓烟复又在她身旁坐下,举杯尽饮一盅后,举剑自刎,从头到尾也未曾看她一眼,对她说一字,那飞溅到她脸上的热血是如此灼热,象要烫穿她的心,甚至比舔上她的火焰更加灼热疼痛。
大火烈烈焚天,少阳数十座山峰随着火起,逐次亮起金红阵光,一个又一个大阵层层相叠,组成了一个玄奥无比的上古法阵,阵光直透九天,引出鸿蒙熔炉大日金焰,金焰在炉口形成个古怪的法印,引动天宫生变。
方承帝君之位的玄羲慌了,请动天帝来相助,也只能暂时封印住那法印,可鸿蒙熔炉却再也难归原处,就这么悬在中天神殿中,大日金焰更是时不时迸个火星出来烧了玄羲的衣发,让这位新帝君只能移居偏殿办公,显得是那般中气不足,名不正,言不顺。
玄羲还来不及为自己凡间的妻儿悲痛,便接到南天仙族与北天仙族同反的消息,且檄文乃言是为天地众生共讨公道,伐无道(天帝与玄羲)而匡义正。
檄文上列天帝父子十大罪,第一条便是为谋私权,逼亡兢兢业业为三界众生安宁辛劳的柏麟帝君,其后更列无数小证,甚至是已上呈于天道,得天赋金印以证其真。
有天道金印赋证,便是说檄文所讨绝无虚妄,一时天地震动,天界众仙议论纷纷,天帝父子焦头烂额。
更糟糕的是,少阳大火,令得原本被玄羲父子压制,未敢大肆诛妖的势头又起。
人间仙门众志成城,不惜生死诛妖灭魔,连天界四圣兽中的玄武、朱雀、白虎三人也私下凡尘相助,又有司命及南斗几位星君帮忙遮掩,一时人间仙门几将妖族赶尽杀绝,便有漏网也是隐匿深山大泽不出。
至于青龙与腾蛇,青龙往西泽之地查看天地封印时,被上古神兽吞天犼所伤,未至回返天界便已殒落。
腾蛇则因褚璇玑的消亡,血契反噬,因现了原形被当寻常蛇逮住,剥皮剜胆,下了汤锅。
那不知不为罪,最后吃肉喝汤的就是南斗那几位并司命及朱雀、玄武、白虎几个。
玄羲在天界的势力本薄,他又时时说什么人妖仙神魔皆是一样的话,本就人缘不佳,又有檄文之讨,以及心念柏麟帝君之仙者的暗中推动,南天仙族与北天仙族之乱久不能平。
天帝也曾亲临中天神殿主持大局,可鸿蒙熔炉不给面子,便是天帝也燎得一脸火泡,只能偏殿办公,如此更是雪上加霜,人心不稳。
天纪十三万七千八百五十年,柏麟帝君殒落的第三十个年头,南天仙族率先攻入天宫,天将天兵不光没抵抗,连兵刃也没举,一个个只坐在天河岸边喝酒,南天士卒亦共坐同饮。
据说,那酒还是柏麟帝君在时赐下的琼浆,是为庆修罗尽灭时所赐。
玄羲是被司命与南斗几位星君拿下的,朱雀与玄武因去相助北天仙族攻打昆仑,擒拿天帝去了,所以,玄羲是白虎按在鸿蒙熔炉前亲手一刀一刀剐了的。
在天帝于昆仑殒落,玄羲被剐之后,鸿蒙熔炉中跨出了位玄袍星瞳的人来,他的怀中所抱,正是已殒落三十载,司命他们寻遍天地也不见的,柏麟帝君。
身为持掌命簿的仙神,司命当时便吓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抠着中天神殿地上砖缝在心里直叫苦:
‘我的大道老祖宗,我们是求帝君回来没错,可、可我们真的没求您把他老人家也惊动回来了呀!
哎呦我的那个帝君,您可千万别有个什么,否则这位真会二话不说踹翻鸿蒙熔炉,让咱们大家全玩完啊!’
玄袍人一出,鸿蒙熔炉上面的法印自动收为金星点点消失,鸿蒙熔炉也自动沉入大殿之一下重新封印,看得白虎直傻眼,伸手一捅司命后腰,把人捅得一蹦,问:
“司命,那位是~”
“我也没见过,”
司命抄着袍袖直擦脸上的汗,原本仙神肌骨自生凉,非逢天人五衰是不会有汗的,如今生汗却实是生生吓出来的:
“然,先代司命却有所记,那位,乃是鸿蒙未生便存在的神魔。当时尚无天地之分,昼夜之替,唯烛龙衔烛为明,被称昼夜之君,另有一人便是那位,持掌混沌之暗,是为沉夜之君。
此君讳:冥策,为神魔,亦是帝君他老人家的,师尊。”
第二章
白玉炉中一缕淡青色的烟雾逸散开去,整个寝殿中都弥漫着清冷雪竹的冷香,云榻之上柏麟正鼻息沉沉,乌发似流泉飞瀑般垂在肩头,衬得雪玉凝脂似的脸越发冷白。
长睫似羽,在眼睑处投下淡色阴影,象两把墨色小扇般轻掩星眸,浓长秀挺长眉微微舒展,玉峰似的鼻下浅粉的丹唇轻轻噙着缕浅笑,似梦到什么开心的事,连睡着了也在欢喜。
搭在云被之上的白皙修长手掌微凉,被冥策小心放进被中,细微动作并未能让柏麟醒来。
司命进殿时就跟只溜墙根的大耗子似的,小心翼翼,大气不喘的,见到冥策就行了个五体投地大礼,而后高呈命簿,头也不敢抬。
——混沌神魔喜怒无常,便只甩你一袖子也能搧到天边,还是老实巴结着点儿为好。
司命的命簿不光记录周天星命之变,仙神升殒之因,还有许多神魔史实之录,有关柏麟帝君的一切大小事也尽录其中。
冥策伸手拿过,他的手很白,却不似脂玉那般莹润的白皙,而是天河星砂那种历经千年万载若水淘澄后的冷白,那种白很容易让你想到冷雪严霜,想到森森骨骸。
拿过命簿翻看了一会儿,司命才听到冥策那幽冷得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冰寒语声:
“也就是说,本座闭关的第三万个年头,修罗联兵妖族来攻,因天帝把除柏麟之外的四大帝君都派去三十三天外镇域外天魔,就留了不足一万天兵和四方圣兽及几个星君给柏麟,以至天界险些不保。
柏麟去求那天帝小儿出手,那小儿却以道修无为做借口搪塞,至令柏麟不得不拆个修罗造战神出来,结果,天帝那小儿还借此逼死柏麟。
是凡间修仙门派的少阳掌门举派献祭,引动天印,才将我唤醒的?”
司命不敢抬头,自也不知冥策此刻面上神色,只看到冥策玄色靴子上的暗金纹织,在心里想着是哪位织女的手艺如精巧,听到冥策的问话,忙伏首回禀:
“确是如此,只不过那献祭法阵是应龙神君悄悄下界布置,并教予少阳掌门的。”
冥策抬手让司命起身,司命这才有机会偷眼看清这位沉夜之君的真容。
乌发长垂至腰下,宛若墨瀑轻扬,眉目清隽,孤寒犹如终年不化的霜雪,他的冷不似柏麟那般清俊似月华的冷,而是冰寒得全无生机的冷,纵然颜容绝美,却美得冷酷刻毒,就象笼罩大地的黑夜,你可以恐惧他的黑暗,却无法否认黑暗的夜色也是美的,只是那美,很致命。
冥策以手中的命簿轻击掌心,语声有些清冷:
“辰儿(柏麟帝君)虽被我救回,可他的元神却已损,想来当初天帝小儿根本不曾想让他有再回来的机会,在度厄道做了手脚,让辰儿元神俱散,分散难聚。
如今要恢复他的元神,就只能溯源洄游,利用回溯之力补全辰儿的元神,再塑他的仙身神法。
他现在这样,回来的也只是仙身和少许元神,还不如我去踹了鸿蒙熔炉,再生造化。”
冥策说做便做,司命都还没来得及失声尖叫,鸿蒙熔炉就被踹得连翻十八个跟头,然后星海倒悬,光阴回流到一切开始的地方……
天河之畔,少年柏麟素裳玉冠,正陪着自家师尊赏那冰蓝之色的弱水芙蕖,此刻的柏麟亦算是重返的柏麟,正对自家师尊撒娇:
“师尊,师尊闭关便是数万载,柏麟便是受了委屈也不知当向何人诉,好不易师尊把柏麟送回此时,又要舍徒儿而去吗?”
“好好说话,别做怪。”
冥策袍袖轻扬,冷白修长手指在柏麟额上轻敲,语声淡漠却又温柔:
“送你回来,不光是补全元神,还要为你讨还公道。只是,我若不闭关不出,那天帝小儿又岂敢露出他的狐狸尾巴,所以关是要闭的。
不过真闭假闭,你心里明白就是,一但有事时立给我传讯。”
柏麟乖巧的点点头,因神魂有损,关于过往他记得不多,自然也没有了对罗睺计都那些人的情感爱恨。
——既然是重来,便从头开始,忘记的,都是不重要的。
冥策是这般想的,也是这般处置的。
天纪十二万三千一百一十七年,妖族之王鸿泰献女儿鸿翎予天帝为天妃,以求与天帝缔结姻缘,保妖族不坠。
天帝允之,派柏麟帝君持办大婚之礼,彼时天界之势尚强,三界无不臣服,故各方皆来相贺,修罗一族亦在其中。
魔煞星罗睺计都是修罗王的族弟,因岁小又好奇天界风物,便也随修罗王往天界道贺。
天宫到处仙雾缭绕,天柱耸立,庄严却又冷肃,尽管金碧辉煌,却让少年修罗觉得太过清冷无趣,这一路走来不是白色便是金色,顶多有一丝半缕的七彩霞光添彩,简直同魔域一样单调,不由小声嘀咕:
“这天界,也太无趣了,简直和我们魔域一个样,早知如此,还不如去人间玩乐得有意思。”
少年修罗说这话时原也没放低声音,而在场仙魔又都是耳聪目明者,早恼了四圣兽,若非碍于主事的是端严出名的柏麟帝君,早出声喝斥。
柏麟帝君却只冷冷瞥了眼少年修罗,便依旧按天婚之序安排各方贺客入大殿观礼,到是少年修罗却似惊鸿一瞥间,将冷华明月般的天人已放在了心上。
以至入殿之后,少年修罗无一刻那双眼不在随天人而移动,让随行的十二煞将都看不下去了,和他关系最好的廉贞不得不凑在他耳边低语:
“计都别看了,那是天界柏麟帝君,最是少年清冷的,你这般死盯着人看,是要同人打一架吗?”
“吾又不是尔等,时时惦念争斗。”
少年修罗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小声轻语:
“他就是那被称三界第一美人的柏麟吗?果然容颜出众,宛似碧海之上的冷月清辉,好生绝美风华。”
我可谢谢您,让您别看还评论上了,您想咱们同天界在这婚宴上打起来吗?
廉贞苦了脸,只想把自家铁憨憨塞回魔域。
第三章
柏麟并非未曾听见罗睺计都的妄语,他只是不屑去理会而已,身为先天神祇,他需要挂心的除了三界众生,便唯师尊一人,余者又何必理会?
故,待行礼已毕,开宴之时,清冷天人悄然离席避过众人来到天河之畔,那里有人在相待。
冥策既称沉夜之君,自然主掌着黑夜下的一切,也包括星汉天河,在这里,便是天道也无法窥探他之所为所见,因此柏麟来此见他,自是无人知晓。
清风徐来,鸦羽似垂腰墨发轻扬,象是风中最柔软的柳枝,墨色玄袍随风轻展时,方见那墨色暗光之下的隐约光华,就仿佛黑夜星空,低调却不沉闷。
浓墨轻描似挺秀长眉下,一双潋滟明眸多情又似无情,揽尽世间光华入内,却又晦暗似无底深渊,玉峰般笔直的鼻下,丹唇薄凉的勾着缕冷冷的笑,那笑绝不是愉悦,而是死亡前的一曲绝命歌。
身为神魔的冥策无疑是美的,可他又与柏麟那月朗风清的飘逸绝尘天人之姿不同,他美得冷酷霸道,美得狠绝凉薄。
若说柏麟是天上的皎皎月寒,冥策就是以一己之力尽掩千万白骨的冷冷冰雪,二者纵有天渊之别,可若并肩却又是无比的契合。
柏麟到时,冥策正将那身繁衣重裳的低调奢华玄袍化为很普通的淡青广袖长袍,纵使普通,可穿在冥策身上依旧那般贵气威严。
柏麟眨眨眼睛,心领神会的想也幻化身普通衣衫,然而……
元神有损的后果就是,柏麟变成了个两、三岁,三头身的小娃娃。
冥策看着地上那堆雪叠霜袍冕中坐着的粉团子,轻笑一声,指尖轻点间,那把小团子缠在其中的宽大衣袍,立时缩小成合身样子好好穿在小柏麟身上,只那玉冠化成垂挂白玉葫芦的发带,将小娃娃乌黑发丝扎成冲天小鬏鬏。
“师尊~”
小柏麟粉嘟嘟的小脸皱在一处,他家师尊就喜欢逗他,他都多大年岁了,还给他扎小鬏鬏。
“你元神有损,此般幻化方才不增其伤。”
冥策眼中的戏谑证明,他就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柏麟元神虽伤,却不至重返幼时,根本是冥策想逗徒弟来着。
遇见这种师尊怎么办?凉拌,受着呗!
人间此时正是上元节,火树银花,鱼龙作舞,灯火耀目,人流如织。
玉雕粉琢的小团子坐在师尊的肩上,胖乎乎起肉窝窝的两只小手,一手提着盏精致小巧的白免灯,一手拿着红通通的糖渍果串,小小红樱桃似的嘴巴不时咬一口果串,又将果串递到驾着他的师尊嘴里,惹来无数人回首相看,满目羡煞。
——这父子二人不仅同样俊美,难得的是父慈子孝,真好!
柏麟对于凡人误会他们是父子早习惯了,反正他自化生之日起便是师尊养大,师徒父子,又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