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颜用灵力探过小狐狸的筋脉后,对雪青羽笑道:
“放心、放心,这孩子并无大碍,只是或才出生元神有些不稳,给她灌上几付药就好了。”
说着正欲回身取药,却发现不知何时小狐狸跑到自家蛋儿子身边,用尾巴卷着蛋,靠在蛋壳上睡得香甜,而蛋儿子则蛋壳一阵阵散发出灵光,似是十分开心,便笑道:
“这俩孩子到是投缘,有趣。”
说者无心,东华帝君却听得微微挑眉,心下似有所得。
第六章
东华帝君曾是天地共主,也因此他也就比旁人多了许多见识,缘此,在折颜生子前,东华在太晨宫中偶得一梦,梦中迷乱,是被一声清亮凤唳所惊醒,掐指又难洞天机,才来寻折颜散郁,却恰逢老友生子。
今又遇到了雪狐族里的小狐狸天生异象,恰折颜无意间又脱口说出“有缘”的话来,个中不隐天机,东华帝君自己都不信。
雪青羽到是没想太多,可怜他夫人与他盼得眼睛都直了才得这一女,比之狐帝白止家那一生三、四个的……唉,如今也没什么求的,只求这宝贝闺女无灾无劫的长大吧!
至于说与折颜上神家有缘?那就随缘好了。
但有此故,小狐狸璇玑便时不时被折颜留在十里桃林中养着,雪青羽夫妇也时常把女儿送来,虽不明就里,但夫妻二人也知因缘天定,并不拘着小家伙一定要在青丘长大。
这一来二去,小狐狸在十里桃林也混得熟了,常常甩着尾巴趴在蛋旁边叽里呱啦说着四海八荒的趣事,凤凰蛋也很给面子的蛋壳一闪一闪似在应答,俩小只就这样有了交情。
小家伙们有交情,老一辈也有自己的交情。就象雪青羽这位雪狐族长同天界的东华帝君交好一样,有时候这交情就是这么不知不觉间建立的。
桃花树下,折颜正在温酒,雪青羽则正同东华帝君对弈,并随口闲话家常:
“……旁的也罢,大家同为天狐一族,白家就怎会子嗣众多,还差不多个个皆上神,要知这上神之尊得子甚难,我家这小家伙可让我夫妻等了许久才得这么个宝贝疙瘩,他们家却……
诶,人与人真是不能比呀!”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东华帝君心下微愕,确是如此,法力越深厚的仙神,子嗣也就越艰难,那白止予世并无大功,又何来这如许福泽,能有这许多子传,还个个上神之姿,实在古怪得紧。
折颜温酒的手也是一停,他似也记起,在有感而孕那几日,白止家第四子降,生有弱症,欲托寄桃林予他养。
时逢那时心中烦乱,不喜近人,故一时恼起封了桃林,又请东华来相陪,那事方才不了了之。
而今思来,却觉万分蹊跷,甚是古怪。
那白止素与他无多少交道,何故生托子之念?便是雪青羽舐犊情深也不曾说托子,只时不时带小狐狸来桃林蹦跶,那白止又岂会那般心大?
东华帝君与折颜交换了个惊诧眼神,回目见雪青羽拈着棋子正焦头烂额思其出路,折颜看得好笑,不自觉微微一笑:
“青羽这模样,到与墨渊被瑶光纠缠时一个样子。”
“瑶光,她怎么了?上次我见时还蛮好的,难不成中邪了?不会吧,她可是除少绾之外最厉害的女武神了。”
雪青羽抬起脑袋,他昔时也同折颜他们一样在学宫求学,同少绾、瑶光、墨渊等也甚熟识,听闻折颜提起,也不去管棋了,眼中尽熊熊八卦之火,满面兴味:
“瑶光因为少绾之事极厌耽于情/爱之人,没道理她还会喜欢墨渊不成?多半是找借口打墨渊,为少绾出气吧!”
折颜听得一扬眉,他们都知昔日少绾与墨渊有情,少绾乃为魔族却心怀苍生,为平三界波澜赴死,为此与少绾最好的瑶光一向对墨渊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即如此~
——瑶光又岂会对墨渊动心?还渡情劫,一渡十几万年?
此时折颜与东华都觉出不对来,连后知后觉的雪青羽也愕然抬头,傻傻来了一句:
“不会吧,真的是因墨渊让瑶光渡情劫?这怎么可能,不是着了谁的道了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
折颜反手扣住雪青羽腕子,急声道:
“青羽,我记得当年在学宫时,你曾劝过我说,白家的迷魂之术便是上神也未见能破,让我与之维持表面交好,可是?!”
“那时你与白止见面不是吵就是打,我是怕你着了道,才告诉你的。”
雪青羽看着折颜满脸无奈,伸手去掰他的手,口中道:
“按说这也算得我狐族之秘,只是不愿你与白止闹得太难看才相告。还有就是,若白止真有心算计,只怕除了我狐族中人,少有仙神不中招。”
“可有法子相验?”
东华目光微沉,他有所猜测,但还需要雪青羽相助。
雪青羽便是再迟钝也觉出了不对,收起嬉笑,正颜应道:
“旁人许是不能,我却是有法子的,谁让家祖母也是出自白家,这白家的迷魂惑心之木虽隐密,却在我眼中无所遁形,不值一提。
看二位的意思,莫非是疑瑶光~,可为什么?瑶光与白止素无纠葛,他谋瑶光什么?”
“气运,命格。”
折颜不愧为父神义子,他所知的上古秘闻也不比谁少,多猜几下总能猜得中,眉目含霜的道:
“你自己也说过我辈仙神法力越高深血脉之传越难,何独白止例外,能得如此多的后代,还都是上神之姿,这不合理。
还有,少绾予苍生有大恩,可我等久候亦不见其涅槃归来,反是身边大气运者个个身陷麻烦,连东华与我也要为心魔所困,功不得寸进……”
话说及此处,折颜恍惚了一下,他忽有所觉,运动法力内照一番后,惊愕抬头看向东华帝君:
“东华,奇怪,我、我体内煞气魔息尽消,这……”
东华帝君也是一惊,与雪青羽一左一右伸手搭上他的腕子探脉后,雪青羽因雪狐一脉善天机、断因果之天赋而先一步断定:
“折颜,你大喜啊!生了个宝贝孩儿,还因这孩儿受天地福荫而心魔煞气尽斩,再无入魔走火之厄,天大机缘呀!”
东华帝君默默收回手,心中若说全无波动,不羡慕那是假的,他与折颜一样都是因要安定三界而四海征杀,以至煞气入骨心魔缠身,才不得不封刃守身的,如今折颜得脱,他的机缘又在何方?
不过无论怎样,总是窥见一丝机缘,今下要紧的,却是瑶光与墨渊的这段“情劫”。
第七章
瑶光是与折颜他们同辈交好的女武神,向来性子清冷醉心武道,除昔日与少绾交好,同墨渊并无多少交集。
但,十二万年前起,忽地性情大变,成日间寻衅生事纠缠墨渊,瑶光自己也曾动疑,可却又逆不过心中那浮动心绪,只以为是犯了情劫,扛过去便好了,可这一扛便是十几万年,不仅没磨平妄念过了情劫,反有越发严重之势。
故,折颜他们寻来时,瑶光先时并不太信,可在把璇玑小狐狸抱怀里时反而心绪渐平,往日的精明睿智也回来了,顿时一身冷汗,道:
“此事蹊跷,我揽着小璇玑反而头脑清明,就烦青羽出手一验,此着怕是真着了道。”
仙神之间,非是至亲至密者,无人会让人随意探看自家元神识海,那等同于全不设防的将自家性命交在旁人手中。
故,非出需要,也不会有人轻易提及这种方法。
且,这其中还有缘由便是,除了雪狐一族的秘法,探人元神多少对人对己都有所伤。
雪青羽为瑶光探脉可不光是探脉,还是梳理元神,清明神思,故行法时十分小心,旁边墨渊也提了心等在一旁,也想知道瑶光是生了心魔而成情劫,还是被人算计了。
雪青羽也没让他们久等,不过数息就收了灵力,看着东华帝君叹气:
“如先前所料,瑶光是中了术,不是什么情劫。”
折颜目凝冷华,眉含煞气,淡淡而笑:
“是那人吧?!当真是不知死活,竟算计到我们身上来了。”
瑶光也不是个头铁呆傻的,轻捏着软软的小狐狸爪爪,柳眉轻挑,杏目含威,笑得山水动容,语声似檐下被风吹动的玉铃,清悦明朗:
“中术?我皆是中了术,那是否少绾的去处也可以查上一查了?我可是听说,那白家四子有绝世之姿,而其神似少绾,你们想想,这是否有些熟悉。
绝世之姿,还有,少绾。”
墨渊深吸口气,险些被呛住,要知少绾虽是承位魔尊,可也当真是绝世之姿,且其是为苍生安宁而舍生,有大气运在,如何这许多年却未见转世重生?
个中之疑,不提还罢,提起处处都是漏子。
便是墨渊素来沉稳,也被气个倒仰,这里头要没猫腻才怪了。
几人心事重重,反到雪青羽一脸轻松,看着几人发笑,道:
“事已如此,多思何用?还是先想法子把瑶光元神之中的术解开,再让她入世轮回一番,否则便是今日无心魔,来日也生劫。”
“确也是,先把瑶光之事解决,我们再探少绾去向。”
东华帝君见惯风云诡谲,逢事自有决断,他也想知道,少绾到底去往了何处,他们这些久居上座的,又何时让人给谋算了。
瑶光所中狐惑之术深印于元神之上,要破此术得瑶光受得住元神分割之苦,把被种下术的那一小片元神剔除,置于法阵之中,以净化之法将之消除便可。
个中最难的就是元神分割,这得瑶光自己动手,旁者顶多相助些许灵力罢了。
瑶光既身为女武神,自不是个简单的,区区分割元神之痛,旁的仙神或是不敢下手,她却面不改色,若不是唇色略显惨淡了些,怕也无人知她是亲将那中术元神分割。
东华帝君亲自设下净化法阵,这片元神净化干净后,瑶光还得再拼回去,否则会元神不稳,因此东华帝君才亲自动手,毕竟阵法一道,也没几人及得上他。
小狐狸璇玑趴在自家爹爹怀中,毛茸茸的大尾巴一甩一甩的,黑葡萄似的大眼晴盯着瑶光直放光,小家伙是看上了瑶光的本命法宝天星剑,生了羡慕之心。
而小狐狸的心思也让瑶光心中一动,她掐指算时却发现自己同小家伙没有师徒缘,反是墨渊与之有,心下便醋得慌。
——摆脱了那惑术后,瑶光又开始对墨渊看不顺眼起来,蠢蠢欲动的心里尽想着怎么占了墨渊的上风,胜了这位不败战神起来。
墨渊他们与瑶光相识已久,又如何看不出她此刻所思?这人当真是什么都想争上一争,也亏得光阴回不了头,否则怕是连时光也不放过。
当真是,把强悍给刻进骨子里去了。
险些忘了自家元神有伤,暗戳戳打算同墨渊打架的瑶光还是让折颜他们给一通数落,郁郁不乐的闭关养伤去,而松了大气的折颜他们这才一抺冷汗,转身商量少绾的事。
说是少绾的事,实是他们自身运数的事,东华也看明白了,危机与机缘是相并存的,或许他们解决了少绾之事,自身危机也就解决了。
不过要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形下弄明白这些,还得雪青羽出力,毕竟上次折颜封闭桃林,拒绝收留白家四子,已然是同白止翻了脸,虽这面上不显,可内里大家都相互存着芥蒂,若折颜出面,确有不妥。
雪狐一族本居青丘,又多少与白家沾着亲,雪狐又善天机,断因果,要查少绾是否与白止有何牵扯,只须少绾旧物为引便可,况墨渊手中还有少绾昔时亲手截下送予的一络青丝。
因此,雪青羽怀里塞着只盛放了少绾一缕乌发的香囊,借着白止为自己夫人庆芳辰之机,往白家赴宴。
十里桃林里,折颜抱着自家蛋宝宝心神不宁,墨渊与东华对弈也是半日下不了一子,连小狐狸璇玑也没象往日般窝在最粗大的株桃木上瞌睡,全都在等雪青羽的消息。
东华帝君手拈棋子,心却未在棋局之上,他越思越想越觉生气,别以为他不知道近来天君与白止走得近,以天君那榆木疙瘩脑袋,成天就想着手里那点权,和儿子成亲却生不了孙子的事,不被白止套上才怪。
想到此处,东华帝君又想到折颜的宝贝蛋,不由问了句:
“折颜,这一天天的,你想好给你孩子取的名字了吗?”
折颜抱着自家蛋宝宝,也是满怀忧心,白止非是易与之辈,连少绾那般惊才绝艳之辈也受其算计,雪青羽此去是否有事,还真难说。
正心中忐忑时,听闻东华问起孩子的名字,顺口便答:
“吾儿昊辰。”
第八章
东华听得此名,便觉心中似有触动,他合手掐算天机,未料天机所显他的破障机缘竟与此子有关,不觉大喜,面上喜盈眉梢,开口赞叹:
“昊辰?果然好名字!”
墨渊却听得心中一动,抬目看向东华,认真的道:
“东华,你认真的么?这个名儿可是有些不简单,你莫不是打算让这孩子成为下一任天地共主?”
“有何不可?”
东华扬眉浅笑,手中轻拈颊边一缕银发,眉目之间尽显狷狂,看着墨渊笑道:
“这孩子是折颜之子,又得我意,日后但凡不是纨绔无用之辈,便是坐了天地共主之位又如何?谁还敢说些什么不成?”
折颜也是一脸深以为然模样,对于自家孩子那是信心十足。
不过细想来却也是,折颜他们皆是四海八荒打着灯笼也难寻的人物,要把个小小孩童教养成材实是易事,他们有何理由不信心十足?
许是这般话题让大家轻松下来,也就没觉得时间难挨了,反正无论怎样有无消息也得等雪青羽到了方知,到也不必让心弦绷太紧。
月移中天,星辰寥寥,雪青羽一身酒气,沉着脸回返的桃林,迎上东华他们,第一句话就是:
“白真不是病,也非生而体弱,他的元神中刻印着禁锢法阵,封的正是少绾的元神。
且其余白家三子身上皆有少绾气运的痕迹,也就是说,少绾本当承天道所赐福泽气运涅槃重生于世,却被人偷偷以法阵封印,转化为助其血脉生而贵尊享以天泽的工具。”
以大气运者的元神为引,以泽自身血脉,夺他人气运而滋己绵长,这种法术是禁术。
只如今此术却被施于对众生有恩的少绾,就由不得折颜他们不怒。
东华轻拈雪发,忽地记起白止当初能讨得五荒之地,是因天君的说项才会如此,且天君近年的行事狂悖,私下对墨渊对他都多有怨意,想来久居高位,觉得他们这些“老家伙”有些掣肘碍眼了。
雪青羽把事说完便去哄自家闺女去了,他在青丘不过一族之长,不揽权不要势,成日媳妇儿闺女热炕头,雪狐族又不及其他狐族人口多,便是青丘容不下,日后随便挪块儿地也呆了,所以他根本不担心得罪白止会有什么事,心大得没边儿。
相较于雪青羽的不在乎,折颜他们就要考虑得多些,毕竟少绾元神可还在白家人手里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