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可是自家媳妇儿的内寝宫,兄长如此行事,不光坏穗禾清誉,也毁了他对兄长的敬重。
所以,从来寡言,却十分依恋兄长的昭华搬出了栖梧宫,向长兄润玉借住了璇玑宫的偏殿,只待成亲后,便请准父帝树自家为下界一方水君,这天界,他是再不想回了。
——别以为他不知,父帝更看重旭凤为自家承继之人,因为,他们父子一样的冷血自私。
昭华有这般明悟,到实出锦觅之所料,她玉指纤纤执黑棋在手,轻轻拈动,似有所思。
润玉执白,也不催促,只抬眼见锦觅一缕青丝自鬓边散落,抬手轻轻为她理发于耳后,柔声轻问:
“觅儿,觅儿可是因岳父岳母归来后有所忧?觅儿大可放心,纵是父帝他~,有母神在,想也无碍。”
“不仅是如此,还有……”
旭凤,他对你的觊觎之心,纵使被我抹去旧忆,分魂为二,还是又重生出,连叔父的姻缘红线对他的牵制也有限得很。
鱼鱼,我的小鱼仙倌,我爱得心都疼了的玉儿,我该如何才能护你周全?若非弑亲不祥,不愿你再受前尘磨难,我早将他们杀了!
这些人,之所以还能蹦跶,就因为,他们于你为亲。
锦觅在心中幽叹,面上却分毫不显,反狡黠一笑,忽地欺身贴上润玉纤指轻挑润玉下颌,轻轻将微凉朱唇吞吃入口,环腰已将人横抱入怀。
润玉自小而大早习惯了锦觅忽如其来的亲密,连荼姚与宫中仙娥也早已是见怪不怪,若碰见二人亲热只避开便是,润玉自也不再害羞。
只是往日皆是一触而分,犹若蜂蝶探花,今次却是不同,绵密而温柔的纠缠,象蛛网结把润玉困在其中,啜吸轻舐,勾缠着润玉那羞怯粉舌一处起舞,淡淡胭红薄染玉色,纵未饮酒早已沉醉。
润玉只觉自家醺然不知身何方,待得回神时那层层繁衣轻罗已化烟云坠落,雪肤玉光红梅朱砂,早已不知身在何处,龙尾灿灿鳞光华美已被玉臂轻挽。
润玉惊惶无措的乌眸水汪汪的,象只迷路的可怜小鹿,睫羽轻闪似墨蝶振翅,玉白贝齿轻咬朱唇带着乞怜似的软弱,被化身成狼的锦觅软语轻言下哄着,让惊惶下又恢复的玉白双腿复化为华美纤长龙尾。
“鱼鱼真美,这尾巴纤长华美流光飞霞,纵是日月星辉亦有不及,真不知我几世修得,随手这么一绑,就绑了尾最美的龙。
来,让我啃啃尾巴!别躲,不然龙尾巴的一百零八种吃法可要等着你的哟!”
“觅儿,别……,那里,嗯~”
纱罗轻雾尽掩风流,锦觅的吃吃笑语,润玉那慌乱又隐忍,却偏偏透出几分情动,似哭泣似欢喜的低吟,尽被鲛绡所笼。
罗纬绡帐轻飞,龙尾方调皮探出,又被纤纤玉手勾回,润玉那轻轻闷哼低喘直听得人面红耳热,也让殿外仙侍们交换得会心一笑。
荼姚悠然品茶,但见偏殿上方那花繁龙腾,眼见那龙盘花绕轻吟不绝间,不由低笑:
“傻孩子,你初初一让,可就没个完了,日后世世生生都得听那丫头作主,不过想来你也不会放心上吧!”
放下茶盏,荼姚吩咐莺语道:
“给殿下和觅儿送盅补品去!后日就要大婚还这般胡闹,告诉觅儿悠着些,玉儿心疾尚在呢!”
“是,娘娘。”
莺语低头偷笑,别以为她没看见,娘娘的脸上不知有多欢喜,若非殿下身子不佳,怕娘娘都要双手赞同。
荼姚这里意满心足,太微却不然,他原是将彦佑当自家补元固本的蛊虫在养,却不想被旭凤给坏了大事。
“春蚕”虽有补天力,却有一个极大的缺点,那就是被选为补养者必须是元身,否则不可成。
太微之所以选彦佑,一则彦佑乃庶出,或伤或死无关要紧。二则彦佑血脉低下却是水生蛇属,水金互生到也合适。三则却是彦佑乃是最幼之子成年尚早,可保元身直至功成日。
却不想旭凤这孽子,居然对自家兄弟也心生非分,以至他功败垂成,元身已破的“春蚕”己命尚不长,其精元内丹自也无用。
太微心狠,转头想打润玉主意,毕竟润玉虽是病弱,可真身乃为九天应龙,这应龙可比蛇更适合。
结果,美事还没想完,璇玑宫偏殿冰凤与白孔雀就在起舞翩跹,接着紫方云宫偏殿也在龙吟花繁,把太微给气个倒仰。
我去,这果真是春光明媚么?
姻缘府里丹朱抖着脚脖子,喝着小酒,两眼微眯全是得色,那“春蚕”非是血脉之亲灵力相近相生者不可炼也,这下,看你怎么办!
总不成,你向亲儿子学,弄只穷奇来吞噬?
不过,丹朱神色一凝,以他所知,他这二哥只怕真会想到这招,做出此事来。
只这今生不比前尘,穷奇一但放出,就凭旭凤那剩一半的神魂与战力来说,那是随时能变穷奇排泄物的节奏。
毕竟今生姚姐姐是不会让润玉和锦觅这俩去相助旭凤的,而因为飞鸾宫的事,旭凤也把昭华给得罪个死,会有帮手才怪。
至于那彦佑,他元身已破,不仅“春蚕”之力消失,而且寿数也会尽损,不过三五年间就会百病身缠而亡。
如此一算,能收伏穷奇,且可正大光明出手的,便是天后荼姚。
可荼姚出手,就难保太微不在里头做什么,左右为难啊!
丹朱轻抿一口杯中酒,抬手看着自家指间红线,有些郁郁之色萦绕眉间。
曾经丹朱也想过沙场驰骋搏得一将功成身后名,可无奈母族显贵,是青丘帝姬,为父帝所忌,因此,只能选个布姻缘闲职日日装疯扮痴。
装得太久,连丹朱自己都快忘了,他是九尾天狐,而且是少有的火红色的九尾天狐,只再得机催生一尾,便是大罗金仙亦难敌他,又何惧区区被封印良久的穷奇?
不过,这只是事至最凶险时的准备,丹朱还不打算把自家老底全漏出来,他还得防太微一手。
同丹朱有同样想法,正餍足后准备再小憩一会儿的锦觅,被一阵法阵波动所惊醒,她明眸似冷电,纤指飞快掐算间,一丝恼意浮上眉间。
锦觅身子微动,却似惊到沉睡中的润玉,让他轻轻哼了声,锦觅忙停身不动,顺手轻轻扯过被角,将润玉那被啃得青红发紫的玉雪香肩盖好,低头在他眉心落下轻吻,眼中全是怜惜。
只在这片刻间,锦觅已然心念电转,她还不能让太微觉得她“危险”,否则便是将润玉至于险地,一切还是徐徐图之为上。
不独锦觅是如此想法,荼姚也是做此想法,太微已然是个半废之人还如此折腾,若让他知晓锦觅有他都无法可抗的东西在,不知还会生出多少事来。
荼姚虽有心让太微退位,却不是现在,现在她只想让自家儿子可以顺利大婚而已!
第十六章
疯狂的人往往很可怕,太微便是如此,他的疯狂掩于儒雅而威严的皮骨下,只会越发危险。
荼姚早已看开了,这男人除了自己与权力根本不会在乎任何人,任何东西,和他谈论情分,那不异于对聋者耳语。
太微喜欢过花神梓芬,可他的喜欢里掺杂着太多的利用和贪婪,那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不甘与占有。
这些,花神梓芬清楚,水神洛霖也清楚,所以才会把锦觅丢在紫方云宫交给荼姚,不是他们只顾自家夫妻情重,实在是他们不能与天帝对上。
不是怕太微,而是天界镇守只能是龙族,在润玉尚不能接下重任前,无论他们还是荼姚等,都得忍耐。
润玉和锦觅的大婚就在各方心思各异之下到来,仙者云集,香雾缈缈间,有漫天飞花而降,锦觅与润玉携手而来,衣罗锦绣似云似雾。
锦觅头上的头冠除了珍珠花饰,还隐隐有白雾成龙,小小应龙在她头冠上游走,亲呢之态尽显。
润玉的白玉游龙冠上亦然,不时有雾花绕着小龙来去,小小玉龙抬着爪爪轻捧雾花,与之嬉戏玩闹。
也亏得润玉头冠上附有披纱而不显,才不至让此景惊吓到满殿众仙。
——此等奇景,非天生福德者不可凝化,也就是说润玉天生福德,乃龙兴之相,主承帝位之不二选。
可众仙也不是瞎的,该看到的都看到了,相互之间隐晦的交换了个眼色后,各自该干嘛干嘛,吃吃喝喝好不热闹。
太微也看到了,他在九天早已式微,身边也就丹朱会时不时来劝慰几句,送些个话本给他宽宽心,一应仙臣都拿荼姚当主心骨,何曾把他放心上?
而今,他这病龙想不服老,却一者手中无权,再者不曾掌兵,就是笼络了有兵权的旭凤,那小子却桀骜心高另有所谋。
太微身形微摇,天魔之战时他伤得不轻,纵得金丹保命,龙躯也已是江河日下之势,才会动念炼制“春蚕”。
可惜,时运不济,让旭凤这小子弄得他功亏一篑,也白搭彦佑一条命去,正思及彦佑,一侧头却见天妃簌离一身盛妆,正冲自家含笑盈盈。
太微行事向来不给荼姚留情面,居然就这么抬手示意簌离上前,牵着玉手纤纤,又隐晦而遗憾的瞟一眼花神梓芬,成功把洛霖气得脑门上青筋直蹦,若非今日乃女儿大婚,他立马会带着梓芬拂袖而去。
可今日好象注定有事,洛霖都忍下口气,却还是让人冒出来蹦跶。
旭凤一身金翅凤铠,手执凤羽剑而来,燎原君一脸无奈扶着鼻青脸肿的昭华跟在后面,怎么看也不象是来恭贺新人的。
“旭凤,你执剑上殿意欲何为?”
太微有些慌,旭凤的脾气同他年轻时象个十成,都是冷心冷血的自私之辈,他选这么个时机,如此上殿,怕不是要逼宫?
“父帝,稍安!这有名无实的帝位您坐着,怕也是不那么畅快,儿臣便勉为其难的代您登上尊位,您也好早日与美相伴清闲度日,不好么?”
旭凤眼中透出丝丝诡异,眸中泛着荧荧光绿,那模样让人无比的眼熟。
——血誓穷奇!
丹朱与荼姚飞快交换个眼神,这货一身魔气,怕是偷往上清境把斗姆元君的御魂鼎给偷来,吞噬掉穷奇后补全他的神魂也记起了旧忆。
这简直,糟透了!
太微闻听旭凤如此厚颜无耻向自己讨要帝位,肺都要气炸了,咳嗽几声正要动怒时,忽地后腰一痛,雪亮刃尖透体而出。
太微惊愕回头,对上的是簌离无悲无喜冷得透骨双眸,簌离很是冷然的松开执刃的手,勾唇而笑:
“陛下素来谨慎,簌离自然也难探知陛下精元内丹之所在,也就无法真正杀死您。
可是呢,那短刃可是淬了我龙鱼一族特有之毒,您想要无恙,也是痴人说梦。
太微,我簌离自问无负于你,你却将我的彦佑拿来炼制‘春蚕’,你心狠如斯全无半点夫妻父子情义,那也就别怪我对你不住了。”
丹朱扶着太微,将自身灵力注入太微体内,生生将利刃逼出后,也将太微伤势强行稳住。
而此时,旭凤却邪魅的一笑,向润玉走过去,然后,他对上了锦觅。
有一堆爹的锦觅,最喜欢最亲近的却是她的人间爹爹伏羲,这位有人皇位的大神,会河图洛书的占卜,也自创五弦的伏羲琴,可其实,他私底下真实的性格真没那么风雅。
不独不风雅,还是个绝对暴力的,否则又怎会把朵噬魂花收为女儿?
这俩父女,绝对的暴龙级人物。
锦觅的斜里插出,让那些个爱嚼舌头,喜说八卦的尽皆恍然:火神这是觊觎兄妻,妥妥的二夫争妻节奏!
只是大殿下虽是应龙却素有心疾,只怕是,打不过,打不过啊!
打个毛!我是要抢润玉,谁要锦觅这暴力丫头?
旭凤的毛都快竖起来,耳畔还听着昭华边饮泣边告状的声音:
“觅姐姐,我二哥疯了,他把斗姆元君关着的穷奇偷出来,给吃了,还说了好些疯话。
说、说……要把我们大家全娶了,开百美宴!”
燎原君看昭华的眼神,已由无奈变为淡定。
——我就静静的看你一本正经说瞎话!
旭凤跄踉一下几乎没摔平在地上,他怎么没发现,原来自己也有这么信口开河乱坑人的时候?
不,许是有的!
他前尘,一次不小心打破了母神心爱的一只羊脂玉净瓶,怕荼姚责罚(其实他就认了,荼姚也不会责怪他,区区之物,与旭凤比,在荼姚心里根本不算什么),便睁眼胡说赖到只才上九天的小猫身上。
结果,那猫仙不仅未能入得生肖府,还被扒皮抽骨废去仙根,贬入红尘受万世之苦。
据说,那猫重修仙道后竟飞升成神,自此跳出此界不知去向,可也因此,旭凤便再也见不得毛茸茸的猫属之类,见了便筋骨疼痛不已。
平白忆起旧事,旭凤心中有些不太妙的感觉,他似乎总觉得有双美丽金瞳正瞪着他,而那猫仙,便有一双圆圆的,琉璃金珠似的眼瞳。
旭凤不敢再想下去,许是吞噬穷奇后令他心境不稳,生了幻象吧!他这么安慰自己。
第十七章
幻象?孩子,你想太甜了!
凤凰一族所持的琉璃净火之所以能灭世间一切邪恶,便是因为凤凰天生高傲尊贵,视尊严为生命,向死而生,心无挂碍。
而旭凤,前尘入魔已然心境不得圆满,又对润玉心生不该之念,其心自然更加有缺,他能涅槃活到现在,其实靠的便是荼姚的舐犊情深。
可惜这货却不珍惜,或者说,他从没珍惜过。
前尘,荼姚与太微争权也好,敌视润玉也罢,甚至欲杀锦觅,都是为了他。
不想他屈居人下如润玉般受人鄙薄,也不想他谨小慎微活得窝囊,因此荼姚不惜背上骂名,甚至明知是太微借刀杀人,也会为旭凤心甘情愿变成那把刀。
对旭凤,荼姚可以说是用拼了一切,求的,却仅是儿子的平安喜乐。
可荼姚被太微打入毗娑牢狱后,穗禾偷偷数次来见,还偷着送过东西去,润玉也曾数去,纵身继天帝位,隔着杀母仇,天刑恨,也不曾削减用度薄待过。
只有旭凤,荼姚捧在手心,护在心尖上的儿子,从她入牢到跳下临渊台,只去过一次。
那唯一的一次,还是去为霜花而责问荼姚,说尽狠话,独独无一言暖心,连个“好”字也不曾问过。
而后,这儿子再不曾去过。
可纵如此,荼姚还是念着旭凤,借血脉之力,将自家的涅槃魂火拼力送去给了旭凤,否则,纵太微保其一魄,霜花炼成金丹也是无用。
这些,许是旁人不知不解,可同为凤凰的旭凤又怎会不知?
结果,在魔界复生后,他只往九霄云殿同润玉相争几句,便自愿堕魔并把整个鸟族都拖下了水。
别说是穗禾主使,那只傻孔雀满心满眼全是他,他旭凤不开口不暗示的话,穗禾又怎会呢?!
何况,隐雀长老,可是旭凤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