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我可以娶你吗？”傅风华的声音虚弱，面色却坚定。
耳边的风声有些大，素衣的心底也有点乱，还沉浸在刚才的混乱里面没有回过神来。眼前的这个人，是她穿越了千年的爱恨情缠，摆不清，忘不掉的残念。而方才，经过那般凶险，她才终于决定面对。
只是，才刚刚决定面对，才刚刚放下心来，这个时候，那个少年却不防问出了那句话。
“我可以娶你吗？”
那是怎样小心翼翼的一种坚定，让人听了便不忍拒绝。
微微启唇，却是欲言又止。
素衣微顿，半晌之后，却还是轻轻言语，“你现在还小，这些事情，等长大再说吧。”
“没有拒绝，便是答应了。”
听到耳畔他带笑的声音，素衣一阵沉默……
还要拒绝吗？可是，谁能拒绝自己的心呢？
“好啊，我等你长大。”
说完之后，素衣一时竟再说不出任何话，而那少年也就那样痴痴地笑着看着她，不发一言。
其实这个时候，两个人的身上都是狼狈的样子，但气氛却是说不出的温馨，那种雨过天晴云初霁，不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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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对无言，却又含满了默契的模样，真真印证了那句，此时无声胜有声。
正是这个时候，在两人没有注意到的不远处，一个手里握着一暗黑器物，身着暗金纹玄色锦袍的男子，正看着他们低低浅笑。
“你小子，这是又欠我一次了，也不知你到时候回来还不还得清。”
叹着，男子低眸，细长的丹凤眼带了些许不明意味。
看向手中像是被雷劈过的焦黑器物，低低暗叹，似乎是觉得有些可惜。
“罢了，罢了，先不说你会不会赖……只说这长瑧引，你也是赔不起的。”
语毕，一声钝响，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转瞬之间，男子便消失在了原地，只剩下那掉落在地的地上原本被男子抓在手中的器物，从暗黑的颜色里边勉强的透出一丝微光，像是一块被抛弃的废铁，永远的失去了它的作用。
每个人都有做错过的事情，或许会给自己留下遗憾，日后想起来或许也会后悔，甚至会嘲笑和怨恨当初那个偏执盲目不听劝的自己。可是，做错的事，是为了让你学着以后不再那样做，而不是让你心生怯意，逃避所有与它有关的事情。
更何况，情，从来无对无错。
不是一意孤行到最后吃了亏受了伤就代表你是错的，也不是被辜负被伤害就代表全是他的不对。
人心如此，情之奈何？说到底，都不过因缘二字。
当听到素衣这般言语的时候，清映只觉得心底有些难受。他是希望她能做出一个选择，之前她不愿面对的时候，也明明是他强迫她去的。可如今，她真的认清了自己的心，他却又生了别的想法，恨不得她永远不要看清。
“阮玖对你的伤害，还没有受够吗？”
沉默良久，再度开口，清映说出的话连自己都吃了一惊。他不是想说这个的，却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控制不住自己。
“那些的确是伤害，却也是爱，即便最后的结局不是我所希望的，可总有一些事情，想起来就觉得很温暖。虽然，也正是因为那些温暖，才成就了日后的薄凉，可那也不该成为逃避的理由。”
素衣笑笑，仍是淡淡的，似乎与以前没有任何不同。可是，清映却发现，她似是变了。
“那你……为何还伤心了这么久，一直一直的放不下？”
是啊，她从那以后就一直站在红尘之外，像是看透了所有的情，而对于一件事情，看得太透，就不会再沉迷于它了。
只是，哪有什么绝对的看透，绝对的无情？
当你遇到命定的那个人，那么，便是你有千般玲珑，心思深沉，对世事看得再是怎样清醒，对相思这东西是怎样不屑一顾……也是会再度沉迷。
然后，便又看不透了。
沉默良久，素衣方才缓缓开口。
“或许是以前一直没有看清楚，因为难过，就一直放任自己沉浸在那份难过里边。就像话本里被辜负的角色，即便故事结束，也还是残了那份情绪，迈不出那个故事，所以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开始新的故事。”说着，素衣微顿，抬眼，“而今，是他让我看清了这些，走出了那个故事。清映，你不为我高兴吗？”
第69章
看着她眼底隐隐的灿烂，清映忽然便一阵无力，可是，那也是欢喜的无力，毕竟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素衣。
因她而难过，却也为她而开心。
听说人心从来都是矛盾的，这样说来，他与那人性又是靠近了一些。
“很好，一切都很好……看清了自己的心很好，知晓了自己的情很好，你现在很好，那么一切就都很好。”
其实清映笑得很勉强，把那些断断续续的想法转变成言语也很勉强，强撑着让自己显得自然很勉强，甚至连看着她，都变得很勉强。而为了维持住那些勉强，不至于让情绪波动太甚，他感觉自己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谢谢。”
垂眸，清映淡淡勾了嘴角。
逃避的时候比谁都怯懦，面对了之后却又比谁都坚决。
素衣，这样的你真的很好。
值得所有人，为你付出所有的好。
只有一点不好……
那就是，这样好的你，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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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傅风华总跟在素衣身边，像个影子。她在哪里，他便一定在哪里。
她仍是那个样子，不怎么主动搭理他，多数时间，都是他在说，她在听。只是，唯一的不同，或许是她的眼神变了。少了以前的清冷，现在竟带上了几分暖意。他说得再多，她也不会打断，不会不耐，只是笑笑的听着，看起来没有多专注，却能看得出她确是听得认真。
或许他仍是有些不安心，只是，也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那份淡漠是刻在骨子里的，于是也没有再纠结些别的。
也问过她，是不是只是那次雷电时候的一时感动，可她却坦然。
他一直记得她笑笑的眼，说，和那次的雷电有关，却不是感动，只是，那一次让我认清楚了自己的心。她说，傅风华，我不会再逃了，既然说了，就不会再否认。
她还说，傅风华，我喜欢你。
“怎么好端端的又开始傻笑？”
站在树下，素衣看着远处低沉着的天，没有回头，傅风华闻言瞬间便止住了笑。
缓步踱到她的身边，他的声音有些郁闷，“你不用看也知道吗……”
素衣轻笑，“嗯。”
傅风华闻言不语，就这么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一点点温柔了目光。
“做什么这样一直看着我？”
“好看啊~！”
素衣有些无言，这几日他真是越发没脸没皮了，什么话都可以那么自然的说出来。
看着素衣这般模样，傅风华忽然就觉得一阵满足。他喜欢看到她向来无波的面上出现别的情绪，更喜欢那些情绪是因他而起。
这时候，天上飘落了些雪，绒绒细细的，看起来很是舒服可爱。
站在树下，傅风华自然的便揽住了身旁女子，心底有些紧张，却在面上强装着那些情绪不过兴奋而已。
“啊，你看，下雪了！”
没有拂去他的手，只是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素衣问道，“你喜欢雪？”
“也不是说什么喜欢吧，只是，我所在的地方，要看雪还挺难得的。”傅风华摸摸鼻子。
“山上下雪下得多，今冬的寒来的还算有些晚，不过你若是喜欢，应该也能看得够的。”
歪了头，傅风华有些不解，“太华山也是山，怎就不见它下雪？”
素衣低眉，“那我又如何得知。”
看出了她的情绪变化，转了转眼睛，傅风华想，她大概不是很喜欢听到太华山吧。于是他忽然转了个身站到她面前，随后执起她一双手，捂在手心，对着微愣的她笑弯了眼。
“今冬的确有些寒。”
素衣心底一暖，嘴上却说，“我不怕冷。”
傅风华一脸的理所应当，“可是我怕啊！你看，这样牵着你，我就暖很多了。”
“我身子冰寒，怎么暖的了你？”
他笑笑，“我说可以就可以~！”
看着他无赖的样子，她有些无奈。
这个人，怎么这般孩子气。
·
雪慢慢的大了起来，很快便盖满了那树，白色的绒搭着暗黄的叶子竟也是美的。
而树下的两个人，执手相对，看起来也很是般配的样子。
明明不是悲伤的景，看在清映眼底，却只觉得有些难过。
“所以说，有些事情不要看，有些事情不要听，你却偏看，偏听，这不也是自找的……”
喃喃着，清映的面上没有表情。
随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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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在多少年前，还记得，那一春很是寒冷，青苔画墙，而墙边的树还冻着，没有发芽。是在一个暮间，月亮很好，风却冷得刺眼，而她不怕冷，只觉得那晚的景色好看，于是便站在还带了薄雪未消的树下看着那好风好雪好月。
而那个时候，站在她身后，无奈的笑着为她披上披风的人，还没有变心。
那时，她回身，看着他带笑的眼，忽然便是心念一动，跑到了积满雪的那根枝桠下边，眉眼弯弯唤他过来。当他刚一走过来站定，她便猛地摇树一阵，那树上的雪落了他满身，她笑得没心没肺，而他却有些愣在原地。
只是，过了一会儿，他看她一副得意的可爱模样，竟也不自觉随着她笑了起来。也不怒，只是带了满满的宠溺，慢步走近她，为她拂去发间衣上落雪，声音轻轻叫她不要贪玩，不然受寒了多不好。
这一幕，就像是被定格在画卷上边，即便最后变旧泛黄，之后她每感薄凉，想到那时，还是会立刻温暖起来。
意识恍惚，待得再回过神来，身边已不是那棵树，眼前也不是那个人，那时的温暖到底只是那时的，过了，就只剩下回忆。可这一次，她却并没有感觉可惜，反而看着他清俊的面容，就那么笑了出来。
好不容易捂暖了她的手，抬眼便看到她的笑，傅风华问道，“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嗯，没什么，只是有些回忆可能真的旧了。”
傅风华挑眉，“哦？旧了？那便用新的来代替吧。”
素衣浅笑摇头，“没有谁能真正的代替谁。”
傅风华闻言一顿，却又听得她继续说道。
“没有谁能真正的代替谁，即便是同一个人的两般模样也不行，过去的或许不美好，却也有温暖，只是都过去了，不用再想太多，还是珍惜当下才好。”
“等等等等，你说什么……同一个人，两般模样？！”傅风华一惊，嘴皮子都哆嗦起来。
这句话，这是……几个意思？！
素衣微顿，若有所思，却终究还是轻言出声，“你是轮回过后的他。”
“我？”
“嗯。”
“你的意思，是，那个家伙……那个家伙，他是我的前世？！”
素衣看着他激动的模样，不禁失笑，“嗯。”
得到确认，傅风华忽然就僵在那里，莫名的心底便有些郁闷，可在郁闷之余又有点淡淡的欣喜。
欣喜，是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他，只有他。
而郁闷……一，是被他鄙视了好久的没眼光的家伙竟是他自己；二，是之前素衣一直疏离他可能就是因为那个家伙；三，他不知道素衣有没有把他当成他的影子，即便那个他也是他，这样也不行，他很不爽。
许是傅风华那瞬息万变的表情实在好笑，素衣也有些忍俊不禁。
“不如，让我来猜猜你在想什么？”
傅风华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嗯。”
素衣笑笑，想了想，说出的却不是猜着的他的想法。
“先前对你的疏离的确是有他的原因在里边，就像最开始留下你，也是因为这个。可是，现在在我的眼底，你是你，他是他，我对他已经没有那些心思，却不能否认，他的确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存在，无可取代。而你也不是他的影子，我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因为一个影子而轻许了自己。”
说着，素衣笑笑，“知道了吗？”
傅风华闷哼一声，“知道了，他是无可取代。”
这什么事啊，自己和自己吃醋，可就是吃得有理有据的……
傅风华有些郁闷。
“那个人不能忘，毕竟是他教会了我什么是心动。只是，却是你教会我怎样去爱。”
傅风华一愣，抬眼，对上她的眼眸。然后，听她言语轻轻。
“有些事情，有些感情，我说不清，但你现在知道了吗？”
·
“嘿嘿嘿嘿嘿……”
坐在山洞里边，傅风华抱着一床薄被，想着今日雪中她的言语，一个人傻笑着。
而清映在旁边，踱来踱去，满脸郁闷的看着他，那个人却偏偏看不见他似的，自顾着自己傻笑。
忍无可忍，如何再忍？！
清映径直走到他的面前，微眯了眼，含了薄怒看向他。等了好一会儿，少年才像是刚刚发觉似的，抬起头，看他一眼。
然后……
“嘿嘿嘿嘿嘿……”
“傅风华，我说你够了啊！！！”清映暴躁的吼了一句。
可是对面的少年虽是愣了下，但那也只一会儿，片刻又立刻恢复了那傻傻的模样，兀自笑得开心。
“我说清映啊，你最近怎么越来越情绪化了呢？这样不太好呐。”
清映深深呼吸，咬着牙笑得一脸僵硬，“是吗？”
傅风华抬眼，笑笑，“对啊。”
第70章
清映捏着拳头，“其实啊,你应该庆幸才是，我只是情绪化，还没有把情绪行动化。”
傅风华继续欠扁的笑得纯良，“可是你打不过我。”
清映微愣，似乎瞬间想起了那件被他遗忘了很久的事情。
顿了半晌，再看向傅风华的眼神已是有些怪异，“喂，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听说你是太华山的修道弟子，这样与……与我们呆在一起，没问题吗？”
“……不用担心，我会解决的。”
“不用担心？说得像谁在担心你似的！”清映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随后又沉了声音，“说真的，便是一个普通人，面对这样的一份感情都会遇上不少阻力，而你的身份又该是站在我们的对立面的，你真有信心能抗住那些压力？或者，你有想过解决的办法吗？”
闻言，傅风华有些沉默了，而这份沉默让清映瞬间便有些恼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