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傅风华笑笑，眉眼之间满是灿烂。
笑了之后，他继续转过身子拔草，一边拔着，一边和她闲闲说着话。
然后，过了很久，素衣看着他挥汗如雨，似是累了，又看着地上被毁得差不多的草，忽然便皱皱眉，轻轻扬手……
不过瞬间，那地已是被犁好了，盖好了土，种子也在里边种着了。
傅风华看着眼前景象，只顾着惊讶瞠目，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样也可以啊！”
“为什么不行？”
“那……”傅风华被自己噎了一下，“那你也可以直接让它长出来啊！”
“生命之际，成长衰微皆在于自然，在于天命，非灵力所能改变。”
“哦，这样啊……”
傅风华摸摸鼻子，看着素衣淡淡的模样，不再言语。他本就是心思简单的人，即便是气氛一时凝滞，傅风华也不会想的太多。
于是，之后的他便再没想别的，只是转过头看着那土地……只是，那亮起来的眼神却根本不像是在关注着作物，而是像直接看到了一顿大餐。
素衣在一旁看着，有些想笑，这个人，真的就饿成这样了？
·
虽然种下了那些作物，但是在它们没有长出来的时候，傅风华还是得饿着肚子找果子。
只是，在那以后，他再也不让素衣一个人去找，而是每次都和她一起去。
要说原因嘛，不好意思……还真不是什么担心她。虽然他或许对那女子有些别的感觉，但是，什么归什么他还是很拎得清的。
就他这小身板，还担心她？素衣不知道比他强多少倍吧！
是啊，虽然素衣没怎么表示过，但傅风华却也明显的能看出素衣是这山里老大啊！人家修为又高，灵力不弱，他瞎担心个什么劲呢。
只是……
第一，那果子是他要吃的，却每次要素衣带回来，而他在那安逸的歇息着，这个……就算别的不论，只是作为一个男人，这也实在会不好意思吧。
第二，总归一个人呆在那山洞里也无聊，而现在的他又不知还要在这里呆多久，熟悉熟悉地形什么的也好，至少下次自己出去不会找不回来。
而第三……
傅风华想着，懊恼的皱皱眉，眼底是亿万分的悲痛……
他是真的不想再拉肚子了！
第11章
抱着自己的小念头，跟着素衣来到接近山脚的地方，傅风华随意的瞟了几眼远方。
这边的脚下是一片树林，不大，却也绝对不是几颗稀稀拉拉的小树排出来的。
站在这里，他看不到外边的村庄。
凝眸，傅风华的眼底忽然划出一闪即过的凝重。
傅风华看着四周，面上似是闲闲不经心，心底却在默默打量着，看样子这是素衣山的另一个出口，所以说，素衣山并不止像他所以为的那么大。
“那边便是长那果子的树。”
素衣说着，没有回头，只是随手指向了不远处的一颗大树。
也正是因为没有回头，所以素衣没有看到傅风华眼底一闪而过的微微慌乱。不过，就算是看到了也没什么吧，那人总会解释，而只要是他的解释，她都会信的。
敛下心绪之后的傅风华，他的面上是一派的澄澈，笑意朗然，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温暖的气息。温暖的人，总是容易吸引人，叫人无法防备。
“哇，好大的树啊！”看着眼前巨树，傅风华惊得瞪圆了眼，随后凑近，仔细地看。
绕着大树转了三圈，抬头低头瞧得仔细，直到确认那真的不是几棵树长合起来了以后，傅风华小心的伸出手，摸摸那粗糙的树干。
接着，回头看向素衣，他的声音里边带了点犹豫，“那个，这树看起来有些年岁了，它……它能听见我说话吧？”
素衣浅笑摇头，“它虽有灵性，却并未成精，所以，该是听不到的。”
“啊，不是精啊，那就好~！”傅风华说着，脸上的笑都轻松起来了，“害得我还纠结了半天能不能摘他果子呢！”
素衣弯弯嘴角，仰首，看向这大树参天的枝叶，“说起来这棵树是有名字的，它……名唤三生。”
“三生树？三生三世的三生？”傅风华好奇的问着，而在看到素衣点头的那一瞬间，他不由得摆摆手，面上是略微嫌弃的表情，“三生石，三生镜，爱恨成痴怨，劳燕分飞苦什么的，这类的故事啊，市井里的说书人都说腻了。”
素衣闻言摇摇头，“三生树，不是三生三世，而是三生三死，历经天火雷电，涅槃重生。”
“涅槃？那不是凤凰吗？！”傅风华的表情有些呆呆愣愣的，带了几分惊讶。
“凤凰可以，树为什么不行？”素衣轻言，面色沉静，“这树似乎是一位天君无意从天界遗落下来的种子长成的，所以它比一般的树要高，要大，还拥有更强的生命力。只是，即便是扎下了根，在这里落户千余年，但它却不该属于凡尘。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它就要引来一道天雷劈下，将它好不容易修出的灵识劈散，只是，灵识虽散，仙灵犹在，所以，它也死不了。”
说着，素衣的眸底带上了几分别意……
是啊，这才是三生树，无关儿女情长，它的身上，是另一番风骨。
历经霜雪天劫，轮回重生，即便是被天雷劈成焦炭，也不放弃自己的生命。仿佛，于它而言，只要根基还在，就有重来的资本。而只要能活下去，暂时没有灵识又如何？在生命面前，一切都变得那么低。
只可惜，树可以重生，情却不行。
第12章
“或许，不是死不了，是努力的不想死。”说着，素衣缓步上前，轻轻抚树干，眼神温柔得就像对着那个人一样，“也许它也在等自己的主人吧，等那个仙君将它领回去，不用再在这里受什么苦难折磨。”
“流光转瞬，云水千年……它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我看了它这么久，却从没有见过那遗落下它的仙君。于是想着，那仙君要么就是忙碌无暇，要么就是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吧。”
说着，素衣轻叹，“活在世上，有自己的坚持固然是好，心底存着念想也才不至于绝望。只是，有时便是心存希望也不过只是用来安慰自己，毕竟是在这红尘之中，终归是要信些命的。”
终归是要信些命的……
傅风华在心底念着女子的话，总觉得这话里包含的不止对这三生树的感慨。那话中深意，是他暂时想不到的，虽然能感受到几分，要说出来，也还是言辞无力。
只是，便是如此，他却还是爽朗一笑，“都说七分人力三分天意，便是命，这种东西，也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哪有那么许多冥冥之中？！”
看着眼前男子张扬的眉眼，素衣也没有多的表情，只是淡淡开口，“既是这样说着，那么，你知道自己的将来会是怎样吗？你知道自己会遇到些什么人，什么事吗？你知道自己遗落在轮回里的前尘过往是怎般模样吗？”
傅风华闻言微愣，“这……这些东西，怎么可能知道？”
“不清楚未来如何，不了解往事因缘，就算‘命运是靠自己掌握的’这句话是对的，但它却一定要有一个前提，就算清楚了解。而若是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却偏偏想着掌握它，那么，这便只是一句空话罢了。”
说着，素衣淡淡笑开，对上不远处少年的眸子，“命是天生的注定，而运却是后天的运动轨迹，七分人力，说的是努力得运吧。只可惜，纵然天意只占了三分，有的时候，这三分天意也足够注定结局。而既是天定，便是非人力可以转寰。而我们能做的，不过尽力而已。”
“可……”
本能的想要反驳，但傅风华却说不出一句可以为自己辩解的话，便是心高气傲不敢承认，可是……此时的他却不得不承认，素衣的这番话，是真的不需加以修饰，也可以将人搪塞至无言。
“这样说来，命里一切的选择都是可笑的东西，似乎没有一丝意义……难道我们的努力就真的没有用吗？难道，我们就真的不需要再努力了吗？”
“尽人力，顺天意，如此便好。”素衣说着，微微低眉，“努力当然是有用的，信命，只是叫你不执着，懂取舍……毕竟，不是所有东西都无法改变，也不是所有你知道无法改变的东西，都能心甘的轻易舍弃。”
说着，素衣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
不执着，懂取舍，说来容易，可是，她的舍得，却只是因为舍不得。
其实并不是不知道，相反的，素衣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这一点……
有情是苦海，无情才是岸。
可是，她偏偏就是放不下。
“嗯，或许你说的有道理，”说着，傅风华笑笑，“可是，你信命，是因为你愿意信，而我不愿意。”
素衣闻言微微愣住，不自觉便看向那个神色飞扬的少年。
“我还是不信！若有朝一日，我真为命所缚，那我定要与它搏上一搏，看最后，究竟是它胜，还是我赢！”
笑声爽朗，是专属于少年时候的洒脱。
此时的傅风华，身上散发出一种不羁的味道，不似那懵懂小儿，倒像那指天问地的豪气少年，其它不论，便是他身上那种自信和张扬就足够叫人羡慕折服。
便是素衣，也不禁为他这般模样而微微怔忪。
“不过……”傅风华忽然眨眨眼，“嘿嘿嘿……若是可以，我还是不希望和它相搏。毕竟，与命相搏，那就是搏命，我还不想死呢~！”
“……”
她方才一定是魔障了，才会恍惚看到他身上有光。
第13章
只是，少年心思到底简单，不知命途深浅，更不知，有些事情，是一语成谶。
那些你曾经不信，甚至嗤之以鼻的东西，总有一天，你会接受，会相信。
就像，对于很多事情都不愿接受，却不得不接受的素衣。
就像，经年过后的风华。
待他再回头，看着这个时候，也会无奈的笑笑。
之后，眸底带上几分沧桑，几分无奈……
命这种东西，他终于还是信了。
·
而此时，看着眼前少年，素衣只是颔首微笑。
从前只当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倔的人，却没有想到，这个人比她还要一根筋。
罢了罢了，少年总该豪气，哪有劝说少年认命忘情，叫他看破红尘之理？现在的傅风华，不就是当年的她吗？有一点自己的小固执，有一点自己的小幻想，在故事没有开始的时候，一切都还那么美好。
或许，所有的少年都是这样，生来合该明媚。就算现在她变冷了，那也是因为经历了那么多东西，而他却没有，她总不能自私的要求所有人都变成和她一样冷血的动物。
路都是自己一点点走过来的，道理也都是自己一点点参透的，看多了，或许他就明白了。
素衣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轻点脚尖，跃上一枝低桠，伸手便去够不远处的果子。
而傅风华原本还沉浸在素衣那些听起来淡，意思却深的话语里，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而等到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看到她跃上了枝桠摘果子了。
“哎，小心点啊……”不自觉的轻呼出来，傅风华走近几步，守在树下不远处。
素衣轻应一声，并不在意，只是小心的摘着果子。动作轻轻，连那边上细枝都没有折断。
抬着眼正等在树下，傅风华无意间便瞥见女子腕上红痕……
“咦，你手上受伤了吗？”
顺着他的视线，素衣动作一顿，看向自己的腕间。
那一块小小的红痕就那样以一种安静的姿态呆在那里，诉说着前一世的凄凉，坠下无边孤寂的惆怅，跌入繁华落尽的哀伤。那是你酒醉时碰落的烛火，不小心落在了我的腕间，灼伤了那瓣桃花，烧断了你我指尖纠缠的红线，最后，成了你笑赠予我的伤疤。
时间或许真的可以冲淡一切吧？
因为，那个时候的感觉她已经想不起了。
只一会儿，素衣便收回视线，语气淡淡，“嗯，只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其实他只是试着问一句，没有想过她会回答。
只是，如今她答了，他却微微有些愣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痕迹，看起来好痛啊……”说着，他皱皱眉，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嗯，那你现在还疼么？”
刚一说完，傅风华就恨不得时光倒退一下让他咽回后面那句话……
因为，那句话实在是太蠢太笨，没话找话的太明显了。
素衣一愣，随即浅浅笑开，“痛？当初或许是痛过的。但是，现在还能有什么感觉？”
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些许的难过，他有些局促的笑笑，“说起，其实这个痕迹还挺好看的，就像……就像那朵花一样！”
说着，他指向一旁树下，眼眸微亮。
“是吗？”素衣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又低眸，那皓白腕间的一小块红痕正是如春花初绽。
“关于他的东西，我留下了两样，这是其中之一。”
傅风华闻言微愣，这是他第一次在素衣的口中听到关于那个“他”吧。
第14章
而说这句话的时候，浅立在细枝上的女子，她的眉目之间带着一丝悲伤，夹了几分无奈，素色衣纱垂下，又被风卷起。画面很美，可是她给人的感觉却很凉，那模样就像经历过什么无法放下却又偏偏舍弃不去的事情。
傅风华在树下看着，张张嘴，却偏偏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看着她带着这表情，发着呆，像是陷入一段遥远的曾经。
而那个曾经，他进不去。
是的，他进不去，他只是莫名的觉得自己走不进去，却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在乎能不能靠近她。所以说，少年时候到底浅薄，总认不清自己的心。
·
山间安静，流光浅淡，在这边已经呆了大半个月了，傅风华也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只是多多少少有些无聊乏味。
他虽不善言辞，却是性子开朗的人，就算真的受些欺负却也不愿一人闷着不说话。可偏偏那素衣又是冷清寡言的脾性，他每每想和她说些什么，她也只是听着，却不怎么回话。久了，他也觉得有些没意思，即便那个女子是他感觉不同的人。
暮色渐淡，又是一日。
这一日，傅风华没有呆在那山洞里像平时一样发呆早睡，而是看着外边天气还算不错，伸伸懒腰走出来，踏着月辉吹着山风就开始慢慢往外边走着，打算学着沾染一些古人风雅，月下漫步散心。
走着，傅风华忽然挠挠头……说起来，自从他住进那山洞以后，素衣就没再怎么去过那里，他每每想起，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这样像是自己占了人家的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