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就是送你花的小女孩?”谢沉想起了那天在楼上看见她和小女孩相处,她从没对他露出过那样的笑容。
“是啊,她是个聋哑儿童,被父母遗弃了。”江语棠说到这,语气不知不觉低了下去。
谢沉没错过她眼中的落寞,薄唇微动,正想说点什么,江语棠又很快转移话题,“你呢,你上次不是说你对西城的福利院比我熟,你经常献爱心吗?”
谢沉收回即将溢出唇畔的话,点了点下颌,“我有个妹妹从小体弱多病,我们家就希望多做点善事,给她积攒点福气,福利院,敬老院,乡村贫困生我们每年都捐。”
“原来是这样,”江语棠弯唇笑了笑,“不管是什么原因,做善事就是好的,我高中的时候也接受过资助,很感谢你们这些愿意献爱心的人,你妹妹现在身体好了吗?”
“好了,她都结婚了,生了一对龙凤胎,”谢沉说起妹妹时,眼神肉眼可见的温柔了许多,“不过我们都习惯了,所以每年还是会去做这些事。”
江语棠眸中闪过羡慕的神色,谢家为了女儿愿意大张旗鼓,坚持这么多年,谢沉的妹妹可真幸福,谢沉爸妈也真好。
看来不爱女儿的父母还是少数的。
这时的她完全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也能感受到那份幸福。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气氛和缓了不少,这时意面和全熟牛排先后上来了,江语棠自嘲一笑,“我是入圈之后学的吃牛排,经纪人和我说吃牛排的时候不能点全熟,会被人笑话,五分熟最好,可我实在接受不了五分熟,七分熟也是勉强。”
对于一个从小就被奶奶叮嘱吃东西要弄熟再吃的人来说,这个习惯真的太难改变了。
谢沉把那份全熟的牛排放到自己面前,拿起刀叉切成小块,语调从容道:“世俗所认定的未必是对的,吃东西是为了满足自己,并非满足别人,食物本该由人来支配,而不是被食物支配。”
“但有时候人的能力无法抵抗世俗,你经纪人这样教你也不算错,等你以后走到一个高度,你就算要百分熟的,也没有人敢笑话你。”
江语棠毫无背景,初入圈子,不得不随大流,人云亦云虽不能有大作为,但起码能饱腹,反倒特立独行,如果没有一定的能力,很容易将自己困住。
“吃吧。”谢沉把切好的牛排放回江语棠面前。
江语棠望着切的大小整齐的牛排,就像是用尺子量好后再切一样,这需要很深的功底,可见吃西餐对于谢沉来说是家常便饭。
这就是两人之间的差距。
但她没想到,谢沉会说出这番话,温柔的一点也不像谢沉,让她有些恍惚。
进入娱乐圈之后,江语棠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要么对她嗤之以鼻,要么因为她的脸蛋有所觊觎,尤其是经纪人带她出去,酒桌上的男人看她就像在看一件便宜的商品。
而谢沉从未对她有过那种轻视的眼神,他也是江语棠少有的,觉得相处起来挺舒服的男人,如果他不是谢沉就好了。
“你觉得我能走到那个高度吗?”不知是不是谢沉过于温柔,江语棠坚硬的心脏撕开了一道小口子,流露出了些许脆弱,“从我家走到西城,我走了二十几年,人生满打满算才五个二十年。”
“不是还剩下四个吗?足够了,”谢沉端起红酒喝了一口,突然转了话题,“你四级考了多少分?”
江语棠差点没反应过来,“六百七十多,怎么了?”
谢沉颔首,“不错,我妹妹四级才425,刚刚过线,是不是很差劲?”
江语棠不知道怎么接,秀眉蹙起,“可能是因为她不喜欢英语吧,有些人就是偏科很严重。”
“可她六级考了六百多,”谢沉勾起唇角,“而且这个学期准备硕转博了,我都做好了养这只懒虫一辈子的准备,可她突然给我开个大,从学渣到学霸,她只花了一年的时间。”
江语棠吃了一惊,“这么厉害,发生了什么?”
谢沉:“因为她遇到了合适的人,改变了她的一生,这个故事太长,以后再讲给你听,我想说的是一年就可以发生很多事,你的人生还长,急什么。”
江语棠失笑,明亮的眸子宛如星辰,“没有想到谢先生还会鼓励人。”
“你想不到的事多着呢,”谢沉抬了抬下巴,“吃牛排,冷了不好吃。”
江语棠拿起银叉品尝了一口谢沉切好的牛排,眉眼弯弯,“味道不错。”
谢沉低头切着牛排,“全熟牛排很考验厨师的水平,想全熟做的好吃很难,所以有些餐厅干脆不做全熟,看来这家餐厅还不错。”
江语棠幽幽的望了谢沉一眼,“一顿饭近万元,要是做的不好吃,还不如去抢银行。”
谢沉接收到她的眼神揶揄笑道:“你这是心疼请我吃饭了?”
“没有,说好我请就我请。”上次谢沉帮她弄回来代言,也是应该请他吃饭。
谢沉本就没想和她抢买单,“行,你要是心疼,下次我请你吃更贵的,你就不觉得亏了。”
江语棠囫囵点了点头,没说答应不答应,她和谢星晖马上就结婚了,到时候她和谢沉的关系就仅限于亲戚了,单独出去吃饭这样的事不太现实。
谢沉的品味不错,点的意面也好吃,江语棠第一次吃西餐吃饱了,吃完饭了,谢星晖才发消息给她:【我今天临时有事,改天再吃饭,我妈要是问起,你就说我们一起吃了。】
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谢星晖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打发了她,仿佛江语棠是个傀儡,不会有自己的思想,可以随便摆布、戏弄。
无论是江家还是谢家,都没有把江语棠当成一个人看,她原本以为自己习惯了,因为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多了,就麻木了。
所以她遇到了特例后,总觉得虚幻,想逃避,又忍不住亲近。
吃完饭,江语棠去买单,谢沉站在旁边,等她拿好小票,才推开餐厅门,“走吧,我送你回去。”
“给你,”江语棠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橙黄色包装的柠檬糖,“前台送的,可以解腻,你不用送我,去自己回去就行。”
谢沉扫了眼她粉润的手掌,她的手很小,他一只手能包裹住她一双手,轻易让她动弹不得,可就是这么一双瘦弱的手,却早早成为一个家庭的顶梁柱。
他接过柠檬糖,撕开包装扔进嘴里,舌尖顶了顶硬糖,“这颗糖就当收你的车费了,走吧。”
江语棠脚下生根没动,她特别想就这么断在这里,将回忆留在还算美好的时刻,起码比之前吵架要美好的多。
谢沉回眸看了她一眼,“是要我牵着你走吗?”
江语棠无奈跟了上去,有些时候谢沉好像听不懂拒绝,只要他做下的决定,她怎么反对都没用,这个时候谢沉身上的温柔消失的一干二净,只余强势。
上车后谢沉顺手解了两颗衬衫扣子,江语棠偏头系安全带的时候不小心瞄了眼,之前每次见谢沉,他的衬衫扣子都是系到顶端,给人一种禁欲自持的感觉,让人觉得不可冒犯,正应了传言的那句――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现在他解开两颗扣子,棱角分明的下颌,性感的喉结,车内灯朦朦胧胧,给男人添了两分野性,和白天的谢沉不太一样。
江语棠收回视线,目视前方,想起了那晚的沉浮,他在某些时候身上确实满是野性,爆发出的荷尔蒙气息,像是某种本能,令人着迷。
“地址。”谢沉启动车子,离开地下停车场。
江语棠说的还是医院对面,谢沉专心开车,到了地方后,江语棠正要道别,又听见他说,“你决定了要嫁给谢星晖是吗?”
江语棠的手搭在车把手上,沉默了片刻,极轻的应了一声,“是。”
“好,”谢沉低笑一声,“回去注意安全,晚安。”
江语棠抿了抿唇,“晚安,谢谢你。”
她推开车门下车,甚至没有勇气再回头看一眼,出租屋没有电梯,楼道的灯十分昏暗,她也懒得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就这么一步一步摸黑往上走,终于走到了家门口。
“咔哒……”房间内的灯被打开,前一个租客在进门的地方贴了一面穿衣镜,江语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陌生,还是一样的眉眼,只是心乱了。
有人往平静的湖面扔下了一颗石子,水面荡漾着一圈一圈的涟漪。
现在那颗石子被人拿了回去,湖里没东西了,可湖面为什么还没恢复平静?
江语棠垂下眉眼,走进了空无一人的房内。
自那天之后,谢沉再没联系过她,她也没再见过谢沉,他像是南瓜马车,午夜的钟声响起,突然消失在了江语棠的世界里,一点痕迹也没留下,偶尔江语棠看见衣柜里昂贵的礼服,都会想这是不是一场梦。
倒是谢星晖和她联系紧密起来,双方家长催促两人多交流感情,就像是交\配的季节到了,被赶入同一个房间的公猪和母猪,盼着他们繁衍后代。
不过十次有九次谢星晖都在阳奉阴违,每次都发消息给她,让她作伪证,实则她连谢星晖的面都没见到。
这样也好,反正见了面也是相见两相厌,不如不见。
大半个月的时间犹如白驹过隙,期间她把代言广告给拍了,看完了董导新电影的原创剧本,试镜的事暂时还没安排,程文浩也顺利入职江家的童装公司,虽然目前还被江家的人盯着,而奶奶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反应。
说起来这段时间,江蕙也真是老实,在公司碰见过两次都当没看见,也没再给江语棠买过黑热搜,大概是曲曼告诫过江蕙不要在婚礼前挑事,生怕江语棠弄砸联姻,恐怕他们都等着婚礼之后拿捏江语棠呢。
距离婚礼不到一周,谢星晖可算是想起来她,不得不露面了,因为她连婚纱都还没订。
这场婚礼就是走个过场,对于双方来说都没有任何的期待,婚礼场地,宴请宾客什么的就更轮不到江语棠来插手,还真没听说过婚礼前几天订婚纱的,比生猪出栏还仓促。
谢星晖来接她时是司机开车,两人坐在后座,都自发的坐在靠门边的位置,中间还能坐下两个人,江语棠一路上没说话,但余光注意到谢星晖的手机有意背着她,打字的手就没停过,嘴角还一直挂着笑,那表情像是恋爱了。
江语棠心里松了口气,这样也好。
挑婚纱的地方是西城最大的婚纱店,总共有三层,除了婚纱还有各种晚礼服,之前江语棠来过一次,她和谢星晖一前一后进了店。
才走进去,迎面撞上的居然是许久没见的谢沉,他靠坐在沙发上,旁边坐着一个气质优雅的女士,江语棠不认识,倒是谢星晖一看见两人激动极了,快步上前,“大哥,你怎么在这?”
谢沉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会在这里看见他们,视线轻飘飘的扫过江语棠就收了回来,嗓音有些冷淡,“我陪华小姐来选礼服,你们是来选婚纱吗?”
谢星晖看了眼华琦,眼神躲闪,语焉不详,“嗯,就看看。”
华琦回头望着谢星晖,眼中是极其复杂的神色,像是伤心,又像是愤慨,站了起来,“谢总,我先去楼上看看。”
华琦一走,谢星晖的视线也跟着动,面上带着几分焦急,看向谢沉,“大哥,我突然肚子不太舒服,你眼光好,帮我们挑挑婚纱吧?”
谢沉剑眉微蹙,有些为难,“不太方便吧,婚纱还是得江小姐喜欢才行。”
“没事,她不挑,我相信大哥的品味,”谢星晖说完,装模作样的捂住肚子,“语棠,你先选着吧,让我大哥给你参考参考,都是一家人,你别介意,我先去方便一下。”
说完谢星晖脚步匆匆的走向楼梯口,须臾之间,大堂内只剩下江语棠和谢沉四目相对,寂静无言。
第10章 “新婚”
谢沉八风不动的坐着,“江小姐喜欢什么款式的婚纱?”
“不麻烦谢先生了,我自己来就好。”江语棠实在不知道怎么吐槽谢星晖,他走就走呗,怎么还扯上谢沉,尴尬的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谁会希望一夜情对象给自己挑婚纱啊?
“不麻烦,”谢沉放下交叠的双腿,撑着膝盖站起来,“既然我弟弟把你托付给我,我这个大哥当然得尽责,走吧,去看看。”
说完,不容江语棠反驳,率先走向了选婚纱的内厅。
江语棠看着谢沉颀长的背影叹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这家店的店长好像认识谢沉,亲自来给谢沉介绍起了婚纱,谢沉神色认真的扫过一件件婚纱,江语棠亦步亦趋的跟在谢沉后面,看似乖巧,实则无奈。
店长扫过两人,在心里犯嘀咕,要不是刚才大堂那一幕,她肯定以为这两人才是一对,郎才女貌,连身高也十分登对,再加上谢沉这么细心的询问婚纱细节,像极了一个体贴的丈夫给妻子挑选婚纱。
别说店长疑惑,就是江语棠都觉得奇怪,谢沉之前不是还让她别嫁给谢星晖吗?为什么现在又亲自给她挑起了婚纱,这也太诡异了,难道男人都是这么善变的吗?
“你喜欢什么风格?”谢沉蓦地回头看着江语棠。
江语棠猝不及防的对上男人狭长深邃的眼眸,下意识道:“我都可以。”
这场婚礼本来就是儿戏,江语棠就没放在眼里,如果是拍戏的话,她可能会更上心一点。
“婚礼是人生大事,不能马虎。”谢沉眉梢一蹙,脸色微寒,似乎不太满意江语棠这个态度。
江语棠实在搞不懂他,硬着头皮说,“我喜欢保守一点的款式。”
店长一听立马介绍了几款,又怕江语棠不满意连忙补充,“如果江小姐喜欢内敛的,咱们店里可以加一件珍珠披肩,华贵大气又不失优雅。”
江语棠没说什么,倒是谢沉点评起了店长说的那几件,“刺绣不够精致,你们店里没更好的婚纱了吗?”
店长笑笑,“谢总要是看不上这些,请往这边来,我们昨天刚到了一批新货,都是国外知名婚纱大师亲自设计的。”
谢沉瞥了眼江语棠,“喜欢大拖尾还是小拖尾?”
江语棠就没想过,本来她是打算随便选一件能穿的走人,耗时越短越好,谁知道会在这里遇到谢沉,还认真的挑选起来了。
见她不说话,谢沉挑了挑眉梢,眼神戏谑,“又是都可以?”
江语棠望着他不说话,那双似鹿眸明亮的柳叶眼带着点不知所措,谢沉顶了顶舌尖,满是无奈道:“算了,我来选吧。”
江语棠垂下眼睫,手指攥紧了包带,为什么从谢沉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宠溺”?她是耳朵坏掉了吗?
不等江语棠反应过来,谢沉已经走远,她连忙晃了晃脑袋,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肯定是她听错了!
自从谢沉说了那句话之后,果然没再询问过江语棠的意思,店长憋了一肚子的八卦,可却一个都不敢问,眼前这位可不是她能开得起玩笑的,只能忍着好奇心给谢沉介绍。
可谢沉都不满意,“你们店里就没些特别的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