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妈真的是陈泽野吗。
有生之年居然能在他嘴里听见这么客气的话。
爱情的魅力可真大。
第33章 顶峰
英语老师因事请假, 连带着课也被霸占,班主任在这种事上有绝对优先权,一大清早两节数学课连上。
天气还是没能放晴, 乌云遮遮掩掩看着心情就压抑, 这道导数复杂又难解,公式来回变换把人绕得头晕, 抛出来的问题零零星星得不到回应。
教室里暖气给得足,困意容易滋生,祁安被周围的人传染得没那么精神,握笔写字的速度变慢, 左手撑着下巴防止自己真的睡过去。
救命般的下课铃声响起,老徐卷起课本在讲台上敲了敲:“都别睡了,就这么十分钟够干什么的,越睡越困。”
“老师。”前排一个男生打着哈欠拉长声音, “你不懂, 这十分钟都够我做两个梦了。”
“我看你们就是想偷懒。”老徐最近不怎么讲人情, “靠窗的同学都把窗户打开,通风让大家精神精神。”
“不是吧。”下面立刻哀嚎一片,“老师马上都要十二月了, 会冻死人的。”
黎北冬天的冷风可不是盖的。
老徐嫌不争气地骂了句:“反正离期末也没剩几天了, 你们自己看着办。”
“祁安, 梁怀远,你们两个跟我出来下。”
祁安皱眉苦着一张脸起身,老徐找他们没别的, 就是问问竞赛题目做得怎么样, 又说了几句鼓励话就把人放了回去。
不想继续昏睡下去,祁安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强迫自己清醒, 未干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暗黄色课桌。
钟思琦转过身,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两下,清清嗓子:“叮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的吃药提醒小助手已上线,现在是北京时间八点五十分,安安同学你该吃感冒药了。”
祁安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摇摇头:“不用了吧,我不怎么难受了。”
“那可不行哦。”钟思琦食指重叠比了个叉,一副不好说话的样子,“这是陈老板交代给我的任务,我得好好看着你完成。”
听到那三个字,祁安先是一愣,觉得好笑:“你这是什么称呼啊。”
钟思琦嘻嘻笑:“叫什么不重要,你快吃药。”
陈泽野买回来的那个感冒药真的好苦,每次吃完都要缓好久,祁安耍赖和她商量:“思琦我真的好了,不吃药行不行啊。”
“不可以哦。”
对视片刻,失败而终。
祁安眉头皱皱,从书桌里摸出药盒,不太高兴地嘟囔:“思琦你变了。”
“胳膊肘怎么往外拐。”
钟思琦伸手戳她额头,语重心长:“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
看着祁安把药喝完她才肯罢休,安抚似的往她手里塞了两颗糖,又想起来昨天晚上凌晨两点,她正躲在被子里头看小说,为男女主绝美爱情偷偷抹泪,聊天软件突然跳出来一条好友申请,把她吓了一跳。
纯黑头像,陌生的英文昵称,下面那条留言备注只有简短三个字。
陈泽野。
高一刚入学的时候,李智辰建了个班群,里面算不上活跃也算不上冷清,但同班快两年的时间,陈泽野从来没在里面说过话,也没加过其他人。
钟思琦一瞬间觉得是不是自己熬得太晚出了幻觉,反复揉了几次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才点击同意。
陈泽野发来好长一串消息,言语间礼貌客气,他说祁安感冒还是没好全,但她总不喜欢喝药,想请钟思琦帮忙盯着点。
钟思琦回复他说好,下面又跟过来一张图片,是手写的时间表,早中晚该喝什么药写得清清楚楚。
小说刹那间失去吸引力,钟思琦对着那张照片反反复复看了好久,忽然感慨陈泽野的细心程度。
只有很在意才会这么上心吧。
但这些祁安都不知道,陈泽野觉得没必要,她心思比平常人敏感,容易多想,告诉她会凭空增加负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只希望她一切都好。
第二节 数学课的进度加快许多,老徐留了二十分钟让他们自己把讲完的内容消化消化,祁安整理完错题后,拿出之前没写完的物理卷往下做。
到了讨厌的电磁场,题型又有新花样,祁安试了几种方法都没成功,直到下课也没有新思路。
沉闷了许久的气氛重新活跃,女生穿上棉服外套挽着手去商店买糖,男生们勾肩讨论昨晚输掉的游戏。
做不出题的时候最容易心烦,祁安托着腮,笔尖在草稿纸上乱划,下意识写出一个名字。
其实这段时间陈泽野帮她解了好多难题,她能看出来他天赋真的很高,只要他想,第一就会是他的。
最后一个错误公式被勾掉,她悄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还没来得及摁亮,屏幕上接连弹出两条消息。
【Abyss:不愿意吃药?】
【Abyss:走之前怎么答应我的,都忘了是不是?】
什么啊,祁安幽怨地看了钟思琦一眼,这人怎么还学会告状了。
她欲盖弥彰,不想承认:【我没有。】
想了会儿,又倔强地补上一句:【我觉得我感冒好得差不多了。】
陈泽野一秒拆穿:【昨晚还听见你在咳嗽。】
【不就是这次买的药苦了点。】
【嫌苦就找理由不吃药,跟小朋友一样。】
这两句话说得有点暧昧,心跳不受控制加快,颈后的碎发散下来一缕,蹭在皮肤上发痒,祁安呼吸有些不稳。
目光回落在桌面上,她找到了转移话题的机会。
【陈泽野。】
【Abyss:生气了?这么连名带姓地喊我。】
祁安搞不懂他从哪得出她生气的结论,她不是一直这么叫他吗。
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下,指节泛白,她解释:【不是。】
【有道物理题不会。】
他看似认真地给出建议:【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你去找老师问问?】
祁安知道他在装糊涂故意逗自己,打出的字冷冰冰:【那我去了,拜拜。】
陈泽野连忙挽回:【今天怎么这么不经逗。】
【什么题?发过来我看看。】
祁安把试卷拿到桌下给他拍了张照片过去:【第五题。】
【能看清吗?】
【Abyss:能。】
【Abyss:但是先说好,帮你解题有什么好处?】
瞳孔你微缩,祁安对着手机屏幕发愣,不知谁开了最后一扇窗户,冷风肆虐灌进来,但身上的热冲不灭,耳后有点不明显的红。
好处。
什么好处。
李智辰和几个男生推搡着经过,不小心撞歪她课桌,堆在桌角的书本哗啦啦散在地上。
沸水坠入冰泉,气氛安静下来,他连声认错道歉。
祁安笑着说了句没事,弯腰去捡,预备铃敲响教室,在上课前一分钟,她看见了陈泽野发过来的消息。
一贯的散漫语气,甚至能自动脑补出他的声音。
【Abyss:你好好想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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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的医院里,江驰逸拿着报告单从医生那里出来,老爷子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太好,幸亏这次发现的及时没什么大碍,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
紧绷了两天的心松下,他转身往病房走,看见陈泽野背对身站在走廊窗前,拿着手机模样极其专注,连他靠近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这两天他跟着没少折腾,没怎么好好休息,身上那件黑色T恤布料开始发皱,松垮的领口露出一截颀长脖颈,后颈处的那块骨头格外突出。
江驰逸走到他旁边,手机屏幕还亮着,他没什么恶意地扫了眼,意外发现上面是道物理题。
看样子是挺难,反正他这个高三生看不懂。
陈泽野不知道从
哪弄来的纸和笔,摊在窗台边缘写步骤,笔直头颈半低下,桀骜凌厉的眉眼里是少见的认真。
江驰逸没去打扰,看着他把那道题写完,然后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给置顶联系人发过去,修长分明的指节在键盘上敲字。
【Abyss:给你写了两种解法。】
【Abyss:哪里看不懂你再和我说。】
等了五分钟没见到回复,陈泽野脸色有点黑,舌尖在侧腮上抵了圈,想发消息再问问,但看见时间才想起来她应该在上课,最后还是删掉没去打扰。
江驰逸看乐了,啧声开口:“你也有今天。”
陈泽野终于发现他的存在,倒扣手机把屏幕摁灭,没给他好脸色:“无不无聊。”
“偷看可耻你不知道?”
“知道啊。”江驰逸厚脸皮地无所谓,“和你我要什么面子。”
陈泽野懒得理他。
“不是。”江驰逸半倚着墙,看见他这样就想继续打趣,“你给安妹这什么备注啊。”
他回忆了下,那串英文字母不太会读:“Elpis,什么意思啊。”
陈泽野瞥他一眼,淡声:“关你什么事儿。”
江驰逸摇摇头:“脾气真臭。”
“安妹到底怎么喜欢上你的。”
陈泽野飞过去一记眼刀,江驰逸双手举过头顶,做了个投降的动作,语气没个正形:“得得得,我不说了。”
“全世界都喜欢您这样的,满意了么。”
陈泽野:“滚。”
江驰逸笑够了才伸出手,在他刚刚写题的那张纸上点了点,意有所指:“怎么回事。”
“想开了?”
陈泽野能把这些题解出来他一点都不惊讶,没人比他更清楚他有多强,如果没有当年那场意外,他肯定会站在耀眼的顶峰。
空气沉寂下来,护士推着装满药物的车从身后经过,车轮和地面摩擦出悉悉簌簌的声音。
陈泽野垂下眼,将那张纸折叠又打开,无意识地重复这个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江驰逸才听见他开口,声音明显哑了很多,混着几分自嘲的轻笑。
“她说我不该这样。”
“那你呢?”江驰逸反问。
手上的动作停顿,陈泽野转头看过他,漆黑的瞳孔里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情绪。
“还没想好。”
“但是想为了她试试。”
第34章 凶手
江驰逸听完他的话, 忽然就笑,低声骂了句脏话:“真他妈神了。”
“我还真挺好奇的,追过你的女生那么多, 好的不好的从来没见你对谁感过兴趣, 甚至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这安妹身上到底有什么魔法啊,能把你变成现在这样。”
陈泽野跟着扯了下嘴角, 提起她的时候他目光总是很柔和:“没什么。”
就因为是她。
只能是她。
江驰逸看着眼前的少年,瞳孔漆黑,分明的棱角疏离感很重,和他这个人一样, 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颓废样子,对什么好像都不太在乎。
可他从前并不是这样的,沈初宜把他教导的很好,他是天之骄子, 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所有用来形容少年的词汇放在他身上都很合适。
但变故就发生在那年夏天, 说是意外更像是蓄谋已久。
那大概是他人生中最兵荒马乱的一天,滂沱的暴雨夜,城市彻底陷入沉睡, 所有路灯全部熄灭, 少年穿着单薄的T恤, 后背两块骨头嶙峋突起,汽车鸣笛声很急,他不肯罢休地走遍每一寸角落, 浑身浸透睡意, 等到的却只有沈初宜的死讯。
她死在了那个冰冷的雨夜里。
刹那间天翻地覆,所有责备与谩骂都落到他头上, 就连他自己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在无尽的自责中反复承认,他就是罪魁祸首。
没人在意真相是什么,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发泄的出口。
而陈泽野就是那个出口。
江驰逸这么多年也没想通,陈泽野到底有什么错,他只不过和全天下的孩子一样,希望能和妈妈多待一会。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结局已成定数,少年在一次次压抑与暴戾中生出倒刺与反骨,从康庄大道坠向无尽深渊,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开始用暴力解决问题,用淡漠伪装自己,他明白只要什么都不在乎,就不会有软肋,也不会有被其他人伤害的机会。
陈泽野没去回想这些过往,那张纸被他叠好放回口袋里,平直开阔的肩膀半撑在墙上,手机屏幕再次被摁亮,指尖来来回回滑动翻看聊天记录,脑海里只剩下女孩的模样。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江驰逸撞了下他胳膊,“有个盼头比现在这样强。”
犹豫了会儿,又补上一句:“沈姨如果知道,肯定也替你开心。”
“得了吧。”陈泽野讥讽地勾了下唇角,情绪没什么起伏的风轻云淡,“她要是看见我现在这个德行,指不定被气成什么样。”
“行了。”江驰逸没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等老爷子醒了吧。”陈泽野往病房里看了眼,当年他被陈绍商打得最凶那段时间一直住在江家,江老爷子对他不错,这份恩情他不能忘,“来都来了,怎么也得陪他说几句话。”
江驰逸点点头,但也没忘了打趣,手搭上他肩膀欠嗖嗖地笑,专往他不爽的地方戳:“这么几天不见,是不是想安妹想的要命啊。”
陈泽野关上手机,白他一眼转身往里走,只撂下一个字。
“滚。”
……
祁安这几天过得没那么轻松,每天写完作业还要忙着搞竞赛,经常熬夜到凌晨,睡眠时间明显不太够用,眼下常常挂着一圈乌青。
感冒拖了一周还不见好,咳嗽的情况反而在加重,肥大校服套在身上又松垮一圈,脸上苍白不见血色,像是冬日里凋零碾碎的残花。
第一节 生物课结束,钟思琦转过身勤勤恳恳完成自己的任务,祁安早已放弃反抗,乖乖从书包里拿出感冒药,拧开水杯仰头喝下。
钟思琦往她手里塞糖,有个问题她好奇了好久:“安安。”
“陈泽野到底是怎么知道你感冒还没好的啊?他不是不在黎北吗?”
“你们两个不会每天——”
祁安发觉话题的走向不对,连忙打住:“思琦你不许瞎猜。”
“好好好。”钟思琦满脸了然,眨眨眼睛朝她笑,“我不问了。”
手边的保温杯还没拧紧,热气扩散氲在眼周,睫毛被镀上淡淡一层白雾,祁安又抿了一口水,终于把药的苦涩冲掉。
其实钟思琦刚才想得没有错,陈泽野每天晚上都会抽时间打电话过来,好像知道自己不擅长找话题,所以都是他主动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