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来之前都已经妥帖地打好了腹稿,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姜姝的全身上下、所有感官都如同被浸没在了舒适的温水之中,舒适的喂叹与失去意识的茫然一同袭来。
她有些无措。
季冷安静地望着她,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没有任何征兆的,停电了,整间屋子被黑暗笼罩,如有实质的黑暗和不断攀升的气温,快速地将他们吞噬,燥意萦绕。
季冷垂下眼,不舍地摩梭着姜姝纤细柔软的手指,珍重地将其放在了她的膝盖上,随即松开手,掀开被子走下床。
姜姝也随之垂下眼眸,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膝头,覆盖在手背处包裹着她的手蓦地离开,温热的余温却不可抑制地蔓延开来,柔软的心早已化作了一滩水,被忽如其来的失落浸润。
“唰”。
厚重的窗帘终于被拉开,清凌凌的月光越过玻璃,为窗边的季冷笼上一层飘渺的纱。
恍若无情无欲的神明,可他望向姜姝的眼神,那样炽热,实在谈不上清白。
季冷步步逼近,身形这样高大,最终却委身蹲在了床边,跟只摇尾乞怜的小狗似的仰头望着她。
任何人都想不到,矜贵冷淡的高岭之花,会在心爱的女孩面前露出这样可怜的神情。
大范围的停电令整个小区陷入夏日闷热,枝梢间的蝉鸣映衬着月光,不由分说地入侵着墨一般浓稠的黑暗。
季冷仰着头,勾着姜姝的小指眷恋地摩挲,嗓音哑到黏稠,仿佛浸了泪,“亲亲我。”他说。
姜姝垂着脑袋,没被勾住的手攥紧了裙摆,余光不小心瞥见季冷的眼,如同跌入了神秘的漩涡之中。
委屈的、渴望的、惹人怜爱的。
引诱一般。
掩藏在绿色藤蔓之中的蛇,终于睁开了黄金瞳,缓慢而又紧密地缠绕着心爱的猎物,发出嘶嘶的声音。
“别害怕,亲亲我。”季冷小小声,嗓音低沉喑哑,吐露的话语被他的真心浸润,赤忱到烫手。
哪怕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他都不忘轻柔地摩梭着姜姝的小指,尽力安抚着她。
而就在他尾音落下的那一霎。
姜姝阖上眼,纤长的眼睫轻颤,如同濒危的蝴蝶一般震动着翅膀。
她终于下定决心,反勾住季冷骨节分明的手指,自床边微微俯身,在他的唇上印上轻柔的吻。
一触即离。
发出“啵”的一声。
在闷热的夏夜里尤为明显。
欣喜呼啸着奔来,季冷的呼吸不由得变得粗重,喘息弥漫。
他凭借着本能扣住姜姝的后脑勺,半跪在地,身体前倾,修长的脖颈尽力上仰,不由分说地带着她重温着刚才的亲吻,以一种不容置喙的温柔架势,吮.吸、舔.吻,直到她气.喘.吁吁、呼吸困难,化作一团绵软可爱的奶芙,柔柔地钻入自己的怀里。
月色轰鸣,裹挟着少年人剧烈的心跳与初开的情窦,撒落在暧昧滋长的小屋。
远风适时吹来一片云,遮挡住偷看的月亮,而季冷也在事态即将失控前,及时抑制住了本能。
他抵着姜姝的额头,拇指指腹温柔地擦去女孩嘴角的水痕,看着她娇憨的容颜,他如获至宝一般在她的鼻尖印上一个吻,唇角含笑,柔声说道:“该回去了,女朋友。”
姜姝明显还没缓过劲儿,双手用了点力,撑在少年坚韧的胸膛,懵懂地仰头望着他,疑惑地发出一个伤人的单音节:“……啊?”
春风拂面般的笑意僵在脸上,季冷又好气又好笑,目光沉沉地盯着那块不小心被他咬破的嘴角,细嫩白皙的肌肤此刻正泛着被他采撷过的嫣红――那这算什么?没名没份甩流氓?
到底是谁在耍流氓啊?
姜姝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定定地望着季冷,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倒映了一个小小的她。
见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唇角,姜姝以为他还想要,撑在他胸膛之上的手慢慢泄了力,垂首轻轻在他的嘴唇正中心贴了一下。
湿漉漉、软乎乎。
熟悉的触感再度袭来,她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
灼热的呼吸再度变得粗重起来,脑海之中那根岌岌可危的弦终于断裂,季冷将她搂入怀中,予取予求,黏.稠.暧.昧的水声入侵着他们的每一个细胞。
……
到了最后,两人竟都躺在了床上。
季冷的双手撑在姜姝身侧,这个角度太危险,身下的姜姝太诱人,汗珠自额头渗出,他艰难地吞咽,翻身仰躺姜姝的手边。
残留的冷气已然被燥意取代,剧烈的心跳不知在为谁加冕。
平复了一会儿,季冷翻身下床,打开窗后屈起条腿遮挡住生.理.反应,姿态随意地坐在了落地窗边。
他特意拉远了距离,将他的丑恶与不齿掩藏在阴影与遮挡下的同时,也杜绝了一些不受他控制的事情发生的可能。
姜姝也坐了起来,依旧是可爱的鸭子坐的姿势,她不解地歪歪头,抬手拨开黏在脖颈处的湿发,问:“那里更凉快一点吗?”
季冷愣了一下,扭过头去,故意不看她,幼稚地赌气。
姜姝无奈地垂下眼,忽然想起周珊婷传授的“秘诀”,光着脚下床,慢吞吞却又格外坚定地走向季冷,挨着他坐下,双手抓住他的衣角,浮着层薄薄水光的漆黑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小声地求:“小令哥哥,理理我嘛。”
季冷的喉结滚动,略显凌乱的漆黑发丝在提醒着他们刚才都经历了一场怎样的宣泄。
他的声音喑哑晦涩:“不想听这个。”
那想听什么?
姜姝疑惑地沉思,视线渐渐从季冷的侧脸上脱离。
“为什么让我名不正言不顺地亲你?”季冷难捱地勾住她的下巴,半强制地让她与他对视,深邃的狭长眼眸盛满了显而易见的委屈,盈盈的水光像是泪,“难道谁都可以亲你吗?”
怎么会?
姜姝果断摇头,坚定地说道:“当然不是。”
看着季冷紧绷着的生气脸,姜姝福至心灵一般懂得了他为什么这样,无奈地反问道:“难道不是只有男朋友才可以这样的吗?”
郁结骤然散开,季冷将心爱的女孩拥入怀中,额头抵在她的颈侧,声音低低的,安分又乖巧:“嗯,只有我。”
只有我才可以。
前几日才过的芒种,而江城的气温就算是在夜里,也有三十来度。姜姝被季冷抱在怀里,少年热烘烘的体温浸润着她。
两个人都细汗涔涔的,但谁也不嫌弃谁,无声地依偎在一起,任岁月悠悠。
突兀的鸟叫打破和谐,姜姝稍微动了动,手便被人握住了,她抬眸望去,对上那双祈求的眼,一句“我不走”,到了嘴边不知为何就改头换面了:“我该回去了。”她温声说道,声音小小的。
确实很晚了,再不回去,文姨和叔叔会担心的。
季冷知道道理,但他就是舍不得。
季冷喉结微滚,低低的嗓音溢出,有些哑,下意识地求:“来电了再走,好不好?”
姜姝望他一眼,抿抿唇,嘴角处绽开一个甜津津的梨涡。
她直起身子,换了个姿势,坐起来后蹲在季冷的身侧,探出只手指戳戳他的小腿,黑漆漆的眼睛亮晶晶,明知故问:“你怕黑呀?”
青梅竹马的默契就是这点不好,他想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他怎么可能怕黑?
只是在找借口留她罢了。
季冷也笑,无奈地摩梭着她的手指,纵容地示弱。
心思被戳破他也依旧开心,俯身在姜姝的脸颊亲了亲,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双臂环住她,干脆破罐子破摔,耍赖似的开始在她的耳边胡说八道:“我最怕黑了,需要妹妹的保护。妹妹会留下来陪我吗?”
姜姝怕痒,季冷说话带出的气流不住地往她裸.露的细嫩肌肤上吹,他一边说着,她便一边躲,短短两句落了句号,她已经跌坐在另一侧的地板上。
“胆小鬼。”她娇嗔,如含苞待放的花一般鲜妍。
季冷轻轻地应了一声,虽然不舍,但到底还是送她到了门口。
“你回去呀。”
季冷目光沉沉,小指勾着姜姝的手,不愿松开,深沉的漆黑眼眸仿佛在涌动着某种很难窥见的情绪。
姜姝歪了歪头,安静地等着。
“能告诉他们吗?”季冷小声地问,冷静的面庞波澜未起,可奇怪的是,委屈居然显而易见。
姜姝眼眸弯弯,双瞳剪水,笑意盈盈,“我已经说啦。”轻柔的话音堪堪落下,她打开家门,闪身钻进去之后又探出头来。
她的脸红红的,很可爱,兴许是寂静而又漆黑的夜滋养了她,又或者是过于激烈的心跳和眼前喜形于色的季冷促使着她说些什么,总之接下来的话语几乎是顺理成章地便吐露了出来:“晚安啦――男朋友。”
只在他面前才有的鲜活灵动。
季冷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
扑通、扑通。
剧烈的心跳似鼓点,震动着他的耳膜、他的胸腔。
走廊处的声控灯因为停电依旧归于沉寂,季冷缓缓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男朋友”。
他细细地咂摸着这三个字,感觉心口好像被盖了章一般――他终于有了归属。
晚安。
妹宝。
第31章 早熟
被盖过章之后, 季冷迫切地想要宣示自己的主权与地位,哪怕以一种只有自己才知道的隐晦方式。
朋友圈里官宣的同学不在少数,但他再羡慕也不能擅作主张, 只能暗戳戳地收集各种各样的情侣头像, 等着姜姝选择。
大抵是因为太兴奋了, 哪怕时间逐渐滑入深夜,季冷依旧很亢奋。
短短一个小时, 他已经精通了互联网上各种寻找情侣头像的方法。
但也正是因为浏览了太多,季冷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居然这样挑剔――甚至达到了苛刻的程度。
真人的他不喜欢,当然,如果姜姝愿意和他拍的话除外。
动漫的他不习惯, 色彩太丰富、太鲜妍了,根本就不是姜姝和他的风格。
同系列的小物件又有太多,万一有别人也用一个系列的怎么办?
季冷侧躺在床上,将app切换到微信上,食指下意识地点了点置顶的聊天框, 和姜姝的聊天界面跃入他的眼帘。
姜姝和周珊婷做了同桌之后, 已经将聊天软件的重心转移到了Q.Q上, 所以和他在微信上的记录几乎寥寥,甚至大多都是一些她从班级群里或者从文蕤、姜年连那里转发的信息――比起文件传输助手, 她更喜欢拿他当记录资料的工具人。
因为他会帮她整理好。
但即便这样, 季冷依旧珍而重之翻了会儿,直到翻到了一句“喜欢”才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
上文就不去追溯了, 反正季冷只愿意看见自己想看见的, 聪明的人先找到糖吃。
她就是喜欢他――都是他女朋友了, 能不喜欢他吗?
季冷点开姜姝的头像,无意识地端详了一会儿, 一个想法福至心灵似的悄然浮现。
姜姝现在用的头像是乔姒画的Q版的她,怀里抱了一只兔子玩偶,画面整体明度不高,用色却很通透,很可爱。
记得乔姒将这张图发给她的时候,她还特意来找他炫耀过,开心明晃晃地表露在脸上,却又不好意思像小孩子一样显露出那种“只有我才有噢”的得意,只好用着碎碎的车轱辘话把乔姒来回夸了好多遍。
那时季冷还有点嫉妒,甚至产生了要去学画画的冲动。
不过只有那一瞬而已,因为姜姝无意间发现了他某次数学月考的满分试卷,钦羡的眼神终于回到了他的身上。
姜姝就是这样的,总不吝啬自己对别人的赞美,仿佛一切事物在她的眼里都是美好的。
季冷保存了这张图,在更换头像的界面上放大,直到那只兔子将选取框填满。
情侣头像。
他无声地弯起唇角笑,把自己也置顶,和姜姝一上一下地排列在消息列表的最顶格,忍不住似的欣赏了好久――
这是他和他的女朋友。
不清楚是什么时候进入睡眠的,但快要醒的时候,季冷做了一个梦,回到了小学三年级的那一年,姜姝还在看各种各样的动画片,要是文蕤和姜年连控制她看电视的时长了,她就带着作业和喜欢的娃娃,“拖家带口”地来敲他家的门,最经典的《虹猫蓝兔》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季冷自知已经过了看动画片的年纪,但那时的自制力又没这么强,抵挡不了诱惑,只能以“陪妹妹”为借口,在沙发边弄了个小书桌,心安理得地待在姜姝身边看《虹猫蓝兔》。
虽然是以在旁边写作业的方式。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格外庆幸季润麒和白桃不在这里,不然他肯定是不能像这样一心二用的。
“小令哥哥,为什么我的兔子不会说话呀?”姜姝突然问道。
她早就不像小时候那样喜欢说话,就连看起这样能够带动情绪的动画片来都是安安静静地变化着表情,季冷偶尔做题卡壳时总喜欢默默地看她一会儿,遇到难题的沮丧心情很快就会消散,如同被河流冲刷过的尘埃。
季冷停下手中的笔,冷静地抬眼,目光首先降落到姜姝天真的、还未褪去婴儿肥的脸上,短暂停留了会儿后才下落,看着她怀里的蓝兔玩偶,问:“想要会说话的兔子?”
“当然!”姜姝用力点头,抱着玩偶趴在沙发的边缘,圆润的脸蛋直接凑到了季冷的面前,眼睛都快要变成星星眼了,“你知道哪里有会说话的兔子吗?”
那时候可以说话的玩偶并不多见,但季冷还是点了点头。
他参加了很多竞赛,认识了许多很厉害的哥哥姐姐,要是市面上没有这样的玩偶卖,说不定可以自己动手做,应该在里面添加一个机器装置就行,不算特别困难。
其实他更倾向于自己动手做,这样他可以把自己的声音录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季冷最近很喜欢不动声色地侵.入姜姝生活之中的每一个角落。
这有点变态,像是森林里那种占有欲很强的野兽在圈地盘。
但他当时只是把这种行为理所应当地划分成了哥哥对待妹妹的爱惜和纵容。
姜姝疑惑地歪歪脑袋,不解地眨眨眼,“小令哥哥,你在想什么?”
她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叫起人来真的很甜,乖巧可爱的小女孩没有人会不喜欢。
季冷垂下眼,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他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也不太想管。
这个时候的他并不懂得遏制心里的想法,等再大一些,上初中了,真正意识到那是什么时,早就蔓延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了。
后来季冷找到了那种会说话的兔子玩偶,是海外进口的,但他依旧没有直接送给姜姝,而是把里面的机器装置替换了,把那种夸张的“你好呀,美丽的宝宝”替换成了自己的录音后,才在姜姝下一次来他家的时候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