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殊只好上前去，蹲到它的身边，摸着它的头，狐疑问：“怎么突然闹脾气了？”
一只狗当然不可能会给她回答，于是只能跟人求助。
阿姨家里有事，打扰好像不太好，而除了阿姨，她能问的人就只有Light了。
要找他吗？
盯着聊天框犹豫了两分钟。
[SS]：你养过狗吗？
[Light]：养过。
[SS]：那你知道狗狗不吃东西是因为什么？
[Light]：具体情况得具体分析。
宁殊将装着狗粮的碗端到暮暮面前，暮暮当即嫌弃地扭过头，她将这一幕拍下，发了过去。
[SS]：它嫌弃我给倒的狗粮，是不是因为认人啊？
[Light]：也可能这不是它的正餐。
[SS]：啊？狗不吃狗粮吃什么？
这家伙来了之后，宁殊虽然每天都跟它在一起，但却没有去关注过它都吃什么。
[Light]：阿姨走前应该是有准备的，你去找找看有没有。
[SS]：好！
宁殊在厨房搜刮了一圈，最后在冰箱的小格子里找到了分好的几个小盒子，上面还有备注“每餐一盒，加热即可”。
揭开盖子，看到一盒色香味俱全的自制狗粮。
她这才恍然。
难怪不肯吃那干巴巴的东西，吃惯了这，谁还愿意去吃那玩意啊，那东西顶多算是休闲时的零食。
宁殊将热好的狗粮倒进另外一个碗里，看到暮暮闻着味儿就过来了，她轻笑了一声，低声喃喃：“还挺挑食。”
看到它肯吃，宁殊也就放心走到了一边，倒了一杯酸奶，坐到沙发上。
[SS]：你说的没错，它就是挑食，别的狗不都是吃狗粮的，偏它特殊，不肯吃！
[Light]：坏毛病。
[SS]：就是就是！
盯着再自然不过的聊天消息，宁殊忽然感觉到心又不受控制地开始了跳动。最近好像总是这样。
她虽然是母胎单身，但身为少女漫画主笔，加上也看过很多的言情小说，并不是白痴，能够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无论什么时候找都在，无条件的偏向，还总是这么暖心，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心动吧？
只是……
像她这样的人，应该没有资格去拥有这样的人。
哪怕都在同一个城市，哪怕他们相隔很近。
她将这份悸动埋藏在了心里，只要不见光，他们兴许就能一直以这样的方式相处着。
-
第二天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狂风呼啸了整整一天。
天气恶劣，一人一狗只能窝在客厅。
宁殊坐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看电视，暮暮就蜷缩在她旁边睡觉。
家里的座机突然响起，宁殊上前去接。
得知飞机延误，她让阿姨别着急，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照顾好暮暮。
挂断电话，刚转身还没走出两步，身后的电话就又响了起来。
她以为是阿姨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转身回去。
当听到黎雅云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里时，心神一颤，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慌乱挂断了电话，脚步轻浮走向沙发。
――“宁殊，你答应我的事情，是不是应该兑现了！”
黎雅云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响在耳边，在一瞬间，声音好像有了具象，无数个黎雅云出现在耳边，重复那一句话。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镇压在心底的东西好似破除了封印，纷纷跑了出来。
她想要将脑海里的、眼前的东西赶走，手毫无章法地冲着前方挥舞，随手摸到什么东西就往前扔，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将恶魔驱赶，无计可施之际她紧闭着眼睛，抱着自己的头，使劲锤着……
-
急切的狗叫声穿梭在电闪雷鸣之间，葡萄园的工作人员冒雨前来查看情况，发现那个平时总是安安静静的小姑娘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打滚，痛苦哀嚎，手脚被玻璃碎片刮伤也好像全然不知道疼。
而那只名叫暮暮的狗，围着小姑娘打转，微笑天使不再微笑，眼里满是急切与不安。
来人不敢贸然上前，拨打了一通电话。
-
“殊殊……殊殊……”
恍惚中，宁殊好像从万千指责的声音当中听到了一声熟悉且遥远的呼唤。
是错觉吧。
快要被无数魔抓撕碎的她，突然就放弃了挣扎。
她会死吗？
如果就这么死去，是不是就可以见到爸爸了？
许是因为太想念，她好像看到了宁家明踏着圣光而来，冲她伸出了手，慈爱微笑，轻唤她的名字，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宁殊伸手去触碰。
――“殊殊，你不该来这里，回去好好生活……”
还未碰到便被推开。
圣光消失，爸爸也消失了。
-
“爸爸！”宁殊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头顶熟悉的天花板出神。
“终于醒了，谢天谢地。”
听到阿姨的声音，宁殊缓缓转过头，虚影具象化，不确定地喊：“阿姨。”
“我在，我在……”阿姨上前拉住她的手，眼里有着泪花，声音哽咽，“可怜的孩子，都是阿姨不好，阿姨不该离开的，让你受苦了。”
阿姨替她擦着脸上的泪：“做了不好的梦吧？梦都是假的，不要怕，不要担心。”
“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宁殊怔怔问。
第27章 救赎 向死而生！
“第二天雨小了, 飞机能够正常起飞就回来了。”
第二天……
宁殊想到那个恍惚中听得不真切的声音，试探问：“那您回来的时候，有看到什么别的人吗？”
“有的。”
宁殊心中微动, 还没来得及追问, 就听阿姨说：“多亏了葡萄园的老刘，要不是他听到暮暮叫得不正常，前来瞧了瞧，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
阿姨深吐一息：“真是想想都觉得后怕。”
“就……没有别的人了吗？”宁殊不死心。
其实她也不知道在执着些什么，心中期待着那道声音是真实的，也期待着不是真实的。
充满着矛盾与纠结。
“没了。”
见宁殊情绪低落，阿姨安慰：“这次啊, 还得多亏暮暮这个小机灵，察觉出了你不对, 发出了信号，不然老刘也不会发现。”
听到如此肯定的答案，盯着阿姨那不像说假的神情, 宁殊没由来地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随之而来的又有些失落。
她在这样的地方，云暮根本就不知道, 又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
那不过是在病发之时出现的幻觉罢了。当时的样子, 一定很难看吧？不是真的他也好！
也好。
“昏睡了三天，应该饿了吧？想吃什么跟阿姨说, 阿姨去给你做。”
宁殊收起思绪, 面对阿姨时, 努力挤出一抹笑：“没什么胃口, 清粥就好。”
“好, 你歇着, 我去去就来。”阿姨摸摸宁殊的头。
阿姨出去时门没关紧，留了一个小缝，没过多久一只纯白色的萨摩耶走了进来，它两只前爪趴到床边，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宁殊。
宁殊揉揉它的脑袋：“谢谢暮暮。”
暮暮浅浅“汪”了一声，好似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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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一次的意外，阿姨再也没有离开庄园超过一天，而每次有事出去必定会拔掉电话线，以防万一。
在她的监督下，宁殊的手机被设置成了拒绝所有来电和消息，唯一在用的微信也被设置成了不让任何人添加。
就这样，在暮暮和阿姨以及网友Light的陪伴之中，宁殊的状况逐渐好转，就算偶尔听到黎雅云等人的名字也仅是情绪低落半天，睡一觉起来就一切如常。
她有在努力地生活，积极面对自己的情况，配合治疗……只因不想让这仅有的几个关心她的人失望，也因爸爸想让她好好活着。
就算世界里所有的光都熄灭，就算拥有看不到尽头的黑，就算最后所有人都抛弃了她、离开了她，她也要……向死而生！
宁殊站在太阳底下，仰着头，眼睛微眯起，右手张开五指挡在眼前。金光溜进指缝，照到脸上，是炙热的。
原来不止是“光”能让她感觉到温暖，普照大地的太阳也能。
云暮从相识之初就一直对她很好，完全可以说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要什么就给什么。离开那里之后，他也曾来找过她，只是她选择了逃离。
后来再见到云暮是在Light的提醒下，她看到他站到了KPL的赛场上。
他实现了离开之时追在车后大声喊出的话，他站在了瞩目的赛场上，站在了光里，站在了……她在哪里都能看到的地方。
他给了她除了父亲之外最大的温暖，以致潜意识里，她就把这一切都当成了理所当然，全然忘记了，父亲对她好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着血缘关系，而云暮最初只是没有多大关联的邻居而已。
她想要抓住他，抓住自己黑暗世界中唯一亮着的那一束微弱的光，却忽略了本质。
他们，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
十月国庆，云喜良突然在家中晕倒，一家人慌忙将人送到医院，医生下了病危通知，让安排后事。
许是回光返照，近段时间以来一直都迷迷糊糊的云喜良从急救室出来时，突然就清醒了过来。
他叮嘱了云立鹏一些事，又拉着云晟的手说了一些话，最后看着云暮，紧紧拉住他的手，目光慈爱，带着笑意：“小暮别伤心，我人老了，迟早有这么一天的。”
对于云暮而言，虽然父母和哥哥都给了他很多关爱，但陪伴着他最久的人却是爷爷。
早知会有这么一天，但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时，还是很难过。
他红着眼眶垂着头，没有去看云喜良的目光。
“小暮知道奶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云喜良突然问。
云暮抬起头，声音稍带哽咽：“是一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
他对奶奶的印象并不深，在十一岁那年奶奶因病去世，爷爷病了一场之后就离开了家，独自居住，也就是到了宁殊家隔壁。
家里人不放心，但爷爷又不让他们去，所以他转学去了那里。
提起心中记挂之人，云喜良倏忽笑了一下：“其实我最开始遇到她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她家里条件不算好，还重男轻女，有父母但却从小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她觉得没有人喜欢她，所有人都嫌弃她是个累赘，她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她的到来是错的……”
云喜良的神色恍惚，脸上的笑意褪去：“她每天要打很多份工，身上总是带着伤，像一个小刺猬一样，拒绝所有人的靠近。后来我才知道，她打工来的所有收入都被家里搜刮了去，家里人则常常因为给得不够多而动手。”
他话语顿住，看向云暮：“就算后来跟家里断了联系，可也落下了病根，我耗尽心思给她调理身子，最终还是早早的就走了。其实，我们本来在很久之前就有了交集，但是当时的我什么都没有察觉，要是我那时候能够细心一些，多问两句，就可以早十二年带她脱离苦海，兴许她就不会有那一身的病了。”
云暮怔怔盯着云喜良。
云喜良拍拍他的手：“殊殊的遭遇跟她很像，我知道你对殊殊有着不一样的情感，无论是将她视作妹妹，还是什么别的，爷爷都希望她能好，你们都能好好的。好好照顾她，别到头来跟我一样，留下遗憾。”
这一刻，云暮终于明白，为什么云喜良在不清醒之下，依然还能记着宁殊，总是让他要好好的照顾她。
原来，记着的不是宁殊，而是已故的奶奶。
因对奶奶有着遗憾，故成了一缕执念，而当一个跟奶奶的遭遇极为相似之人出现时，他便想要将这份遗憾补偿过去。
然他又很清楚，宁殊跟奶奶终究是不同的，于是也就成了后来的样子――总是提醒着他要对宁殊好。
“爷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云暮神情认真保证。
“好，好……”云喜良连说了几个好字，又轻拍几下云暮的手，“这一晃，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那孩子了，可以的话，带她来见见我吧。”
如今宁殊的情况才刚刚稳定，会不会再因为受刺激而病发，云暮不敢保证，他神色犹疑，为难道：“她最近很忙，很多时候都不在上海，我问问看。”
云喜良：“她不是应该在读书吗？”
云暮：“已经毕业了，现在是一位十分出色的漫画家，经常会参加一些活动。”
他说了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面上却是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云喜良没有怀疑他话语里的真实性，由衷为能有如此成绩的宁殊高兴：“忙的话，就等她忙完再说吧，不着急来见我这个老头子。”
云喜良精神不济，说完这句话就昏昏欲睡。
看着他睡着，云暮才出了病房。
他来到楼梯间，点燃一根烟，深深洗了一口，靠到身后并不太干净的墙壁，讲一口烟雾吐出。
烟雾环绕在他的面前，朦胧了他的脸，虚化了他的轮廓，却并未遮挡住他疲惫的眼神。
他遇到了人生的第一次重大选择。
如果这时候暴露Light就是他，他想象不出宁殊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可如果不爆这一层身份，他又如何才能告诉宁殊爷爷的事情？
宁殊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出来，但这又是爷爷最后的愿望……
“压力不用太大。”
一道沉稳的声音落下，肩上搭上来一只手，轻拍了两下，云暮抬眸望去。
云晟挨着他背靠到墙上，从他手里拿着的烟盒里抽了一根，点燃叼在嘴边，缓缓道：“爷爷最惦记的不是她，想看她好不好，也只是最后的一点儿执念而已。她现在的情况不太适合来面对这些，如果在被刺激之下，当场病发，那对爷爷而言，只会有更多的担心和牵挂。与其如此，倒不如多在爷爷的耳边说些她的好，这样对大家都好。”
“可是――”
“人生就是充满着遗憾的，而这些也是你不可控制的。”云晟抖落烟灰，唇角微勾，“不要给自己的压力太大，顺其自然就好――这也是爸妈的意思。”
一根烟燃到末端，云暮将烟头扔进垃圾箱上的石米中。
这简单的几句开导，将他心中的纠结驱散不少。
云暮歪头看着云晟，眼里微带着笑意：“谢谢哥。”
他鲜少喊云晟哥，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让云晟怔了一下，扔掉烟头，拍拍他的肩膀：“回去了。”
第28章 救赎 殊殊，新年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