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的水滴在披着的毛巾上，渗透下去，湿了睡衣，带起丝丝凉意，他似全然无察。
薄唇轻抿，清冷的面容上神情稍沉，眼睛紧紧凝视手机屏幕。
半晌，他回复。
[Light]：早点休息。
没有辩解，也没有用任何的言语去引导什么。
[SS]：我以为你睡了。
[Light]：最近有点事儿，睡得比较晚，你怎么还没睡？
[SS]：睡不着。
[Light]：在想他？
两分钟后――
[SS]：我在想……我能不能踏出去。
一语双关，云暮听了出来。
[Light]：跟随着自己的心走，不要害怕做选择。
就算你选择放弃我，我也不想看到你有丝毫的不快乐。
-
春季赛开赛那天，下午四点。
阿姨拉着宁殊，检查她穿得够不够暖，又检查她包里是不是带了药和热水，就那么点事儿，反复叮嘱了快半个小时。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会离开多久呢。
“阿姨，车到了，这里过去不堵车的情况下都要一个多小时，我真的得走了。”宁殊看着司机发来的消息，无奈道。
阿姨为她理了理头发，不放心叮嘱：“你的手机一定要保持通畅，无论遇到什么人，无论对方说什么话，都不要去在意，好好戴着口罩，把他们都当成不认识的人，我等你回来。”
临行时被长辈拉着亲切嘱咐，这是宁殊从未有过的体验。
她突然觉得她好像越来越娇气了，动不动就鼻尖发酸，想哭。
宁殊勉强扯出一丝笑，声音哽咽应：“好。”
“去吧。”阿姨拍拍她的手臂，“殊殊加油！”
-
上了车，宁殊发现这司机看着有几分眼熟，于是多瞧了两眼，但脑海里并没有可以对号入座的人，也就收回了目光。
都快成为专属出租车司机的楚成洋：“……”
他很肯定宁殊没有认出他。
就算不认识作为职业选手的他，接触了这么多次，怎么着都应该有点儿印象吧？
可是呢……并没有！
心里莫名有些憋屈，不过他大度，不跟生病的小姑娘计较。
“咳……是要去KPL电竞中心？”
听到这话，宁殊忙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叫车信息，确认自己将地址写得很清楚了，这才抬起了狐疑的目光。
她往后一靠，借着帽檐的遮掩，不动声色盯着司机瞧了近一分钟。
明明打车信息上显示得很清楚，为什么还要问？
可这司机看上去也不像是坏人，怎么就是感觉有些奇怪……
“嗯。”宁殊浅浅应了一声，收回视线，抿着唇，原本打算睡觉的心思歇了。
还没意识到已经被当成是防备对象的楚成洋，继续发挥着他的社交本领和三寸不烂之舌――
“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喜欢看电竞比赛了吗？”
“你支持哪个队伍？”
“是去看谁的？”
“有特别喜欢的电竞选手吗？”
宁殊浑身透着不自在，要不是这个地方不好打车，她又不愿意让阿姨送，现在已经下车了。
没见过这么话多、呱噪的司机。
为了这次看比赛能够顺利，她忍！
拿出耳机塞住耳朵，没彻底安静，也总算是抵住了一部分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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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
已经到休息室的OPT队员正在心理医生的安排下做小游戏，身为教练的云暮坐在沙发上，翻看手里的资料。
放在口袋的手机发出轻震。
云暮拿出，点开微信，首先看的是置顶联系人有没有发来消息，见没有才点开了楚成洋刚发来的那条。
[楚成洋]：兄弟，小姑娘太闷了，我跟她说了一路的话，就得到了几句哦！
[楚成洋]：而且！我身为职业选手，不被认识也就算了！为什么我都当了她这么多次的专职司机还能不被认识啊！
[楚成洋]：我这模样虽然比起你差了一点点儿，但也不是那么让人没有记忆点的吧？
[楚成洋]：好歹退了之后还有人来找我，问我对娱乐圈有没有兴趣，怎么到了这小姑娘面前就变成了这样？
[楚成洋]：你说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云暮唇角上扬，勾起一抹愉悦的笑。
[Light]：小姑娘脸皮薄，喜欢安静，好好开你的车，别吵着她了。
[楚成洋]：靠！
[楚成洋]：能不能做个人！
做小游戏的队员们结束赛前活动，云暮将几人都叫过来，看着这一张张充满着朝气的脸，他表情严肃跟他们讲了一些赛场可能会遇到的突发状况，以及应该如何应对。
首发的这几人并不是去年夏季赛的那几人，是一支全新的OPT，充满着无限可能的OPT。
这一支赛场经验为零的队伍，第一场会打成什么样没有人知道。
可能掀起一股属于他们的青春风暴，也可能会被打得失去自信。
-
到了电竞中心外，宁殊并未急着进去，她站在一个人少的地方，等着大多数人都进去得差不多了，才拿出自己的票给了检票人员。
检票人员看了票，视线在宁殊的身上上下移动、打量。
宁殊被看得莫名心慌，紧紧抿着唇，手心开始冒汗。
刚才看到其他人都是直接看一眼就进去的，所有是票有什么问题吗？
“小姑娘，我带你进去。”
宁殊一怔，没有抬脚，连着吞咽了好几下口水，手紧紧拽住自己的衣服，这一瞬间里生了逃的心思，不擅与人交流，但仍还是鼓起勇气问：“是……这票有什么问题吗？”
工作人员这才发现她误会了，微笑道：“票没有问题，只是这是一张特殊VIP票，你可能找不到位置。”
这样啊。
宁殊紧绷的神经松懈：“那，麻烦了。”
“请跟我来。”
宁殊跟着工作人员走了一条没什么人的通道，随后被带进了一间房间，房间内有着大屏幕，沙发，零食，水果，水……
带她到了特意布置过的休息室之后，工作人员还贴心地带她认了洗手间，这才离去。
走前，特意强调了VIP间内所有的东西都可以享用。
宁殊看着这间俗称的VIP间，有一瞬间的茫然。
电竞比赛还有这种VIP票？
这跟电影包间似的，应该会很贵吧？
她愣愣坐下，盯着大屏幕里正在放的一些高光集锦，整个人发懵，云里雾里的，很没有真实感。
虽然她是不太习惯人多的场合，待着会浑身不自在，但这种观赛地方，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
将人送到，又亲眼看着宁殊被送进到了特意安排的房间里，楚成洋转身前往OPT战队的休息室。
见云暮正在给队员做赛前的一些科普，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颗糖塞进口中，双手环抱胸前，姿态懒散靠在门边。
该讲的都讲得差不多了，云暮转身拿水，看到门口的楚成洋，拿起他喝过的那瓶水就走了过去。
“都安排好了？”云暮扭开瓶盖，喝了两口。
楚成洋轻笑：“我做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没出什么意外吧？”
“虽然有些不太适应人多的场合，但我瞧她的样子，应该问题不大，至于你说的意外嘛……我觉得只要不让她接触刺激源，问题不大。”
“你多看着点儿。”
“得了。”楚成洋手搭在云暮的肩上，懒洋洋道，“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不过，兄弟，有件事儿，我一直挺好奇的。”
云暮抬了抬眼皮：“什么？”
楚成洋凑近，小声问：“你这鞍前马后的，跟人小姑娘到底什么关系啊？”
工作人员走来，见云暮站在门外，笑着说：“暮神，该上场了。”
云暮点点头，将楚成洋的手移开，走到门口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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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拘谨的等待中，终于迎来了开始。
宁殊专注盯着大屏幕，看着两支队伍分别走到舞台中央亮相，随后落座于各自的区域。
云暮出现在屏幕上时，现场发出一阵惊呼。
导播为了满足观众的需求，镜头停留在他面前的时间很长，且是怼脸。
他依然是一头乌黑的头发，身上的队服换成了自己的私服，脸没有任何的变化，一切好似跟曾经一样，却又不一样。
他所处在的位置变了。
可尽管如此，宁殊依然觉得，站在赛场上的他就是一颗闪亮的星星，比任何的都耀眼，任何站在他身边的人都是陪衬。
他身上仿佛有着一个聚光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云暮，光一般的存在！
第一局双方阵容确认，2024春季赛，就此拉开帷幕。
第31章 救赎 “不要再推开我，好吗？”
“双方阵容的强度看上去都差不多, 处于一个五五开，算是均是开局，就看选手在局内如何去布局, 好好利用各自阵容的强势期去打出优势。”
“一局比赛的关键, 阵容是一方面，还要看选手在局内的一个状态，能不能将阵容的优势发挥出来。”
“OPT作为一支全新的队伍，这个新是真新啊，从选手到教练都是以各自的身份第一次站在这个赛场上，这也是这支队伍的第一局比赛，会不会创造出属于他们的青春风暴, 让我们拭目以待，接下来, 把时间交给现场。”
两名解说分析着局势，“特殊VIP观赛间”里的宁殊却听得并不算真切，她所有的目光, 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个镜头偶尔会闪过的人身上。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也没有什么情绪，就好像赛场上的队员不是他带的队伍, 打成什么样都没有关系。
这就是他。
在宁殊的印象里, 从认识开始，除了她跟着黎雅云突然离开的那次, 他追在车后面跑了很长一段路外, 其他时候都没见过他失态。
恍恍惚惚间, 宁殊听到解说慷慨激昂, “ 让我们恭喜OPT拿下本场比赛的胜利……”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 比赛已经结束, 视线偏移，落在双方的比分上。
3:O――OPT3，LG0。
OPT这支全新人的队伍，第一场就零封了LG这样的老牌战队，打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开局。
解说的声音还在继续，宁殊却没打算再听下去，她拿起自己的东西，最后看了眼出现在大屏幕前的云暮。
再见了，我追逐了六年的人。
再见了，我的光！
宁殊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不料撞上了下一场比赛要上场的一支队伍。
她的身子不可抑制地发僵，带起轻颤，手不稳地扶了扶帽子，忍着面对生人的不适，低头快速穿过吵闹的人群，直到声音远去，紧绷着的心神才彻底放下。
守在出口的楚成洋，一手夹着一根烟，一手揣在兜里，身子靠着墙壁，眼睛胡乱飘。
瞧见垂着脑袋从里面走出来的宁殊，他一挑眉，正思考着应该如何打招呼才不会让她抗拒，就见人从他身边经过，没有拿手机叫车，也没有要叫路边出租车的意思，走向了一个人群稀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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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结束之后，云暮跟队员们说了一声，转身就走向了后台休息室。
推开那间特意安排的房间门，里面不出所料空无一人，而里面的所有东西都不曾动过，就好像……从未有人来过。
安静站了片刻，拿出手机拨打了楚成洋的电话。
对方刚一接听，也不等其说话，就直接问：“在哪儿？”
听到地址后，匆忙挂断电话。
刚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了找来的工作人员。
“暮神，一会儿的采访需要跟你对一下问题，你看方便吗？”
来的是一个小姑娘，一直都是云暮的事业粉，一年前云暮的突然退役，然后销声匿迹，一直让她很受伤。
这会儿见到人回归了，虽然不再是选手，但也很开心了。
一听说要安排云暮接受采访，立马自告奋勇来叫人。
小姑娘眼里的激动，云暮看在眼里，他薄唇轻抿，眉头微蹙：“抱歉，我现在有很紧急的事情要离开，采访请安排队员上。”
小姑娘眼里的失望肉眼可见，仍还是不死心：“应该就几分钟的时间，不会耽误太久的。”
“抱歉。”
云暮头也不回地离开，直奔场馆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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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殊漫无目的走着，她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也不想现在就回家。
因为不适应人群多的地方，下意识向着人稀少的地方走，走着走着就进了一处巷子。
偶有一两人经过，彼此没有什么交集，这在她的可接受范围内，紧张心慌的情绪逐渐得以缓解。
这一条巷子很长，虽然没什么人，但并不陈旧，反倒是有那么一种复古的风格在。
用平缓的步子走了两分钟才走了不到四分之一，宁殊抬眸看了一眼前方，走到尽头通往何处她并不知道。
天色已经暗了，前方却很明亮，应该是通往另外一条街吧。
如今大年还没过完，天气依然寒冷，一阵风吹来，寒意灌进衣服里，宁殊打了一个哆嗦，紧了紧衣服，将目光收回。
她没有发现身后一直有人跟着，也没有发现就在她将目光收回不久之后有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了前方。
五分钟过去，哪怕微垂着头，也能看到出口了，抬头想看前方是什么地方，好不好打车，当那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时，她怔在了原地。
风口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纯白色的衬衣领口解了两颗纽扣，白皙的锁骨露于寒风之中。他黑发凌乱，微带喘息，风尘仆仆的模样依然无法掩盖那一身矜贵的气质。
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好似一个发光体，能聚焦所有人的视线。
身为一位KPL实力和人气都顶尖的选手，突然宣布退役，之后一直杳无音讯，时隔一年以教练的身份回到联盟，带领着一支全新人队伍拿下首战胜利。
这是一位极具话题性的人物。
此刻的他，应该出现在赛后的采访席，而不是这里。
他们立于寒风之中，四目相对。
她错愕，他温柔。
安静蔓延。
半晌，云暮突然动了。
他缓缓走向脚仿若被定住的宁殊，眼神温柔又专注盯着她的脸，在距离一步之遥之处停下。
“殊殊。”
他还跟曾经一样，那么温柔地轻唤她。
宁殊望着他，紧紧抿着唇，鼻尖发酸，眼眶泛红，心中的坚信，在这一刻仿佛崩塌，不知道该说，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想逃离这里，只想缩进龟壳。
